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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敌小皇叔全文阅读

作者:剪水II     无敌小皇叔txt下载     无敌小皇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61.笼中雀

    城门守卫都是老油子,自然深谙哪些人可以无需通关文牒直接入京城。

    而小王爷,以及这位愈发神秘和冷冽的小公主都属此列。

    小王爷不怎么出城。

    而这位小公主又不怎么回京。

    但年轻一代也就这两人有着隐形特权,所以也不难记。

    在大雪中商队们排队成线的商人们的注视下,夏雨雪直接从空处入了城,新来的守卫们自然早已将“刷脸入城”的人好好的诵读了。

    难得见到这样的人物,想要表现,正准备立正敬礼,吼一声“公主大人,您辛苦了”,但却是被老油子们拉了拉衣角,然后低声说了句“这位不希望暴露身份”。

    于是那红刀黑袍的少女就是傲然走入了城中,毫无阻拦。

    她身后仅剩的一个巨人则是戴着面具,身形威压,令人恐惧。

    商队里有些愣头青想要质问“她凭啥不排队”,也被有些眼头见识的老人给拉了下来。

    大雪纷飞里,夏雨雪漫步街头,这才想到空手回来去见小皇叔不太好,于是就街头抛出一锭金元宝,换了三坛上好的“明月邀”精酿,随后重甲巨人便捧着酒坛子,像是随着逛街的小主,任劳任怨。

    皇宫里,雪景颇美,但嫔妃们确是身子娇贵,不想着外出,或是缩在屋檐下吃着蜜饯,又或是在添霜阁里舞文弄墨,歌颂风花雪月。

    夏雨雪顺着主道行走,宫女见到了,便是问声“参见公主”,而若是其余兄弟姐妹撞到了,则是摆着疏远的笑,敬而远之。

    本就不是一路人,夏雨雪毫不介意,她来到小皇叔所在的宫殿,问了问宫女知云,知云也是不知道小皇叔去向,再问,知云才支支吾吾说可能去了珮玉姑娘那里,又或者是去钓鱼了。

    珮玉,就是王九影,小宫女们自然不清楚她的真实身份。

    夏雨雪温和道了谢,便是直接去见王九影了。

    冷宫小院,依然门可罗雀,院中雪堆积很厚,无人清扫。

    若不是小王爷执意,这座小院怕是会空无一人,而反贼住在其中,简直是荒谬无比。

    夏雨雪推门而入,见到换成了一袭红衣的女子坐在屋檐下,看着满天簌簌的雪花发呆,瓜子脸上原本些微的婴儿肥全部消失,整个人瘦的跟排骨似的,面色苍白的很,而那眼神更是令人一看就知道丢了魂儿。

    “夏广不在?”

    夏雨雪待巨人矮着头进了小院,便是关上了门,巨人则是一屁股坐在门前,任谁来都开不了,主人去屠人满门时,就喜欢安排自己守在门口,进的人进不来,出的人出不去,鸡犬不留,血流成河,所以进门先堵门,巨人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王九影神色漠然,生无可恋,嘶哑道:“不在。”

    夏雨雪转头看了看重甲巨人,巨人点点头,示意此处确实只有一人。

    红刀黑袍的小公主露出了温和的笑容,礼貌道:“打扰了。”

    话虽说着却也不坐上前,她功夫一般,以己度人,又怕被阴了,所以颇有风度的站在大雪中央,轻声缓缓叙述道:“我回京时,曾经在路上遇到一名饲养雀儿的玩主,他很喜欢自己养的那只金丝雀,金黄,漂亮,声音动人,像情人一般,日子久了,又像亲人一般,离不开,每天都是好吃好喝的养着供着。”

    王九影沉默地看着雪,不发一言。

    夏雨雪继续温和道:“可惜这只金丝雀却日渐消瘦,你知道为什么吗?”

    瓜子脸的红莲圣女似有所感,抬起头看向站在大雪中央侃侃而谈的少女,静待下文。

    夏雨雪唇边勾起笑容,“因为那金丝雀是野生的,野生的鸟儿,向往的是浩荡的天地,而不是一座逼仄的鸟笼,就算那鸟笼里再多好再多富贵,也不过是囚笼。

    你猜,那玩主后来怎么做了?”

    王九影声音嘶哑道:“玩主舍不得金丝雀,所以留着它,在鸟笼里慢慢死去。”

    夏雨雪笑道:“不,玩主放了它。”

    王九影轻笑一声,以为这就是故事的终结。

    但夏雨雪紧接着道:“金丝雀获得了自由,和玩主依依不舍的诀别,可是因为时间太久,却已经失去了在自然里生存的能力,没几天,就死了。

    怎么死的并不重要,也许是饿死了,也许是被猎人捕获,又或许是被猛禽狩猎做了食物。

    都无所谓了,死了就是死了。”

    王九影眉头猛然皱起,她已经听明白了这少女的意思。

    她,就是那只野生的金丝雀。

    夏广就是玩主。

    她被关在皇宫里,好吃好喝的养着,那么结果无非两种,其一,憔悴而死,其二,等到失去在江湖生存的能力时再被放走。

    然后,可能是皇帝忍不下她反贼的身份,派人悄悄了结了她,又或许是被江湖的尔虞我诈阴死,又或者是死于更强者之手。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夏雨雪讲的是金丝雀的故事,但是这个故事里却已经帮她挑明了所有的命运线。

    这令王九影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和我讲这个故事?”

    红刀黑袍的少女笑容依然温和:“你是小皇叔认可的亲人,自然也是我的亲人,看你在这里无趣,便是讲个故事给你消遣消遣了。

    要酒么?

    看你愁的很,憔悴的很,和那小金丝雀真有些像呢。”

    王九影裹了裹红衣,她脑子一片混乱,直到那忽然来访小公主与巨人离去也未曾发现,只是门前却是放了一坛美酒,坛子竖刻着“明月邀”三个字,龙飞凤舞。

    举杯邀明月,明月亦邀人。

    红衣瓜子脸的红莲圣女拍开酒坛上的封泥,脑海里却怎么也无法排去金丝雀的故事。

    那个女人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深深刻在她脑海里。

    要不逃吧?

    可是怎么逃?

    待到出了这皇宫,再重整白莲教,与皇家为敌,到时候躲开小广就是了,这样的念头一开便是再也无法收拾。

    她一口一口饮着酒,瘦小的腹腔中焚烧着静谧的火焰。

    便在这时,门前又传来敲门声,是知画,夏广的宫女。

    这位相貌虽然普通,但是却和王九影有着同样瓜子脸的小宫女道:“明日我去京城集市采购些东西,小王爷特意让我来问问姑娘,需不需要什么,冬天大雪落的厉害,人也变得懒了,出去一次不容易。”

    红莲圣女抬起头,看着门口笑着的小宫女道:“替我谢谢小王爷,只是我还需再想想,明日再来可好?”

    知画笑道:“那明日早上,我便来再问问姑娘。”

62.参悟

    “小皇叔,你果然在这里。”

    夏雨雪双眼都笑成了新月,所有的冷冽也消除了,她也不叫唤重甲巨人,左手右手各拎着一坛美酒,便是大步向前。

    大雪天,小皇叔还是戴着斗笠,坐在湖边,只是湖面冻结了,无法钓鱼,所以他只是坐着,许久不见,身高似乎是窜上去了,此时也没穿蟒袍,只是罩了一款黑袍子盘膝看着远处。

    沉思。

    时停世界,建筑衰老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午夜时分,就是锁上了门,那门却也变得越来越破烂,像是有丝毫的风吹草动就会往里砸下,想来再过些日子,就直接报废了吧。

    到时候,自己又需要去面对那些恐怖的存在了吧?

    需要在世界化为尘埃之间,想个办法才是。

    除此之外,他并没有忘记大周疆土之外,依然存在的那些完全不属于武侠范畴的东西,期间他也曾试探的问过作为黑天子的皇姐,皇姐说她去查查,然后却是一无所获,似乎之前那乱坟岗般的绿洲里的蜘蛛老妪,引诱商队前去的伥女,黑绵羊所在的巨石岛,都是他自己幻想出的。

    在皇宫里,宗动阁已然是对他开放了,所以夏广就又回到了这里,坐在湖心。

    只是,没了那个啰嗦的小宫女给他送饭罢了。

    他开始动用自己的第四天赋“神合”,这个据说可能直接推导出更高级功法,并且领悟到满级的天赋。

    宗动阁里的功法原本并不少,大约占了一半,夏广挑了几本品级不低的,便是进入类似“闭关”状态。

    约莫一个月后,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自明的念头:只需要闭关五十年,就有大幅度几率获取神话级功法八九玄功。

    八九玄功,道门玄法,有无限腾挪之变化,妙法无穷。

    这样通过神合获得功法,是可以直接领悟到最高层次的,虽然之后的推演,还要需要难以想象的时间,但肯定是比自己修炼快了太多太多。

    只是五十年太久,夏广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

    抱着实验的心态,他又再尝试了几次,但皆不满意。

    要么是需要的时间太久,要么就是功法乱七八糟,甚至不是人类修习的。

    神合是不可以被打断的,每天至少需要花费半天以上的功夫进行这种“特殊领悟”,否则便会失败。

    又是一个月,这一次,他将那本残缺的古籍《沙瀑神法》也直接当做了神合的材料,又拿了些其他功法,然而得到脑海里提示,说是只需再贡献九本宗师功法,一本绝世功法,就可以另辟蹊径,无需欠缺的定魂甘露,以及一尾沙,直接迈过这个硬性门槛,而得到完整的传说级功法:《沙瀑神法》。

    时间则是两年。

    略一思索,这个还能接受。

    宗动阁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功法,夏广很快挑出了九本宗师功法,而剩余的一本绝世功法则令他有些为难了。

    他知晓在封锁的第三层有一本《八荒独尊功》,可是还是无法通过正常途径进去,毕竟是皇家的至尊功法。

    思索再三,他决定再试一试宗动阁里他唯一没学的那本后人取名为《必死功法》的书。

    这一试没想到居然成功了。

    十多本功法很快失去了原本的灵性,变成了普通的文字和图像,而夏广则是每日坐在湖心,或是钓鱼,或是发呆,实则是在走着“神合”的进度条。

    如今两年已过,他早已领悟了沙瀑神法,只是层次不过是九层,若要再往上,自明的信息则是告知他第十层需要一周时间。

    至于其余三门绝世功法的第九十层则需要六个月时间。

    夏广想了想,还是选择了后者,毕竟他很想看看八十九层之后是个什么模样。

    若他理解的不错,第九层乃是凡人的巅峰,而十至八十九层,则是一种奇怪的量变积累,第九十层,才是真正的质变。

    于是,他挑选了中正平和的《八荒独尊功》进行领悟。

    如此这般,天天坐在湖边,钓着鱼,看着云,闲暇时分也会去找找王九影,陪她说说话,只是如何解开她的心结,夏广却是毫无办法。

    深仇大恨,信仰与亲情叠加在了一起,最是无解,然而一切已经铸成,王九影自不要分派来的宫女照顾。

    夏广只能尽量多令自己后来的宫女知画,知云去多关照关照她,比如嫔妃们送来什么好吃的,都会分出一半,有什么赏赐,也是送去给她。

    吃好的,用好的,穿好的,但王九影根本不在乎这些,她在乎的,夏广永远给不了。

    因为她要天子的命,要所有的皇族都下地狱,以慰死去的全家在天之灵,以慰失败的五十年白莲大计,然后她再自杀,这就是她想要的东西。

    聊了几次,她虽不说,但夏广却也是大概明白了,所以也避开不聊这些东西,只是说些“京城天桥下面多了个卖糖葫芦的”,“南城酒楼出了个天才小厨师,推出了限量版菜肴”,以及京城里的一些趣闻。

    从前是小宫女怕他性格孤僻,所以啰嗦个没停,天天讲宫里八卦给他听,现在却是轮到他了。

    夏广并不喜欢多说话,能翻来覆去讲的故事其实也就那么些个,他说话时,王九影就裹着被子静静的听,听完了说句“小王爷保重身体,早些回去”这类的话。

    这无关隔阂,而是各自的立场罢了。

    小王爷这般的作态,令皇子皇女们更觉得他无法接近,加上许多聚会,诗会等他不参加,更是被疏远了。

    便是宫中逐渐添补上来的侍卫们也是知道,小王爷和同龄的孩子们玩不到一起去,他总是独自一人坐在水云之间,坐在那春秋枯荣的湖畔,又或是在宗动阁里,一待就是大半天,数年如一日,从不改变。

    就如同那位同样与皇子皇女们格格不入的夏雨雪,一出京城就是大半年,从不改变。

    但现在,夏雨雪回来了,她拎着两坛“明月邀”的美酒,走过铺盖着积雪的浮桥,一屁股坐在了小皇叔身侧,裹着小靴子的长腿叠在一起,然后笑眯眯地拍开封泥,“天子应该快赐你封地了...等你到封地几年,怕也是要挑选个漂漂亮亮的王妃,传宗接代了。”

    她说着这样的话,但似乎并不是太高兴,以至于说完之后便是仰起头大口大口喝着,任由那清冽甘醇的酒水顺着雪白的长颈流入黑袍里,也未曾在意。

63.由她去吧

    北国的雪没有停下的迹象,小太监们挑着宫灯在夜间大雪的回廊上,弯腰匆匆行走护住挎着的用以保暖的菜盒。

    相貌阴柔俊美的太监却是早已等在御书房院子外的屋檐下,接过来人的饭盒,就转身顺着院落中央的脚印走上台阶,向着依然烛光明亮的屋里喊了声:“皇上。”

    “小雨子,进来吧。”

    屋门打开,夏治显然又苍老了几分,但阴影皇庭自从多了自家那长女操持,却是给自己省心了不少,南方的蔷薇关依然是无止无休的拉锯战,而那在当初背叛的石九州已经被砍了头。

    原本以为无碍,但是绿萝禅院的反应却是很奇怪,禅院也不来人冷漠的很,随即直接一封信辞去了国教之位,皇帝也不怂,当天就拆了京城里的那座禅院分院,这...自然只是个开始。

    佛若不成,那便向道,夏治想着等天气转暖,就遣人去忘我道宗,如此双赢之事,想来道家必然会欣喜至极。

    盒盖打开,显出依然热气腾腾的胡椒羊肉汤,试毒之后,皇帝便是大口吃了起来,暖气送入体内只觉原本有些冻僵的四肢也热了,“令人再送些给朕那个弟弟。”

    替代了山公公的雨公公恭敬诺了声,便要再去操办,但天子却又叫住了他,像是闲聊一般问道:“那女贼近期如何?”

