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烟花三月下江南
人越来越多。
江湖之客,正邪两道,数十人,数百人,千人,最终过万,里三层,外三层,却是无人接近那凉亭五百米之内。
亭里横卧着黄金棺材,亭外的蟒袍王爷已经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
他神色没有畏惧,只是抬眼看了看那天,天有些阴沉,而黑云之里,那一双无情、只看着大势的眸子还没有注视过来。
“江湖儿女死江湖,也算是魂归故里,心也可安了。”
群豪眼中,那中央的少年忽然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这就是你的遗言么?”
披着黑色羽毛装饰斗篷的男子缓缓走出,双手拄剑撑着身前,他乃是剑陵此代守灵人,更是耀世传奇榜上排名第二十九的“炎起”张九灵。
“不是...”
神武王猛然抬起脚,踩踏在长椅一边,右手抓起被饮尽了的酒坛,扣住边缘,便是仰头,任由酒水从面颊划过,湿了领口,入了咽喉。
“那是什么?”
张九灵冷声道,就在他说话的功夫里,江南道剑陵那令世人忌惮的七绝七星北斗阵已经布置到位了,七人一组,至少宗师为首,合计七七四十九人,再为大阵。
主阵人需得踏入传奇。
而近日,这阵主更是当代兵墓南门的守灵人,可谓是最大威力了。
夏广听之任之,像是傻了一般,丝毫不管这布阵,他饮完之后,便是温柔的将酒坛放回了桌上,抬起头,眸子依然明亮:“人死之后,无论富贵贫贱,天地皆是一视同仁,江湖儿女弃尸野外,就如将军战死沙场,反正不过一抔黄土,千年之后都是尘芥,身前身后事都成空如梦,你们若都死在此处,至少黄泉路上不会孤独。”
哈哈...
不知谁轻笑了一声,然后人群里便是响起了稀稀疏疏的笑声,这笑声被放大,变成了嘲笑、哄笑。
这大周的神武王是否被自己的战绩,和个人武勇冲坏了脑子?
此处万人围聚,便是一人丢一个暗器,也是如漫天骤雨。
便是一人与他拼一招,也可以生生耗死他。
何况人力有时而尽。
何况人非神明,怎会永不失误,一个破绽,就可以致他于万劫不复。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知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年轻人啊,真是血气方刚,许多年前我也曾和你一般不顾一切”,张九灵摇摇头,只是这位剑陵的守灵人依然有些困惑,别人的困惑他不在乎也不想问,但眼前这一位,便是这霸气,这豪情,就具备资格让他去问。
张九灵问:“你为何不带千军万马南下?”
神武王不答。
张九灵又问:“你是否是接受不了那血仙子逃婚,所以执意南下?”
他这话说出口,群豪里有些人便是又笑出声来。
神武王仍然不答。
张九灵奇道:“你可知天下群豪已经选出了武林盟主,正准备去寻你,但是你却自投罗网,你求死?
还是觉得你能杀死我们所有人?
若是前者,我无话可说,一个心太弱小的人,即便实力再强,死就死了。
若是后者,你可是在痴人做梦?”
梦字刚出口。
那七绝七星北斗大阵便是缓缓转了起来,剑陵的剑气旋转成流,压迫而下,使得其中之人的压力骤然增大,似乎是天地之威,使得空气都凝滞,而阵中人的气血流通也变缓。
变慢。
变得无法呼吸。
“呵...”
神武王笑了起来,站起了身,散发于肩,发尾还染了些酒水,湿漉漉搭在脖子上,他忽然觉得被误会也挺不错。
也对,在世人看来,若是一个男人被逃了婚,那么便是这男人再有本事,也是一件可笑的事。
那就误会下去吧。
他不去解释什么“天道杀劫,佛魔交接,为万世之安宁,只有穷尽这份因果”,这因果的起源算来也是他那未曾谋面的父亲所结。
禅那的魔念,说来说去,未必不是冥冥之中注定了的。
这翻涌的大势,便是今时今刻,注定了一场浩劫,劫后,这片土地便是成了黑暗的魔国,一个唯有仇恨,虚伪,杀戮的土地。
他不愿,他不想,但既然注定了,那就由他来主持。
所以,这位神武王似是舒了口气,起身握着漆黑的方天画戟,手指拨动,那长戟便是舞起了两圈极长的黑光。
啪...
长戟落定,扛在了蟒袍的肩上,“你误会了,只是北地此时还飘着小雪,而江南却已春暖花开,我慕名而来,看看这小桥流水的风景。”
群豪面露古怪之色。
你特么,独行十数万里,直下江南,就是为了看风景?
夏广不管别人的目光,继续像是自言自语道:“我那愚蠢的皇兄曾说过,我到这年龄,又有了封地,怎么着都该迎娶个哪家大臣的闺女作个王妃,他还说要为我主持婚礼。
可惜皇兄走得早了。”
群豪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知这大周一手遮天的神武王为何此时说到这些,只是他们似乎对先前的天子极不感冒,当提起他名讳时,便是有江湖客在人群里跳骂了起来。
“那暴君死的好!”
“当真是老天有眼,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不错,他若非硬是要推行‘江湖监管使’,若非要加税,关外绿林豪杰们又怎会反?”
