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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敌小皇叔全文阅读

作者:剪水II     无敌小皇叔txt下载     无敌小皇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76.人,是不会失败的

    颜秀提议说道:“你再去试试它,苦行僧里也有些战斗力很高的存在。”

    “它在世人眼里好歹是个小王爷,苦行僧是它这样的吗?”

    “不是...”

    “唔...那我再去试试。”

    “也行。”

    误会越来越深的长生殿的魔与醉生梦死宫的鬼,看向夏广的神色都怪怪的。

    后者很熟悉这种节奏,驾轻就熟,一副淡然的神色,反正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你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会觉得你的所有猜测都是真的。

    这是他天生的才华,和夏洁洁的怂一样,刻在骨子里,改不了。

    红魔鬼嘶哑着,声若雷鸣:“夏广,你我决战,先宰了那两只老鼠如何?”

    小剑仙与狂风三叠浪何时被人如此羞辱过,但是如果论起实力,确实如此,所以两人一个脸色发红,一个面色发白,恐惧愤怒并存着。

    也许,他们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

    但是,一个声音又唤起了希望。

    夏广声音淡然:“有我在,你杀不了。”

    红魔鬼说道:“你护住他们一时有什么用处?这个空间只有剩余一人时才会重新开启,难不成他们还有希望活着出去?”

    小剑仙此时是死死咬着嘴唇,事实上,她这一刻心里蓦然有些感动。

    这小王爷与他们并无太多结交,甚至可以说因为方百世的死,之间还是存在隔阂,甚至是某种“互相防备”的状态,但此时他却说出这样的话?

    林残心直口快,直接就道:“小王爷,不用管我们,干死这个怪物,然后活着走出去,把事情告诉掌教们就好!”

    确实如此。

    无论如何,这两人都一定会死,他们临死前发现自己所赖以为豪的力量,不过是井底之蛙而已。

    所以,他们也不求活,也都握紧了各自的剑,欲施展平生所学,至少不留太多遗憾。

    夏广一抬手,远处那黑色方天画戟似是受到强大吸力,直接入了他手中,他神色淡然道:“我保定他们。”

    红魔鬼:“你与他们很熟?”

    夏广:“不仅不熟,还有些仇怨。”

    红魔鬼:“你想做个好人?还是你催眠自己是个好人?”

    夏广:“江湖恩怨情仇,再正常不过了。

    但若是异族来侵,那么,所有的人,都是与我站在同一方战场的袍泽。”

    他一番话光明磊落,大气无比。

    然后一摆手道:“常师姐,林师兄,你们先退远点,此处的大战,你们还未能参入。”

    小剑仙,与那林残两人眼中都是现出复杂之色,却是都轻叹一声,然后施展身法往后疾驰而去。

    小剑仙突然觉得自己好傻,之前还觉得这般的男子是那自满自足之辈,认为他不过如此。

    林残突然想打自己两巴掌,想想自己之前在六龙回日楼顶,以及在山庄演武场上说的话,他觉得自己比起这男人,真是差劲多了。

    所以两人同时开了口。

    小剑仙道:“小心。”

    林残道:“不要顾忌我们!”

    夏广点头,声音温和而令人信服:“我们都会活下来的。”

    事实上,刚刚这万壑雷与那颜秀的对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并且迅速在脑海里进行了思索。

    “你看吧,它还是在坚持,不是天不容地不收的那群怪物就见了鬼了。”

    坚持什么?

    结合前面,显然是自己在坚持“自己是一个人”。

    再结合它的态度和语气,那么这红魔鬼显然将自己定位成了一个“明明不是人,但是却催眠并且坚定自己就是一个人的怪物,这个怪物隶属于天不容地不收,就是它口中所说的那群混乱的很的疯子”。

    既然如此...

    夏广神色虽然平静,但是这一刻却已经开始讲才华发挥的淋漓尽致。

    他的神色坚定,诚恳,向着那红魔鬼说了一声:“人,是不会失败的。”

    红魔鬼也不多说,笑容又变得狰狞起来,举起右手,却见无数密密的血流若蝌蚪般,向着手掌汇聚而去。

    轰!

    它一脚踏碎了所站地面,半空中又是一脚踏地空气炸开,形成一个迅速涨开的烟圈,如同山崩地裂般的鸣响。

    而手掌却随着那蝌蚪血流的注入,而骤然变得畸形,膨胀,随后化作一个平展开足足有两三方的巨手,握紧!

    嘭的一声,似乎所有血液都已经到位了,那只巨手骤然升腾起了恐怖的火焰,似是火流星坠落,忽然出现在眼前。

    夏广虽然拿着方天画戟,但是他没用,因为此时此刻,他觉得以另一种方式去解决会更好。

    背部对着远处的小剑仙,以及林残。

    他略微放开神隐的遮挡,而右手灌入如难以想象的九阳玄经的烈火真气,燃烧的心脏外,炎流滚滚,此时像是寻到了发泄口一般,冲向那右手的手臂。

    考虑到眼前这一拳的力道,夏广只用了五成功力。

    万壑雷的眼睛里,只见对面那少年的右手在迅速膨胀,变红,升腾起更为夸张的灼热火焰。

    它心里忽然万马奔腾。

    轰!!

    拳对拳!

    如同两颗流星对撞,而炸现开难以想象的火圈,一层一层,一圈圈向着四面八方,整个空间席卷而去,如汹涌浪潮般直到数十米外,将这空间这一块的乱石阵化作了火焰山,才化作几缕小火苗消失不见。

    空气都扭曲了,其间两道身形更是看不清晰。

    远处,小剑仙面色再无苍白,林残毅是如此。

    两人从刚进此处时的惊讶,到后来被拒绝同盟的愤怒,又到发现自己力量即若的颓废,和必死的恐惧,再到那男人说“保定他们”的感动,直到此时,却已都成了视死如归。

    那少年的精神已经感动了他们,甚至令他们在这生死之间得到了升华!

    心境得到了突破!

    若是此时闭关,功力也一定可以再上层楼。

    可惜,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两人并不觉得在这可怖的火焰冲击下,人类还能存活,即便是那天纵奇才的霸主,也无可能。

    他...已经尸骨无存了吧。

    “雪师姐,我先去了。”林残咬了咬牙,快剑出鞘,身如风,一头扎向那魔焰滔天的战场。

    小剑仙却是没动,因为她看到了那烟雾正在散去。

    也看到了,那依然傲然站立的少年。

    他身上的黑甲已经全部焚烧殆尽,内里的布衣也是破破烂烂,他赤着上身,躯体健壮的像个敏捷而凶悍的小豹子。

    而那红魔鬼,却是屈膝跪在他面前,那只燃烧着的巨手...肿了。

77.便是自罚三百杯也无妨

    那赤着上身的少年,墨色的方天画戟舞动,如风。

    架在了那红魔鬼的脖子上。

    “打开这夹层空间吧,如果还是用只能存活一人的鬼话来骗我,那么...”

    长戟往前探了探,一股火焰顺着黝黑戟杆,如蛇般窜到了戟尖,在红魔鬼脖子上割出了口子。

    红魔鬼垂着头,嗤笑一声,不知是在嘲笑,还是在自嘲。

    但“门”却已被打开,从里往外,可以看到某一处呈现出透明波纹的样子,那外面杜平与宁曰正着急的徘徊着。

    “快走!!”

    夏广轻轻咬破了嘴唇,然后厉声向着那小剑仙与林残道。

    两人也不拖泥带水,身形闪动便是往着“门”处而去,但白衣飘飘若仙子般的少女,自从进了此处确是经历了大起大落,侧头看了看那有着霸主之名的小王爷。

    他...

    的嘴角渗出了血。

    他受了伤。

    他其实也是不敌。

    只是用了秘术,才能降服这怪物。

    那么,我们走了,他还能不能活着出来?

    一瞬间,无数念头充斥在常吹雪的脑海里。

    大起大伏的心,忽然被某种难明的悲伤所充斥,她不知不觉间已经停下了脚步,而大声道:“一起走!”

    夏广没有回答,一个字都没有说,他伸手擦干唇角的那一条血流,然后露出了一个疲惫,却温和的微笑。

    那笑容如此温暖,可以融化冰山,可以凝固时间的沙漏,让人在兵戈的混乱战场,觉察到安静。

    前方的林残并没有看到如此情形,他大大咧咧,哪里会管到这些细节,只是喊:“常师姐,我们先走。”

    小剑仙拄着剑,回头看着那赤着上身,一戟封魔的霸气少年,忽然她觉察到了他的疲惫,他的困乏,他那顶天立地,一拳崩山的霸气后的温柔。

    那么决绝。

    那么的灿烂如同不可淹没在黑暗里的光。

    “一起走。”

    她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心里像是堵着。

    但那少年却是缓缓摇了摇头,微不可查,却不容拒绝。

    小剑仙跺了跺脚,却也不违逆,转身翩若惊鸿,拖出一道清秀却不再出尘的轨迹,钻出了波纹之外。

    “门”外,是黄沙万里,已经过了黎明的沙漠,只是天气有些阴沉。

    小剑仙看看来处,却是完全看不出有夹层空间的模样,入眼的尽是完全一般的沙子,起伏如波涛凝固。

    她心里有些压抑,眼珠转了转,便是再次扑向身后。

    这一次,她没有再进入波纹,而是直接踩踏在了沙地上,那一处夹层空间像是消失了般。

    “怎么了?刚刚还在这里的呢?”

    林残本是死里逃生的兴奋,但此刻看到小剑仙的模样,也是神色大变,川字眉皱成了三道竖线,他转身也是扑向那原本夹层空间所在之地。

    然而...

    却是空空如也。

    像是一场做了,醒了,再也回不去的梦。

    “小王爷呢,怎么还没出来?”

    林残此时这才想到那赤身持戟的少年,还在与那四不言的魔僵持,原本他以为魔已被降服,自己等人若是婆婆妈妈,反倒是会拖累他。

    可此刻看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他受伤了,我看到他唇角处流下的血。”

    小剑仙站在那沙地上,恬淡的面容此时有些失魂落魄,而眉间那一点朱砂更衬托地楚楚可怜。

    那高个子的风神山天才闻言,也是愣住了,身子若石雕般静在那里。

    脑海里回想着那夹层空间里自己等人的无用,以及那少年一人力挽狂澜,压制四不言的恐怖恶魔,再逼迫它开门...

    “常师姐!!!”

    林残忽然大吼道,“你为何不早说?我林残岂是贪生怕死,舍不得取义之人?”

    小剑仙咬着唇,“我说了一起走,他不肯。”

    林残怒道:“他为什么不肯?!!”

    小剑仙却不回答他,只是转过身,背着名剑“一点闭月羞花便可惊煞这普天之下”,在孤烟般的黄沙道上,化成一道白虹远去。

    也不管身后那一起来历练的三人。

    她的历练已经结束了。

    她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惜,让她找到这答案的人却是生死未卜。

    林残站在黄沙之中,也不管那不时询问的杜平与宁曰,他忽然也知道了答案。

    他为什么不肯?

    他如果能走,为什么不肯走?

    除非他傻了,除非他是个莽夫。

    莽夫...

    想到这个自己曾反复冠在那少年身上的词汇。

    林残忽然大笑起来,声音苍凉,然后左手猛然抬起,狠狠扇向自己的左颊,随后似是不解气,再回手甩向自己的右脸颊。

    他毫不留力,以至于这一瞬间就成了猪头,然后猛然跪倒,向着空空荡荡的沙地磕了三个响头。

    便也是转身,向着另一个方向,身如疾风,快步离去。

    杜平,林曰两人莫名其妙,一头雾水,却想要追上去弄个明白。

    但是林残却忽然将手中拿无镡的快剑随手掷出。

    这一剑,插在沙地,挡在了两人之前。

    杜平沉稳,林曰君子,都是明白这是让莫要跟来的意思,所以两人都停下了脚步,但是却又心存担心。

    这林残小兄弟虽是天才,但性格太自,太跳,口无遮拦,而他与小剑仙随他夏广消失后,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出来后竟是这般的性格大变。

    但那身影却已经逐渐远处,风沙裹着淡淡的声音传回。

    “年十七,用快剑,战遍河西同辈英杰,无一失手。

    然以剑明心,快剑轻浮,人也轻浮,从今往后,弃之,再不复用!”

    这风神山的十七岁天才哈哈大笑着,凄凉笑着,渐去渐远。

    他的力量也结束了。

    他也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可惜,却永远弥补不了那个男人的恩情了,甚至他还没有机会对他说一句“对不起,我错了”。

    我必为你扬名。

    也必定告知师长,那四不言浩劫将至的消息。

    而若是我林残在一天,风神山,便永不与大周为敌!

    这是...我能为你做的了,也是为自己做的。

    即便如此,却还是希望兄弟你能活着回来,到时候我便是自罚三百杯,也无妨!

78.新搭档第三梦

    然而此刻,在那一扇消失的“门”后。

    夹层空间里,却完全是另一副光景。

    小剑仙与林残所想象的场景并没有发生,他们走时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算我煞殒和第三梦看走了眼,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起了自家人的主意,大家都是一个阵营的...这戟可否让让?”

    红魔鬼的身形开始收缩,很快变回了万壑雷的模样,只不过此时这个近乎三米的男子却是全身破碎,皮肤之下皆是呈现出瓷裂的模样,仿佛是经受了凌迟之刑,而肉块却依然还挂着。

    这身体显然快要崩溃了。

    夏广冷冷看了他一眼,“什么一个阵营,我是人,你是魔,人魔殊途,你我乃是死敌。”

    但他心念也是转的极快,很快就明白这魔的真名乃是煞殒,而那颜秀则是被一个名为第三梦的鬼所占据了。

    两人一是不停夺舍的长生宫之魔,另一个则是那行走在梦境里的醉生梦死宫之鬼。

    煞陨叹了口气。

    所以说,它最特么讨厌和“天不容地不收”的这群疯子打交道。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这群疯子,所坚信的法则是什么。

    它们信了某个法则,就是只有这个法则,然后不信天地,甚至以为天地都是虚假的,自然,天地也不理它,任由它自生自灭。

    而面前这个疯子,它坚信的法则竟然是“我是一个人”。

    “啊...”煞殒无话可说。

    魔与魔之间,交易最好。

    它想了想说道:“虽说我对你抱有恶意,但其实并未造成太大伤害,你既然在寻找那刀神墓穴,那我带你前去,你我一笔勾销可好?”