    相貌阴柔的太监恭敬道:“回禀皇上,那女贼安稳的很,几乎从不离院,衣食住行都是小王爷令宫女给她安排。”

    夏治皱了皱眉,又问:“朕那长女也回来了,不来见朕,倒是先跑去见朕那弟弟了,终究都是江湖人。”

    雨公公欲言又止。

    夏治道:“无妨,我既从让你做了贴身太监,你我便无需遮遮掩掩。”

    雨公公道:“公主还去见了那女贼,虽是顺道路过,但却是闭门了些时间。”

    天子一愣,露出玩味的笑容,他起身在书房里别着手又走了几步,仰头看着墙壁上悬挂如瀑的那张地图,然后开口道:“令人去多注意注意那女贼的动向。”

    “诺,只是若那女贼有异动,该当如何处理?”

    雨公公小心请示着。

    夏广出神的看着地图,然后笑道:“小雨子,你觉得该如何处理?”

    雨公公自然明白皇帝存了栽培之心,但他却也不敢僭越,只是道:“奴才愚笨...”

    天子一摆手,示意他什么都别说了,“人的选择其实很少,对那女贼来说,无非是去或者留,若是留下朕还真是烦恼的很,朕那愚蠢的弟弟宝贝着她呢。

    换个天子,指不定就给直接杀了,或是耍些手段,但朕欠他一条命,大周也缺不了未来的这个神武王。

    朕也会看人,可是看来看去,朕那弟弟真是半点都不在乎权势,世人趋之若鹜,他却毫不在乎,也不知道我老夏家怎么会出这么个人物。

    但既然出了,朕从前不知也就罢了,现在看出来了,也是宝贝他的很啊。

    谁让我老夏家数百年就出了这么一位天生的霸王呢。”

    雨公公点点头:“皇上说的是。”

    提起当今那位小王爷,雨公公之前在暗卫的风厂中,也是出过京城,混过江湖的,自然知晓这新秀榜一骑绝尘的首席是何等人物。

    天子继续道:“所以朕也不杀那女贼,养在宫里,养到死也无妨,反正瞧那模样也活不久。

    但若是她想逃出皇宫...”

    天子停了停,像是在思索,随后哈哈一笑道:“便闭只眼,由她去吧。”

    大雪下的清晨,断断续续,稀疏的宫里脚印被覆盖又被踏出条道,上朝的文武百官们则是叩首喊着万岁万岁万万岁。

    低头的小宫女打着桃花油纸伞,匆匆从角落向着皇宫大门而去,天空依然飘着雪,灰蒙蒙如雾。

    夏雨雪站在城墙上,看着远方那小小的身影,唇边露出了笑。

    对于敌人,她可是化成了灰也能在很远处就辨认出来。

    不过这敌人还真是乖,让你逃你就逃,那就怪不得我了,我讨厌和小皇叔走得近的女人,也讨厌对我大周心怀不轨的人,偏巧你这两样都占了,死的也不冤了。

    她平伸出手,雪海里传来一阵尖鸣,只有在跨过了京城再北的绝境长城外才可能寻到的雪鹰扑朔着羽翼,目光锐利而骇然,那羽毛并非雪白,而是呈现出如同死亡的灰白,速度放缓,鹰爪搭在了小公主左手小臂上。

    这种雪鹰在雪天里是最强的斥候,也是传令兵。

    夏雨雪要传的命令很简单,只待红莲圣女出了京城就格杀勿论,城外的巨大猎犬们会很好的执行这个任务,那些名为长恨巨兵的猎犬经受了自己的训练,最爱虐杀,斩草不留根。

    城墙宫门下。

    王九影忐忑而心怀复杂地向前走着,今晨小王爷宫女知画来寻自己问“姑娘是否想好要买些什么了”,她便是直接点了知画穴道,然后换上她的宫女衣衫,将她头上那简单造型的发钗也插入提前挽好的发髻里,对面容略作处理,就撑着桃花油纸伞踏入了雪地。

    也许因为正是皇帝上朝的时候,又或者是雪天,所以一路上她几乎没碰到什么侍卫,出奇的顺利,而前方,只消过了皇宫大门,就是...那金丝雀儿自己推开了鸟笼,天高任由飞了。

    只是金丝雀儿走了,那玩主会不会伤心呢?

    王九影忽然又想起昨日那个故事。

    但很快这念想就被更多的仇恨,以及痛苦淹没过去,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

    她沉静心神,天生便具备的“存在感极低”的天赋也是发挥出来,以至于走到宫门前小小巧巧说了声:“两位大哥,我是小王爷差遣外出,到集市上买些物品。”

    大雪天值守本就是个苦差事,轮值的两个守卫听到是宫里人,再抬头看了看,确是瓜子脸,身形也是知画那种娇小型的,虽然面容有些模糊,模糊的让自己有些恍惚,但守卫并不在意,也许是冻得呢?

    这北地的冬天,真是难熬,等换班了,就去温些酒,喝碗羊肉汤,再赌两把,赢了钱就去城东的眠香楼叫个女人潇洒一次。

    而在这想着的时候,王九影已经出了城门,她的步速依然不慌不忙,不紧不慢,靠着宫河的青石桥边,像是个隐形人。

    黑袍红刀的少女眼睛眯成一条线,雪鹰苍白的足爪上已经捆绑好了卷起的信息,左手一扬,那鹰就要飞高,振翅而去,把死亡安排下去。

    但是鹰却没有飞起,因为一只大手轻轻按在了雪鹰的背部,令它无法起飞。

64.送你离开千里之外

    “这只鹰很漂亮。”

    穿着黄金蟒袍的少年不知何时已至。

    他披散头发,露出宽阔的额头,以及虽然普通可却坚毅的脸庞,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而左手却是梳理着雪鹰灰色的羽毛。

    这种雪鹰性格桀骜,在北地野惯了,若非主人,便是靠近它都会被冷不丁啄一下,只是此时它却乖巧的如同兔子,安份地“享受”着这少年的抚摸。

    夏雨雪不动声色的抽下了鹰爪上的纸条,滑入袖中,用同样温和的声音道:“它叫小白,是我去年越过大雪山,在一处偏僻的小镇上捕获的,它是从墙那一边过来的,稀罕着呢,所以便驯服了留在身边。”

    小公主微微笑着,却是自动忽略掉了那个小镇的人被她屠杀一空,而回头再经过时发现这只这只被吸引而来的雪鹰,正在吞吃着尸体。

    夏广松开压着的手,而小公主垫着脚,手一上扬,雪鹰便是如释重负,振翅飞起,融入了漫天的雪花里。

    雪,成海,风如流,小王爷与小公主便是站在这洋流的城墙上,也不打伞,任由雪花沾染在满头黑发及青丝。

    远处有桃花。

    生成一簇。

    在一片苍白的海洋里随波逐流着。

    那是被小宫女打着的伞。

    两人沉默着。

    夏雨雪没问“这么大雪,哪家的宫女还出去”。

    夏广也没说“这是我派去宫外采办货物的小宫女”。

    有时候沉默,只是不想在在乎的人面前虚伪。

    都已知晓的对话,何必非要演一遍呢?

    两人目送那宫女逐渐成了蚂蚁,又成了黑点,踏过了宽广的青石桥,绕进了宫外的有着复杂巷道的京城,消失不见。

    冬已深了。

    白天,也很冷。

    ——

    王九影逃离皇宫的消息并没有带来太多惊讶,关键的几个人虽然各自遮掩着,但却是早已心知肚明。

    夏广依然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坐在湖心垂钓,沉思,看看皇姐,拒绝聚会,每隔几天也去黄上将军家逛逛,逗逗那位总爱侧脸示人的月影姑娘,以及欺负欺负三位猴子兄。

    猴子兄们嘀咕着三十年一次的“横练之王”又将举办,这大赛又俗称荣耀推土机大赛。

    要不要通知小王爷参加呢?

    这三人立志于获得这力量界的至高荣耀,而若是夏广参加了,他们估计全都要成为陪衬,所以猴子兄们难得的耍起了心眼,就是不说。

    其实说不说也无所谓,他们三人的除了些怪力,在横练的道路上才刚刚起步。

    夏飞廉是不便参加,但自从出关之后发现自己老夏家出了此等后代,便是一直喜欢的不得了,处于亢奋状态,化身成老顽童的模样,常常要来掰手腕。

    “兄弟啊,不是我自夸,当年我作为第二届荣耀推土机时,那风光,简直比娘们高潮还爽啊!我等修习横练功法之人,梦寐以求能得到如此荣耀,老夫不才啊,就获得了一个,哈哈哈。”

    夏飞廉吹着这不知道说了多少次的牛逼,然后伸出手臂,“来来来,今天定要胜过你。”

    夏广是无力吐槽他的称呼,也是伸出了手,然后对面那方脸老者忽然双目放射出自信的光芒,手臂上肌肉如同蟒蛇般开始游动,覆盖,层层叠叠,然后又化作了像铠甲一般的附着物,而整体呈现出淡黑色光泽。

    猛犸内经,乃是失传的衡量功法,若论品级,即便不能迈入绝世,但也差不了太多,修至八层以上,一旦运力,便是整个人化作远古的猛犸巨兽,凶狠无比,作为推土机,当真是不二人选。

    然后,夏飞廉的手就被夏广一点一点的压在了石桌上,而到了末了,夏广更是就把手固定住了不动,似乎等他反击。

    而这位上上代黑天子全身都铠甲化了,甚至腾地一声站起,不信邪的利用腿部力量,腰部力量,便是要将这颓势逆转,他已经不指望赢了,只是指望能撼动一下。

    但在经过几番努力后,夏飞廉松开了手。

    夏广温和道:“还是平局。”

    方脸老者瞪着这披散黑发的少年,一副“你特么要不要脸”的模样,然后说什么都要夏广去参加新一届的荣耀推土机比赛。

    这据说汇聚了五湖四海的横练功法修炼者,天生神力的怪物每隔三十年才会在京城举行一次,极有权威性,而荣获推土机荣耀的人在日后行走江湖时,也会大有裨益。

    比如若是在江湖上遇到事了,只需亮出自己荣耀推土机的称号,就会立刻获得一群魔鬼肌肉人的协助,夏飞廉说着说着就是笑了起来,像是想到了当年的事。

    想当年,他大猛犸孤军深入那南方关外的敌寇之中,眼看着孤掌难鸣,胜利无望,却是凭借着这荣耀推土机的身份,一呼百应,带着一群横练肌肉男,从正面直接横推,强拆了敌寇的大本营。

    然而,夏广觉得这荣耀的称呼,实在太过耻辱,怎么也不肯答应,后来夏飞廉竟是死不要脸,直接哀求这位和自己隔了两辈的少年,请他务必要去。

    他对于力量的追求已经达到了病态的地步,而一门两台荣耀推土机,这简直...是毕生的追求啊,是做梦也会笑醒的事情啊。

    这位方脸老者哭得稀里哗啦,就是求着他一定要去。

    夏广便去了。

    夏飞廉穿好了神秘人的黑衣套装,则是跟在他身后。

    荣耀推土机的比赛在京城城外的西山处举行,那是一处天然比赛场地,辽阔的地带上,插满了大小不一的山石,或大或小,或碎或完整,有些是天然的,有些则是横练的怪物们比赛投掷巨石所导致的。

    行走其间,还需要七绕八绕,走上两步就是一块石头,甚至有些石头大的连视线都可以遮蔽,整体像是可以让刺客们玩游戏的迷宫。

    此时这极辽阔的地带上,竟然是围绕了数千人。

    场地也是早已布置完毕,以巨石阵中央为圆形,而约莫两公里距离为半径,化成一个极大的圆,然后布置之人早已提前勾勒好了轨迹路径,并且检查了这块空地上巨石的分布,务必做到公平公正公开。

    各方赶来的横练高手们跃跃欲试,谁都不服谁。

    比赛规则非常简单,就是将双手反绑,以不绕路的形式,撞碎路径上的那无论大小的石头,直至作为圆心的中点。

    数千人,只有前十名才有资格获得这荣耀推土机的称号,第一名,则是特别冠名“横推之王”。

    猿猴三兄弟们看了一眼负手傲然而立的黑袍少年,心中颤抖。

    比赛场地之外,左脸毁容的黄衣少女坐在高椅上,在人群里笑眯眯向着小王爷挥手。

65.天下第一条好汉

    牛皮筋绳很快在负后的手腕上缠了个死结。

    对于这种耻辱的比赛,夏广只求速战速决,于是身如狂风奔袭,一骑绝尘而去。

    轰轰轰轰!!