“说是侠以武犯禁,说什么长此以往,律法如狗屁,国将不国,说什么强敌环伺,需要资金来增强国力,抵御可能至外敌,全是狗屁。”
“他也不去看看官府多贪,也不去看看百姓是欢迎我们这些快意恩仇的江湖儿郎,还是喜欢他那安插各处、效率低下的巡捕。”
“此等暴君,与太上皇决然不同,真是不晓得太上皇那般仁慈之人,怎么会有那暴君和你这种邪魔外道的后代!”
“...”
江湖群豪们,你一言我一语。
夏广忽的明白了皇兄这些年都在做什么事,为何白发总是生的那么快,又为何总是面容憔悴,身形消瘦。
做皇帝,不是最爽了吗?
后宫佳丽三千人,一言定人生死,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不是最舒服了吗?
大周神武王轻叹一口气,露出缅怀之色道:“幸亏我这皇兄走得早,否则硬是指定一个哪家的闺秀给我,然后天天在我耳边嘀咕着“规矩规矩”,我还不烦死?
我这人最怕烦,最喜欢悠闲,最不好权势,想来想去,能陪我过完一生的也只有江湖儿女了。
此番南下,早已听闻江湖第一世家第一美女皇莆香。
既然烟花三月,江南陌上花开,我便如约而至,来摘下这一朵最美最绚烂的花。
诸君,谁能为我带路?”
107.便是染得一身红
“你一定是疯了。”
张九灵大笑道,“但你这般豪气,若只是个江湖客,我必请你痛饮一番。
只是此时此刻,今时今日,你却必须要死。”
话音落。
七星北斗便也落了。
明明是阴天,但是一股无以形容的强大气魄忽然在阵的边缘浮现,这些气魄如同神明指路,如同仙人眷顾,使得那七七四十九人气势大增。
出剑之迹,尖芒点点,如是星辰漫天。
而奇怪的是,这四十九人封锁的空间里,空气却几乎是凝滞的,安静的,无声的,甚至沉重的。
若是寻常江湖客,哪怕是宗师,甚至绝世高手在其中,都会感到一股极强的压迫感,然后产生诸如“气血不畅,内力不匀,重力陡增”之类的感觉,然后若是心态不好的,实力怕是都无法发挥到原本的三成。
夏广忽然大笑起来:“你们一定不知道浮世天罗上,还可以悟出第九门绝学,今日...便以此送你们西去。”
“狂妄!”
张九灵冷笑一声,双手拄着的那把若是长铲的阔剑也是猛然出土,奔行之间,整个人便是施展身法,骤然拔起,行至最高处,又是折转逆冲!
坠落于天顶,仿是漫漫星河之中,最炫的一颗星坠落了。
大阵的所有气势,四十九人已经足够恐怖的气势,骤然之间全部加诸于这守灵人之身。
这一剑。
从天而来。
替天行道!
“受死!”
狂啸一声里,天将倾倒。
群雄眼中只是看着那恐怖的战场,剑阵之中,蟒袍的王爷像是呆住了一般,也难怪,哪有人等到这剑陵将这绝杀之阵布置好的?
那一剑携带天势,从天而降。
而夏广却慢悠悠的挥舞方天画戟,迎接着那浩荡的剑气,刺出了一戟。
平平凡凡。
这却是第九门绝学《天命不可违》。
戟尖对上剑尖。
若是黑龙逆冲,对向漫天的毁灭。
压抑之下的一刺,对上这集聚了天地之威的一剑。
轰!!
刺破人耳膜的炸响,难以言说的尘土飞扬,连这本已暗淡的白昼的光也尽皆遮掩。
围观众人只觉得一股绝大的气浪冲击而来,功力弱些的非得沉身马步,而强些的则需要运起抵抗,还有些未曾来得及应对的,则是直接被这排斥的巨浪推开了,飞到半空,撞击在一起,才狼狈的调整身形,踉跄着倒退,站好。
烟尘散去。
风浪平息,才显出唯一站在如薄雾之中的人影。
黄金蟒袍,依然是扛着方天画戟,那聚集了天地之力,大阵之力的传奇守灵人,竟然被踩踏在他那双皮靴之下,生死不知。
咔...
一脚随意踩碎靴下头颅。
神武王扫了扫目瞪口呆的众人,又看了看天空那无法穷极的深邃,温和着皆是道:“这便是通过浮世天罗所悟出的绝学《天命不可违》。
我,就是天命。
怎么,还没人听我的话,为我引路?”
群豪们深皱着眉,严阵以待。
而一声凄厉的哭声,从人群里传来,那是一个清秀男童,挤开人群,拿着剑便是向着黄金蟒袍的神武王奔来。
“恶贼,你杀我父亲,你为什么杀我父亲!”
而那清秀男童身侧却是有个虬髯大汉,急忙伸手抓住他的后衣,“回来!”
然后这大汉便是直接点了这清秀男童哑穴,然后往后一抛,低声道:“带少公子走。”
两名青衣剑客便是接住那男童,然后便是背起,急忙后退。
这是剑陵未来的主人。
兵墓的南门,就靠他了。
男孩姓张,名南离,此时被剑侍背着,穴道点着无法动弹,无法开口,一双眸子却是死死盯着那蟒袍男人的模样,似乎要把他的样子刻在心底。
夏广自然不准备斩草除根。
这样的恶念,便是这天地浩劫的养料。
恨吧。
能恨多久呢?