    夏广道:“休想骗我,恶魔!”

    煞殒快疯了,它想起刚刚这个少年露出的那只带着恐怖火焰的手...

    你和我是一个阵营的。

    你也是魔啊。

    你怎么就看不清楚,怎么就相信自己是一个人呢?

    于是,煞殒想了想又道:“那你待如何?杀了我,第三梦也会再找到我,将我缝合起来...颜秀不过是第三梦的一场梦,你杀了他也没用啊。

    即便你真找到了第三梦的真身所在,她还可以被其余记得它的魔唤醒,再复活,顶多是花费些时间而已。”

    这里,煞殒倒是说了谎。

    虽然魔说谎再正常不过。

    长生宫,与醉生梦死宫之人,都是一对一的搭档,一个长生宫的阳魔,配一个醉生梦死宫的阴鬼。

    至于聚会,都是各自以凡人之躯参加,毕竟魔鬼之间多以交易为主,其余时候谁也不信谁。

    两人也是互补的,醉生梦死宫的阴鬼大多只能梦见凡人,或者阴寒入体,意志薄弱的人,而自身实力虽然高过武林中人,但是相比佛道同阶来说,却是弱多了。

    所以,它们讨厌被发现真身。

    而若是被发现了,甚至杀死了,就需要由搭档的阳魔来复活。

    反之,若是阳魔不小心死了,搭档的阴鬼也会寻到它的尸体,进行缝合,再复活。

    夏广想了想,直接一戟将面前之魔的头颅给铲了,然后向着远处那邋遢男子道:“来,缝合它。”

    那头颅虽然落了地,但显然没有死去。

    随后,颜秀也不避嫌,当着小王爷的将那头颅重新缝好,随后却见不少血蝌蚪在皮肤下游窜,很快使得那头颅再次贴上了颈部。

    煞殒:...

    你有意思吗你?搞得自己好像没见过一样...

    夏广沉思片刻,温和道:“放过你也可以,但需要两个条件,第一,带我去刀神墓穴,第二...”

    他笑了笑,“引荐我入长生宫,再给我介绍一个像第三梦这样的搭档。”

    煞殒一愣,你自己都是天不容地不收的了,岂有再加入我长生宫之理,心里正想着。

    但却是一直看着他的夏广忽然动了,这一动便是全身似岩浆汹涌,躯体膨胀,威压无穷无尽,犹如地狱里的恶魔爬出来,全身火焰焚烧,手掌却是冰冷的白,化为那尖锐的利爪,直接拧掉了面前这煞殒刚刚缝好的头,然后一脚踩踏在它的胸口。

    没几下,这煞殒便是化成了无数碎肉。

    这碎肉似乎无法再小了,只是那般的散着,似乎还存在着生命。

    这就是魔身?

    果然不同凡响。

    他弯腰捡起那只是分裂为了五块,就不会再继续碎裂的头颅部分。

    这一部分上恰好有一只眼睛,在死死盯着它,似乎不明白它为何要这么做。

    夏广看着自己若流淌岩浆的手,然后缓缓捏着这一块头颅。

    那魔眼开始带着不屑和嘲讽之色。

    血醒之后获取的魔身,这是近乎于法则,乃是生而强大的种族,岂是能被毁灭的?

    啵...

    那块头颅被直接捏爆。

    同一时刻,地面上所有的无法再碎裂的躯体肉块都炸开了,化为一团团无数血蝌蚪组成的血团,仿是无数蚯蚓抱团纠缠在一起的窝。

    那些血蝌蚪发出哀鸣般的尖叫,像是四处逃窜,但却是随着空间上的爬行,很快化作游丝般的绯红烟雾,散发到了半空里,再也不见。

    如此,应该是死了吧?

    毕竟再也察觉不到任何的生命迹象了。

    夏广侧眼看向那颜秀,或者说是第三梦,后者却也毫无畏惧地看着他。

    如果知道自己在做梦,知道梦里的人不是自己,那么生死由于自己何干呢?

    所以第三梦一点都不害怕,它只是看到自己搭档死了,有些惊讶...

    魔身,怨气,这些都不是可以通过正常的力量来消除的,那已是涉及到一些很玄妙的东西,而这个天不容地不收的魔,居然可以打破这样的屏障。

    难道说...

    它不是一般的魔?

    “你的搭档死了。”

    夏广友好地做出了提醒。

    “哦...”

    第三梦毫无情绪波动,“那...你要做我的搭档?”

    夏广理了理思路:“可是我是一个人。”

    第三梦:...

    真是一个有原则的魔呀。

    “没关系。”

    夏广又说:“可是我不是长生宫的人。”

    第三梦:“我又不是只和长生宫合作,四不言里的搭档都是混着来的,阳魔与阴鬼,一对一组合,你既然杀死了煞陨,那我搭档的空缺自然出来了。

    何况你更强大,到时候我死了,你也能将我从梦境里再带回来。

    只是...我还要再考虑一段时间见不见你。

    我们先彼此熟悉熟悉吧。”

    夏广道:“很合理,那就按照你说的办,唔...现在,带我去刀神墓穴吧,已经浪费许多时间了。”

79.第二次血醒

    如此这般,夏广就这般初步混入了四不言的阵营。

    其实这并不怪那煞陨与第三梦,因为即便连小王爷自己也不清楚,作为人类,内功心法的极限便是第九层之后的圆满。

    第十层,已经是真正的惊才绝艳,而即便领悟了第十一层,也不敢轻易施展,因为作为人类,会卡在这个层面上,冒然突破,只会有两种可能。

    第一,心魔彻底占据自身,从此陷入疯狂。

    第二,身体不堪负担,而分崩离析。

    再说白一点,其实一门功法根本不存在什么二十层,三十层,这完全是一种类似于“不再是人后的修炼”,所以夏广在运转那八十九层的九阳玄经时,他动用的并不是人类的力量,而是真正的魔身。

    阳魔之身。

    类似于第九层对于人类的卡点,八十九层也正是对阳魔们的一个卡点,一旦突破,则会成为更恐怖的存在。

    所以,煞陨根本没认错,眼前这一位在施展九阳玄功时,若是不用神隐来遮拦,确实就是魔。

    那么,一门可以令人成为魔鬼的功法,怎可能成为绿萝禅院的珍藏的绝学?

    这又牵扯广泛了,只是俗话说“一念成佛,一念入魔”,这功法简概来说,就是一个门槛而已,禅院并没有希望人突破到二十层,三十层,何况其实这样的层次也不存在。

    九阳玄功作为夏广体内的三大内力支柱之一,而另外两样,则是九阴邪经与八荒独尊功。

    同样,这两门功法,也并不存在二十层,三十层。

    若是夏广单独施展,也许又是另一副光景,此处暂时不说。

    “占据”着这颜秀躯体的第三梦既然认了这搭档,倒是没有人类的复杂心思,直接情况与夏广道明了。

    首先,就是关于这夹层空间。

    这自然并非那煞陨开始所说的“只有一人存活才能出去”这般的规则。

    相反,这处是认主的。

    原主去了,现在的主子则需要去乱石阵中去接手,至于如何,第三梦也是清楚的,随后,颜秀便是带着这新搭档深入了乱石阵最深处,一处已是近乎万丈的石峰上,滑落到最底部,则可以看到一口井。

    井中熔浆沸腾着。

    连空气都扭曲。

    颜秀道:“煞陨的印记已被抹除,你只需滴血入其中,便可获得认可,成为这夹层空间的新主人。”

    夏广有些忐忑,怕被揭穿,可是事已至此,总需试一试。

    但他的这副犹豫落在第三梦的眼里,使得后者忽然开口道:“如果不是魔血,落入这口井中,那将被视作亵渎,这口井瞬间就会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岩浆,将此处夹层空间淹没,然后视作已经曝光,而这处夹层空间将彻底封闭。”

    夏广原本伸出的手又不禁缩了回来,“为什么只有魔血才行?”

    第三梦见到他缩回手,便是诡异笑了笑道:“煞陨与我说的。”

    夏广直接摇头,一副不准备再尝试的模样,“我是人类,是不可能通过测试的。”

    第三梦忽又笑道:“煞陨可能是骗我的。”

    夏广眯着眼,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这一犹豫也许令这醉生梦死宫的鬼,起了疑心,为了证实,他似乎已经没有了选择,只能滴血。

    等等。

    或者...

    还有其他选择。

    他至少可以展示一下自己非人的才华。

    这一想,脑海里之前啃食巨石阵岛屿的情形忽然又浮现了出来,若说自己何时最不像人,那么便是在与那黑绵羊女交手之后了。

    这个记忆仿佛忽然引爆了什么。

    压抑的饥饿感一旦不受拘束,便是骤然生出。

    不如吃了这里吧?

    这个念头才刚刚产生,心里那对立的小人们便是纷纷跳出。

    不停质问着“你还是个人吗?”,“别人想成为这里的主人,你却想吃了这里?”这类问题。

    虽然动机不同,但结果却一致。

    最终剩下一个长叹的小人,站在尸山血海上道:“我也很无奈,这还不是为了人类,而需要打如敌方内部嘛。”

    从这一点来说,夏广与夏洁洁不愧是姐弟两人。

    不就是吃嘛,还找什么借口?

    第三梦唇边忽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它在静静等待,这不算是考验,它也没有资格考验一个能完全杀死煞陨的存在,这只是一点点疑惑,与期待。

    虽说你把“我是一个人”作为法则,但是你心底应当清楚,或者说是明白这口熔岩井是需要魔血才能占据,这一处的夹层本就是通往魔国的密道啊。

    这空间会为你带来好处,但却也会消耗你的力量。

    那么,这种自明的信息,你还需要犹豫什么呢?

    然后,第三梦就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咕咕...

    它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是身边这男人的腹部。

    再一观察,却看到面前这搭档不知何时瘦了一圈。

    他腹部的整张皮已经贴到了五脏六腑,显露出嶙峋的骨头。

    “你...”

    已经来不及多说什么了,第三梦紧接着看到了看到了震惊无比的一幕。

    这位新搭档的躯体“蹭蹭蹭”开始膨胀,像是解开了束缚般,横练的肌肉如巨蟒缠绕,而身躯也在拔高,直至六米多高才稍稍停歇。

    火焰的心脏将火流全部覆盖在每一寸肌肤之上。

    第三梦看着这巨大的身形。

    “这么高...这,快是真阳魔了吧?”

    绯红的焰浪开始积蓄,如风暴前压抑着,那第三梦急忙开始往回跑,而它的搭档似乎也在等它跑开,就在后者站在了这乱石阵边缘的那一刻,一圈圈汹涌狂暴的焰浪骤然散开。

    随后,那巨大的火焰恶魔就扑在了一块尖石峰上,那山峰开始越来越小,像是被啃着的蛋糕尖。

    “进食...”

    第三梦眯了眯眼,它听过阳魔们通常兴起了就会开始吃人,这吃土吃石头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它站在乱石阵的边角之处,小心的躲避着火浪。

    第三梦并非害怕这具躯体的死亡,它只是想多了解一番自己的新搭档而已,毕竟它也是个有野心的阴鬼,之前那煞陨只算是普通的阳魔,它所有的活络心思自然都不会产生,但这一次,这换来的搭档,似乎很厉害啊。

    天不容地不收的怪物么?

    这次进食持续的时间很长。

    一天一夜之后,广袤的乱石阵已经被吃了小半,甚至连地底都啃尽了,而显露出薄薄的一层光膜。

    第三梦:...

    阳魔们吃人,饭量大的也不过就一百多个吧...

    这新搭档居然吃掉了小半个夹层世界?

    而忽然,它察觉到那火焰恶魔的头发开始变长,随着进食而开始越来越长,依然是黑色,但却黑的深邃,诡异,像是吸人的旋涡,令人一旦看着就无法移开眼。

    第三梦:...

    这是变异了呀。

    或者按照阳魔们的说法,是第二次血醒。

    自己这新搭档究竟是个什么魔啊,怎么这么凶?

    相比于阳魔的血醒,它们阴鬼则是靠着魂变来达成位阶的更进一步,所以它更清楚第二次,究竟意味着什么。

    夏广此时依然保持着清醒,他只是想吃,因为饿,而这一处夹层空间的乱石阵质量似乎不错,和之前那海外的巨石岛有的比,就是很香。

    相比起来,凡尘里的那些房屋,山林,就缺少了许多吸引,这区别就像是水煮依然夹生与加了大厨精心烧煮并且加了秘制香辛料。

    也许是因为多了灵气,魔气,鬼气等等?

    吃掉小半的夹层世界并没有使得他感到腹胀。

    他只觉得体内藏了只不知名的怪物在吞噬着自己所有的能量。

    双手揉着肚子,除了骨头,就只剩下凸起的肌肉,他觉得自己依然在干瘪,这种进食不过是维持了平衡而已。

    这肯定又是那一份蛋炒饭。

    自家那许久没见的母徒弟,究竟有没有炒熟?

    黑暗生物果然擅长制作黑暗料理?

    是不是蛋里有什么东西寄生在了自己身体里?

    但又不像,而是一种发自心底的饥饿感,像是自己要长身体而迫切需求营养的饥饿。

    算了,先吃吧。

    肌肤之下,在看不到的地方,那些细密、深邃如宇宙深处的鳞片又开始逐渐生长,只是并非变长、变大、变尖,而是开始形成贴向五脏六腑,贴向血管,变得水平,似乎开始压下,而形成神秘的仿若人脸轮廓的花纹。

    而随着进食,皮肤之内,那黝黑如宇宙深处的鳞片已经彻底压在了他内里,变成玄奥难解的花纹,若无数水墨滴落在宣纸,一片片渲开,也在吸收着他躯体里的力量,似乎唯有力量才能支撑这样的成长。

    又过了两天两夜。

    夹层空间除了中央那口孤零零的熔岩井,周围竟是全被啃空了,从而露出完整的光膜,以及光膜外似是宇宙星空的点点幽蓝。

    第三梦瑟缩而可怜地站在一块石头上,看着脚底的那光膜,“难道说你信任的法则其实是...我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吃货吗?”

    它已经彻底无语了,之前的疑惑早已荡然无存,现在谁和它说这还是个人,这不是阳魔,它肯定会觉得那个人是个脑子不正常的白痴。

    抬起头,目光里,那已经拖着爆炸般极长黑发的火焰恶魔,依然在缩小着这个夹层空间的版图。

    而第三梦忽然感觉到了一丝恐惧,因为那越来越长的黑发之间似乎隐藏着什么,像是呈现出闭目人脸的轮廓。

    若是再细腻一些,便是可以发现这人脸竟隐约和时停世界悖论麻雀展开羽翼时,那其中无数惨白的闭目鬼脸,有几分相似!