    巨石轰鸣,犹如深谷白日雷鸣,而场地里更是石屑飞溅,犹如陷入了山崩地裂的架势。

    数千横练怪物齐动,那架势令胆小之人都会面如土色,想来若是在战场上,这群人便是最精良的重甲铁骑的洪流也不过如此。

    就在横练怪物们还在努力时,却见已经有人已经站在了圆心中央的巨石之上,黑袍烈烈,他的身形有些瘦削,并无横练体态。

    作弊却是不存在的,横练怪物哪个不是能吃苦有毅力之人,见有人夺了“横推之王”的称号,便是争夺剩余的九席去了。

    尘埃落定,便是立刻有人质疑第一席。

    “那小子年纪轻轻,怎么可能如此快抵达第一?我不信!”

    “也可能是运气特别好,被安排的途径上阻碍极少,所以才能夺得第一席。”

    “此等黄口小儿,怎可给冠与横推之王的无上称号!!老子不服!”

    三只黄将军家的猴子却是一声不吭,他们自然知道那第一席的少年根本未曾作弊,也不是运气好。

    人家就是那实力啊。

    主持这比赛,并且在天下横练界面前见证前十席的乃是上一届的横推之王。

    那是一个身高约莫三米的彪悍男人,膝盖,手腕,肩部皆是狰狞金属狮子头护具,而脸部却是带着半边的金属面具,遮挡住了鼻中以下部分,眼睛之处却是有一道狠厉的刀痕将眉中分成断。

    “是雷王!是前任横推之王,东海万家的万壑雷大人!”

    众人见到来人,便是肃然,瞬间安静下来。

    那遮面的彪悍男人看着身高还不到他胸前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满意之色。

    那并非欣赏,而是一种奇异的,像是自恋的神色,古怪,但隐蔽。

    然后万壑雷放声道:“英雄出少年!!不知如何称呼?”

    “夏广。”

    万壑雷沉思片刻,大笑道:“原来是新秀榜榜首,失敬!”

    然后抬首看向众人道:“从此之后,这位便是广王,三十年之后的主持便是由他来进行!”

    夏广看着台下那一群横练的怪物们,各自爆衫,肌肉各自随着功法的不同而呈现出异常,有扭曲如老根盘结的,有正火红灼热蒸腾汗气如丝丝白蛇的,有隐隐呈现出毒素般莹绿色肌肤的,有如夏飞廉般全身泛起钢铁色泽的等等等...

    还有三位猴子兄那般啥都没改变,只是身上这里青一块,那里肿一块,明明疼死了,却不敢发出丢人的声张,这可是横练力量界们三十年一次的盛会。

    夏广可能觉得这很丢人,但对于这群五湖四海赶来,有些甚至不知从何处出现的,有些更是赶路就赶了两三年的怪物们来说,推土机的荣耀是极其神圣的。

    从正面横推,才是男人的浪漫啊!

    而获得横推之王的男人,简直就如信仰一般,立于这个圈子的最巅峰,坐在那只能仰视的皇位上。

    说直白一点,这群人来头奇怪的很,有不少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但横推之王的名声对于他们来说确是神圣无比,现在也许夏广才刚刚登临此位,不知轻重。

    可若是万壑雷吼一声“跟老子拆皇宫,拆绿萝禅院,拆了天下所有楼高超过三层的宗门”,眼前这数千近横练怪物们怕是十有八九,会撸起袖子,跟着就走。

    一切,都是为了那在夏广看来极其可笑的信念。

    男人的浪漫。

    所有横练的怪物将这位小王爷的身形死死印在脑海里,从今往后,这位就是他们这个圈子的皇帝。

    当然规则并不如真正的皇帝那般不可侵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若是不服,甚至可以请出荣耀推土机级别,即第二席至第十席中的两位作见证,然后去挑战这横推之王。

    看到夏广这一副并不强壮的模样,不少横练怪物们心里都是已经打起了主意。

    当然,夏广也不明白,在这个圈子里,十席对应的官方荣耀乃是横推之王,推土机,可却还有着俗称。

    简而言之,从今往后,夏广就成了这他们所认可的天下第一条好汉。

    玩力量横推的,从来都会精通技巧的嗤之以鼻,精通技巧的也称玩力量的为莽夫,幸而后者并没有这样的个圈子,只是小范围的比试而已。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荣获殊荣的夏广,依然过着自己该过得日常,八荒独尊功臻至九十层,也确实如他所料,达成了质变。

    那是一种奇异的出尘的气息,如同覆盖在身外的薄膜,或者准确说,就是风。

    平日里静止,而若是发动了这内力,便可以随心掌控。

    八荒独尊功若是追根溯源,却是道家功法,而在皇宫藏着的一些道家传说里,隐晦地曾经提过一个词:罡风。

    罡风乃是传说之中真人所独有的。

    百年之前,曾有人看道门逍遥道宗当年宗主,乘风而行,翱翔天际之间,只是此等传言,就和武者破碎虚空一般,假的很,大多都是以讹传讹,三人成虎罢了。

    但夏广知道这十有八九是真的,因为他已练成沙瀑神法,身子都可以变成沙子了...

    身怀这么非武侠的功法,若是还不信人能飞,那才是奇了怪了。

    而九十层之上,领悟时间则是少了很多,而那九十层似乎是个桎梏的瓶颈,这才需要六个月,根据自明的信息,第九十一层的突破只需要一个月就可以了。

    已是少年的夏广,并没有太多出外闯荡的计划。

    但天子却已经在思考着封地之事了,在他眼里,这位未来的神武王可是与大周的存亡息息相关,容不得慢点马虎。

    就在这时,两则忽然而至的信息,打破了一切平静。

    第一条,道宗竟然闭门不见皇帝来使。

    当然这闭门并不是来了不接待,而是接待归接待,但就是见不到正主,也谈不到国教之事。

    那绿萝禅院却也是诡异的闭门不见,甚至在皇帝又拆了几座寺庙后,也是不愠不火,无动于衷。

    第二条,西蜀道急报,有人看到雁山关外大沙漠上显出海市蜃楼,而虚景里,那位曾经的黑天子夏惇似乎然还还活着。

66.往事

    散朝后。

    夜色里的御书房,有三人。

    “夏广,你虽然神勇无比,但毕竟缺少历练,此次那绿萝禅院背叛我大周,而道门诸山门反应奇怪,朕想派遣你率领一支重兵前去围山,弄清楚这件事,暗卫里自然也会抽掉几名高手随你一同前去。”

    “至于雪儿,此番西蜀得到失踪的前任黑天子消息,朕拟派你前去调查,记住,绝不可冒然深入,注意分寸,只要查探到消息就可以,一切记得回禀朕再做决断。

    咳...咳...那位现任的黑天子,也是你的洁姨,雪儿你也一起带过去吧。

    她也缺少历练。”

    夏治的分法很简单,夏广带领大军去佛道两天门,而夏雨雪和夏洁洁这支阴影皇庭的势力,则去调查西蜀的刀神墓穴和失踪的夏惇。

    京城里暗处,夏飞廉也会管一管,而且这段时间皇帝也是秘令雨公公在扩大“风林火山”四暗卫之中风厂的规模,所管事情与阴影皇庭雷同,但是不同的是,这是完全掌控在他自己手里的一支力量。

    对于夏广来说,哪里都可以领悟,去围山也不是什么事,只是对于皇姐他实在放心不下,小侄女的本事他明白,但是他担心即便以小侄女之能,也无法保护皇姐,所以他断然道:“皇姐随我一起。”

    夏雨雪则是想起前世,那刀神墓穴是这位小皇叔的机缘所在,所以提议道:“回禀父皇,绿萝禅院以及道门之事,其实我已经查探许久了,手里也掌控了许多信息,若是由我带人前去,以天威浩荡之势围住那禅院,事情应该可以水落石出,可若是换成小皇叔,雪儿担心受到那群秃驴的蒙骗。”

    天子闻言,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出家人不打诳语,何谈蒙骗?”

    夏雨雪道:“那还不是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父皇,这么久了,你也知晓那位红莲圣女乃是姓王,也知晓她是当年那王家的幸存者。

    江湖曾有十大世家,这王家虽然排名最末,但却也不是说被屠满门就可以被屠的了。

    中间的事,雪儿在阴影皇庭里也翻看到了些东西。”

    天子摇摇头道:“朕不过随口一言,只是雪儿如此清楚,那是再好不过了,那...夏广,改由你去西蜀,可好?夏洁洁也随你一起。”

    但那披散长发,身着黄金蟒袍的少年却是沉默着,一双眉有些冷,“我听她说过,说是全家在西蜀被余家截杀,弟弟胎死腹中,这事与我们皇家有什么关系吗?”

    三人忽然都沉寂了下来。

    夜色里的春风,夹着院落里杨柳的味道,让人想起飞燕衔泥筑巢,冬日里去了,春日里又回来,人谓落叶归根,家可谓是灵魂的诞生以及归属,那么王家为何搬迁西蜀?又为何会被半路截杀,血流成河,人头滚滚?

    天子抬眼,沉声道:“这事朕不瞒你,等你此番归来,你便是我大周的神武王,你有资格知道所有的事情,朕也相信你会自己去做出判断。

    此事说来也不复杂,当年那王家是被我皇室暗卫,余家共同剿灭的,命令是你我的父皇所下,只是父皇已经去了,这老账又有什么好算的?”

    夏广沉声问:“为何?”

    天子道:“为了当年黑天子的伤势,那黑天子按照辈分那是你我大兄,只是当年受了阴邪之气侵袭,必须要换的天下至阳至刚的绝世功法,才能痊愈。

    这功法只有绿萝禅院才有,但绝世功法一样都被视作珍宝,怎可能赠与他人修习?

    当年父皇试了许多次,又提出了给了许多条件,都不行。

    后来还是当年国师提议说,只需灭了王家满门,他有办法取来《九阳玄经》。”

    “这国师又是何人?”

    这一次夏治却是摇了摇头道:“朕也不知,甚至连那国师的面容都记不得,只知道那人出现时就是国师,后来王家事情结束了,也消失不见了,再后来父皇驾崩这些事又是使得大周动荡,好不容易稳下来了,那人确是如约送来了《九阳玄经》。”

    夏广沉默了下来,他并没有去质问“为什么一本功法,就屠戮了一家性命”这样的问题,这再正常不过了,何况这是他那从未谋面的父皇做出的事情,自然也是连带着扣在了他的头上。

    王九影她有理由杀自己...

    可惜当初自己还以为只不过是白莲的事情。

    希望她能放下仇恨吧。

    虽然夏广也知道这不可能,但还是想着这般的希望。

    可是,天子不说了,夏雨雪却是温和道:“父皇,您怕是忘了那王家是怎么被灭满门的吧?好歹也是十世家之一,底蕴也是足的,怎么可能说灭就灭嘛。”

    夏治被这么一提示,想了想还是觉得再说几句比较好,自家长女的意思他明白,这种事情要讲就一次讲透了,该死黑的就是黑的,否则等日后再被夏广自己发现,那就完全不同了。

    老阴比与老阴比之间的交流就是简单,大家思维模式都是在一个路子上的,开口两句,是不是同类就完全清楚了。

    天子为夏雨雪感到自豪。

    所以夏治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余家以同是世家之名,宴请了路过的王家,在酒宴里却是下了无色无味的奇毒,然后协同当年父皇派出的暗卫,这才以极小的代价灭了王家。

    而因为当年宴席上有父皇派出的钦差,还有那余家家主也与王家有着不错的友谊,所以王家的防心并不重。

    不得不说,这事儿真龌龊!

    卑鄙无耻!

    说出去,丢人!

    朕就奇怪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从正面去刚有什么不好?

    大家谁强谁弱,凭本事说话啊。

    下什么毒啊!

    这种背后里耍手段的手法,这种两面三刀的做法,朕真是由衷的鄙视!

    可惜是太上皇所为,朕也不好多说什么。

    要是朕,就绝不会这么干!”

    天子顺势帮夏广可能会说的话,想得词一口气全都喷了出去。

    夏雨雪突然觉得天子的脸有些红,可能是春天这御书房里暖意足,天子讲的激动了起来,血气上涌,所以才脸红。

    如果是她...

    她就会这么说。

67.男儿当西行

    话说完了,天子“气”的满脸通红,似乎在为自己有这样一个父亲而感到羞愧。

    夏雨雪脸庞不动,眼珠子悄悄拐了拐,瞄了瞄自家小皇叔。

    夏广并没有太大情绪波动,听了这番话,他也是明白确实是皇家先对不起那位红莲圣女了,虽然一切的罪魁祸首是那位失踪的国师,但无所谓了,王九影既然走了,而自己穿着蟒袍与她送别,那么下次再见面,该怎么怎么吧。

    她对自己有感情,自己对她又何尝没有义气?