寥寥百十年而已。
面前虽有上万的江湖侠客,夏广却并不看在眼里,再强的江湖侠客,遵循着旧路,终究是还会无法突破屏障,停留在红尘境中,任由诸神拿捏。
趁着这杀劫,他未必不曾抱着寻找到一线生机的机会,而那三颗神珠的第一颗“浮世天罗”他已从中获取了天章,这天章玄之又玄,却是残缺无比,可以参悟,却无法获得什么,想来却是需要三分合一之后才能得到那触及神明境界的功法。
只是是什么呢?
这般的神珠玄之又玄,阳魔阴鬼们寻找数百年也不过才寻了两颗,这第三颗又岂是那么好寻的?
所以,夏广便是决心靠着技艺来试一试。
反正他来此是杀人,反正,这天地的浩劫,由他担着,这罪由他负着。
在此之前...
群侠眼中,蟒袍的神武王双手握着那黑冷肃杀的大戟,身姿宁静,闭目,他四周皆是敌人,无论对向哪边都不算的错,“若是不引路,那我只能杀出一条路了。”
沉静的嗓音里带着无比的狂妄。
“恶贼,我们苍海三刀王来领教领教高招!”
三刀掠来,一刀贴地,双刀则是若是走马灯般,每一步都踩踏着奇异的轨迹,旋成两圈令人目眩的流。
当,哧...
急促的三两声撞击,夏广这一次没有动用超凡的内力,只是纯粹用内力维持基本的力量,而靠着技艺来迎战,来对敌。
戟出,撞击,然后破体,退后,前进,动如雷霆,难知如阴。
转瞬这三人便是捂着脖子,扑倒在地,血潺潺,如那南方绽放了些时日的鲜花艳丽,“再来。”
闭目的神武王感受着,不去动用那不属于人类的碾压力量,他的心里本能的有些惊惶,但这些慌张却是被他暗自里嗤笑一声,便是压抑下去。
没有人回应他的“再来”两字。
破杀剑陵传奇主持的剑阵,再闭目杀了三名在江湖里名气也是不小的高手,这已经镇住了场子。
便是千万人,也无人再敢去轻弑其锋。
轻轻的笑声传入他们耳中。
“要么,一起来吧,便当是我赏花摘花前,先染得一身红,也省的去换新郎官儿的衣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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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千山暮雪(第三更)
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天下第一的美人在宣纸上缓缓落下这句词,末了收尾却是在问号的那一点上顿了顿,似乎是在思考,疑惑,以至于那点成了团,团又渲开,化作败笔,污了整张墨宝上的笔意。
皇莆香,或是该称呼为第三梦搁笔不写,身侧绿裙的丫鬟也停下研磨,悄悄看了一眼那纸上写着的词。
词是问情之词。
小姐莫不是真的动情了?也对,还有两年,便是小姐定下的招亲了,这天底下自然只有最优秀的男人才能牵起小姐的手,护佑着她,为她遮风挡雨。
一时间,这丫鬟也是对未来的姑爷心里生起了向往,只是想着会是哪家个名动江湖的少年侠客呢?
无论怎么样,至少希望能真心对小姐好,听世家里的人说小姐在孩童时候曾经走丢过,幸好仙佛保佑后来竟是有折回了,只不过大病一场,从此落下个不喜与人相交,相谈的毛病,只是喜欢独自静静坐在香蝶院里。
皇莆世家家主也是心疼自己女儿,便是扩建这香蝶院成了香蝶园,各地采买奇花异草,又购珍石、异宝许多,才搭建了这个幽静而富有禅意的小园林,留给这足不出户的小姐。
园林接着一弯寂静的水,通向皇莆藏书的琅嬛福地。
小姐无聊了,便是乘着一叶扁舟,举着罩盏烛火,朝霞里去,晚霞里归,日子久了竟将整个琅嬛福地的藏书都背熟了,甚至一语道破家主练功之中的某个破绽。
家主起初不信,但只是稍经试验,便是明白了...
小姐又是道出了解决之法,家主抱着试试的心照做,然后竟然是突破了当时的瓶颈,在武学修武上更进一步。
从那一日起,小姐便是又指点了这皇莆世家不少人,甚至有些江湖上大人物前来,也是抱着好奇的心思来与小姐聊两句。
小姐只是隔着白纱帘,与来人交谈,三两句便是可以说中要点。
从此之后名气是越来越大,江湖皆知这十大世家之首的江南皇莆家,出了个了不起的女子,玲珑婀娜身段,秀发长及臀部,丹凤眼桃花眸,妩媚如晚春里的明月,而眼角之下还存着颗泪痣,只可惜皮肤略显苍白,而似是久居屋中而显出些病态。
“不需你研墨了,下去吧。”
绿裙丫鬟盈盈拜道:“是。”然后就退后,从正门那颇具备古色味道的青砖拱门里低头去了。
第三梦将刚刚写的宣纸随手捏成团往后一抛,身后一只墨如黑炭的猫儿便是忽然跳起,张开大嘴便直接将这纸张吞入腹中,隐约间可见猫唇里两排细密的可怖锯齿,吞完之后,那猫儿就又是匍匐着蹲下,靠着快水畔的大青石蜷缩成团,似是眯眼睡下了。
狭长如月的眼眸静看着远处秋水。
心思却已经飘到了远处。
我这搭档如此杀戮,是魔性大发了?