    站到一起,可能还颇有些情侣的味道。

    那些藏在羽翼间的无源鬼脸,竟在这红巨人的长发间现出了轮廓。

    这轮廓,便是魂变了的阴鬼,虽未见到真容,却也是魂魄震撼,甚至难以自已的想要拜倒,匍匐。

    又过了两日两夜。

    只剩下这做夹层空间的最高石峰了,诡异黑发的火焰恶魔目光一转,便看到了那需要五天前需要滴血的熔岩井,他吃的正兴起,便是伸出舌头舔了舔那“井水”。

    很意外,有点番茄汤的味道,于是便毫不客气的“咻”的一口便是抱着那井吸了起来。

    半日后。

    井空。

    又过了小半日。

    井没了。

    而那干瘪的火焰恶魔身体也慢慢恢复了饱满,似乎七分饱,而打了个饱嗝。

    随后,自明的信息进入他脑海,告诉他这个夹层空间的双面通道,他可以随时掌控,打开。

    甚至整个夹层空间的模样,也能映入他脑海之中。

    如果将大周所在的世界比作一个大的肥皂泡,那么这个夹层空间就是个极小的肥皂泡,两者虽然粘在一起,但是却是在不停的移动,接口也是在不停的变化。

    这种变化此时却是趋于平稳,所以对接着沙漠。

    而更有意思的是,这夹层空间的另一边,却是还对接着一个大肥皂泡,只是那出口黝黑一片似是幽冥,完全瞧不清另一边有着什么。

    火焰魔鬼很快变回了原本的模样,那是一个赤身的少年站在唯一残留的石峰上,看着脚底光膜外浩瀚的点点幽蓝,以及站在远处瑟瑟的第三梦,“久等了。”

    第三梦如今是再无怀疑,为了表示诚心,直接道:“我的本体在江南道上,有空了我们见一面。

    现在,我先打开去刀神墓穴的通道...似乎那通道的稳定性正在减弱。

    我知道你还存在不少困惑,待你解决此间事情后,我来找你。

    另外,我之前所说的都是真的,确实有恶鬼千里传音,也确实是那样的夹层空间,所以,请务必小心。”

    说罢,它直接撕开了自己的胸口,无数鬼气忽然从腹腔血淋淋的内脏里散发,呈现出螺旋状,而螺旋的彼岸则似是一座山林的深处。

    刀神墓穴的通道,竟然通过深井女鬼的鬼气,而出现在了他体内!!

80.主上,珍重

    撕裂腹腔之中竟显出隧道,通往刀神墓穴!

    一步踏出,远古密林的气息扑面而来。

    空寂的林道,仿是过去的天宇,灰蒙蒙连成一片。

    而碎烂石头铺筑,依稀可辨认是道路的浊黄小径上,赤身的少年捏着拳缓缓前行,向着这浓绿色林子深处走去。

    莫名的熟悉感,莫名的排斥感,却毫无对于陌生环境的恐惧,这从所未有的奇怪感觉,此时涌上心头,令夏广微微蹙眉。

    遵循着第三梦的叙述,他很快看到了一口普普通通的古井,停下脚步略作思索,夏广决定绕道而行,换一条路走,可另一个方向的尽头依然是同样的古井。

    如此这般,接连换了三四条小道,都是一般无二。

    这里的空间有问题,似乎是绕不开这口古井...

    绕不开,那便不饶了。

    夏广视线转动,观察着四周,这是一块类圆形的空地,若葫芦口,两侧是山地起处长出的畸形古树,斜倒遮蔽,将森然的阴影投落中央,而古井就在那里,常年无光。

    顺着高地边缘掠动视线,他很快看见了一方斜靠在山石上的八卦样的井盖,然后他便是以擒龙的掌力取来,又以内力平平送着那井盖盖在了井水之上,无形的一道薄色金光便是铺展开来。

    为求保险,夏广又丢了块巨石镇压在了那八卦井盖上,这才从古井绕过,同时往更深处走去。

    而就在他走过后。

    那井却是忽地水潺潺,阴冷泛黑的水从那井盖的一处破裂地方渗透出来,在本已潮湿无比的井边泥土形成了个凹池,若有人去查看,透过那水面绝对无法看到自己的面容。

    因为,那水上的是一个黑发遮面的女人,森然可怖。

    这水流无穷无尽的涌出,随后覆盖在了山石,甚至井盖上,而那张诡异女人的脸庞,就如同一张软哒哒的脸皮,随着这些而折叠,弯曲。

    最后,则是直勾勾盯着那少年远去的背影,她完全可以控制此处变为幻境,用鬼打墙这些已经被它修习到甚至可以困住神魔的幻术,来逼着那少年来与她面对面,或是干脆让他困在幻觉迷宫里,站在原地直到死去,可是这诡异女人,并没有。

    她遥遥看着,满山尸骨,多少神魔。

    可是,她能屠神灭魔如猪狗,却留着一个饵,来期盼他遵循着因果再来此处,所为的似不是迎接,而是默默送别。

    直到那身影消失在了密林深处,她那张诡异森然的脸才随着井水倒流入了井中。

    夏广觉得这一路的警惕都做给瞎子看了。

    直到他站在刀神墓穴之前,也什么都没发生。

    墓穴早已破败不堪,有一个虚掩着的门,里面黑而幽深,便在这时,忽然一道腿影从耳后扫来。

    夏广也不回头,举起右手,略微一挡。

    这一挡便真如激流之间,忽的竖起了万丈闸门,而一切冲击都化为无形。

    那偷袭之人明显吃力,而受到了反噬,半曲着身子,声待迟疑地问道:“你是谁?”

    夏广冷哼一声,回头看到了满头白发,但却是胡须满脸,右袖空空的野人,“我费尽力气来寻你,大兄就是如此待我?”

    那白发野人愣了愣,忽道:“你...你...”

    能称呼他为大兄的男性就只有两人,除了当今皇帝,就只有那一位当年尚在襁褓中的男婴。

    可是他不敢置信,虽然他刚刚未曾用全力,但是眼前这少年格挡的更是轻松。

    这是何等的奇遇才能铸就这般恐怖的天才?

    所以,他不敢把“夏广”两字吐出来,说出口。

    夏广却是看破了他的想法,直接道:“我便是夏广,自从十年前黑天子消失,皇兄便一直担忧不已,而前些日子听闻有牧民见到海市蜃楼里的大兄,便命我来调查。

    如今能见到你,也当是完成使命了。”

    夏惇忽然问:“你皇姐的爱好是什么?”

    夏广不假思索:“好吃懒做,不劳而获。”

    那白发野人闻言,那戒备的神色顿时放下了,他似乎认出了自家人,神色激动起来,竟是哽咽着道:“好,好,好!难得皇帝他这些年独自支撑,还为我老夏家培养了你这样一个绝世人物。

    刚刚是我不对,因为实是不知你是敌是友,所以想点了你穴道再说。

    只是不想你功夫竟如此厉害。”

    他显然误会这夏广是皇室资源的堆积,所培养出来的。

    夏广也不做解释,他看了看面前幽深的墓穴问道:“大兄这些年的事情暂缓再说,我只问你可曾进入此中过?”

    那白发野人恐惧道:“不敢进,当年随我来的高手,只消进入半步,便被那凌厉无双的刀气直接轰飞,半空之中便如凌迟,待到落地已经化为了碎骨。

    进一个死一个,进十个死十个,便是我也断了一只右臂,才不敢再探。”

    夏广再转头看了看那深邃的刀墓,便是连他的视线也无法看清里面分毫,仿是另一个独立世界,他试探着将手掌往前缓缓平伸。

    随着越来越靠近,他心底的感觉却是越来越复杂。

    那是一种排斥。

    这排斥似乎并非来自于墓穴之中,而是他自己心底。

    他的心,在拒绝着他靠近这墓地。

    手掌越是贴近,这种抗拒与厌恶感越是浓厚,一种自明的感觉在不停的告诉他,若是进去了,必将后悔终生。

    这无关生死,而是一种奇特的情绪。

    “大兄,你学我这样来试试。”

    夏惇虽然好奇这自家的绝世怪物,但也是模仿着将左手伸了过去。

    夏广问:“什么感觉?”

    白发野人坦诚道:“似是感觉到一股积蓄的澎湃刀气,在暗暗警告着我,若是我敢过了这界限,左手也会废掉。”

    夏广问:“你有没觉得难受?”

    白发野人点头道:“我的左手很难受。”

    夏广:...

    随即,这夏惇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广儿,你进来时,没有遇到它?

    这些年,我就是被它留着,而才能在这个地方活下去,靠着密林里的一些野果为生...只是它恐怖的很,期间杀了好几波误入此处的人,那些人都是强大无比,不知从何处而来。

    甚至还有些难以想象的异形般的怪物。”

    说着,他还指了指那水井方向。

    夏广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遇到,他此时也是失去了进入这刀神墓穴探索的打算,那种排斥感太过强烈,他决定偶尔从心一次。

    虽说若是换成那种积极奋进,渴求长生,渴求天下第一的人物便是咬了咬牙冲了进去,说不定就撞到什么机缘了。

    又或者换成好奇的熊孩子,也是跑了进去。

    但夏广并不是,他没有好奇感。

    “这空间的门在何处,大兄知道否。”

    这一次,夏惇点点头,两人紧紧靠着,并排向前走去,经过那水井时,井盖与压在其上的巨石已经没了。

    夏惇暗暗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施展身法,跑”,顿时,他便若惊弓之鸟,身形化作疾风,向着远处掠去。

    而一口气跑了很远,察觉到那股阴冷的气息未曾跟上来,他这才舒了口气,只是一回头,却看到夏广未曾跟上,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回头。

    目光里,那赤身的少年,却是疑惑地转身凝视着那一口井。

    他本已走过了,但却似是听到有人在轻声的道别。

    再一听,却像是忽起的风声。

    那声音似乎在极其凄艳地说着“主上,珍重。”

81.我就你一个弟弟

    雁山雄关,坐落千万山峰之间,而关内亦是甚大,宛若一座小型城池。

    夏惇沐浴更衣,理去胡须,与凌乱的头发,待到再出门时,却是显得已经颇为沉稳,白发挽成个辫子随意扎束,而在身后垂着。

    他还以为此生要老死在那刀神墓穴的夹层空间里,却未曾想到这小皇弟竟能将自己带出来,而从始至终,那恐怖的女人却是再未出现。

    当真是蹊跷无比。

    “小王爷呢?”

    他希望能再向夏广道声谢,然后便也赶赴那龙脉所在之地,追求至高的一步。

    这些年在这墓穴之中,他已经寻找到了契机。

    门前的侍卫并不认识这白发男子,只道是小王爷带回来的朋友,于是便恭声道:“小王爷刚刚出去了。”

    白发沉稳的男子看了看这暮色已至的天,关外此时温度已经开始骤然下降,风沙已起,荒漠如雪。

    他又会去哪?

    罢了,这年轻人厉害的紧,便是自己也是远远不及,有他在,这大周便是一世永固了。

    他外出,自有自己的想法。

    夏惇想着,便是又回到了小屋之内,左手掐印,盘膝调气,运转周天。

    他已经好久没有这般安心的调息了。

    冷冽的秋风若是汇聚成团,撞击窗户上的油纸。

    又从缝隙里死命钻入,呜咽,而若鬼哭狼嚎。

    而此时此刻,数十里之外,一匹黑马却是狂奔疾驰着,风沙渐浓,而笼住了那身影,他右手拎着把漆黑的方天画戟,神色有些焦急,而冷漠。

    谁能想到自家那怂的厉害的皇姐,在等了自己十日后,便真的鼓足勇气,提着把刀,牵了匹马,带了些淡水干粮方向指针,就孤身闯入了大漠?

    她明显是没做过事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去按部就班的做事。

    甚至她闯入大漠寻找自己,就如大海捞针一般,完全是碰运气。

    而且,最关键一点,夏洁洁是个路痴。

    她在皇城宅了二十余年,人...也没杀过一个。

    一身功力,完全是靠着丹药堆积起来的,如同泡沫一般,假的很,怕是随随便便来个什么人,都可以越级挑战,并且完败她。

    而他,在经过了沙漠探索,乱石阵夹层,以及那刀神墓穴三处时,已经过了约莫小半个月的时间,雁山关的士兵甚至也派出了不少,在四处寻找他,随后寻到了他,这才利用号角重新聚集,然后返回关中。

    只是关里,那守关的大将将一封信递给了归来的夏广,说是某个京城的大人物所留下的。

    那是一个女子。

    夏广问了问,便是知道是极可能是带着人皮面具的皇姐。

    他心里的不妙感觉越来越浓,便是匆忙打开了信纸。

    上面歪歪扭扭的字体,暴露出皇姐学渣的本质。

    但夏广只看了一行,就立刻取了把方天画戟,又欠了匹马,不顾阻拦地出了关,然后直接向着那守城的大将道:“发动你的士兵,去寻找那个女人,不惜一切代价!”

    可是,关外却是沙尘漫天,是快要沙尘暴了,这种天气,根本无法外出。

    那大将正在迟疑时。

    小王爷却已是一人一马冲出了雁山,身形隐没入沙尘里,再也不见。

    关门紧锁,并不敢开,只因为犬戎鬼方随时可能趁沙尘而来袭,所以那大将只能点燃城头过道所有的火盆,使得那道雄关成为了即便在朦胧里,也能远远辨认。

    同时又令士兵吹响号角,这并非是出击,而是为那位贸然出城的霸主,尽可能提供着归来的路径。

    夜色已临,昏天暗地,沙尘如海。

    夏广纵身下马,拍了拍身后的黑马,这匹马已经是慌乱无比,此时似是得了赦令,转身便踏着蹄子往回跑去。

    明日,待到风沙淡了,那雁山关的大将必然会派出多人来寻找,可是自己等不及。

    是什么样的东西,给了皇姐这样的一口气,能够不顾一切,超越自己的跑了出关?