    若说再为了****经做的事,而觉得亏欠了她,那是根本没有道理的。

    若要责怪,便去怪罪这世道吧。

    可是,如果遇见那国师,自然也不会对他有好感就是了,指不定心情不爽割了他的头,就当填个心里的空缺,为一份可能的念想画个句号吧。

    于是,他淡然的点点头道:“那我便去西蜀,寻找刀神墓穴。”

    天子见他没事,便丢出一块作为信物的虎符,然后道:“朕为你准备一千精兵开道,再从暗卫里挑选些人随行,三日后就出发吧,若需丹药,可去宫中自取。

    另外,黑天子那边,我会通知她。”

    随后又吩咐了夏雨雪几句,便算是安排妥当了。

    三日后,夏广拒绝坐在马车里,而是穿上漆黑的雕蟒皮甲,持着才令京城里巧匠刚打造完毕的方天画戟,长三米半有余,月牙连接的小枝上绘画着图案,而一尖枪突出而闪烁寒芒。

    他未着头盔,那样不透气,所以已然过耳的黑发迎风披散,又有些被蓄在了铠甲里,从背影看真是个藏着杀气,却又英挺的将军。

    一千骑兵则是整齐列阵其后。

    暗卫里人数最多的山营,则是被皇帝挑了百人,然后各自持着巨盾以及连弩,护佑在夏广两侧,这群人之中的为首之人足有两米半身高,肌肉虬结,大胡子,与其他人不同,他是背着盾牌,盾上更是插着两把刀。

    这人名为赵葫芦,家境贫寒,但即便如此,也未曾落草为寇,凭借山间采药为生养着自己与母亲两人,后来无意之间在悬崖底得到半部奇异的横练功法,从今之后便是勤加练习,待有小成时,母亲也是去世了,临死前要他报效国家。

    这赵葫芦就从军去了。

    一路去了关西,在募兵时,又因为体格而受重视,随后跟着将军在战场的死人堆里打滚了几番,表现异常优异,回京后被暗卫的山营看中,平日里沉默寡言,办事靠谱,很快就成了一只百人小队的领队,此次西行特别被调派来跟随小王爷。

    而天子大抵有“你们以后就跟着小王爷”的架势。

    这赵葫芦平日里闷的很,三点一线,不是执行任务,就是修炼,然后睡觉吃饭,至于情报,江湖消息,他是一概不问,所以在他印象里小王爷不过是个少年郎。

    这样的念头一直持续到他率领自己的山营小队,站在京城西门外列队。

    然后他看到一匹黑马,黑甲,持着黑铁方天画戟的少年,披散头发,不着头盔从城门策马而出。

    然后赵葫芦就惊了,当场就喷出了“卧槽”两个字。

    “这...这是我们的小王爷?”

    “闷葫芦,这当然是小王爷。”

    “闷葫芦,难得看你这么震惊,莫不是被小王爷的霸气镇住了吧,你天天闷的啥事都不管不问,我跟你说,这小王爷可不是普通的皇家子弟。”

    “一对三千斤的金狮子,你能举起来吧?”

    赵葫芦坚硬地闭目想了想,然后闷声道:“若是凭借着爆发力,洒家能举起一只。”

    “小王爷五岁时就能提着一对,走来走去了。”

    “哈哈,闷葫芦又傻逼了。”

    山营的暗卫们显然和自家领队都熟悉的很,连笑带骂,但身子却不动,盾牌排列整齐,没有半点颤抖。

    大胡子的赵葫芦笑了笑:“那是,是我傻了,跟着这样的人,洒家这辈子圆满了。”

    他也许不认识小王爷,甚至不认识夏广,但他却一定记得这张脸。

    横推之王,天下第一条好汉,横练圈的当代扛把子,第一席。

    从他站上那若皇位的巨石,俯瞰着当代横练界时,他赵葫芦就已经把那个男人视作了心底的真正皇帝。

    如今,既是主子,又是皇帝,他如何不高兴,想到这里,近乎三米的身高又挺了挺。

    另一边,夏洁洁因为是黑天子的缘故,不便见人,所以就穿着一身恐怖暗金袍子藏在暗处,静待这西行大军开拔,再跟上去。

    考虑到这次领队的是自家弟弟,她便是一早就有了打算,所以一个部下都不带,那些人烦都烦死了,在他们面前,自己可是黑天子啊,说话都要憋着嗓音才能显得凶一点,不自在。

    而且这一次西行,皇兄都说了,只要有危险就可以不冒进,多好。

    若不是身份所限,她都要换一身衣服,挑一双漂漂亮亮的皮靴子,戴一顶遮阳的帽子,把大蛇妖刀丢开,换一把伞。

    除了这些被点名道姓需要西行的人之外,还有四位也是随行的,黄将军家的三位犬子,以及一朵被绿叶衬托地异样娇艳的红花。

    人全了,便是离了京城。

    往西一月有余,过了函谷,剑阁两座雄关,就可抵达西蜀道的地界,距离并不算远。

    两天后。

    夏洁洁迫不及待地戴上了人皮面具,寻到了夏广,然后脱掉暗金袍子,龙纹面具,换上一身宽松舒服漂亮的衣衫,然后坐到了马车里。

    这只队伍一路上算是通行无阻,通关文牒办理速度也是极快,几乎是随到随离。

    蜀道难行,入了山道,速度便是都放缓了下来,顺着七拐八绕如同怪蛇的蜿蜒路径,又是行走了几日,宿了几座小城,这才是看到了坐落在群山之间的一座繁华山城:西都。

    都城的官府早已得到了小王爷巡查的消息,早早就开了城门,带着山城的百姓在外欢迎,皇帝近日便要赐予这小王爷封地,若是恰好将西蜀道给了他,那这位便是真正的土皇帝了,也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了。

    一千铁骑从山城的东方大门鱼贯而入,主街道宽广,而两侧林立着颇有特色的酒楼、店铺之类,串着如火般红艳的辣椒随处可见,取代了京城的灯笼。

    行不到多远,便见一石桥拱如白虹,侧面抬目,隐约可见潺潺泉流通往城外。

    太守则是急忙介绍,说是这泉流乃是从遥远高山流下,被官府凿道而引过此处,从而又设了坐小桥,如此风水上才是银带环绕,没那么干瘪,同时也方便了百姓取水用水,虽然比不得江南的织舫如画,但也是有着自己的特色。

    那白虹桥右侧,正是这西都最大的酒楼,高五层,而五层之上则是竖着书亮金色的字体的牌匾:六龙回日。

    山城坐落处海拔极高,如此说,虽然夸张,但也没什么大错。

    酒楼之上,有客五名,佩戴长剑。

    其中一人神色飞扬,容貌俊俏潇洒颇有些江湖侠客的风范,正靠着在第五层的酒楼上,俯瞰着经过的东来骑兵,目光看到为首披发黑甲,手持方天画戟的少年时,才冷哼一声,“呵,力气倒是真不小,说是霸主还真没错。”

    虽然说这这样的话,但是却没有一丝尊重,倒是藏着些不屑,而他这句话的重音却是完全放在“力气”二字上。

68.剑道山盟新秀

    六龙回日之高阁。

    那潇洒少年,却是自认为有这个资格,他乃是新秀榜第五的“十八”方百世,九重山第三代里的大师兄,今年二十三岁。

    江湖新贵!

    使十八把剑,一把主剑,十七把副剑。

    可谓巧之又巧,而据传有幸曾经得到过那天下八大绝学之一的《万剑归风》第三式,所以才能依靠那“旋涡剑气”将十八把剑收束一起,形成无法阻拦的剑阵。

    天下用巧劲的,与用蛮力的本不是一家人,关系虽不如正邪势不两立,但彼此见到了也是“呵呵”一笑,谁也看不起谁。

    何况,这方百世求那第一求了许久,之前斗不过那魔门的林惊梦,战不败禅宗的斩恶金刚,与小剑仙虽是伯仲之间,但出剑之间,却是少了人家的那一分静气,又差了半畴。

    他的道乃是弱肉强食之道,剑也如此。

    此时看到那虽然老成,但绝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将军,横空出世,以令人疑惑的战绩夺取了第一,他自然动了心思。

    毕竟他的旋涡剑气,可根本不是可以靠蛮力来攻破的。

    就如同巨石,根本不可能改变阻断水流。

    另一边。

    却有人安静的声音回应了。

    “方师兄有些执着了,剑道唯求诚心,何必与他人攀比?”

    说话的少女相貌恬淡,白衣飘飘,纱裙裹着并不火辣的身形,但却给人以出尘仙子之感,少了几分人间世俗的情欲渴求,多了几丝冰冷与不可亲近。

    眉间一点朱砂,却是静气缠缭,剑如翠竹生雪中,悬挂腰间,脂白裹胸使得胸前一马平川,却也方便了用剑。

    “嘿,我倒是觉得老方说的没错,那小王爷就是个莽夫,力气大而已。”

    另一身形高大,川字眉的少年出声笑道。

    “诸位也未免小瞧他了,虽然骑在马上,但是行走之间,自有气度,这般模样,绝非莽夫两字可以说透。”

    开口之人面色沉稳,正在为自己斟酒。

    “气度什么啊,老宁,我问你,你特么信不信一个六岁的孩子,能干飞白莲教那几个疯子?

    六岁啊!”高大青年拍了拍桌子,“想想你六岁时在干什么,就算那原新秀榜第一的变态林惊梦,六岁时也还在森林里躲着狼群的追杀。

    就算常师姐,也还在跟着师父苦修,每周挑出两天,闭目静心十二个时辰吧?

    六岁,六岁你能从白莲教的包围里冲出去,就算你猛。

    可是这小子,六岁干飞了白灵和王五六!

    你知道白灵的吧?

    风云豪侠榜排行第十一的大高手啊。

    你知道王五六吧?

    飞刀例不虚发,风云豪侠榜里排行十八。

    这小子战绩里,说是六岁时一拳轰杀了白灵,同时干掉了王五六,鬼才信啊。”

    “好了,我们五人此处出山试炼,之所以选择西蜀道,都是得到那刀神墓穴的消息吧?”

    面容老成的一名男子沉声道,“这大周小王爷来此,十有八九也是为了这个,平日里,我们无需与他冲突,但如果真能进到墓穴里,真能寻到什么,到时候再说。”

    几人顿时沉默下来,各喝各的。

    他们有自信和评点江山的资格,因为这五位便是当今剑道七山盟的佼佼者,也是后起之秀。

    除却九重山的大师兄方百世。

    白衣恬淡,说着“剑唯诚心”的少女,是新秀榜排行第四的“小剑仙”常吹雪,眉间一点山掌教关门弟子,今年十八岁。

    佩剑,乃是从兵墓中获取,剑名:一点碧玉羞花便可惊煞这普天之下。

    身形高大,川字眉,嘀咕着“鬼才信”的少年,则是当今新秀榜第十二的“狂风三叠浪”林残,风神山天才,今年十七岁。

    使快剑,无剑镡,只有个柄与厚实无比的细刃剑。

    沉稳,独自倒酒的男人,则是新秀榜第十八的“君子剑”宁曰,青幽山弟子,谦谦君子之风,今年二十一岁。

    佩剑中庸古朴,并无什么异常。

    最后开口的面容老成男子,则是新秀榜第十的“金汤十里”杜平,天外岳山掌教候选人之一,今年二十六岁。

    佩重剑,开单锋。

    这五人因同隶属于剑道七山盟,而此时刀神墓穴的消息又震撼无比,所以才结伴而行,但每人却是各有骄傲。

    目送着这支骑兵过了桥,进入了太守空留好专门招待上使的城中山庄。

    夏广安顿着东西,期间太守亲自来,说是邀请了各方,晚上包下六龙回日楼安排宴会为小王爷接风洗尘。

    夏广直接回绝了,同时解释道:“多谢太守好意了,但兵贵神速,饮酒暴食,容易乱了心,我是个武者,不是个政客,等这次事情了了,要喝酒太守可以找我来喝,我随时欢迎。”

    他解释的很妥当。

    太守虽然觉得这有些不合规矩,不给面子,但也不敢放在脸上,只是呵呵笑着说:“小王爷不愿来,老夫也不勉强,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夏广沉吟道:“那发现刀神墓穴海市蜃楼的人在哪里?”

    太守笑道:“小王爷一路辛苦,今夜不若好好休息,待到明日我再派人去寻他过来?”

    夏广也不说话,只是忽然沉默了下来,一股莫名的威势逼得太守急忙改口道:“我这就差人去找他,只是那人住在城北偏远地方,可能需要些时间,我先令人准备酒席,给小王爷还是京城的上使们享用。”

    夏广点点头,“那有劳太守了。”

    褪下了黑甲,他只是穿着青色长衫,再套了个黑色袍子,秋日的山城温度依然不低,但金黄落叶已经打着旋儿飘落了。

    返回了屋里,只看到一个以大字型横躺在床上的皇姐,人皮面具早被撕掉了,就像丢袜子一般随手一扔。

    夏广很怀疑,她再起来时,能不能第一时间找到这需要每天带着的人皮面具。

    这些年皇姐养的真好,倒不是说变肥了,她似乎是吃不胖的那种体质,不该长肉的地方怎么都不长,而该长的地方又长得恰到好处,若不是这副懒散邋遢的模样,说不定还真是个能博得个“天下第几美人”这样称号。

    夏广开口提醒:“皇姐,这是我才整理好的房间。”

    听到声音,夏洁洁身子一滚,便是熟练地将杯子全部卷到身上,裹在了腰间,如此似乎是宣布这张床的主权,“要不要和姐姐一起睡呀,小时候呀...”