可是,他不是这样的。
第三梦前些时日隔三差五的去找夏广聊天,自然是明白这位的性格,甚至开始怀疑这位要么是失忆了,要么是演的太好,因为他除了那恐怖的魔身之外,竟然没有半点魔鬼的气息。
虽然她很喜欢这种气息。
那么...你如果不是魔性大发,却是化身人屠,究竟是要做什么呢?
便在这时,拱门外又响起“哒哒”的脚步声,竟是那绿裙丫鬟的去而复返,她唇边带着阴冷的笑,上来便是低声问道:“神武王在江南道入口杀戮,你可知晓?”
第三梦瞥了她一眼,知晓是另外的阴鬼短暂的占据了她身体,她正欲如实回答,但话到口边不知怎么就变了,“当然知道。”
那绿裙丫鬟神色略有舒缓,低沉急促道:“不是这么进行的,他与我们一起,杀伐如此之多,若是引起那位的注意,这事情就大了。
大势虽如此,但只能瞒过那位的感觉,若是真的将目光投向此处,那么这我们与...总之战争就会升级了。”
第三梦笑了笑道:“那你去和他说?”
短暂的沉默。
绿裙丫鬟道:“不要忘了,若是再无大势庇佑,即便是藏入夹层空间,我们也是死路一条。你,我,甚至是他,都再无退路,我们已经被盯上了。”
说罢,她便是转身离去了,留下第三梦一脸若有所思。
看了看阴沉沉的春日里的天空,门外却是传来一声恢复了清明的丫鬟声音。
“小姐,二公子要见您,说是有急事,关于那近日里传的沸沸扬扬的神武王。”
然而温和的声音略作停顿,便是传回两字:“不见”。
——
一身蟒袍已成红。
满头黑发也成红。
站在血泊里的男人静静思索着,他周身依然还有人,但全都是丧了胆的人,是江湖之客,但再骁勇的江湖客看到了杀人如割草的景象,也是骇然无比。
再残忍的景象也比不得这屠戮八千,满地尸骸的恐怖。
这...这还是人吗?
夏广向前走一步,那残存的江湖豪侠们便是急忙往后倒退,一进一退,他们已经被吓得胆寒了。
原本他们还是想着这男人真是被四不言夺了舍,但现在却是发现他并没有使用太多力量,而只是凭借着单纯的戟法,无穷无尽的体力,以及杀伐之心在战斗。
换而言之,他是以武技杀了如此多的高手,万万次的交手之中,竟然没有丝毫破绽。
就如最精确的机械。
哒...
哒哒...
远处忽然传来脚步声。
“诸位,我来晚了。”夹杂着灰白头发,劲装疾服男子出现在路的尽头,他虽然病恹恹,但此时出现却是无比可靠。
“是盟主!”
“是华盟主!”
惊呼声还未停歇,那华无成便是抬目看向了路另一侧的血袍神武王道,也不做铺垫,直接扬声道:“天下神珠莫要以为只你一个人有。”
夏广抬头道:“哦?”
“浮世天罗,谷玄宿定,人心百态,三颗神珠,第二颗在我手里。这可是苍天已知你这等恶魔必将屠戮人间,所以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今日,我便来屠魔!”
华无成一番话便是在一行人心里激起了轩然大波。
难怪盟主如此厉害,原来也是获得了那神珠。
这武功竟能如此厉害,几乎是一步登天,而修成之后完全不是人数可以战胜的。
众人刚是想着,那灰白头发的男子便是抱剑而出,身在空中,右手却已是握在了剑柄之上,原本的颓势被一扫而空,这一刻,人剑合一。
华无成就是剑,剑就是华无成。
恶魔扮着正道,而想着和平的人却是杀伐无度,站在天下对立面,世间之事也不可不说奇妙无比。
戟光,剑光。
交叠在一切,又炸开千百道凶厉光华。
天命般无可违逆的戟,与宿定了必然杀伐的剑相碰,两人已经成了残影,在阴沉接近暮色的时分里,时不时传来一种玄妙的撞击感。
两人全力施为,招式之间却已是脱离了单纯的式,而是充满了玄奥晦涩的意。
杀伐之意,君临天下,与那独特剑意。
最终,残存的群雄眼中只见两人再次撞击一起,狂风声浪如满月潮起,向着周围激扬起血滴。
轰然一声,却见两颗璀璨耀眼的珠子从那近乎爆炸的中心飞射而出,在残存的群豪眼里飞向了辽阔天空。
而雾气散去,华无成跪倒在地,他左臂已断,面露痛苦之色。
此时见着那珠子飞远,便是整个人也是箭射而出,伸手一探,未曾摸到,面色变了几变,远远遁去,似是寻那珠子去了。
夏广闭目,并未追赶这华无成,这不过是两人早已说好的演戏而已,只不过他多演了一些而已。
而且就在神珠爆发的那一刻,他的左手摸到了那颗“谷玄宿定”神珠,此时脑海里印入无数的新的知识。
似乎是冥冥中两颗神珠浮现在了黑暗里,熠熠生辉,但却彼此距离甚远。
还差一颗,就可以窥探到人类的秘密了。
109.虽千万人(第四更)
夏广看着那断臂的华盟主离去,后者也只是借此机会立场而已,否则两人还真打个你死我活?