    夏广感到心头沉甸甸的,又有些温暖。

    这些风沙对于他来说,毫无影响,所以他快步奔行着,速度丝毫不减。

    待到深夜,沙尘暴停住了,沙丘重新排布了位置,星光冰寒,高悬头顶,那裹着黑甲的少年却依然在光芒铺筑的一条沙道上奔行。

    一边奔跑,一边以内力喊着夏洁洁的名字。

    他忽然明白了皇姐的心思。

    有时候人之所以去做,并不是因为觉得可以做到,而是为了去做些什么,哪怕为此付出一切都可以。

    比如蛰伏数十年,只为复仇的那一剑。

    比如佛前叩首到白头,只为心里那永不可能再实现的愿望。

    比如当时,夏洁洁策马狂奔,不顾一切,只为了那个可能永远寻不到的弟弟。

    又比如自己现在。

    夏广轻叹一声,而远处号角依稀,头顶月色正朦胧。

    蓦然,他心有所感,而微微侧过了头。

    星光铺成了小道,黄沙已经缱绻如温顺的浪涛,一道高挑身影从起伏的矮丘后走出,她满身是血,染红了黑金色的袍,右手握着的妖刀纹理诡异森然,血一滴成一线,一线又化作从远而近的瑰丽。

    世间从无如此巧的事,两个大海捞针的人竟然能寻到彼此。

    但今晚,便偏偏是这么巧。

    夏广从不知道皇姐会杀人,而且瞧着样子还杀了不少,因为那些血都是别人的。

    她杀的是什么人?

    沙盗?

    流寇?

    甚至...零散的犬戎巨人?

    亦或是...

    再抬头,却是看到夏洁洁眼中一丝才刚刚消泯的凶戾,夏广侧目又看了看她手中的大蛇妖刀,妖刀染血此时正显的光彩夺目,似是萌发了难名的生机。

    看到站在风沙已定之中的黑甲少年,夏洁洁也似是有些错愕,她定住脚步,露出了微笑。

    而夏广也露出了笑容。

    虽然不知曾发生了什么,但一切已经过去了,她尝试了,努力了,失去了,又得到了,然后,她还是她,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吗?

    风轻轻的,推动黄沙若海浪,覆又掠过两人靴子,稍纵即逝,不舍昼夜。

    但,便是连那凶戾的妖刀,以及可破万军的方天画戟。

    都忽的,如此温柔。

82.对不起

    西行,对于夏广来说虽然多波折,但也终是圆满回归。

    天子自是与夏惇秉烛夜谈,随后那断臂白发男子便是在次日黎明时候启程,向着北地龙脉所在处而去了,他心中存了太多感悟,也存了再进一步的契机。

    所以天子也不留他,龙脉的加固也是对大周的一种庇佑,何况若是夏惇真是能够踏破那一步,突破凡人的极限,对于大周也是极好之事。

    阴影皇庭有着夏雨雪的主持,真的是蒸蒸日上,又令皇家重新恢复了在江湖的无形威慑力。

    而考虑到后继,天子决意再送一名皇子进入皇庭,只是这一次,他不再准备制造意外死亡现场,而只是与那皇子的母妃说好“孩子需要去做大事,切不可透露,每年可以见上一面”这般的说法,然后便是多疼惜多安慰些时日。

    可是,他久等夏雨雪却是未曾回来,幸而是得到了回传的信息,知晓自家这位长女还在与佛道两天门进行着探查,谈判甚至斡旋。

    夏雨雪够狠,但也够聪明,该杀人时绝不心软,该交谈时也不冒动。

    即便信中语句简短,却也是一股扑朔迷离的味道扑面而来。

    天子点燃那一卷信纸,看着火苗吞没了这远处的消息,神色里微微带上了一丝愁意与不解,然后看向殿外灰蒙蒙的,压抑的天空,蓦然却是重重咳嗽起来,一看手心,却是几点殷红。

    而距离夏广的西行复归,已经又快过去半个月了。

    此时,到了初冬。

    北国又是小雪。

    夏广坐在京城酒楼高处,身侧则是几名甩不开的山营侍卫,笔挺站着,这些侍卫即便在暗卫里也算属于精英了,在江湖上也曾有混出过些名声。

    梯口站着两人,除却靠着雕栏的一侧,以及小王爷的正对面,两边又是各站着两人,而赵葫芦更是裹了身斗篷,唤了两名山营精英坐在隔壁的坐席上喝酒。

    小王爷出巡,便是九人随行。

    山营制式配备的盾刀自然未曾带来,这九人都是各自携带了易于携带的兵器。

    小王爷说了,简装出行,不可声张。

    所以这九名大汉便是矮着身子,将刀都藏在袍子下,只露出硬邦邦的刀柄偶然顶起袍子的布料。

    只是这般出来,想低调也难,哪有酒楼的老板不开眼,加上小王爷并未易容,商人多识人,尤其是不可得罪之达官显贵,更是牢记于心。

    这位小王爷显然是他们记得最清楚的几人之一。

    所以,这酒楼的老板也是清醒,首先便是一律免费,然后便是当做这酒楼的第五层被包场了,别人若来,只是说那里没空位了,再说,便是道有大人物在上面,若是还道,那就抛出皇家的名头来镇压。

    “小二,上酒!”

    赵葫芦瓮声若白日里的雷鸣,向着楼梯口那么一吼,便是整个酒楼都能听到。

    而正在忙碌的小二忙将抹布一搭在肩,不顾其余久等之客的抱怨,高高应了声“来啦,客官”。

    茶要新茶,酒要老酒,加了姜丝的暖身酒水里很快浮现出微绿若蚁的浮沫。

    又切了些牛肉块,腊肉,炒了些花生,配了几碟特色的秘制小菜。

    近期这京城里各家酒楼开始了良好的竞争模式,似乎各方云集,在争夺着那至高的厨神之位,甚至黄上将军,以及那水镜宫的郭谋主都将视线投向了这一块,谁若是表现优异,便是请入自家府上,再请上各自的好友来品尝那厨师的手艺,如此,对于那厨师而言,也算是出名的好机会。

    这些竞争,使得京城里的食物档次得到了很大提高。

    夏广看着熙来攘往的街道,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争吵声,谈话声,大声小声,各种声音混杂出整个一条如同长龙的道,而五楼颇高,使得这一切的喧嚣像是到了此处便淡了,小了,静了。

    他饮着酒,脑海里浮现着那段“红莲圣女卧床,而他讲述京城里厨师界推出新菜肴”的景象,倒不是追忆,只是忽然坐在此间,难得清闲,便想起了而已。

    皇姐倒是没办法出来,她身为黑天子,需要名义上的坐镇中军,天天翻看着那五湖四海的黑麻雀们传来的秘报,然后做出安排。

    之前她不晓,加上那黑莲圣使的从中作梗,所以耽误了不少事,但现在有了夏雨雪的插手,以及上上代的夏飞廉复出,这一套“密探-安排-反馈”的体系便重新被激发了。

    眼见着一切步入正轨,夏惇都去了龙脉,夏飞廉的心也有些动了,他知道自己也需要赶往北方了。

    同时,皇帝手下独立从暗卫里拨出的风厂,又是上了双重保险,如此即便阴影皇庭漏掉了事,风厂的督主也能及时补上。

    只是无论是黑麻雀,还是风厂的鹰犬,都似乎探听得近期江湖上又发生了什么大事,于是夏洁洁就开始正儿八经的处理事情。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而另一边,这还需要等着“夏雨雪回来之后,再行定下封地”的小王爷反倒是有了这段清闲的功夫。

    饮着酒,吃着肉,静坐在京城的高处,俯瞰着这些热热闹闹的画面。

    这远比梦境里那没有声音,没有温度的长河边缘好太多了。

    哒哒哒...

    楼梯之下传来四五人齐步行走的声音,这声音上了三层,又上四层,却还不停止,又走上五层。

    期间有小二的劝说声“那楼顶有大人在,你们不能上去”。

    那声音却是沉稳道“我便是去找那位大人”。

    小二劝不下,而那四五人已是上了楼。

    赵葫芦等人忽的凝神,便是随时准备着出手。

    那穿着低调灰袍的夏广却是笑着压压手:“无妨。”

    因为他已听出了来人的声音。

    “小王爷!”

    那人才转过阶梯,便是远远抱拳,肃然起敬道。

    来人着青衫,身形如熊,川字眉,只是神色之间确是没了轻佻,而多了沉稳,负剑不再是无镡的快剑,而似是一把重剑。

    从他的脚步声可以听出来。

    这正是那剑道七山盟之中风神山的天才,也是江湖新秀榜排名第十一的“狂风三叠浪”林残。

    “独自饮酒确实寂寞的很,林兄来的正好,请。”夏广指了指自己对面的空席。

    但林残却是没动,他恭恭敬敬、诚诚恳恳说了一声:“对不起。”

    夏广问道:“为何道歉?”

    林残坦然道:“为我当初有眼不识泰山,见了小王爷年轻,战绩煊赫,便以为您沽名钓誉,徒有莽力,此为其一,也为当初在那乱石林里,我竟然不辨形势,而转身逃走,徒留您一人在险地,此为其二。

    所以,对不起。”

    他弯了腰,鞠了躬,像是如此才能体现出自己的诚心。

    而他身后的四名弟子,莫不是见这当代的天才如何飞扬跋扈,天资横溢,在山门同代人里可谓无敌。

    这样的天才此时却是如此真诚的向着另一名少年道歉,最小的一名弟子甚至想那少年不过和我一般大小吧...

    林残又说了第三声:“对不起,请您原谅我!”

    这些事,通常都是放在心里,无人查证,无人知晓,过去了便是过去了,也无人会提出来,并且专门为之道歉。

    但是林残不行,他若是不道歉,心里的隔阂永远过不去。

    过不去了,便是一道阻碍。

    夏广摇头道:“林兄何必如此执着,天冷的很,远道而来,便上来饮一杯酒吧,和我说说京城外的事,什么都好,这一下午的时光漫长着呢。”

83.浩劫的前兆

    林残大步上前,坐在小王爷对面,沉默着不言语,埋头就自顾自的喝。

    一杯接着一杯,直到三十杯的时候,整个人脸都苦成了一团,猛然低头干呕几声,然后急忙运气,避免了出丑。

    “林兄这又是为何?”

    “罚酒。”

    说罢,这林残又是猛喝五杯,但却是再也喝不下去了,身子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桌上,但他双手撑住了,抬头瓮声道:“今日还需赶路,还余下二百六十五杯,下次都倒缸里,一次还清...”

    夏广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哈哈一笑,这川字眉的高个子真是个趣人,自己又不曾要他罚酒,他却是跑来了,喝着自己的酒惩罚着自己,然后还约定了下次继续罚酒。不过酒这种东西,自己却是从来都不缺的。

    林残不停地摇了摇头,想要清醒点,但却是越摇越晕,随后他急忙运息调气了半晌,才缓过神来,神色熏然道:“有些事,我只希望与小王爷一人说明。”

    随后他便是屏退了跟随而来的四位师弟师妹,而夏广见他神色凝重,便也是令赵葫芦带着山营几人离去。

    林残从怀里掏出一封请柬,身子摇摆着推到对面,双目呈现出因酒意及连番赶路而有的红,“四不言浩劫将至,我们从前不知也就罢了,而现在是明白了,必然要做些什么。

    当时在沙漠里,我与吹雪师姐以为您...已遭逢不幸,但所幸能明白四不言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东海万家副家主竟然是被夺了舍,而这长生殿之人竟然还在觊觎更强者的身体,这江湖不知他们蛰伏了多少人。

    此番,这四不言来势汹汹,必非空穴来风,无论是大周,还是整个江湖,都无法逃脱,必然将被卷入这场空前的浩劫之中。”

    他神色虽然熏然,但却凝重,远无起初的轻浮,“我与常师姐都已经禀告了掌门,掌门意思是先秘密邀请各方英杰,然后齐聚一处,再发布英雄帖,号令天下英雄前来商讨应对之法,最终选出武林盟主,再主持对抗浩劫的大业。

    而我一路走来,途径京城,便是想到了小王爷你。”

    夏广想想自己其实已经不小心加入了四不言,于是笑着道:“我还年轻,这种请柬应该给更德高望重的人。”

    林残真诚道:“不,小王爷乃是天生武神下凡尘,从前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但那一日我与常师姐在乱石林里见到您与那恶魔的交手,这才知道这天下当真有生而知之者,相比起你,我觉得什么所谓的天才,都是愚蠢透顶。

    我以前眼高于顶,不可一世,却真正是井底之蛙,可笑可笑啊。”

    他似乎是想起了在荒漠之中,眼前这少年手握方天画戟,凌空踏步毫不犹豫,直闯那乱石林世界。

    面对自己与常师姐根本无法应对的恶魔,他居然拳对拳,战的势均力敌,最终更是以胜利者的姿势,长戟架在那恶魔的项上。

    真是想来都感慨万分,令人钦佩不已。

    别人不知,可是他林残知道。

    从知道的那一刻起,这个男人就变成了他追逐的对象,也成了他这辈子第一个钦佩的人。

    从前,他总是觉得哪怕是耀世传奇榜上的高手,也不过是比自己年长一些,待到自己那个时候了自然也会坐到那个位置,没什么了不起。

    他有傲气。

    只是着傲气,却已经被眼前这大周的小王爷深深折服。

    夏广见他情深意切,便是接过了请柬,抽出其中的信纸,上面便写了十二个字:烟花三月,江南道,白云天上城。

    看完之后,这些字迹便是忽的朦胧起来,然后化作了一张普普通通的金纸。

    想来是用某些特殊墨水所写。

    林残抱了抱拳道:“时间,地点,小王爷都已知晓,到时候还望勿要失约,这大劫已至,拖延不得。”

    夏广点点头,“林兄放心,到时我必赴宴。”

    “好!”

    林残笑道,然后起身,裹了裹斗篷道,“在下还需赶路,正好借着小王爷的酒暖了身子,便不多待了。”

    夏广知他确实忙碌,便也不多留。

    很快,便见到五人牵着黑马出了酒楼,然后便是绝尘而去,逐渐消失在江湖的彼岸。

    赵葫芦又带着山营的人回来了,一个个笔挺着腰。

    夏广看着渐欲迷眼的大雪道:“老赵,你们先回宫吧,我想一个人坐会。”

    赵葫芦还待在说什么,小王爷却是摆摆手。

    前者叹了口气道:“小王爷注意安全。”

    然后也是退去了。

    直到这第五层酒楼,只剩下了他一人,楼下的喧嚣熙攘吆喝,街道上渐渐的悄悄默默。

    冬日饮酒赏雪,秋看天地凋零,夏望繁星如海,春观山花烂漫。

    人生如此,却也是不算虚度了。

    “客官,还需要加些酒吗?”