    夏广道:“皇姐,你别忘了,这刀神墓穴可是吞下了前任黑天子,而时隔十年,居然还有人能通过海市蜃楼看到他,这其中波云诡谲,你我若要抽丝剥茧,一点一点探查到真相,肯定没那么容易。”

    夏洁洁裹着被子道:“多简单的事儿,找那个发现了海市蜃楼的人来问问,然后让他带我们去看看,可能有危险就跑,没危险就等到可能有了再跑。”

    她脑子里,怎么都离不开一个跑字,之前无论做什么,都像是酝酿着吐出这个字的情绪。

    夏广哈哈笑了起来,“皇姐说的有道理,你先休息吧,我去隔壁。”

    皇姐是懒没错,但只要有他在,只要他足够强大,那么皇姐就算这样一辈子,也没关系。

    他抬眼看着门外愈渐堆积的落叶,只是想到那些不确定的外域疆土,以及需要漫长时间进行领悟的功法,不禁微微皱起了眉。

    “喂,小广,晚宴的时候记得叫我起床!

    嗯...不是我贪吃啊,只是大家难得一起出来,我不想错过与你们相处的时光。”

    身后传来皇姐千叮咛万嘱咐的声音,末了,又打了个补丁,想来是这段时日琢磨出来的套路。

    夏广微微一笑道:“知道了。”

69.你何德何能

    山庄之外。

    不知何时,五人策马而至,太守不在此,奉命招待的官员却是拦不下这五人。

    莫说后面四人是何等身份,便是前面这一人,他就惹不起。

    西蜀武林正道执牛耳者,若是说来,十有八九离不开剑道七山盟里的青幽山,这来人一袭青袍,背着君子剑,人虽年轻,但却面色谦和而直礼数,毫无飞扬跋扈之气:“听闻新秀榜霸主在此,特来拜访,还请通报一声。”

    接待官员还未答话,那后边风神山的天才弟子林残便嗤笑一声:“宁兄也太吃不开了,在我那地界,我就是直接往里闯,也没人敢放个屁。”

    天外岳山那面色老成的杜平道:“林兄弟,稍安勿躁。”

    林残川字眉紧紧皱起,向着门前那官员道:“你便去说,我新秀榜剑道七山盟的少年英才们都到了,看那小王爷能不能坐得住,快去!”

    招待官员不敢怠慢,便是急忙匆匆转身入内,报去了。

    夏广听了之后,就说了五个字:“忙得很,不见。”

    官员傻眼了,一时之间就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就这么去说了,那五人若是闹起来,也不是小事。

    他们这等办实事的官员,年年都是要考察对于江湖上一些事情,人物的了解,否则不开眼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那就是死有余辜了。

    那五人,这官员也认识,简直就是剑道七山盟下一代的佼佼者,他见着小王爷年轻,于是又劝了句:“小王爷,那五人身份不凡...”

    夏广忽然问道:“那名看到了海市蜃楼的牧民,什么时候能来?”

    官员道:“最快也要晚宴之后,已经派人去找他了。”

    “也不让你为难,让他们五人去这山庄的演武场等我。”

    “演...武场。”

    夏广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剑道七山盟年年争夺个天下第一剑,我与他们素不相识,来寻我,十有八九是想与我斗一斗吧,去吧。”

    官员忙连声道是,然后躬身退下。

    两炷香的时间。

    五人看着黑甲墨发的少年,也不拿武器,便是从门前走了进来。

    “你的方天画戟呢?打架不带兵器,打什么啊。还是打几句口炮哄我们走?”那林残心直口快,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杜平却是急忙起身,说了几句场面话。

    夏广本也不在乎这些,便是随意从一旁的武器架上拿了把剑站上了台,“谁先来?”

    但他这副模样落在几人眼里,却是显得倨傲之极,常吹雪暗暗摇了摇头,这般心性,想要在武道上有更高成就,该是极难了。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小王爷名声极大,但战绩实在匪夷所思,若是满足于此,而骄傲,想来也就止步于此了。

    “谁先来?”

    夏广双手拄着剑,再次问道。

    小剑仙神色有点冷了,宁曰也皱了皱眉,太傲慢了吧?

    那川字眉的高大少年嘿然一笑,看你现在装,等过会露馅了,那样子真是好看的很。

    他就喜欢看别人失败,看别人尴尬,于是便起身道:“我来。”

    但他刚欲起身,肩膀却被人压了压。

    “还是我来吧。”

    方百世道,“林兄弟,你知道我需要这场胜利。”

    林残想了想,便坐下了。

    两人谈话之间,竟然将这小王爷的位置视为礼物,夺之,若囊中取物!

    方百世动了,身形闪动之间已是登上了台,眼中掠过一丝阴冷之色,然后道:“久仰霸主之名,今日得见果然不凡,今天这比试,若是我赢了,那还请小王爷让出这第一的位置。”

    “那你输了呢?”

    “输了便是我学艺不精,从此遇到小王爷绕道而行。”

    “其实,我并不执着于这个第一,可若是总有人如你这般挑战,却也是会烦得很,若是输了,你便替我担着,要来战我,你就替我拦着,可好?”

    方百世皱了皱眉,喃喃着,却是忽然气势放开,哈哈大笑起来:“可笑可笑啊!

    武道之途,便是厮杀之途,在战斗之中才能不停反思,进步。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像你这惫懒怕烦的性子,真不知道,何德何能去夺得这新秀榜第一。”

    夏广淡淡道:“这世间,若是能得浮生半日闲,还有许多事情可以去做,比如钓鱼,下棋,比如与知音,与亲人喝杯酒,去远方走到天涯海角,乘兴而来,兴尽而归。我只是厌倦这种每日毫无意义的挑战,对战罢了。”

    方百世唇边的弧度上扬起来,探手缓缓握住背后的剑,然后冷冽道:“未曾想到所谓的霸主,便是这般人物。

    新秀第一席的位置,我今日便收下了!

    若你现在还要换回方天画戟,那还来得及。”

    夏广摇了摇头:“不必。”

    方百世全身气势全开,冷哼一声,“好!”

    其余四人眼里,那新秀榜第五的“十八”方百世似乎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把亟待杀人的剑,剑未出,便是周身剑气冲霄。

    “据传方师兄得到了万剑归风的第三式,看来果然如此啊。”

    宁曰点点头,神色谦和,但却也是紧紧看向了台上。

    这刹那之间,那方百世动了,他的剑已经出了鞘,虽然距离远处黑甲的少年还有些距离,但九重山的绝学“苍山一重剑”已随这一剑而酝酿,积蓄,甚至即将爆发出骇人的气势。

    那是一把剑。

    一把并不阔,并不长,但却很有重量的剑。

    奔行之间,他似乎已不是一个剑客,而是一座小山,山从天而压下。

    他便是高高跃起。

    剑客跃起,原本是大忌,因为半空之中再无处可躲,可逃,可藏,但是对于方百世来说却不是。

    他注重剑势,他的剑势就是以力压人。

    “接剑!!”

    蕴藏着剑气的那把剑就沉重的压了下来。

    山压了下来。

    夏广抬起头,同样出了剑,平平无奇,只是简单的格挡。

    观剑的几人不禁摇摇头,露出失望之色,剑虽然坦荡,但是如此直接的正面硬接,倒真是愚蠢至极。

    纯粹靠着蛮力,却不去计算天时地利么?

    当!!

    剑相触碰,夏广格挡的那一剑,似乎是格挡住了山。

    可山已无法再寸进!

    “不过如此。”

    夏广神色轻松,手一挥,剑出,那方百世便是连人带剑被远远的挥开。

    “他竟然挡住了方师兄的这一重如山的剑势!”

    “没这么简单,你们难道没注意,他根本就不曾有过剑势吗?换句话说,他完全是靠着自身的力量,进行了反击。”

    “...”

    “但终究是莽夫而已。”

    如此轻松,便化解了新秀榜第五的攻势。

    观看的四人心中的虽说不上震惊,但却也是惊诧了。

    可此时那被击退数米,身还在空中的那英俊少侠却是心中惊骇无比。

    后者只觉手臂连同躯体都在发麻,而一招败北,他心里存了耻辱,心气堵塞,气血沸腾。

    何况这第一的名声,对于他来说极其重要,毕竟那位“天下第一世家”的天下第一美人曾经说过“只有最优秀的俊杰,才有资格与她共度余生”,而招亲选在三年之后,到那时只有曾经在新秀榜上排过第一的人才会收到请帖。

    不甘,情欲,纷纷涌入心头。

    以至于他神色猛然变得凶厉,身在半空,而手上之剑却忽然掷出,这一剑乃是主剑,而十七把副剑忽然从他背后汹涌而出,纷纷带着万剑归风的剑气,化作趁着狂风的山峰,再次天临!

    这一剑藏了杀机,毫不遮掩!

    观战的四人也是面色一变,而待要劝阻却是来不及了。

    他们只希望那小王爷还能如刚刚那般的凶猛。

    只是一般注重力量的武者,对于这种巧力,以及藏着旋涡般剑气的剑会疏于防范,何况这里是十八把。

    比力气,方百世或许远远不及那小王爷。

    可若是比技巧,或许小王爷真的是落了下乘。

    此时,那忽然恼羞成怒,而爆发的杀心,对上了以为终结,却在缓缓收剑的无备之心。

    十八把剑从天而降。

    众人只见那黑甲少年唇边却是露出戏谑弧度,他手中本要收起的剑,不知何时也挥射而出,成了一道简单的白光。

    “没用的,方师兄用的不是一般的力道。”

    “漩涡一般,可以甚至产生阻拦作用的剑气,便是万箭齐发,也不会动这一剑分毫。”

    可是。

    那白光却是穿透了十八剑风形成的漩涡剑气阵。

    夏广缓缓转身,看也不看。

    而那普通的剑,已经从方百世胸口贯入,带着他又往上飞了几米,才颓然坠落。

    “送客。”

    小王爷拂袖而去。

70.他所贪恋的

    夏广走下那擂台,头顶飘落一片枯黄的叶,深秋了。

    而双指轻轻夹住,那叶竟不堪这一点轻微力道,而碎裂的彻底,分崩离析,一片一片,少年摊开手掌,任由那碎叶被秋风卷起,而又从指缝间流逝。

    “方师兄不过与你比武,虽说做的过了,但罪不至死,你既然武功更高,但怎可直接杀人!?”

    小剑仙美目瞪着那远去的身影,忍不住开口,声音冰冷。

    几人算是看出来了,这小王爷的力量大的恐怖,完全可以一力破万巧,旋涡虽然可以使得箭矢徒劳,但若是一条龙镇压而下,尤其能挡住?

    那把普通的剑化作的白光,就是这样的龙。

    夏广微微抬起头,看着已经空空如也的手掌,并没有说什么“他对我动了杀念,我难道不能杀他”之类的话。

    也没有说“我早说了,大家做个朋友,以后和和气气坐下喝茶,他非要动手”。

    他只是轻叹一声:“他选择了弱肉强食之道,用生命去争取,面对这样的对手,我如果留手,才是侮辱。

    你看这落叶,秋天到了,便会枯萎,那是因为四季轮回,也是因为它遵守着它自己的道。

    而他,迎接的,不过是自己道路的终点。

    生又何欢,死又何苦?

    姑娘,你又何必气愤?”

    说罢,披散黑发的少年向着庭院拱门走去,身后却只剩下那杜平抱着从空而落,正在迎接着生命终点的方百世,十八把剑也随风“当当当”落在他身侧,围了个圈。

    林残只觉心中生寒,看向那背影的表情,已无了开始的轻佻。

    谦谦君子宁曰道:“杀人便是杀人,说的如此漂亮,真是虚伪。”

    杜平说道:“几日后,九重山的师长若是知晓此事,必然不会轻易罢休。即便不敢与大周对抗,但从此往后必定是记恨上了。

    这小王爷口口声声说着道,确是虚伪无比。”

    小剑仙却是身子抖颤了颤,“不,他说的,都是自己相信的,我能感觉到他话语里的诚心。”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生又何欢,死又何苦。

    那么,你在人间所贪恋,痴迷的,并且为之变强的究竟是!?

    只是暮色里的秋风,便是满庭黄叶堆积。

    这山城的萧瑟便是此刻悄然而至,夜已深了,晚宴进行的很愉快,只是那招待官员看着那端坐中央的小王爷,不禁心里生寒。

    他杀了九重山第三代弟子里的大师兄!

    九重山,可是剑道七山盟之一...

    这可如何是好。

    但夏广却是并不在意,他笑呵呵的看着皇姐那敏捷的筷法大杀四方,在每一道菜放置完毕的刹那,皇姐就会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取走那一道菜的精华所在。

    随行而来历练的黄月影也是个吃货,可是比起皇姐来就差的太多了,所以每每落后的她最终忍不住问:“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带着人皮面具的皇姐回了一句:“那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黄月影被这么一气,狠狠把筷子拍在桌上,“我爹是五虎上将军里的石虎!你说,你爹是谁,京城里的纨绔们,我都熟的,你说啊。”

    皇姐却不说话,她的筷法之所以能如此的快、准、狠,完全是把别人生气的时间都用来吃东西了。

    很快,便是风卷残云,将桌上菜肴的精华部分再次扫荡了一遍。

    黄月影气的脸都红了,“你个死不要脸的,居然趁这个机会偷吃!哥哥们,她欺负我!”