至于这两颗神珠最终会落在另两位即将参上的阳魔“金断水”及“薛白衣”手中,继续扮演大侠来征伐自己,直到按照商议好的,通过这两颗神珠来引起席卷整个江湖的腥风血雨,甚至逐渐将周边全部拉入。
这是阳魔们的计划,但却不是夏广的。
他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此等密集的杀伐不知道能否引得天道的注意,毕竟现在自己可是站在魔鬼的阵营,时间久了,可能有变啊,毕竟魔鬼们也不是傻子。
静默。
沉思着。
看着天空越发阴沉,春雨不顾人间纷乱,依然笼罩整个江南,催促着满地鲜血若红蛇游丝,四处蠕动蔓延。
神武王垂头,黑发湿漉漉搭在额前,脸颊,他静静站在这片似已成了血海地狱的世界里,神色幽深,完全不似少年的模样。
若是其他富贵子弟,怕是这个年龄还在各个门派勤学苦练,或是在学堂里高声诵读,略微紧张的等待着先生抽查,又或者是浪荡纨绔,沉湎烟花柳巷,一掷千金只为听首小曲儿。
但他不行。
他是大周神武王,是要在这风雨飘摇里为天地立心,将动荡扶定了,然后可以安安稳稳过些逍遥悠闲的日子,陪着亲人,育着子女。
他不是游侠。
不是大侠。
不是孜孜不倦求着长生的道人。
也不是玩弄手段,争霸天下的帝王。
事实上,他虽然不说,但是心里已经理的很清楚了。
佛魔交接,之所以玩这种仪式一般,灯下黑的手段,无非是惧怕天空之中那一双眼睛,姑且算是天道,这是一个管理者。
按照原本四不言的计划,皆是挑起这个世界原本的纷乱,它们的亲自出手实在是少的可怜。
而那禅那魔念假扮成国师,从中煽风点火,穿针引线,却也不去直接杀了一国之君,甚至在最后也不过是用了一种隐晦的寄托于人原本体质虚弱的诅咒,算是落井下石,这才杀死了皇兄。换句话说,风月禅那的魔念也没有亲自出手。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天道不许,或是这事儿已经有些触及底线了,佛魔拿捏不准,只能尽可能不越这雷池。
夏广很清楚,他现在是站在四不言阵营,所做的一切即便是追根溯源,也是归结到全体四不言的同意认可。
所以,他造杀戮,越雷池,同时派遣了二十七护院家丁悄悄潜伏,向着绿萝禅院及其他禅院而去。
烧佛像。
一院留一佛。
你们要遮遮掩掩,我偏要把这块黑幕全部扯下。
少年露出一丝并不温暖的笑,踩踏着人间的皑皑白骨,托起垂天而落,那若是牛毛绣花的烟雨,温暖的不似北地的冷冽。
铿...
方天画戟沉了沉,神武王身形动了。
他足尖点地,身若游龙,一步便是数十米外,陌上花开,这冲击的速度虽快,虽疾,但却如此温和,温和的不会将沿路的花儿摧毁。
太多太多的重量压迫在他身上。
比起诸天神佛,这小小的神武王身份几乎可以不用去提。
佛前叩首,管你王侯将相,都是一视同仁。
魔起杀戮,手起刀落,人头有几个不同?
大势交接,诸神抛弃,魔影已临,而人间却是举世皆睡一人独醒,半是疯癫半是魔。
不是求救世,只是希望着钓出的鱼儿不会吐出人肉,只是希望着数十载后,自己的后人不会活在只有憎恶的杀戮世界里。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那就趁着此时,将这天地捅个窟窿。
他默然地迎着风雨。
扛着大戟。
七杀也好,贪狼也罢,后代史书上怎么记载,随他去吧。
江南道上,八百亭台楼榭,皆是烟雨之中,扛着长戟,背着棺材的男人与这一切画面格格不入,唯独眉眼之间的温和,却是有些入画。
数十里大街小巷,数百数千正道豪杰,邪魔外道,或是持剑冲出,扛着枪发出凌空必杀的一刺,又或是阴毒暗器接连不断,化作黑暗里伤人心肠的小箭,一重接着一重。
无非是杀。
一路走,一路杀。
上古奇侠十步杀一人,此时却是十步杀十人,百人。
染得一身绯红如魔。
蟒袍上那刺金的巨蟒早成了红胭脂血染的袍子,再辨识不出面容。
杀出寂静的道。
神武王安置了黄金棺材,忽然停下脚步,纵身一跃便是上了一座孤独的小舟,皇莆世家坐落在湖心之间,若要前去最好是寻得一座小舟。
但那舟上船夫显然也是江湖中人,看到来人,也是硬气,咬了咬牙便是直接凿沉了小舟,啐了一口“休想”。
近百艘湖边画舫孤舟,皆是一一沉落。
夏广摇摇头,也不生气,杀的够多了,也不少这几个硬骨头,他只是握了握长戟,弯腰放在那烟雨迷离里,一圈圈涟漪不断的湖面上。
那硬骨头的船夫只是冷笑着,他在凿船的那一刻自是将生死置之度外,此时更是嘲笑着:“便是石头放在水上也会沉没,你这大周神武王怕不是脑子真的有问题吧?”