    不知何时,小二却是带着诡异的笑,站在了阶梯尽头。

    夏广似是察觉了有些奇怪,便是侧过头,有些熏意的眼神看了眼那小二,却是不说话。

    那小二也沉默地笑着。

    小王爷想了想,比了个请的手势,指了指对面道:“来坐。”

    那小二却是不做,只是走近到了桌边,抽出肩上的抹布,然后双手撑着桌子道:“见你一面真不容易,搭档。”

    “你是谁?”

    夏广并不放松警惕,而是反问。

    直到这小二说出“第三梦”三个字时,他才点了点头问:“你来做什么?”

    小二压低声音道:“当然是邀你参加聚会,商量入侵的事情呀。”

    夏广想了想,“横推过去不就行了吗?反正那群武林中人再怎么折腾,也不是你们对手。”

    小二模样的第三梦道:“也就你这样天不容地不收的疯子,才不把天放在眼里,若是真正横推,这天还不把我们都给劈了。

    无论道佛魔,都不敢杀戮这天下,除非是天意。

    便是运势之争,也都要顺势而为。

    否则若是没个规律,整个世界还不被毁了一遍又一遍?

    何况,我们要的不是一个死的只剩下泥土的江湖,这样的江湖就像没了羊的羊圈。

    我们需要的是圈养,是把这里变成游乐场,变成魔国。

    即便出手,也是对付那些扎手的硬点子。”

    夏广略微思索也是明白了,这场浩劫他大周也在被入侵的目标里,何况他也还不明白这江湖更深一层次的实力,此时去参加,也算是恰到好处,于是便道:“聚会什么时候开始?”

    莫不是也要等到明年的烟花三月...

    都是魔啊鬼的,没这么讲究吧?

    第三梦道:“明天。”

    夏广:...

    这多直接啊,想到哪做到哪,想去做就去做。

    他也很直接问道:“哪里?”

    第三梦道:“我来接你。”

    见夏广露出疑惑之色,第三梦笑道:“明日早晨,你只需要叫一辆宫中马车,说是出城赏雪,就可以了,不管你叫哪一辆,那马夫肯定是我。”

    反正还是空闲期,夏广便是直接按照这第三梦的要求,申请了一辆马车,约在了次日黎明时分。

    雪。

    依然是漫天白,刺骨寒。

    夏广觉得这种聚会太过阴暗,比不得那什么广发英雄帖的武林大会,于是特意穿了一件帽兜能扣住半张脸的斗篷,又带了两三件放马车里,以防爆衣后没衣服穿。

    马车一早就停在了门前,他与马夫打了个对面,竟然是个漂漂亮亮的宫女。

    这...又是要糟蹋一个身子了。

    上了马车,轮毂便在积雪里转动了起来,而马夫驾驶的很稳,毫无颠簸,很快便是出了宫,驰在人还在梦里的京城。

    夜禁刚刚结束,北门才刚刚打开,几名门前守卫才刚开始扫雪。

    出示了令牌后,马车便是直接出了城。

    城外,风失了阻碍,便是越发大起来,舞着飞雪若疯了似的,漫天交织成网恢恢。

    “怎么这次梦到女人了?”

    夏广随意调侃着。

    “我的本体还是第一美女呢,我可是说了,非天下一等一的英才,绝不可能入我闺房,你这身体也是新秀榜榜首,要不要来试试?”

    那小宫女随意道。

    夏广真没关注过这方面的八卦,关注了也不在意,反正是鬼,公的母的又能怎么样。

    所以这第三梦说了,他就听了,听了也就过了。

    此时,他只是有些奇怪自己的心情。

    明明是去参加妖魔的聚会,为何如此平静?

    这不是冷静...

    而是根本不当回事儿的平静。

    自己可是个实实在在的人啊,怎么都应该紧张一点才是,这种平静令他有些不安。

    啵...

    马车向着某一块巨大的山石撞去,然后却是一头扎入了某个夹层空间。

    这空间里倒是个水世界,栈桥延伸的末端,是一个可以看着晚霞的亭子,从远处依稀可见亭子里已经坐着些“人”了。

    “到了。”

    第三梦温和道。

84.否认三连

    这里显然不是正常世界,而是夹层空间。

    那么这略显暗沉,光芒恒定如背景的晚霞又是从何而来?

    夏广瞥了一眼那普照着水上小亭台的瑰色光华,便是收回了目光,顺着栈桥与第三梦一左一右并排走向尽头。

    亭子里已经有了“三对”搭档坐在漆黑长桌两侧,四男两女,皆是江湖人士的打扮,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

    第三梦显然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聚会,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左侧,而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同时目光示意跟随而来的小王爷。

    夏广毫不客气,直接坐下了。

    其余六“人”以奇怪的目光盯着他。

    “人的味道。”

    忽然夏广身侧一个病恹恹的灰拜过肩头发男子露出笑容,然后瞅向第三梦道:“煞陨呢?”

    第三梦面无表情,看了看坐对面的少年道:“呐,被他捏爆了。”

    其余六“人”顿时肃然起敬:...

    那病恹恹的灰白头发男子也是不再说话。

    第三梦提醒道:“我的新搭档是个人,你们千万别弄错了。”

    “人?”

    其余六位显得有些茫然,却是看向第三梦,后者却是木然地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最后摇了摇手。

    这六位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是天不容地不收的疯子,而且似乎秉持了奇怪的原则。

    只是虽说如此,他们没有亲眼见过煞陨被捏爆的模样,还是存在些小小的疑惑。

    因为人味儿太浓了。

    商讨很快进行了起来。

    一众被人类视作恶魔的存在,却是商讨着卑鄙无耻的手段。

    比如两位长生宫的阳魔分别夺舍正道与邪道之中的魁首,然后发动战争,在杀戮中逐渐巩固自身的势力,然后宣传魔国教义,最终完成将整个江湖,乃至世界变为乐园,化作魔国的愿望。

    至于大周,有这位天不容地不收的怪物在,自然是天然的,众魔表示宰了皇帝不要太简单,然后就由夏广继位登临九五至尊,完成大周的改造计划。

    而海外,域外这些地方,似乎早已落下了棋子。

    当然这只是谈论之中的某一个办法。

    又比如发动蝗灾,催生瘟疫,使得人们在痛苦里挣扎,随后它们再散步谣言,说是若要拯救世界,佛不行,真人也不行,唯有前往西方的大魔音寺寻求大魔心法,才能拯救世界。

    然后便组建小队,从极东之地出发,一路杀灭异己,最终将整个世界的大势笼入魔国的范畴。

    甚至还有人提倡,发动战争,然后利用怨气和煞气,来改造这个世界,模仿魔国的血醒魂变,来制造一个类似的力量体系,而取代江湖上人类这些所谓的功法。

    从而从根子上把这个世界改造成魔国。

    ...

    夏广听的很投入,虽然他存在不少疑惑。

    最大的一个便是这群魔鬼之前都上哪儿去了?

    为何偏偏现在觉得时机已到,一个个都活跃起来了?

    这是什么时机?

    这样的念头却很快被这激烈而充满了建设性意见的讨论而暂时淹没。

    他不得不感慨这群货确实是活的时间长,什么办法都能想,都敢想,不过似乎还挺有趣的。

    等等,他脑海里忽然也蹦出了个更有趣的计划?

    然而,这个“有趣”的念头一生,便是顿时被自己作为人的一面给压制了下去,甚至产生了一丝自责愧疚。

    同时有一个充满正能量的声音在他心底咆哮着“不,我不能让这一切发生”。

    于是,一种讨论地正激烈的魔鬼被打断了。

    夏广环视七“人”道:“诸位,能不能和我普及一下这前因后果?”

    众“人”鸦雀无声。

    空气里似乎有些诡异,除了第三梦,其余那六“人”便是同时直勾勾,阴恻恻地看向了夏广。

    那病恹恹的白发男子笑道:“你不知道?”

    另一侧,一名紫裙的贵妇模样的女子神色诡异,像是自言自语般:“这事儿可不需要别人告诉才是呀。”

    又是一名身形如铁塔的大汉咧开了嘴,露出了似是森然的獠牙。

    几“人”相视一眼,然后一“人”问道:“你知道起源的吧?”

    夏广自然明白这是试探,或许这个问题其实对于魔鬼们是自明的,自己不知道,那不是立刻暴露了?

    如果他一个回答不好,下面就是面对群起而攻之了。

    他并不怂,只是想着既然来到此处,却还没弄清楚真相,确是有些不甘。

    “你不知道吧?”

    病恹恹的灰白头发男子笑眯眯问道,他的神色忽然变得狰狞而压抑。

    而对坐在对面除却第三梦的一男一女,也是忽然的舔了舔舌头,像是发现了什么美食。

    “你真不知道呀?”

    紫裙的贵妇模样的女子用惊讶的声音表达着情绪,可是神色却没有半点惊讶,而是托着下巴笑意盎然地盯着这少年。

    气氛诡异。

    瑰色的晚霞都变得有些阴冷,湖面的风像是死者墓穴的低声吟唱。

    嘭!

    夏广猛然拍着桌子,吼道:“老子,就是,不知道!”

    当他吼出“老子”两字时,他的那宽大的斗篷已经被撑爆了,露出其后火红流淌着熔岩的肌肤。

    当吼出“就是”两字时,他的身高蹭蹭蹭地往上拔高,同时满身虬结若无数巨蟒的肌肉失去了束缚,而开始膨胀。

    当吼出“不知道”三个字时,他的头已经顶破了高处的亭台屋顶,屋顶之上是天空,他随手一抓便是将整个屋顶当做个薄片的石子,望着远处打了个水漂,漂了七漂才沉入湖里,荡开圈圈涟漪。

    他整个人足足拔高到了七八米的高度,身躯更是占据了大半的亭台空隙,而不知何时生出的黑发,如同宇宙般深邃,神秘,风吹起,其中便是藏着不可看,不可思,不看言的大恐怖。

    俯瞰着已经被他身子拱翻了长桌,以及那严阵以待的六“人”,夏广又咆哮了一声:“不知道,我就是不知道。”

    那六“人”看着面前这怪物,心底全是万马奔腾。

    这货如果是人,那它们是什么?

    是人类的儿童吗?

    这身形,已经达到真阳魔的境界了吧?

    这毫不自然的恐怖黑发,即便连它们也不敢去看,这是第二次血醒吧?

    第三梦呵呵道:“刚刚哪位说人味儿重的?”

    那六“人”面面相觑,急忙纷纷反手打出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85.大势更迭,佛魔交接

    恐怖的诡异黑发熔岩恶魔,很快恢复成了原样。

    爆衫后的结果就是身上一丝不挂,赤着身,裸着足,肌肤上还升腾着令空气扭曲的高温,夏广一抬手,远处那还在数百米外的马车就应声而至。

    半空之中,那马匹都蒙了,乱踢了几下蹄子,似乎在思考自己怎么忽然会飞了。

    从车厢好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袍子,在七“人”奇异的目光下,毫不在意的穿上。

    手在一扬,那马车便是又飞了回去,稳稳当当落在这栈桥的入口处。

    “我去透透气,你们再决定要不要说给我听。”

    这穿着便装的小王爷别着手,冷哼一声,临行前又侧头看了看那六“人”,微不可觉却又能令它们察觉的舔了舔舌头,然后咽下一口口水。

    随后便站在那已残破的长亭外,看着远处不知何处来的晚霞。

    六“人”,三对搭档。

    病恹恹,有些阴柔的灰白头发男子名华无成,紫裙拿阳伞的高贵女子名哥舒岚。

    只带着关节铠甲,而赤裸上身的铁塔般壮汉名金断水无流,戴着红帽、装饰着雀羽的清纯女童名余小红。

    毫无表情的血衣中年人名薛白衣,时刻笑着的血衣少年名薛笑。

    名字当然都只是长期寄居躯体的名。

    这六“人”急忙低声问起了第三梦。

    紫裙女子问:“这位究竟是?”

    第三梦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再摇摇手道:“它坚信自己是一个人,并且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六“人”沉默了。

    天不容地不收的疯子一旦秉持了某个原则,就会将之视为唯一真理。

    红帽女孩问:“那它都是个人了,还来参加我们的聚会做什么呀?”

    第三梦道:“我认为它是害怕我们侵犯了它同类的利益,所以来旁听。”

    旁听...

    六“人”心里在狂敲着。

    而第三梦恰到好处的再补了一刀:“对了,煞陨的那个空间,被它吃了。”

    六“人”...

    草啊。

    紫裙女子近乎情绪失控,压低尖叫道:“这样它还觉得自己是一个人?”

    第三梦:“不错。”

    这位梦见了小宫女躯体的阴鬼不知存了什么心思,却是开始为夏广说话:“它这种级别的,我甚至猜测可能是淌过了空间乱流,跑来了这个世界,有它在这个乐园我们可以十拿九稳的布置下来。

    如今,不若对它坦诚布公,毕竟若它真的完全站在人类的立场,刚刚就该对你我动手了,可是它没有,这便说明了它所信奉的原则,还是有一些小小的漏洞。

    换句话说,它知道自己的真正阵营,我姑且算这是自我,但是同时它的原则却是超我,所以,两者是并存的,兼容的。

    我们只需做的不那么过分,这小王爷便是我们最大的助力。”

    它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众“人”想想也确实没有其他办法,于是便请来了远处那可怖的夏广,开始讲述真相。

    这真相起源确是很难说明,或者说没“人”敢说,似乎天空之上正有一双眼睛盯着它们,这是活在这一方时空的所有存在都必须在意的。

    但若是抛开这一切背后存在的那些,故事主题倒很简单。

    复仇。

    那原本十大世家里的王家与四不言有着亲密关系,然而却被大周给屠杀灭族,所以四不言便是从黑暗里走出复仇。

    大势所归,不容置疑。

    但随着这七“人”各种隐晦、诡异的提示,寓言,夏广才开始慢慢弄明白前因后果。

    故事似乎要从数十年前,大周的太上皇说起。

    当时大周强盛之极,而禅宗昌隆,太上皇也是常常去佛前叩首,这本都无可厚非。

    但太上皇却是做了一件绝不该做的事。

    他爱上了庙宇里的一尊佛像,然后更是爱上了这个“不存在于这个世间”的真佛:风月禅那。

    甚至做出了亵渎真佛的事情。

    禅那栖于传闻里众佛圣地之一的白鹭神州,感受到凡人的“示爱”,风月禅那心底的魔念恰是等到了最后一根稻草。

    太上皇太过骄傲,以为自己天命所归,乃是天子,有着与禅宗,甚至佛对等的资格,而绿萝禅宗也是大周国教。

    但其实他根本不知道,绿萝禅宗并不是大周国教,反倒是大周才是禅宗的三千佛国之一,并不是最好的,也不算最坏的,但却是可有可无。

    亵渎一个真正的禅那,足以令这个国度陷入万劫不复。

    这淼淼宇宙,万千世界里,除了佛,还有魔。

    便如存在光,便有影一般。

    光影共生,占据了这宇宙的一大半。

    禅那不讲究杀戮,所以他们报复的方式很简单,就是放弃这个失去了信仰,心中不存在敬畏的国度。

    他们放弃,自有魔国来接手。

    但这依然需要一个契机,做给天道看。

    所以,四不言就将王家送了出去。

    风月禅那的魔念也似是在其中作梗,令皇帝鬼迷心窍,派人截杀了与他毫无因果的王家。

    这便是一个仪式。

    一个献祭。

    以所有王家的性命,作为祭品,以完成“大势交接”。

    现在“交接”完毕了,所以禅宗闭门。

    道门似乎也有所感,自然不会逆势而行,所以也是打着哈哈。

    魔鬼们从阴影里走出,在此处商讨如何侵吞这一切。

    这就是一切的起源。

    而幸运的是,夏广此时却也是混入了这个阵营,一举成为了这个“侵略大军”的头子之一...