    三位猴子兄长顿时投来不善的目光。

    随后这场宴会的主席就演变为了一对四的战场,夏广就看着自家皇姐在四双筷子之间,腾挪躲闪,游刃有余,仿若那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虎将。

    以至于后来,随着菜名的报出,这主席之上就变得安静无比,仿若五位绝世高手,等着动手的那一契机。

    契机,就在菜肴被放下来的刹那。

    一瞬间,那是筷光叉影,令同为主桌的太守也是感慨着“看来京城也是个穷地方啊”,夏广则是默默坐在太守与皇姐中间,侧头看着这位亲人的表现。

    这就是他所贪恋的东西。

    也是梦境之中,在那长河边缘永远不会存在的温度。

    晚宴后。

    黄月影哭着愤然离席,三位猴子兄便追了出去。

    夏广没有跟出去,他随着皇姐入了房间,夏洁洁如脱袜子般撕下人皮面具,“刷”的一声不知丢到哪里去了,然后“啦啦啦”哼着小曲,心情愉悦地去沐浴了。

    总算让你们这些无知小辈,见识到本黑天子的厉害了。

    裹着浴纱回到宽敞豪华的舒适房间时,夏广已经不见了,皇姐也不去管他,直接霸占了“这被特别留下给小王爷居住的最顶级房间”。

    少年褪下了黑甲,披着在深秋萧瑟里会显得单薄的斗篷,坐在门外的台阶下,今晚还有那见过刀神墓穴海市蜃楼的人要来,他还在等。

    再晚都会等。

    事不宜迟,兵贵神速,这些道理他都明白,皇姐既然屁用都没有,他自然要撑起这个凡尘俗世的重量,现在,未来,都让那灾祸即便从天而降,也不会毁了一切。

    等了一炷香时间,询问了仆人,仆人问后说是还需再等些时候,再询问,那仆人才支支吾吾道,可能出了些事。

    但西都的官兵已经查阅了通关薄子,那见过海市蜃楼的人居然策马往西而去,再西边则再无城池,只是崎岖山道,以及在崇山峻岭尽头的雄关雁山。

    出了关,就是大沙漠。

    夏广眯起了眼,但是却还没有睡意,侧头一看,皇姐屋里的灯已经熄灭了,而庭院之外,那被戏称是闷葫芦的男人,依然背着盾寸步不离。

    夏广扬声道:“赵葫芦,回去睡吧,山城里面,晚上冷得很。”

    “属下没事。”

    “回去吧。”

    夏广的声音带上了一些温和的笑,“真打起来,才有力气嘛。”

    赵葫芦不再多说,沉声道:“是!”

    随后便是离开,只是却又令部下,将通往这座小院子的各个卡口都严加值守,上半夜下半夜两班倒,不得有误。

    闷葫芦走了,夏广便是伸手,而远处斜靠在墙上的方天画戟便是急速飞来。

    双手握住那重兵器,夏广并没有立刻舞动。

    他陷入了沉思。

    因为相性的原因,他迟迟无法突破这些技艺性功法,无论剑法,刀法,戟法,什么都卡在了第九层。

    相性,无非是心。

    心不合,可以熟练了,却不能圆满。

    即便拔刀万遍,十万遍,有的人却依然存了迟疑,有的人却能一刀如光。

    并不是因为不努力,不勤奋,不流汗水,而是因为。

    人心!

    “我的心又是什么呢?”

    夏广盘膝,坐在今晚的满月下,方天画戟直指天穹,他思索着,甚至想着白天与那方百世的一场并不激烈的厮杀。

    没有答案。

    即便有,也不过是心有所感的假想,经不住考验。

    “也许,我该创造属于自己的招式才是。”

    月夜里,枯叶间,光影中,静静的声音似有觉悟。

71.诡谲

    三天之后。

    一个形容枯噶,像是许久没睡的青年男子才被带到了山庄,他发如鸟巢,衣衫褴褛,还散发着一股隔夜的酒臭味,而唯一令人觉得他还没疯的,就是那一双安静的眸子。

    “为什么要跑?”

    那邋遢男子忽然身子颤抖了起来,面色苍白,却是一句话都不说。

    他身子抖地如筛子般,猛然转身就向着院门外狂奔而去,但那大门却被一道巨大的身影遮住了。

    那邋遢男子撞在这身影,如撞在石头上。

    “小王爷面前,岂容你放肆!”

    赵葫芦一把揪起这男子后颈的衣衫,提到半空之中,声音沉闷却带着凶气道:“说,小王爷问你什么,就答什么,敢特么说错一句,老子就扇你一巴掌!”

    夏广笑笑,也不多管,只是再问了一遍:“为什么要跑?”

    话音一落,赵葫芦便是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男子只觉一股重力带着他的头都似飞向了一边,头晕眼花。

    “你...你不是说错了才打吗?”

    邋遢男人哭丧着脸说。

    赵葫芦冷声道:“洒家先让你试试力道。”

    夏广看了一眼这个平时闷声闷气的大个子,没想到还是有些手段的。

    而在这一番操作下,那邋遢男子才像是被打醒了,但身子颤抖依然没有停止,他眼珠子拐了拐左右。

    夏广会意,挥了挥手向着周围的侍卫们道:“你们下去吧。”

    很快,这处空地上只剩下他,赵葫芦,以及这邋遢男人三人,而这时后者才缓缓开了口,吐出两个字:“有鬼。”

    一股阴森的气息忽然在空气里出现了。

    赵葫芦冷哼一声,蒲团般的大手便要再扇出一巴掌。

    那邋遢男子急忙道:“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有鬼,真的有,它在追我,因为我看到了它,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在沙漠里迷了路,我只是看到那个墓穴...

    当时我很渴,周围全是沙漠,看到那有着林子的地方还以为是绿洲,所以才奔了过去。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啊。”

    他似乎陷入了极度激动的情绪里,以至于赵葫芦又扇了一巴掌,才让他清醒过来。

    夏广略一思索,便是继续道:“闷葫芦,把他放下来吧。”

    然后又看向跪倒在地重重咳嗽的邋遢男人道:“有没有鬼我不清楚,但如果你不好好说清楚,今天也许就要变成鬼了,明白吗?”

    那邋遢男人身子一激灵,这才娓娓道来,原来有关刀神墓穴的消息里,他并没有说出全部。

    此时,倒像是彻底的死心了,加上恐惧,才全部道出。

    这男人名叫颜秀,名字虽然秀气,但并不是个书生,甚至算不得个踏实之人,算是半个风媒,在这一片很有些野路子,而三个多月前,他早早得到消息,说是又一批商队在大沙漠外围遭截,而载货的骆驼们四处奔散。

    他并没有通知官府,而是怀着侥幸心理独自出了关,想要去捞一笔,如果撞到个骆驼,便是可以将其所载的货物归于己有。

    但是骆驼没遇到,倒是让自己迷失在了沙漠里,当时正值仲夏,沙漠里气温极高,他很快就觉得奄奄一息,四处如无头苍蝇般乱撞着,而恍惚里,便是看到远处突然出现“绿洲”,他急忙跑去,可是无论跑到哪多远,多久,那“绿洲”却依然在天边。

    他这才醒悟过来,这是海市蜃楼,镜花水月,虚假的很,明明在眼前,但其实却在天边。

    然后...

    就在他丧气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那“海市蜃楼”的边缘。

    像是碰到了某个泡沫,他整个人居然已经进去了一半,然后就看到了那森然的山道,山道寂静无声,连虫豸之声都是毫无,身后是沙漠,而此处确是却又森林。

    他便是没有多想,以为走了大运,然后顺着山道那失修的破碎主路行走,走着走着,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那种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他。

    他心中惊骇,连忙转头向着四面看去,但是这林子很密,还有无数古老如蟒的绿藤、枯藤彼此缠绕,倒挂而下,湿气极重,完全不像是绿洲,倒像是和沙漠格格不入的另一个世界。

    他这才明白了奇怪感觉的来源,那就是湿气,以及蔓藤之间那如瞳孔般的间隙。

    这种地方,他只在传说里听过,可能是某个停留在空间缝隙里的遗迹。

    撤退还是继续搜索?

    他略微挣扎,见到自己走了如此久还不曾出事,便是想着再往前走走,若是见势不妙,再逃,否则运气降临了,却不能把握,他不甘心。

    这种遗迹里通常都有着难以想象的宝物,或是传承,如果能得到一点,这辈子就不愁了。

    在后续的探索里,他如愿的看到了一口井,那井中的水已经涌出,略微试了试,觉得无毒,便是无法忍耐那如同灼烧般的口渴,跪倒在井边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喝到一半,脑子却是越来越清醒,这时他看到了自己映在水里的倒影,那是一张苍白的被黑发遮盖的女人脸庞!!

    他整个人都吓蒙了,然后看着那女人慢慢拨开头发。

    本以为自己要死了,但却是被一股力量硬生生拖了出来,那人满脸胡渣,却是一头白发,像是野人一般,奔跑到某个地界,便是急促说:“告诉天子,夏惇还活着。”

    那白发野人说话速度很快,像是争分夺秒,又是害怕着什么,然后便将他远远丢出。

    哧...

    像是又从某个泡沫里钻出,他躺在大沙漠里,在仲夏那如同火烤的温度里,才感到了一丝丝温暖,冻僵的四肢也才开始缓缓恢复。

    随后,沙漠到了暮色里,天气进入了难得的短暂的平和期,他这才趁着这段时间逃回了雁山关下,在夜禁前入了关。

    想到那白发野人的嘱咐,他想想毕竟是救命恩人,就如实去官府汇报了,但是也许是存了私心,所以只说是海市蜃楼,却没说是遗迹。

    太守自然知晓“夏惇”是什么人,所以便是急忙十万里加急,出剑阁,过函谷,报给了天子,然后才有了夏广来此查探。

    后来这颜秀却是老老实实在家里有待了好一阵子,只是某一天,在家中的水缸里却又见到了那个长发遮面的女子倒影,他当时以为自己死定了,但那女子只是发出凄厉的笑声,然后吐出两个字:“回来。”

    颜秀自然不回去,但很快他觉得内脏开始出血,像是有一只手在腹腔里爬动着,寻了满城名医,皆说不是病,又寻了个算命瞎子,那瞎子只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颜秀的身体是一天虚过一天,他知道自己是必须回去了,也算是一搏,生死之间,他也忘记了那女鬼的恐怖,连夜就骑了马要出关,但半道却被西都的官兵拦截,带回了这座庭院,面见小王爷。

72.如果他没回来

    “皇姐,你在做什么?”

    “收拾行李啊,我们可以返回京城了。”

    ...

    “这事情才刚有了点眉目,还没去查探,这就回去?不合适吧?”

    “天子可是给了口谕!”夏洁洁眉飞色舞,然后粗起喉咙,模仿着天子的声音道,“记住,绝不可冒然深入,注意分寸,只要查探到消息就可以,一切记得回禀朕再做决断。”

    夏广:...

    皇姐啊,你记忆力真是不错,天子说的话你居然能一字不落,连声调都差不多地背诵下来,这是在心里想了多少遍啊...

    夏洁洁继续道:“你看,现在连鬼都出来了,还有空间缝隙里的遗迹,原本刀神墓穴是藏在空间缝隙里啊,这多可怕,多么冒然,我和你说啊,小广,你要是去就是抗旨不遵!”

    似乎担心自家这弟弟真去,皇姐又加了一句:“抗旨不遵,可是要诛九族的,小广,你想想清楚啊,关键时刻,不能糊涂。”

    夏广:...

    诛九族?天子这是要先拆了皇陵,把太上皇的尸体拉出来鞭打一顿,然后再自杀呀...

    夏洁洁看到那穿着黑甲,披散黑发,已经拿着方天画戟的少年,大眼珠子眨了眨,“你不会真想去吧?

    有鬼啊!

    长发遮面的鬼,还能循人千里之外。

    这事儿风险太大,我不会让你去的,说什么都不会让你去。

    我就你一个弟弟!”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变得安静了下来,不知何时,小广已经变得比自己高一点了。

    “皇姐,世上没有鬼,后来我让赵葫芦看过了,他不过是中了精神类毒素,所以产生了幻觉。”

    夏洁洁疑惑道:“真的吗?”

    夏广神色真诚,温和道:“当然是真的,所以我们只需要带好解毒丸,到时候再注意些,就会安然无恙,你看,赵葫芦已经在喊我了,我好歹也是大周未来的神武王,在江湖上还有这霸主之名,这种时候,怎么能怯场呢?

    当年白莲之乱,我还不是撑过来了?