但是,长戟没有沉入水中。
而若一叶漂浮,血蟒袍子的少年只是轻轻弹指,那方天画戟便是向着远处荡漾而去,破开数千重涟漪,瞬间已在数米之外。
他踏地而起,像是御风,袍上之血,滴了一路,宛如水中桃花朵朵绽放,而须臾之间,那双漆黑皮靴却已是踩踏在了浮着的方天画戟之上。
烟雨一丝又一丝,江南风光正美。
血染的小桥流水,百舟毁尽,那万顷的西子湖上,却是披头散发,一戟独行,随长风而去,赴那无人邀请的盛宴。
船夫双目瞪大成铜铃,吓得一屁股坐倒在污泥里,老茧遍布的双手啪的一声砸落到泥水坑中,他目光只是随着那少年的背影远去,再远去。
此子岂非仙人?
但为何又染得一身血?
就如那上古怪谈里,全身燃烧着火焰的恶魔,却是白衣飘飘,遗世独立,出尘而去。
无比的矛盾感充斥在这船夫的心头。
似乎正邪,神魔,都无法来定格这一刻的画面。
他就是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下当是再无这般人了。
诸葛村夫,带着童儿姜天水坐于岛屿之上,杀阵已经布置妥当了,强弩之末不穿鲁缟,这神武王就算真是魔鬼,今日也需得折在这里。
第一皇莆世家自也是底蕴极厚,八方云集的强者,高手,大侠也都是汇聚此地,誓将这湖心美如水墨的岛屿,作为安葬那恶魔的墓穴。
天空没有风云,只是飘着凄迷小雨。
远处那站立在方天画戟上,孤零零的身影宛如仙人,待到戟尖碰及了浅水的沙,神武王便是一步踏出,随手一招,那染满碧水的大戟便是应声入手。
看着古色院宅外,带着斗笠遮雨的群豪站成一排,杀气冲天,便是连空气都停滞,便是连风雨都暂歇。
神武王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温和问道:“听闻这江湖最艳,最美的花儿便是生在这湖心的第一世家,喝完了酒,便趁着酒兴,特来取之。
想必,诸君定不会令我失望而归吧?
唐突之处,还恕小王冒昧。”
说完,便是一声豪爽的大笑,整个人拖着那已破千军,已杀万人的大戟如低伏黑龙,往着前方不知吉凶的群豪快步而去。
杀!
虽千万人,吾往矣。
110.小楼一夜听春雨
血在沸腾,只觉生死已成空。
大戟舞成狂魔,兵刃撞击之声,若是疾风骤雨在江南迷离里如泼墨。
神武王未曾踏过非人的红尘之境,只是用九层绝世真气连绵不绝,贯透了那已经极其疲惫的双手。
格挡,挥舞,刺,铲,脑海里无数动作自然而然的施展出来。
之前在江南道入口,便也是这般的杀戮。
杀敌八千,若是直接变成熊熊燃烧的地狱巨人,或是以八荒独尊神功那九十层窥见的一缕玄妙罡风,自是一息的事。
但他并不喜这样。
天下之事,固然成王败寇,但多少人赢了天下丢了自己。
如果你不是人了?
那么,你变得强大,还有意义吗?
一百个人,有一百个不同的答案,但想来至少九十都会说“能变强,能长生,能去探索更多,就可以”,还有九人怕是迂腐地说着些莫名其妙的话儿,余下一人非疯即傻。
所以,没有人是夏广,也没有人可以成为夏广。
他的答案很简单,两个字:没有。
很纯粹。
再要问,老子不喜欢而已。
那些都是极好的,极有道理的,但若是我不爱,便是一叶都不摘!
一步踏入刀光剑影,趁着醉意,将那染满西子碧水的方天画戟舞作地宛若黑龙低处盘。
碰撞的声音,杀伐的声音,怒喝的声音,质问,哀嚎,悲痛的声音。
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这大周神武王的敌人。
长戟刺出两分,再次从一人项上刺过,嘭出血花无数,顺势一斩,那下半的月牙儿又是变得绯红,周身缠绕,单手甩开,便是化作三四米宽的凶戾黑盘。
如是俯瞰,便是只见地面上像是有一朵墨色的花,在绽放着,在江南八百楼台烟雨里飘着,所到之处,皆是那全然无法入画的红色泼染,像美人指甲上涂抹的凤仙花汁。
技艺的提高倒是没什么。
夏广却是在不停感悟着,希望能够触及“人心百态”的真谛,他回忆起了那放晴山上斩灭禅那的那一戟,三山半落,中分白鹭。
那是仇,是怒,是人类的感情。
那么此时呢?
在这莽莽人群里,自己又是如何呢?