    小王爷此时只是感觉世界真奇妙。

    他静静倾听着,去理解这各种无法明说的暗示。

    心里却也明白,这一切的根源并不是杀了眼前这几位就能解决的。

    大势如此。

    佛魔交接。

    天道也以之为正常。

    这个世界,已经被抛弃了。

    尽管如此,这却是从魔鬼阵营得来的消息,也许魔鬼们并不会欺骗他,但是魔鬼们却可能被欺骗,毕竟这个世界远比他想想的复杂。

    所以,他也还需要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通过各种事情去判断,而不是一知道这个消息,就满心怒火,然后向着天空咆哮一句“我要逆天而行”,或者怒斥“天道不仁”。

    天道本就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一饮一啄皆有定数,大势如此罢了。

    何须为此介怀?

    浩劫将至,天地大变,成功混入,并成为浩劫一份子的夏广感受到的并不是眼前这七位四不言的魔鬼。

    他看着被掀翻了穹顶的亭台,远处,晚霞漫天似永不变。

    那浩荡的,沉甸甸压下的,是整个大势。

    若是真的落下了,受到殃及的便是整个世界,也是那小小的皇宫里,自己在乎的那几人。

    众魔见他无恙,便是又开始了讨论,并且那铁塔般的汉子说讨论完了,要不要来狩猎些野味来果腹。

    这所谓的野味,极可能是人类。

    有夏广在此,那铁塔汉子很快被紫裙贵妇狠狠瞪了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那位看似是人类的恐怖存在,生怕后者忽然爆起,又怒吼一声“来啊,来吃我啊,吃吃看”。

    幸好夏广此时心态不错,从这群“人”的交流中,他收获了不少江湖秘辛,也知晓了眼前这几位都是四不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顶级人物,而各自还有不少黑暗势力的属下,这些属下也便是江湖绝大部分人原本以为的四不言。

    最终,众“人”在夏广听取了诸多秘辛后提出的“合理建议”下,选择了最温和的一种方式来发动这大势。

    即,通过一门绝学来发动席卷正邪两道的浩劫。

    这门绝学即是人类唯一逆转的契机。

    唯一的伪神话功法。

    也是一串由三颗神珠形成的奇怪手镯。

    其中两颗在四不言手中,一颗下落不明。

    而所谓的八大绝学“天阳山阴,风里血,花中雷”其实皆是前人有幸观摩到其中某一颗珠子而心有所感,结合毕生所学而创出的。

    具体操作步骤也简单。

    四不言先展示不可战胜的力量,然后散出手里已有的两颗神珠,同时放出消息,便是“获得这神珠,便可以获得乃至于可以与四不言对抗的强大力量”。

    如此,江湖必乱。

    在这混乱之中,再给新秀们种下魔念,来完成魔国大势的顺利过渡。

    还有魔提出,在鬼方它们已经完成了初步的模仿自身的低级血醒计划,囤积着“白巨人”,只待到合适时机,就直接挥兵东向,将这花花中原之地带入更深的血海之中。

    若是夏雨雪在此,必然可以明白那“白巨人”,即是五十年后持着铁蒺藜闯入皇宫的怪物,这些东西根本不是兵力可以对抗。

    众魔见那位天不容地不收的怪物并没有强烈反对,于是也约好了计划实施的步骤。

    五十年为界限,计划三步走。

    第一步,就是完成这江湖腥风血雨的黑暗时代,种下魔念。

    使得这国度风雨飘摇,甚至将北地,东方的落日扶桑等等全部拉入战火里。

    第二步,就是五十年后的白巨人浩劫。

    完成彻底的魔国改造,将佛道彻底清除出这一方天地。

    第三步,乃是分裂出三大魔国,进行永无止境的厮杀,来维持魔念的大势,使得这个世界永远沉沦于黑暗之中。

    夏广想了想,觉得自己以后肯定还是要站在人类这一边的,毕竟他根本不是什么天不容地不收的魔鬼,所以他直接表示自己隶属于人类阵营。

    对此,四不言的恶魔们没有任何意见,大势如此,它们任何人都无法改变太多,您爱怎么怎么吧。

    而这浩劫的基调,便是真正的定下了。

    短暂的时光里,却已是将这今后数百年的风云变幻,全部落定。

    晚霞尽头,黑暗将至。

86.封地你自己写

    夕阳时的雪已经停了,皇宫的马车从一片苍莽的白中,碾出条蜿蜒泥泞的道。

    而那被第三梦控制的小宫女竟然毫无知觉,甚至脑海里浮现出一段被捏造好的回忆,说是去了城外的一座冰湖,小王爷发了会呆就返回了。

    这很正常,也符合夏广的性格。

    临别前,那第三梦掏出一块翠绿的眼状玉,然后指尖点在玉心处,直到那心子里的翠色纹理全部变得惨白,这才递给了习惯,说是如果希望见到它,就向其中灌输气息,而这块玉也能有助于直接发现它的存在。

    这算是搭档之间的信任。

    腊月。

    夏雨雪还未曾返回。

    天子却是染了风寒,重重咳嗽,随后又似是御花园散步时滑了一跤,这一摔便是面色苍白,御医急忙开具些暖身驱寒进补的药,但却迟迟不见好转。

    待到后来,天子身上不冷了,只是骨子里冷,夜里噩梦不断,像是被恶鬼纠缠。

    请了些京城里知名的游方道士,却都是装模作样的舞弄了一番,毫无用处。

    龙颜大怒,全都宰了。

    宰了也无用,天子日渐消瘦,早朝也上不了。

    便是远远看着,都能见着脸上写着的两个字“中邪”。

    夏广未曾想到会如此快的使用那玉佩,但是这种驱邪的法门,他觉得第三梦会更清楚些。

    毕竟第三梦这种级别的,可是真正的阴鬼吧?

    阴鬼自然知道恶鬼们害怕什么。

    米粥喝完,知云来收拾桌子时,身子忽然是僵住了,再一转便是满脸诡异的笑。

    第三梦糯糯笑着道:“小王爷。”

    夏广直接道:“皇帝中邪了,是你们的人动手了吗?”

    第三梦奇道:“宫里倒是有个我们的人,但是既然你也在这里,若要动手怎可能不提前知会一声?”

    “宫里还有我们四不言的人?”

    第三梦也不隐瞒,直接道出了名字:“珍妃,它是楼外楼的观察者。”

    夏广眼皮跳了跳,“那她女儿令月呢?”

    第三梦道:“是真的珍妃的女儿。”

    两人交谈很快结束,夏广还是带着这第三梦去探望卧病在床的天子,而此时天子已经整个人瘦了两圈,从前那隐忍的气势也全是消散了。

    一旁侍奉着的妃子只是哭,说“皇上又是一天一夜没进食了”。

    天子听到门前脚步声,以及那熟悉的声音,眼皮动了动,似乎很吃力的睁开,脸颊瘦削,瘪了两块,然后欲要开口,但嗓音才吱了声,便是重重咳嗽起来。

    这一咳嗽便令他像是丢了魂一般。

    夏广坐到床边,他自然不懂医术,但是却是握住了皇帝的手臂,以一丝微弱的真气度入其中,顺着天子经脉游走了一番。

    随后他面色也是阴沉了下来,因为天子的经脉竟然处处堵塞,或者干瘪,完全的不畅通。

    这便是天人五衰,真正死亡的征兆。

    见到夏广这副模样,天子却是微微笑了起来,他轻声道:“都下去吧,我与我大周的神武王有些话要说。”

    神武王?

    天子艰难的转头看向一边垂首而立,面容悲哀的阴柔俊俏太监,“小雨子,把朕之前拟好的圣旨给神武王。”

    那阴柔太监叹了一声,然后将黄金色绸布的圣旨从袖中拿出,放在了夏广面前,然后恭敬道:“那奴才先下去了。”

    随后,太监雨田与妃子,宫女,以及随行而来的第三梦都是退出了此地。

    “打开看看。”

    天子神色憔悴的很。

    夏广也不违逆,便是直接将圣旨展开,却见上面写着简单的几句话。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弟夏广,天予神力,年虽幼却多次立下大功,是非分明,实乃我大周定国神柱,今特册封为神武王,封地,执掌暗卫,钦此!”

    小王爷眼睛微微眯起,因为封地后却是空着的。

    天子虚弱地笑道:“自己写。”

    见到夏广沉默,天子反倒是安慰起他来,“生死寻常事,皇帝这位子想要好好坐着,真的是折寿,朕早就想着今天这一日了,却未曾料到如此之早。

    朕去了之后...哎,几个子嗣都不是能在这乱世之中,稳住天下的人啊。

    若是雨雪是男儿之身便好了。

    可惜她不是。”

    见到天子还要再说,夏广忽然笑道:“皇兄不要再说了,托孤之事还没到时候,到时候你自己去说。”

    说罢,他猛然起身。

    “广儿...你恨不恨朕杀了你几乎所有的哥哥姐姐?

    原本...你应该还有九个哥哥,十二个姐姐。

    虽然他们未必会疼你,但毕竟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人。

    可是,朕把他们全都杀了。”

    天子的声音里夹杂着重重咳嗽,却是颤抖着,回光返照般问出这般的话。

    夏广身子停顿了下,然后缓缓摇头道:“自然不恨。”

    天子轻轻一笑,然后似是明悟了一般,自言自语:“至情至性,朕这辈子习惯了尔虞我诈,却能有你这样一个亲人,也是值了。”

    掀开帘子,夏广出来,而门外早站满了皇亲国戚,皇子们也排着队,眼中都带着悲伤。

    但悲伤里还有着隐隐的期待。

    “皇上...他怎么样了?”

    立刻有妃子问。

    夏广看了一眼她,却只觉得她的问话并不是在乎“天子能不能康复”,而是在乎“天子有没有托孤”,若是托孤了,又是谁?

    若是没托孤,他还能活多久,准备什么时候定下继承人。

    “照顾好我皇兄!”

    夏广侧头看了一眼始终垂首的阴柔太监。

    雨田道:“照顾皇上,乃是奴才的责任,神武王请放心。”

    神武王?

    这一群皇子皇女,甚至嫔妃们这才把目光看向了那昂首走出的少年。

    夏广将手中圣旨扔出,那阴柔太监自是会意,而当着一干各怀诡胎的皇亲国戚面前大声诵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皇亲国戚们看着那少年走出的身影,脑海里只响着几个词“定国神柱”“封地自选”“执掌暗卫”。

    这三个词,使得那并不强壮的身形,仿是汇聚了天地风云,气吞万里江山之虎,雄踞在这京城之上,俯瞰着大周版图。

    第三梦匆匆跟上。

    两人进行着简短的对话。

    “看出来了吗?”

    “嗯,被佛诅咒了。”

    “谁?”

    “风月禅那的魔念化身。”

    第三梦直接道破了真相,而夏广眼中却是显出寒光。

    “怎么解。”

    “杀了她就好了,吃了也可以。”

    “你能认出她吗?”

    “嗯嗯。”

    “那你知道她此时在哪里吗?”

    “你想去杀她啊?”

    “我只是不想看着这个人死去,你就说吧,帮不帮?”

    “帮。”

    第三梦露出了微笑,“佛魔之念千变万化,甚至可能化身万千,但是根源却是在那绿萝禅院的真佛雕像。

    那雕像也是风月禅那联通这个世界的根源。”

87.八千里路云和月

    “你去哪?”

    第三梦被夏广随意背在身后,那是一种背对背,用绳子捆绑着的方式...

    “你能不能让我坐在马鞍上,或者干脆放我下来,无论你去哪,我都能换个模样接应你。”

    第三梦又忍不住出声,她双手抱肩,无需仰头,只要平视,就是天空。

    “哎,即便是背,正常不也是趴着吗?”

    谈话之间,那黑甲的神武王已经冲出了京城,一路南下。

    所谓冲冠一怒,不外如是。

    “夏广,你冷静点,风月禅那的魔念不是我们的敌人...你有没有想过,你皇兄是肯定会死的,即便你解除了诅咒,他也来不及了。”

    神武王不答,只是策马狂奔,两旁风景急速倒退。

    “你真像一个人,有人的感情...你,现在有点悲伤?”

    第三梦明悟了。

    官道不觉已到尽头,前方则是一个关隘,城门守卫正欲阻拦,但看到来者模样,便是纷纷让开了。

    神武王的名号虽然未曾传到此处,但是京城附近哪个军方的士兵不认识小王爷这张脸?

    大江南北,通行无阻,可能还谈不上。

    但在京城附近,夏广确实可以刷脸进出,无论夜禁。

    一骑绝尘。

    驰骋出了京城地界。

    关隘中的人却是看着小王爷远去的身影,不知这年少的霸主究竟意欲何图?

    天渐黑了。

    暮色。

    暗!