    放心吧。

    快则三五日,慢则半个月,我肯定回来。”

    夏洁洁见他去意已决,便是不再劝,只是垫着脚远远又喊了两声“别逞强,注意安全”之类的话。

    直到人没了,她才神色有些黯然地吐出两个字:“骗子。”

    抱着大蛇妖刀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咬了咬牙,咬了咬嘴唇,再拔了两根头发,然后跺了跺脚,直接带上了那一身黑天子的暗金长袍以及龙纹面具,随后便是也匆匆出了这院子,牵了匹马,便是暗暗跟上了自家弟弟所去的方向。

    出了西都的西门,待到山城被山峰遮挡,上了官道,就便看到满山的金色,在呼啸山风里刮如叶雨,萧瑟却辉煌。

    山道虽然崎岖,但官道还算坦荡,所以策马奔行之间倒也是速度颇快。

    没多久,夏洁洁就发现并不是只有自己在跟着夏广,还有三男一女的剑客也是暗暗跟着,她略作思索,便是拉开了些距离,远远跟着这三男一女。

    如此,三支队伍,向着大沙漠开拔。

    数日后,便是出了雁山关。

    小王爷自然是带着山营的精锐,以及颜秀直接出关。

    而紧紧尾随在小王爷身后的三男一女显然也非常人,通关文牒的办理速度极快。

    见他们走后,夏洁洁才向那西方第一雄关“雁山”策马而去,出示了特权凭证后,也是直接出了关。

    按理说,那颜秀既然可以当天往返,就说明具备“海市蜃楼”特点的遗迹入口并不远,但夏广遗迹策马随行的一百山营精锐寻了许久,依然一无所获。

    眼见着午间将至,虽是深秋,但沙漠温度依然很高,众人也不赶路,寻了处沙丘,暂做休息,马匹则是寄存关中,而换了几头骆驼,载着干粮、淡水以及必要的药品之类。

    沙漠夜晚极冷,所以还带了些烈酒。

    “嘿,小子,那女鬼不是让你回来吗?怎么...都不给你指路?”

    山营一名精锐踢了踢坐倒在地的邋遢男子。

    颜秀却是抬起头,眼中透出茫然之色,抓了抓被汗水浸透的鸟巢发型道:“应该就在这一块,沙漠里方向感虽然很难掌控,但当时我记得就是这里。”

    说罢,他又看了看一巴掌大小的方向指针,再次确认:“没错,就在这附近。”

    “大家休息一下,打起精神来!这装神弄鬼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路子。”

    赵葫芦铁青着脸,近三米的身高此时倒是给人众人安全感。

    而夏广却是独自蹲坐在沙丘阴影下,来到这里,他就想起之前见过的那个拿着巨斧,像是蜘蛛般爬来爬去的老妪。

    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待到过了午间最热的时候,山营开始以分散寻找,但彼此之间依然保持着联系,就像原本是一点,现在却变成了网,搜索着这块沙漠的每一处土地。

    如此忙活了一整个下午,到了暮色时分,天色忽然暗沉了下来,但依然未曾查探到刀神墓穴的踪迹,可毕竟也不是一无所获。

    因为有四个跟随的人被发现了,那四人也是坦荡,既然被发现了就直接寻到小王爷说明了理由。

    人也熟悉,剑道七山盟年轻领头羊里的那几位,常吹雪,杜平,林残,宁曰。

    四人直接表明来此是为了历练,但是又不清楚刀神墓穴的具体位置,所以才出此下策,跟随着夏广出了雁山关,进了沙漠。

    虽然关系并不好,但也不曾到一见面就开杀的地步,何况剑道七山盟面子上和气,但其实也未必铁板一块。

    对于墓穴之中如果有宝物之类,几人也很直接,说到时候凭机缘,谁得到就归谁。

    夏广没什么异议,反正人他也赶不走,那还不如放在眼皮底下。

    只是...夏洁洁却是因为沙漠太热的原因,心里又怕鬼,这一路能遮遮藏藏走到这里,已经是下了很大决心,见到那暴晒的沙漠,想着妖魔鬼怪怕是都无处遁形,何况小广身边有那么多帮手,武功又比自己高,于是就直接打了退堂鼓。

    雁山关的守卫很好奇“这位位高权重的神秘大人物”为何刚出去没多久,就又返回了。

    但猜测可能是这位大人办事效率极高,已经完成了神秘任务。

    夏洁洁也不远离,就在这雁山关住下了,心里暗暗想着:十天,十天之内应该能回来了,如果他没回来...

    瑟缩地抱着凶残暴戾的大蛇妖刀,她曲着长腿,坐在窗下的长椅上,看着帘子外的山关雄奇,远处是崔嵬群山如剑刺长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异族犬戎鬼方便是都隔离在外。

    一时间,有些瞌睡了。

73.梦游

    次日天才蒙蒙亮,安营扎寨在平坦沙地上的这支由剑道七山盟的四位剑客,以及皇室山营一百精锐,以及小王爷和颜秀的探索队,再次开拔。

    昨日一整天的搜索,却是毫无成果,考虑到那空间缝隙里的遗迹并非是固定的,这一行人便是决定再深入。

    如果这邋里邋遢的男子没有说谎,那么刀神墓穴第一次出现是在西蜀道的深山之中,第二次是在这大沙漠。

    在深山时可能也不过是这在夹层空间里的遗迹,恰好飘到了那里,因为遗迹之中的风景,与山中相差无几,所以便被认为是山洪暴发之后,才显露出来的。

    而现在,这遗迹飘到了大沙漠。

    经过了数个月时间,也许又换了位置。

    但不管如何,那井中女鬼既然千里现形要颜秀“回去”,说明只要跟随着这邋里邋遢的男子,十有八九可以找到遗迹的真正所在。

    但第二日,第三日,依然一无所获,除了遭遇了波零散的沙盗外,并且进行了短暂却压倒性的交手后,再无其他。

    又是暮色,瑰红色的霞很早就将整个沙地包裹了起来,这支小队又寻了处稍微有些绿化的地方驻扎了下来。

    第三日晚,却是发生了件事。

    巡逻的山营战士半夜见到那颜秀鬼鬼祟祟地向着营地外走去,起初以为他要逃跑,但是真的拦截下来,才发现后者在梦游。

    脸色苍白,乱如鸟巢的头发也变得柔顺,而垂在了整张脸庞上,森然可怖,嘴里念念有词“我这就回来,这就回来...”

    这山营战士也不是鲁莽之人,立刻分队,两人暗暗跟着这颜秀,还有一人则是迅速返回营地,准备向着闷葫芦以及小王爷汇报此事。

    可这回报的战士只是走到半途,便是只觉身子一麻,再无法动弹。

    然后他看到了那一直随行的四名剑客。

    “君子剑”宁曰抱歉道:“这位兵大哥,江湖之事就是这样,你也别在意,点的穴道在两个时辰后自会解开,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远处那林残却是低声不屑道:“当婊子还立牌坊,虚伪。”

    “小剑仙”常吹雪闻到“婊子”两字,便冷冷瞪了他一眼,杜平心思老成,急忙圆场道:“都别说了,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跟上去。”

    于是,四人便是尾随而去,他们轻功身法自是极好,期间又点了跟在颜秀身后那两名战士的穴道,后者竟然毫无察觉,随后便如影魅般,远远随着那口中喃喃自语的邋遢男子。

    逐渐向着沙漠深处而去。

    黑夜,星光暗淡,月光惨白,照出一条沙地上蜿蜒的路,便似是沉静的鬼物的背脊。

    夏广猛然睁开眼,略一思索,便是掬起一捧沙,然后在帐篷的简单桌面上留下一行字:回雁山关等我。

    裹着黑甲,一招方天画戟,身形便如那贴地的鬼影消失无踪。

    事情至此,他当然明白这事情,绝不是靠着人多就能对付的,换句话说,山营一百精锐以及那闷葫芦就是炮灰,也许可以抵挡,可以拖延时间,但却还是无法与这事背后的东西相对抗。

    与其让他们秉持着忠心,跟着自己去赴死,还不如留下这有用之躯,等待以后。

    所以,冰凉月色下,广袤无垠沙漠如一缕孤烟,孤烟直上,带头的是那梦游中的颜秀,尾随其后的是四道剑客的身影,再之后则是这新秀榜首席,“霸主”夏广!

    这一路,亦步亦趋如影随形,三波人便已是深入了不知沙漠的何处,但这些人皆是精英,自信无比,武道若是没有这一股拼死的气,也无法臻至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果然,在黎明即将到来之时。

    那颜秀忽然停下了脚步,站在一处看似与周围毫无异样的沙地上,身子像是挣扎着,然后若被人拉住了身子般,往前被拖动了半步。

    这半步,便似他的身子被咬掉了一口。

    颜秀神色恐惧,整个身子疯狂颤抖着,然后猛然睁开眼,大喊着“不要,不要啊”,随即就是侧跌倒在沙地上,之前被“咬掉的一口”随着他的跌倒而再次显出。

    可是,却有一股力量在拖着他,慢慢向若波纹般的屏障里而去。

    四名剑客相视一眼,知道到地方了,但这形势很诡异啊,有些超出了江湖的范畴。

    “进不进?”一向很跳的林残也有些背脊发寒,汗毛倒竖,瘆得慌。

    “再等等。”

    最老成的杜平皱了皱眉,思索着面前的情形,若是换个场景,哪怕是那颜秀自己走进去,或是突然冲那波纹般的无形屏障里冲出来一队怪物,他都会说“进”,毕竟这些看起来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如今这令人心慌慌的场景,他不禁想起了某些在山门里听说过的怪谈。

    这种怪谈其实哪里都有,所以并不曾当真。

    只是山门之中的老人们却说“如果遇到,绝不可涉险”,当时杜平听归听着,心里却是嗤笑。

    如今真见到了,他便是犹豫了。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匍匐在一座山丘后,看着那颜秀的身形逐渐被吞没,可怖的哀嚎令人心像是被揪紧了般。

    “先等到白天再说。”

    杜平想着阳气充足之时,即便恶鬼可能也不会那么猖獗。

    四人也无异议,便是准备先调息静气,把状态调整到最好。

    而便在这时,却见一道身影从远处而来。

    黑甲如龙鳞,黑发如恶鬼,扛着黑色的方天画戟,面容背光而不清晰,可只是一出现,四人便是知道了来人是谁。

    那身影毫不犹豫,一步踏地,飞天,半空里,目光冷冷撇了撇藏在沙丘后的四人。

    小剑仙看到那人唇边勾起的一些弧度,似不屑。

    再看时,那身影已经没入了远处的屏障内。

    波...

    似有一声轻响,他便如一颗从天而降的漆黑流星,撞击到了那未知的世界。

    鬼神如何?

    生死如何?

    犹豫什么?

    天大地大,仙佛魔鬼,要去便去。

    四人忽然心里都有些羞愧,看着那小王爷毫不犹豫的模样,都在反思自己特么是不是怂了?

    便是连一直喊着“莽夫”的林残也是屁话不说,只是怔怔看着那进入了波纹之中的霸主。

74.四不言

    “果然别有用心。”

    夏广站在一块陡峭的山石上,神色淡然,似乎对于这波纹后根本不是林道,墓地,也没什么水汽、湿气毫不惊讶。

    这里是乱石阵。

    巨石嶙峋,而极目远眺,还有这一座座深坑,大小不一,似乎是受到了天外陨石的轰砸形成。

    “不过特别准备了一个夹层空间,却是引我过来?我不记得自己有这个重要性,也不明白你们这么做的必要性。”

    夏广看着远处不再奔跑的颜秀。

    那头发邋遢,面容惊惧的男子忽然停下了脚步,神色安静,似笑非笑道:“我们?真是敏锐的感觉。

    可惜,你还是太自信了,过于自信了。”

    夏广神色不变,但目光里那乱石阵下的平地却是忽然传来一声轰鸣,那是个原本在山石谷底的男人,此时见到客至了,他便是一步踏地,身如疾广。

    地面则是顿时显出个坑洞,泥石飞溅,地动山摇里,他已经站在了夏广的身后数十米之处。

    夏广微微回头,只见那是一个身高约莫三米的彪悍男人,身着狰狞金属狮子头护具,脸上戴着半边的金属面具,眼眉之处,却被一道刀痕中分成二。

    熟人。

    是前段时间在京城城西见过的那位前任“横推之王”,东海万家的万壑雷。

    这倒真是有点出乎了小王爷的意料,只是他声音却静的很,只是问道:“万兄出场就站我身后,拦我去路,怕我跑?还是方便自己逃?”

    万壑雷没料到此时他还如此郑定,声音嘶哑着笑道:“有意思,真有意思,而且还这般年轻,我现在这具躯体比起你来,简直就是垃圾。”

    夏广眯了眯眼,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活动了下手臂,随后将方天画戟随意扛在肩上,“先聊,还是先打?”

    万壑雷笑道:“你想听,我就说,你问什么,我答什么,直到你没有了一丝困惑。”

    乱石阵中,夏广站在中间,前是颜秀,后是万壑雷,但不知为何,夏广总觉得这两人不是表面这样子,就像是套了个皮。

    就在这沉默,肃杀之刻。

    这夹层世界的波纹再次荡漾,那风神山的天才“狂风三叠浪”林残先是走了进来,紧跟着则是眉间一点山的教主关门弟子“小剑仙”常吹雪。

    但是第三人却没能进来。

    因为万壑雷打了个响指,然后道:“门刚关好,只是不小心跑进来两只老鼠。”

    林残与小剑仙看着这架势,满脸迷惑。

    夏广奇问:“你竟能封锁空间?”

    万壑雷坦然摇头,带着嘲讽的姿势笑道:“这种夹层空间是专供修炼的,虽然看似颇大,但只能容纳一人,多了自然会封闭,但关门也需要时间...这两位也实在是勇气可嘉,运气可喜。

    至于再次开启,也简单,剩下一人就可以了。”

    林残见着此处模样,显然不是刀神墓穴,而之前还像被恶鬼拖着的邋遢男子,此时却似笑非笑站在高处,哪里不晓得受了骗。

    于是便怒道:“你是何人!你可知我乃是风神山的狂风三叠浪?而这位乃是眉间一点山掌教的关门弟子!