远处,皇莆家的四大杀手中的两人,一直蛰伏在人群之中,见到神武眼中的一丝恍惚,便是觉得机会来了。
武陵虎扛着鬼头刀,若是鬼影般贴在一名宗师身后,摒气凝息,如同死人。
如影随形,就是他赖以杀人的绝技,因为若是你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面前敌人身上,便不会去注意着敌人的背后,居然还藏着一人。
巴山猿手臂蜷缩在袖中,看似极短,但是一旦施展,连同握着的半臂短剑竟然可以瞬间刺出两米,配合着他修习的爆发性身法“八步赶蝉”。
那真是不动则已,一动便杀人,往往应对之人还未准备好迎战,就会死于他的剑下。
就是死前,也会产生一种“他...他的剑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的想法。
这巴山猿缩在带兜的石青色哑光斗篷里,利用着每一个卡点,卡住自己与那神武王之间,所有的视线,使得自身尽可能低调,而速度却越来越快。
可以说,这两人真是无愧于第一世家的绝顶杀手名气,各有擅长,各有专精。
一左一右,向着那血染蟒袍,发已如红的神武王快步而去。
咔!
再一道血缝从一名高手身前扭曲浮现,神武王戟落,一个横舞,便是向着另一侧扑来的名穿着刻丝豆绿长衫的枪客迎去。
他的戟势刚尽,而新力又起。
武陵虎,巴山猿相视一眼,觉得此时正是时机。
于是刚倒下的影子里,一道快准狠的刀风,就是呼啸而来,另一处则是静寂,无声,但却如飞蝗射来,那藏蛰的可以瞬间射出近乎两米短剑,已经备而待发!
“死!”
武陵虎怒喝一声,这一声运上了真气,算是震慑。
潜伏,敌人力尽,再加上这震慑,而这震慑还能更好的掩护另一侧的巴山猿。
两人配合无间。
便是经验丰富的老牌传奇高手,也是死定了。
何况,是一个力尽的神武王。
以你之名,将我皇莆世家推上更高之处,也让我杀手之名得以圆满。
两名杀手如此想着。
鬼头刀出。
短剑亦出。
然后这两名杀手便是忽然觉得天地变得非黑即白,脑子晕晕沉沉,睁开眼睛,看到无头的尸身,最后的念头是“那身体怎么好像自己”?
却见那夏广以难以描述的速度,和角度,将那大戟一转,月牙呼啸,就取走了两颗人头。
其实,此刻战场上如这两名杀手一般,怀着各种想法,藏着各种绝技的人多的是。
此处群雄,无一弱手,无一蠢货。
可谓是真正的正道精英集聚。
相比于他们,江南道“夹道相迎”的那些只能算弟弟们。
这里有小门小派的掌教,有着隐世的高手,有着渴求一鸣惊人的刀客,有着醉酒弹剑的少侠,有着城府深沉的刺客,各式各样...
但却殊途同归。
死了,就没什么不同了。
然而随着厮杀,夏广却忽然觉察到了一丝疲倦,那是彻底压制自己实力的必然结果,人力有时而尽,要么超越,要么屈服。
当累了,就容易感到孤独。
尤其是举目皆敌,一眼望去,皆是提兵向着自己的敌人。
浩大的声浪里,夏广忽的察觉到了一丝冷意。
随着那冷意,他半蹲,一式原本神怖无双戟法之中的“仙人指路”,便是将长戟甩向身后,尽头再是一刺,便是剑崩裂之声,然后是入肉的手感,以及一声带着苦笑的闷哼。
他也不回头。
能令自己感到冷意的,想来在这江湖绝非籍籍无名之辈。
只是还是死了。
人死了。
那把剑的冷意消除了。
可是,他还是觉得冷。
一抬头,原来是淅沥沥的春雨,春寒。
孤独的心油然而生。
又是片刻。
群豪忽然察觉到一丝玄奥无比的感觉,看着那魔王般挥舞着方天画戟,在造着杀戮的大周神武王忽似变成一名提戟登高楼的落魄将军。
百战归来,却因不晓变通,不问阵营被参革,一纸弹劾就剥去了再赴沙场的机会,打发来了这与他格格不入的江南烟雨楼,身侧皆是聒噪的文人雅士说着谈着风流,他却是一人拍遍栏杆,坐在楼顶,看着春雨,从早至晚,从夜幕到天明。
天明了,满身破甲湿透,头发湿透,长戟湿透...
神武王双唇忽然微微启了些,吐出无人能听见的一句话:“小楼一夜听春雨。”
他扬起了头。
但是,他的敌人并没有放松,杀的起兴的江湖豪侠便是向着那似是出神的神武王攻去。
神武王依然不动,像是傻住了一般。
但天地之间,那每一丝雨,忽然变成了一道气。
薄如刀,戾如戟的气。
哧哧哧哧...
万般的雨,万般的气,万般的薄刃如刀,降落在这片大地上,转瞬之间,便是彻底的安静下来。
千万之人,也不挡这细雨如丝。
小楼一夜听春雨。
竟使得那春雨化刃,刹那之间,就令这红尘的战场尘埃落定。
无论生死,群豪们都匍匐在地,看着那双染血的黑色靴子静静踏向远处。
111.陷阵
猛虎拖戟而行,在漫天烟雨里,走到那血路尽头的第一世家皇莆的大门前,头顶的牌匾上还描金着龙飞凤舞的大书着“皇莆世家”四个大字。
这是皇莆前一代家主,在领悟了巅峰剑意,才蕴意于笔,银钩铁画,可惜后人未曾有人领悟几分。
只是着家主比起夏广却又差了许多了。
神武王站定,轻轻扣门,像是客从远方来,等着不亦乐乎的主人家迎接。
他心中却是忽然产生了一些奇怪的念头。
那是一种类似于“拼图在被缓缓凑齐”的感觉。
浮世天罗,日月星辰,树木花草,飞鸟跃鱼,说的可不就是天?