    暗沉的天。

    猛虎骑着黑马。

    背着那化作人面的恶鬼。

    第三梦依然喋喋不休着提醒:“天黑了,你不休息,马也要休息。”

    又过了会。

    “这黑马多可怜,这么累还要被你鞭挞着南下,你不如吃了它吧,省的这么辛苦。”

    夏广依然默然。

    但马却是确实,真真切切的累了。

    这神武王也不勉强,纵身而起,右手握着方天画戟,裹着那纯黑若是泼墨染江山的轻甲,纵身跃起,一足踏在了地面。

    战龙赋!

    行如惊龙!

    马便放生了,随意东西。

    而夏广则如远古凶兽般,背着第三梦,在这个世界空无一人的道路上,无视地形的奔走着。

    他此去。

    不仅为了天子。

    也为了曾经的亲人,王九影。

    若是那个瓜子脸儿的小宫女知道,自己的一家其实是被作为祭品,盛放在了大势更迭的台子上,不知会作何感想?

    人又如何?

    人便不能拥有活着坦荡荡幸福的尊严,而非要被更高层次的物种进行碾压,交易么?

    “悲伤是什么味道?”

    第三梦忽然问。

    她抱着胸,被这黑甲男人背着,随着他每次的纵跃而上下起伏。

    便在说着这话的功夫,前方却是忽然出现了一波山贼,山贼刚现,看到那威猛的存在,便是急忙散开了。

    但夏广却是并不走开,余光一撇,看到山顶有着通明,便是一步踏上。

    站在了灯火通明的山道尽头,道了声:“不想死的,上菜上酒。”

    第三梦小声提醒:“要不要这么凶啊,人家好歹是山贼。”

    一番碾压式的厮杀后。

    桌台布置在了山上。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第三梦也觉得有趣,有样学样,一群山贼面面相觑,却是远远看着,不敢有丝毫动弹。

    这个男人简直不是人。

    戟下就无一合之将。

    戟出,便是一排人头落地。

    很快,众山贼们就妥协了,但他们意外的发现这神勇无比的黑甲少年,就是来吃顿晚饭而已。

    吃饱喝足,夏广毫不耽搁。

    只是在将第三梦再次背上时,后者却是提出了意见:“我要趴着。”

    夏广无所谓,便是将这阴鬼直接捆在了背后。

    一步若吞月猛虎,远远而去。

    众山贼刚被打劫完,都是面面相觑,想着这是阎王爷在赶路吧?

    只是看着这匆匆的步伐,却不知去往何处,收割哪家的命?

    月色下。

    冰冷的寒光在一线峡谷之间。

    第三梦提议:“喂,你想想清楚啊,你若是真是一戟毁了风月禅那的佛像,那就是不死不休的结了。

    为了一个必死的凡人值得吗?或者说...你觉得他是皇帝?嘻嘻嘻...”

    凡人的皇帝。

    有什么意义?

    夏广不说话,他专注的赶路,专注的背着能认出风月禅那魔念的第三梦,专注的握着方天画戟。

    又过了许久。

    第三梦嘀咕道:“你真是个很奇怪的魔,我看的出来,它们的计划令你不太开心,你...真的是希望站在人类这一边吗?”

    夏广并不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第三梦道:“我是你的搭档,你站哪里,我站哪里。”

    夏广这才吐出了第一句话:“我站哪里,你站哪里?”

    第三梦悠然道:“是呀。”

    然后它似乎是自言自语道:“在我们江南道,风流才子,快意少侠多了去了,总是想吸引我注意,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厉害呀,天下藏书,我倒背如流,也因为我漂亮呀,第一美女之名就是被我占了。

    我就说了一句只愿最杰出的人与我共度一生,便是有无数英才趋之若鹜,想必之后还会有人来挑战你。

    人类,真有意思。

    两年半后,我就举办招亲仪式了,你要不要来?”

    夏广摇摇头,他自然不去这种无聊的场所,参加无聊的活动。

    七日之后。

    他背着发型凌乱的第三梦,站在了一座古朴无比的寺庙前,庙宇成国,崇山峻岭上,便似是万千佛像。

    风里,梵音四起。

    转经筒的声音,匍匐叩拜的信徒,还有敲响的木鱼声,此起彼伏。

    “你知道风月禅那的像在哪吧?”

    夏广侧头问。

    第三梦打了个哈欠:“知道,在左边山道往上,第三个拐弯处,走到尽头就是了。

    我可是活地图。

    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干脆娶了我,以后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与你配合了。”

    夏广忽问道:“那你知道巨石岛的绵羊们吗?”

    第三梦身子一颤,“那可是世界边缘...”

    神武王有些愣住了,本就是问问,却未曾想到这阴鬼居然真的知道。

    此时事不宜迟,他需要赶紧毁灭那雕像,为了诅咒的消除而迎来一丝契机。

    第三梦小声嘀咕道:“风月禅那的魔念真不是我们敌人,你现在这冲动的样子,真的好像一个莽夫。”

    “莽夫?”

    “对呀,阳魔们都这样,只是人类喜欢说是莽夫而已。所以说,你真是个优秀的魔。”

    “胡说,我是人。”

88.放晴山上遇神佛

    清风起,钟声回荡漾起圈圈音纹。

    登山的信徒不绝如缕,知客僧们在门前双手合十,迎接着这些山下,或是远来的香火与诚心。

    但那一男一女却是与这一切格格不入,而他们的出现也早就被远处的知客僧看到了,甚至第一时间通知了武僧,以防万一。

    绿萝禅院总院坐落在关南巍峨的放晴山脉主峰之上,此处云雾缭绕,而梵音可以随风而散至各处,使得山下,甚至周边之人也是能够心中烦恼少上许多,只觉红尘之事不值得。

    是非成败转头空。

    生死也不过是一场修行。

    既然如此。

    那禅那为何还会有魔念?

    夏广动了,黑甲不卸,方天画戟依然握着,就这么从正面,光明正大的向着正门而去。

    “这位施主,兵器不可带入。”

    黄衣知客僧自然是上前来阻拦。

    第三梦“哦”了一声,那知客僧被侧眼看了看这黑甲少年身后的女子,却是看到了一双灰蒙蒙的眼,随后只觉意识恍惚。

    而再清醒过来时,那一男一女已经消失不见了,似乎连记忆都模糊了。

    两人入了山门,不走主路,却是从幽寂小道侧行,直接奔着风月禅那的佛像去了。

    第三梦又嘀咕着提醒:“喂,其实任何国度,佛与魔都是共存的,当时我们四不言蛰伏在暗里,禅宗也未曾赶尽杀绝,如今他们已经放弃了所有的外围,而收束于这放晴山主峰上,我们若是再来毁那风月禅那的佛像,这会升级战争的。

    原本只是大势更迭,佛魔交接,虽然会造成杀戮,却只不过是浩劫。

    若是你以大周神武王的身份毁了这佛像,那就是灭世了。

    若是你以魔的身份来毁,那么不想开战的诸魔要是压力大了,十有八九会把你也抛弃了。

    你虽然很强大,但不是无敌。”

    “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大势更迭初起,而你这身份又是位于这大势中心的人,一举一动都会牵扯风云无数,并非你想得那么简单。”

    两人快步穿行,所有遇见的人,自然都纷纷产生了头晕之感,令人短暂失忆恍惚,对于阴鬼来说不要太简单。

    很快,两人就已站在了这放晴山的中段,此处已经没了路径,除非折返主道,那么麻烦甚多,免不了一番纠缠。

    另一边,则是高达万丈的悬崖峭壁。

    山风横吹,即便是晨里却没有半丝暖意,除了糅杂了香火那冰冰冷冷的气息,让人心都若落定的尘埃,不值一提。

    “过来。”

    “哦...”

    夏广一把提起第三梦,甩到背后,然后身子猛然一跃,左手提着方天画戟,右手却是运力扣在了山壁之中。

    似是稳了稳,那只右手又是猛然用力,他身形再度拔高数分,待到尽头,那右手又是运力插入山岩,扣紧了坚硬冰冷的山壁。

    昂头向上,黑发在横穿的山风里流向一侧。

    转瞬之间,他已身在数百米之上,身子已经隐约入了云间,成了黑点。

    山顶,是那风月禅那的佛像所在。

    背后的第三梦忽然睁开眼,小声道:“天子已经走了。”

    对于它来说,只要见过的人,都能记住面容,而每一个面容都可以被它刹那入梦而占据,只是它只能占据那些意志薄弱之人,所以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

    刚刚它便是返回到了皇宫里,以一个小太监的视角看到了皇帝驾崩。

    “你此行已经没有意义了,即便你现在摧毁了风月禅那的佛像,也挽回不了天子的性命,但你也无需悲哀,如我们这般的魔鬼,死后大多是魂飞魄散,但是人却是会进入神秘的六道轮回台,还是会有来世的。

    只不过这天子作为那亵渎者的后代,又是被佛咒而死,估计来世去投畜生道的多。

    不过他是受了牵连,投上百世,应该就没事了。”

    夏广身子定了定,悬挂在半空的云雾里,深吸一口气问:“夏雨雪回来了吗?”

    第三梦闭目片刻,然后睁眼道:“没呢,她被困在道宗的天地大阵里了,好像是杀性太重,所以被真人略施惩戒,只是她居然可以逼迫真人动手,也不容易呀...嗯?那阵法竟然有松动的迹象。”

    “那么,宫里现在什么情况,谁继位?”

    第三梦嘟囔道:“你等等啊,我去看看。”

    没多久,她又睁眼轻声道:“没人继位,夺嫡之战发动了,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乱的很,掺杂的人也不少,说实话,你此时若在宫里,那么就会稳定不少了。

    这么乱,真是我魔国大兴之际。”

    她忽的想起了自己之前答应与这奇怪的搭档站在同一阵营的事,急忙改口,露出笑脸道:“放心吧,我会和你一起,在这无可改变的大势前,扮演着阻挡历史车轮的角色。”

    说话之间。

    夏广已经纵身跃上了山峰顶端。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似乎是等待已久。

    这里是一个并不算宽大的广场,中央则是耸立着十多米高的玉佛,左手持莲花,右手却是托着一轮残月,面带笑容,眉目间带着神圣慈悲,却又藏着些令人惊煞的美。

    而这玉佛之侧,却是一名白眉老僧正持着扫帚,来回扫着地面的尘埃,见到从悬崖出上来的黑甲少年,他也不惊不慌,只是停下手里动作,双手合十,看定了夏广道:“小施主哪里来,便还是回哪里吧。”

    第三梦适时的提供信息,小声嘀咕:“这是耀世传奇榜上排行第三十五的禅院方丈玄寂,他能在这里,肯定是被风月禅那提点了...

    你瞧到这老和尚身上的一层淡淡的金光没有,那是禅那赐予的佛光,和魔身一样,破不了的。

    你现在和他打,等于是有一个身后站着真正刹那的传奇打。

    而且,其实这一仗真的没什么意义,天子都死了,打赢打输,都是只有坏处。

    哎...哎...你干嘛去?”

    说着话的时候,夏广已经动了,他周身袍子随风而动,黑发也很飞着,斜拖着方天画戟,他扬声道:“我从果而来,特来寻因,方丈可知这因在哪里?”

    玄寂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但红尘之事,却是难以理清,施主若是放下手中兵刃,再回头,说不得一切都已变空,一切也结了因果。”

    夏广道:“天下若大乱,生灵若涂炭,禅那若犯戒,老和尚又待如何?”

89.一戟中分白鹭洲

    放晴山。

    绿萝禅院方丈,面对着质问。

    玄寂垂目道:“天下若大乱,生灵若涂炭,禅那若犯戒,那便自救之,佑之,责之。”

    夏广问:“那天子病死,禅那可知?”

    玄寂微微皱起了眉,但他显然也是明白一些事情的,所以合十道:“一饮一啄,皆有定数,大势如此,顺天而行吧。”

    “所以,做错了事的,就不需要被责罚?死去了的人,却依然还要轮回百世畜生。这又是你说的顺天而行?”

    夏广心中忽然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情绪。

    从心中而来。

    似乎将所有过去的记忆,以及溯及现在的情绪,全都融汇在了心底。

    唯独不去考虑未来会如何。

    这种情绪可以用“冲动”两字来概括,但却不是单纯的愤怒。

    他想起了禅那栖息所在,那魔鬼口中所说的白鹭神州,高高在上,俯瞰三千佛国的人间生老病死聚散离合,说一句皆空,便可否决所有,说一句来生,便可忘却今生一切愁,你只需叩首...

    隐约之间,他仿是看到了那坐落虚空,散射着光芒的神地,于是便抬起了长戟,遥遥指着白眉老僧,一字一顿道:“今日,我就要毁了这石像,你来拦我?”

    玄寂道了声阿弥陀佛,似乎是停顿了片刻,而他周身的气息却开始迅速变化,变得复杂而玄奥,他忽道:“前些日子,风神山的那孩子路过我这里,对你推崇备至,也提到了四不言浩劫,邀请禅宗共商大事,但老衲拒绝了,你可知为何?”

    “小心。”

    第三梦的提醒恰时送到。

    夏广却是不管,只是握着方天画戟的右手又紧了紧,“为何?”

    玄寂忽然抬起头,不知何时他身上已经发生了奇怪的变化,佛光变得暗淡,但却深邃,充斥着一种邪恶的意味。

    他露出狰狞的笑:“因为这个国度,本就该被抛弃。你若要执意打碎佛像,亵渎禅那,老衲说不得要超度你去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超生两字才刚吐出,

    那白眉老僧就融入了一道凌厉的光里,出手一指,指尖,百花盛开,芳艳卓绝,但转瞬到了眼前,却是藏着数不清的尸骨,深埋在花田里,无人见,无人知。

    那一层覆盖在他身上的邪异佛光便是笼罩在这百花,以及这尸骨之上。

    夏广似是早料到了他出手,神色不变,右手旋转,长戟如龙,猛然甩出,三成的内力完全灌输到了这戟杆之上,戟若惊龙,翱翔在双月之间。

    叮!

    手指点在了戟尖。

    势均力敌。

    夏广只觉一股极强的力量从对面袭击来,融汇在戟中的内力,遇到那暗淡的佛光竟然触之即融,若雪入滚水。

    哧哧...

    戟尖碎了。

    但夏广的手依然未曾有丝毫动弹,此时他的力量已经提高到了五成。

    但方天画戟依然在断。

    一寸又一寸,而那老僧却是额上冒出了汗珠,面容却毫无变化,只是一指若拈着死亡的彼岸花从远处而来。

    六成。

    七成。

    ...