    我与你说,杜兄和宁兄还在外头,若是我与雪师姐出了事,这事可是没完。”

    他很聪明,说的都很对。

    他也没指望这穿着狰狞金属狮子护具的怪人会做出回答。

    但,万壑雷偏偏回答了,像是说给夏广听:“唔...在下明面上乃是东海万家副家主,万壑雷。

    实则,却是四不言中的人。

    或者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是魔。”

    林残还欲再说什么,却是被小剑仙一把拉住,这位白衣飘飘,神色冷傲,对剑至诚的少女只觉遍体生寒。

    因为她明白四不言意味着什么!!

    江湖戏作的势力顺序虽为一到九。

    江南群豪道;佛道两天门,无数宗;三门;四不言;五堂;六寇主;剑道七山盟;八方邪魔:九大世家。

    但其中底蕴最深的,莫过于佛道两天门。

    而最恐怖,最神秘,甚至被认为最强大的,却是这四不言。

    四不言,自然是四个门派,而这四个门派的存在简直是禁忌之词,无法说,不能说,甚至无多少人知晓,所以名不言。

    这还是她师父,即眉间一点山的掌教告诉她的,可即便如此,那掌教也未曾明说是哪四个门派,只是说如果遇到了,就跑吧。

    可现在跑不了!

    这小剑仙也是聪颖,立刻扬声道:“小王爷,之前或许我们彼此存在隔阂,现在大敌当前,还望不计前嫌,我们三人合力对抗。”

    那万壑雷低头轻声哼了声,然后放声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可笑至极的故事。

    那颜秀也是笑了起来,嗤笑,嘲笑。

    夏广冷哼一声,方天画戟随手一挥,便似一道凄厉的黑色惊龙,两侧黑月牙以及尖插入入口处的地面,那地面顿时轰裂开来,地面“咔”的一声碎了,裂出一条蜿蜒如蛇的线,横向延绵而去,将两人隔绝在外。

    “再废话,杀了你们。”

    夏广冷冷瞥了一眼小剑仙和那什么狂风三叠浪。

    这一手力道极强,一时间那两人也是被震住了。

    然后,夏广正眼看向万壑雷道:“我没想逃,也没想要人帮,你倒是可以叫上他,只是他管用么?”

    万壑雷忍不住鼓掌:“好!不愧霸主之名,若不是我看中了你这副身体,怕是要忍不住引荐你入四不言。”

    夏广道:“说说吧,你们要的是什么?”

    万壑雷比了个请的手势,随后便是一步踏地,整个人若是凶猛古兽跃然而起,所站的巨石顿时粉碎。

    夏广也是跟着他,向着乱石阵深处而去。

    地势渐高,而若是常人,一个不小心摔落下去,大抵会被下面的尖锐石峰插个透心凉。

    然后万壑雷这才开口,毫无保留道:“有些事情,牵扯太广,太大,太深,我无法透露,能告诉你的,却也简单。

    你知道当初江南王家举族迁徙北上,但在途径西蜀,被余家以及你皇家卑鄙截杀的事吧?”

    夏广皱了皱眉,“我知道。”

    万壑雷眉头舒展道:“那便好,那王家与我四不言素有渊源,按照江湖规矩,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所以我是报仇来了。”

    “那你为何还不动手,而是与我聊天?”

    万壑雷道:“因为我不想你有丝毫困惑,这些困惑会让我有很不舒服的体验,因为稍后,我会征用你的躯壳,从此以你的身份活下去。

    相信你一定会比这具躯体更持久些。”

    说着,他便是一把扯下脸上的半边金属面具。

    其后,是破碎如瓷裂的脸庞。

    但万壑雷没有丝毫慌张,“我才用了三十年,就开始破裂了,真是孱弱。”

    夏广说道:“所以...那横推之王的每一届比赛都是你举办的,所有的第一席,都是你的目标?”

    万壑雷露出欣赏之色,“举一反三,你很不错,恰好目标属于报仇势力中的人,正是一举两得,等我变成了你,我会好好玩玩大周,权势,女人,我都会去享用。

    甚至整个江湖,这里也即将成为我们游乐场。

    时机已至,是我们从暗处走出的时候了。

    你...还有什么困惑的嘛?”

    夏广声音无比安静:“说说你这四不言的势力,我挺好奇的。”

    万壑雷点头说道:“长生殿,醉生梦死宫,天不容地不收,楼外楼,我们便是这四处势力了。

    楼外楼的存在都属于观察者,一旦入侵,它们便会出动,安静待在目标地,以一个不会引人怀疑,也不会高调的身份,过着普通的生活。

    天不容地不收...唔,不说了,这群东西混乱的很,无法交流。

    醉生梦死宫,我不知道你是否能理解这个组织...它们可以时刻沉睡,进入别人的梦境,然后以别人的身体醒过来,即便本体被杀死,只要有人在梦里想起它们,呼唤它们,它们就会重新回来。

    唔...颜秀就是它的一场梦。

    长生殿,就是我这样的魔所在的地方,其实很久之前,我也是个人,但自从血醒之后,就丢弃了人这种卑贱的身份,人啊...孱弱,无知,弱小,真是可悲。

    而我之所以长生,却是在永恒地借用这潜力者的身躯,这一次,你就是我挑中的躯壳,很快...你就会和我一般强大了,兴奋吧?嘿嘿嘿嘿...

    你怎么不说话?

    吓到了?

    觉得自己的所见所闻被打破了?”

    那黑甲少年低沉着头,像是看着深处,那如剑海的峡谷,手里的方天画戟却不知何时握紧了,“你说错了两句话。”

    万壑雷碎裂的脸庞开始掉落肉块,只是却依然带着笑容,以胜利者的姿势问:“什么?”

    夏广神色冷漠,竖起一个手指:“大周有我的亲人,我不会让你碰。”

    万壑雷嘿然一笑,指了指自己:“之前他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哦。”

    夏广低低应了声,那声音压抑得很,“第二,人,并不卑贱。”

    万壑雷露出嘲讽的笑,随即像是要大笑,它正待说些什么,却发现对面那黑甲少年不见了。

    再一抬头。

    便是看到了一轮璀璨的,夺目的黑色烈日!

75.天不容地不收

    黑甲,黑发,以及握紧的拳!

    那刺射而出的厉芒,含而不发,所以才光华夺目,所以才似若无双。

    万壑雷咆哮一声,身形骤然变化变大,肌肉虬结的夸张,肌肤火红,鳞甲密盖,而臀后更是生出了一条若鳄般的长尾,双拳更早已成了可以轻易撕裂钢铁的爪。

    “这就是人绝对破不了的魔身,嘿嘿。”

    那巨大红怪物,右爪似是撕裂空间,呼啸尖鸣着向那烈日抓去。

    拳对拳!

    轰!!

    令人耳聋的撞击声,化作浩荡音波向着周围扩散而去,狂风大作,远处的小剑仙与那狂风三叠浪完全呆住了。

    在他们眼里。

    忽然化为红怪物的东海万家的副家主,天生带着威压,令他们恐惧无比。

    但是,那漆黑的少年却毫无恐慌,那一拳,似是人力的极限,与魔爪对抗在了一起!

    发出声音,像是替着人类,发出咆哮。

    人对魔。

    凡人对真魔。

    活在红尘里的凡人,对上传说里的真魔。

    胜败。

    输赢。

    生死。

    似乎都不过是人的抗争,是魔的戏谑。

    而此刻,那人居然与魔斗在了一起,拳如烈火,轰裂山河,而与那魔爪在空中,在巨石阵上,在谷底,势均力敌地对抗着。

    “我们去助他!”小剑仙不知为何,忽然心生佩服,这佩服连恐惧都压抑下了,顿时放下了所有的芥蒂,足尖连点,踩踏在那尖锐的石阵上,而名剑出鞘,化作一道碧波般的光泽,向着远处延伸而去。

    “之前是我小觑你了。”林残苦笑一声,易地而处,若是面对那种威压的怪物,他怕是早就转身便逃了,何谈对抗,势均力敌?

    想罢,却也是抽出无镡的细刃剑,身形如风紧紧跟了上去。

    之前虽然间隔遥远,但那两人的对话,他与常吹雪还是能听到些的,听到四不言的真相,两人几乎都是绝望了,这哪里还是什么江湖势力?!

    但最后那霸主一句“人,并不卑贱”,声音平平淡淡,却莫名令他们心中焚烧起来,也重拾了勇气。

    随后,更是与那魔鬼战的势均力敌。

    这简直...

    那颜秀却是不动,只是盘膝坐在一块高处空地,看着远处的战斗,这本就是别人的躯体,也是为了勾引这群人来此,换句话说,只不过是它无数双可挑选眼睛中的一个,来此,也没准备活着离开。

    若不是只能驾驭凡人,也不会如此麻烦。

    旋即,三人便是如走马灯般,与那化为红魔鬼的万壑雷打了起来,有一瞬间,常吹雪也是抓住了机会,全身功力化作一点,聚集在剑尖上,向着那怪物的后脑勺刺去。

    这一点,是她的剑势,功力所聚,便是钢铁也能穿透。

    即便是眉间一点山的掌教看到,也要夸赞一声。

    那怪物似乎没有察觉,或许因为她的剑太快。

    又或许是因为她的名剑太过悄无声息,一点碧玉羞花便可惊煞这普天之下!

    小剑仙从来没从背后偷袭过,但此时却也不留手,十成力道,尽灌于那一点寒芒的尖。

    叮...

    剑尖触及那火红的皮肤,剑身便是随即完成了半月弧,弧形扩散,再次将少女重重弹飞。

    白衣少女在半空之中,面色骇然无比,这已不是刀枪不入了...

    而是她的全力一击,都无法破开皮毛。

    这...

    便在此时,红怪物忽然停下了动作,它并不是因为身边这两只缠人的老鼠,而是因为面前这个少年,它越打越困惑,声音里带着古怪问道:“别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你究竟是不是人?”

    也难怪它如此去问。

    这世界,一切的武学,在四种力量面前,都是徒劳,是连防都破不了的。

    魔身就是其中之一。

    这是绝对的屏障,是完全无法通过努力,天赋,来突破的屏障。

    但这少年,却能和自己打的势均力敌?

    而且他为毛汗都没流?

    这长生殿的红怪物本能地就疑惑起来了,佛家的苦行僧,道家的真人,还有那阴鬼的怨气,怎么都无法与面前这少年对号入座。

    特么的...难道也是血醒的阳魔?!

    这么拳对拳的...

    不是,兄弟,你特么早说,我也不来让颜秀哄你进这夹层空间,我们这么打有什么意思?

    难道...

    红魔鬼的眼中忽然想起了一种可能。

    雾草啊。

    莫不是天不容地不收的那群疯子?

    只要坚守着一个信念,就会越陷越深,将之视作唯一的法则,并且无视天地,无视一切,所以它们看不起天地,当然,天地也瞧不起它们。

    夏广只觉打的比较舒爽,眼前这怪物居然可以逼迫他使用出三层的功力,真是难能可贵,此时见到它忽然问出这么个奇怪的问题,小王爷说道:“我当然是人。”

    红魔鬼一愣,原想反驳,却忽然想到一个更可怕的事情。

    雾草。

    这不会是一个把唯一信念定成了“我是一个人”的魔鬼吧,天不容地不收混乱的很,不是没这种可能。

    “你当然是人。”

    红魔鬼懒得反驳,忽然纵身跃起,一边跑一边向着远处那坐着的颜秀,大声质问:“你怎么侦查的!”

    颜秀愣住了,不明所以。

    夏广也是愣住了,但才华使得他的这种愣住藏在了心底,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一副“你认为的都是对的”,这种表情。

    小剑仙常吹雪,与那林残也是傻住了。

    眼前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时,这两人是丝毫的傲气都没了,只觉得夏广是唯一的希望,虽然之前那红魔鬼有说“只剩一人了”才能出去,但魔鬼的话,却是未必能当真。

    他们明明是来寻找刀神墓穴,却是被卷入这样的事情里,若是大难不死,从此便是居在山门中,苦心修炼,再不乱跑了。

    远处,红魔鬼甩着尾巴,与那盘腿的毫无武功的普通邋遢男子正急促交谈着,两名存在一边交谈,一边频频侧头,看向远处的夏广。

    夏广自然云淡风轻,表情高深莫测。

    忽然,红魔鬼又吼了一声:“你到底是不是人?”

    夏广不忘初心道:“当然是。”

    然后,那一边声音又沉寂下来了,红魔鬼道:“你看吧,它还是在坚持,不是天不容地不收的那群怪物就见了鬼了。”

    颜秀:...

    “我就是鬼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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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叔翻了翻一本佛经,突然觉得任督二脉已经打通,想来其中定然是夹着什么玄奇功法。
再刺出了毁灭天地的一戟,但是神隐天赋发动,所以别人眼里成了轻飘飘的一刺,戟出,山河破碎。
回到田里摘了颗番茄,大口大口吃着,体内突然多出一百年内力。
前世模糊,午夜时停,白莲内乱,佛魔灯下黑,除夕夜紫禁巅,怪异灭世,识海异界,原型会,十万铁骑踏穿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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