    那老僧的神色终于发生了变化。

    夏广的神色也微微动了动。

    两人都震撼于对方的强大。

    那老僧虽是玄寂之身,但其实早被禅那魔念所占据,所以这是一个有着凡俗之身的佛,只是受限于某些法则而无法全力发挥,但是在她自己看来,也是已经无敌了才是。

    所以,这禅那魔念是大吃一惊。

    夏广也是有些奇异,居然有人能抵挡住自己的七成功力。

    即便有禅那的支援,应当也是做不到才是。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现在面对的就是一个禅那,一个真正的降临了的禅那魔念。

    第三梦目光里,只见那恐怖的佛光几乎成炸裂状的从玄寂手指只见迸发而出,生死玄妙皆是藏在其中。

    而她这位搭档似乎就是靠着力气,与之分庭抗礼。

    想了想,第三梦还是觉得自家搭档牛逼。

    夏广缓缓提高这力道,终于在神隐加持下将力道提升到了八成。

    九层的纯阳,纯阴,甚至那一缕突破了八十九层极限的八荒独尊神功而产生的罡风,也是顺着他的断戟汹涌而出。

    附体于玄寂体内的风月禅那终于现出了一丝震惊之色。

    “呔!”

    他再踏前一步,整个人沉若这放晴山,而一道道视线可见的墨色佛光从他身上汇聚而出,全部聚集到了指尖一点。

    夏广再次提升力道。

    九成功力。

    风月禅那终于撑不住了,所占据的老僧脸庞也变得苍白,她无法使用更多的力量,否则就会被时空中那一颗时刻睁开着的眼睛发现。

    但在这交手之中,夏广却是忽然心中生出了些感悟。

    这感悟并不是对从前杀伐招式的升级,而是从心底而生,从前过往所修习的种种招式,都在他脑海里融会贯通,随着他的经历,所思所想,以及所有的感情而迅速的变化着,糅杂着。

    功法有五阶。

    普通,高级,宗师,绝世,以及世人所不知的传说,以及伪神话。

    越是高级的功法则越是难以修习,而修习成功之后威力自然也会越大。

    然而内力再强大,若是没有招式将之使用出来,顶多是下意识的调动,而产生防御作用。

    招式也有着凡简,精妙。

    使用招式的人也有着相性。

    相性度高的,则可以超常发挥出原本功法可能不具备的威力。

    之前在京城之中,黄升上将军虽然说招式也是和内功一般的分类法,但其实这是存在谬误的。

    起初招式固然是需要巧妙,甚至因而产生正大光明,与邪异之分。

    但至了某一地步后,精妙并不算什么了。

    夏广越来越感觉到自己在学了那么功法后,十八般武艺中可谓自己都有臻至九层境界的招式,但熟练却不是圆满。

    内力可以靠着毅力去修行,但是招式不行。

    因为对于招式来说,在突破了技巧的界限后,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心境,是意境。

    若要更上层楼,不止是熟练那招式,而是去观察自己的心魔,并与之对抗,在对抗之中令心境越发沉稳,也令自己的境界越发的高明。

    这些东西,都不是可以通过著书立作的功法所学到的,也许可以通过原本上的字迹,去体会书写者当时的心境,但最终却还是需要自己来。

    那么,我所有的内心是什么呢?

    在这大战之中。

    夏广却是在沉吟着,他蓦的心中有所感悟,看向那已经断裂的越来越多的长戟。

    杆已寸裂。

    而两弯月牙之中,也是落下了一块儿。

    只剩下仅残的一弯,在两人力道之下,随着被吞噬的杆飞快的向着中间而去。

    那是月牙。

    也像是一把刀。

    想到刀,夏广忽然产生了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那熟悉感又很快的糅杂到了手中的断戟上。

    他忽的笑了。

    因为他忽然有一丝悟了。

    这并非临阵突破,因为他本就占据上风,只是这一场似乎是势均力敌的对战,让他的某些积累达成了质变。

    此时,风月禅那占据的老僧也是心有所感,而抬起了头。

    不知何时,他对面站着的那披散黑发少年,气质似乎变化了。

    似乎是浮现了隐约、坐落天外的风景,而那黑甲少年,似乎已经卸下战甲,扛着鱼竿,悠闲的走在着茫茫的起伏的绿原之上,不慌不忙,身后又似乎有着简单搭建的小屋,屋前有着个少女,在招手,似是要他早些回家。

    如此悠闲,简直和此时的凶煞,惊险之情景格格不入。

    风月禅那一愣。

    这...是道心?

    这少年本心向逍遥,却身在此处与真佛厮杀,为何?为何?

    没有答案。

    因为下一刻,万般悠闲皆是瞬间幻灭,幻灭的仿佛之前看到一切都是虚假。

    无论虚假,还是真实。

    风月禅那只看到了这大周神武王一双冰冷、决然的眸子。

    然后。

    天地碎了。

    只剩下一道若银河倒流的光。

    这光芒,便是百里之内,皆能看到。

    那是已经断却的方天画戟,也是这少年的气概,气魄,与狂暴内力糅杂在了一起,而使得力量发挥出了远超过往的程度。

    风月禅那忽然感觉到了这一戟中的大毅力,大宏愿。

    于是,他便是怒斥道:“区区凡人,也想屠灭神佛之地?不知天高地厚!”

    便是说话之间,一道道若有生命的金光骤然爆发,冲入了他指尖,佛光卷起,净化人世。

    但却净化不了此刻这持戟的少年,这大周神武王。

    “恶魔,尔敢!”

    风月禅那怒斥着。

    但夏广手中那明明断了的长戟,也是再次恢复了光华,光华四逸,原本已是占据上风的力道,变的摧枯拉朽,将那浓郁而黑暗的佛光轻易撕裂。

    力道不减,继续奔行,直将远处那风月禅那的玉佛像从中一斩为二。

    天地轰鸣。

    而他使用出这一式的玄奥心境,却使得他仿佛笼罩了曾莫名的光华,威严无比,不容亵渎,甚至比起那佛像,更如神明。

    玄寂眼中闪过一丝惊惧,随后则是嫉恨之色,那原本只不过是些微的狰狞,此时却是更加熊熊的燃烧起来。

    “好好好!”

    老僧连道三个好字,然后周身佛光若潮水一般褪去。

    玄寂眼中恢复清明,抬头疲惫的看了夏广一样,神色复杂,虚弱道:“施主刚刚这一式可有名字?”

    夏广缓缓转身。

    而淡然的声音却是随风飘去。

    “三山半落青天外,一戟中分白鹭洲。”

    白鹭洲乃是传闻之中的神佛居住之所,而这区区凡人,竟要中分此地?!

    何等狂妄。

    又是何等霸道?

    玄寂摇摇头,似乎要说什么,但终究未能说出口,只是叹了声“阿弥陀佛,施主好自为之”,便是双手合十,竟坐化而去。

90.夺嫡

    七日之后。

    天下震惊!

    只因这半月之内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

    大周天子驾崩,夺嫡之战一触即发,公子桦有军方支持,而公子亨则是受到水镜宫文士力挺。

    京城毕竟是大阵之地,而军方大将则布于关境要塞,公子桦眼见着大事不妙,为求得一线生机,只能在黄升的秘密安排之下连夜出了京城。

    登基仪式就要在除夕之后举行,新年,新帝登基,再恰当不过。

    这是第一件大事。

    第二件大事,更是令人匪夷所思。

    大周前天子临死前册封的神武王,不知什么原因,单枪匹马,奔袭千里之外,对战绿萝禅宗方丈玄寂。

    神武王虽然威武,但是毕竟年龄还小,虽然在幼年之时就挫败了白莲教,但玄寂岂是白莲的六色圣使可比?

    但对战之中,神武王竟然心境化意境,意境引动天地之气,而彰显于外,百里之内皆能见。

    三山半落青天外,一戟中分白鹭洲。

    似是不少人都听到了,感到了那神武王心中的念想。

    那是对着悠闲的渴求,却也是最狂霸的念想。

    白鹭洲,乃是传闻之中仙佛栖息之地,一戟中分,岂不狂妄?

    随后,那轰鸣的巨响,就是响彻了百里的人间。

    风月禅那玉佛佛像一分为二,而耀世传奇榜上的传奇高手也是就此陨落一位。

    千里奔袭,只为毁一佛像。

    只为杀一方丈。

    这是何等的怨恨,又有什么怨恨?

    正道众人看到的是一个肆无忌惮的疯子,一个狂妄霸道,却天赋可比鬼神的疯子。

    除夕将至,新皇邀请天下而去。

    他们便是要去,质问这样一个疯子,为何要做出如此事情?

    魔道众人却是看到了一个强大的,随心所欲的霸主在崛起。

    三山半落,固然悠闲至极。

    但是那境界之中,却依然藏着霸道无比的因素。

    一戟分开的,怎会是区区土地?

    那大周神武王的心中,所渴求的,是能斩杀神佛。

    何况朝廷和江湖终究存在着隔阂,除了少部分人敬佩之外,更多的则是敬而远之。

    ——

    眉间一点山。

    青衣老者正坐在悬崖边,看着涛生云灭从山隙间而生,他留着山羊须,双膝上盛放着一把剑。

    “吹雪,这少年就是你说的那人?”

    老者身后,屹立在风里的,却是个白衣飘飘,眉间朱砂少的女,腰间的金丝上缠着把碧绿的剑。

    常吹雪自然知道自己师父是什么意思。

    一个能杀死禅宗方丈的人,实力固然强大,但每个人的强大都有来源。

    那么这过去小王爷,如今神武王的强大来源是何处?

    皇家有功法,有丹药,有资源,固然不错,六岁灭杀白莲教可能只是一种造势,因为大周可能需要这样一个后期之秀的名气,来镇压江湖。

    所以,他们都默认了。

    但自家徒儿不会说谎,这西蜀刀神墓穴之行,无论是那夹层空间的乱石林,还是被夺舍了的东海万家副家主万壑雷,以及恐怖的四不言,自然都是真的。

    能冒死,使用秘法,重伤从邪魔处逃出,尽管可疑,但却未必不可能。

    可是,结果却是那邪魔被夏广挡住,而且最终似乎活着出来的不是那四不言长生殿中的魔鬼,而是这夏广。

    只因这夏广足够强大!

    强大的匪夷所思!

    出来之后,天子便是生了大病,然后神武王又去灭杀了天下正道魁首之一的绿萝禅院方丈。

    再结合他之前毫不留情的杀死了九重山的高徒方百世。

    此中事情,细思恐极啊。

    常吹雪聪慧至极,每周会有两天时间,独自静坐半日,闭目调息,去驱逐一切杂念,以求及早的领会属于自己的心境。

    唯有心境存在了,招式才会圆满。

    招式圆满了,有些极难的功法才能修炼,也才能圆满。

    青衣老者能想到的,她自然也能想到,只是回忆起当初那少年唇边溢血的模样,以及所说的那一句“人,绝不卑贱”,一时间有些恍惚。

    青衣老者又道:“江湖险恶,邪魔更是如此,你是否被骗了?”

    常吹雪轻轻叹了口气,再次抬头时,却已经目光坚定:“师父,这一次,吹雪相信自己的判读。”

    青衣老者道:“原本烟花三月,江南道,白云天上城,还想试他一试,只是如今他竟然按奈不住,出手杀了禅院方丈,已经没有必要了。

    除夕将至,天下正道都会涌至京城,向那飞扬跋扈,不知力量从何而来的神武王,问个明白,讨个公道。

    你...就不要去了。”

    常吹雪咬了咬唇:“我欠他一条命。”

    “忘了吧。”

    青衣老者摆摆手,“明日去山巅的飞瀑崖,面壁三个月吧。”

    小剑仙依然站着不动。

    她不知道为何那个少年要去杀,而且能杀了禅院方丈,但是她就是觉得这样一个人,绝不是什么邪魔。

    更重要的是,她还欠了他东西。

    欠了就要还,否则就一辈子在心里了。

    见到她犹豫,青衣老者冷声道:“邪魔救你,不过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只是此刻忍不住露出了马脚,有什么欠不欠的,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我教你么?

    还是说你喜欢上了这个神武王?

    想去做个王妃,享一世荣华?”

    小剑仙一惊,师父这话说的极重,她急忙跪下道:“徒儿不敢,明日就去飞瀑崖面壁。”

    ——

    风神山。

    百花凋零。

    这一处,山峰与山峰之间间隔短不过数米,长也不过是多米,山尖平稳,而弟子则可以在这横风乱流中练剑。

    顺风,逆风,以此来锻炼剑招,提升心境,甚至一同柔和本门的内功心法。

    “看来这一次残儿是看走眼了。”

    一名矮个子的中年人叹息着摇了摇头,“残儿还在外面送英雄帖,只是发生了此等事情,我们怎可能还上那邪魔的当?

    想必是禅宗方丈发现了什么秘密,而那邪魔终究忍不住露出了狐狸尾巴,而杀人灭口了。”

    ——

    某一处古道。

    高大的川字眉少年勒住缰绳,他背负着沉重的长剑,却是听着风媒传来的消息,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他回忆起当初在那酒楼之中,自己与那小王爷见面的情形。

    想了又想,他才低声道:“我绝不信!”

    为什么不信?

    因为那道身影,已经成为了他尊敬,而追逐的对象。

    他绝不信。

    只因尊重,敬重。

    想起乱石林里,那一番慷慨陈词。

    想起高楼之上,那少年唤他一起饮酒,丝毫没有因为之前他的轻佻而有丝毫的责怪。

    试问这样一个人,如何是邪魔?

    但不论如何,江湖各大门派已经都将矛头对准了京城。

    至于四不言的浩劫,在一些得到林残消息的掌教看来,第一步,就在那大周的神武王。

    因为,他有问题。

    风云际会。

    皆是因为那个少年,一人一戟,斩杀了一尊佛像,一个方丈。

    为的是什么?

    不过是心中的一口气罢了。

    人若不能快意。

    憋屈的,算计这,算计那,活在这江湖里。

    那还叫活着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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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6106/ 第一时间欣赏无敌小皇叔最新章节! 作者:剪水II所写的《无敌小皇叔》为转载作品,无敌小皇叔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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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敌小皇叔介绍:
小皇叔翻了翻一本佛经,突然觉得任督二脉已经打通,想来其中定然是夹着什么玄奇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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