谷玄宿定,在触碰到那颗神珠时印入他脑海里的却是一片玄奥的死意,无论多强的人,终归会死,这说的岂不是命?
而第三颗神珠“人心百态”却是即便那阳魔阴鬼们历经百年,也未曾探查到半点信息,要知道以阴鬼之能,若是悉心寻找,这天下岂有它们不知的信息,而即便是绝地,阳魔也大可以去。
可即便如此,这一颗名为“人心百态”的神珠,却若是藏于浓浓迷雾里,没有半点消息。
为何?
是机缘未至?
或是飘渺难求?
之前他曾做过猜测,但此时心里这种感觉一生出,便是突然有了些明悟。
人心百态,自在人心,魔鬼岂能了解?
仙佛岂能明悟?
悟的出天地法则,大道之理,却不明白简简单单的人心,以为人心不过是踏脚石,是羁绊,可这正是人所不同的地方。
一戟中分白鹭洲,这是极怒。
小楼一夜听春雨,这是孤独。
此时夏广只觉心中那所谓的浮世天罗,与谷玄命定,像是隐隐被这两丝线牵连而起,挂靠着。
若是真得百态,那么会发生什么呢?
难逃天,难避命,在这浩渺苍穹,与宿定之命之下,人心百态,纷纷攘攘。
魔身,鬼气,佛光,道罡。
唯独人类无法突破屏障。
也许,当“浮世天罗”“谷玄宿定”“人心百态”合三为一,拼图凑齐,会开辟出新的道路?
便在这时,吱嘎一声,黑门开了。
夏广眯了眯眼,因为门后并不是道路,也没有门槛,却是灰蒙蒙一片,气氛有些似溺水般的压抑,空气里弥漫着若有生命的血色游丝,时隐时现。
充满了一种与现实剥离的感觉。
神武王身子不动,侧眼扫过两边,黑门也不见,探手一扫,却是什么也没触碰到,他缓缓回头再看了看身后,尸山血海不见了,甚至风也止了,天空的雨也不见了。
“阵法?”
夏广第一时间做出判断,“这种程度的阵法,可不是江湖上的散人们能做出来的,看来我那位小侄儿终于按奈不住,想要趁着江南之行,要了我的命。”
迷雾里。
琴声忽起。
絮絮叨叨。
弹奏的是十面埋伏。
琴弦波动三两声,然后是续续不绝之音,时快时慢,却是在一声“叮咚”的清脆声音里,变得越发凶戾。
雾气里,四面八方忽然是重重黑影压迫而来。
神武王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阵在动,唯他不动。
一人一戟立在杀伐的琴声之中,雾气弥漫,视线受阻,恐惧随之而来,那是对于未知,对于未来的恐惧。
这一切,在阵法中被叠加着无限放大,化作浩大的气势,压迫而来。
阵外,鹤氅纶巾,面如白玉的文士正端坐在一块高起的青石上,弹奏着焦尾琴,他身侧青衣少年正半跪在地,玉镇压好宣纸,鸱吻墨砚随着他不徐不疾的动作而研出更多的墨汁,他偶尔皱眉看着远处的雾气。
此两人正是水镜六奇之中的诸葛村夫,以及他带着的小童姜天水。
阵,自然是从那有着“玄夜”和“七”字的古代奇书上获得。
八门皆死,无生之阵。
消耗的,是主阵之人十年寿命。
姜天水还记得许多年前郭浪子手握大笔,站在绝境长城之外的雪林里,布下那同样耗寿十年的“奇行大阵”。
第一次,挡住了前朝余孽复辟的整整十万大军。
第二次,更是挡住了那些飞天遁地的异人。
如今,先生出手。
敌人即非十万大军,也不是诸多异人,他只是一个人,一个踩踏着一路尸体,应当已经力竭的人。
可是这个人值得他们如此应对。
阵中。
黑影们终于现出了身,却是没有面孔的红甲士兵。
而这些士兵,竟然还摆着军阵。
前面的高举着巨型盾牌,而盾牌之后,却是林立的长枪,长枪之外,竟然是背负强弓的射手,健壮的不似人类的力士,正舞着重型兵器,等着盾牌开门,便会如脱缰的疯狗随时冲出把敌人撕扯的粉碎。
这四面的巨型盾墙正在推进,而夏广还是站在中间,不动不闻不问。
“奇怪,这些人绝非真人,否则我刚踏入这座岛屿便会察觉。
那么,是我被强行拉入了类似夹层空间。
或是我的幻觉?”
夏广静静凝神,放开自己恐怖的神识,然后手提着方天画戟,身如猎豹般旋风般冲出,大戟试探着砸在前方的盾墙之上。
当!!
盾墙停止,那可以直接穿透破甲的一击,竟然只是发出沉闷如雷的撞击。
方天画戟甩出一弯半月,却是在黑色盾墙上摩擦出扭曲的红光,甚至有火星溅射,为这灰蒙蒙的世界里添了点色彩。
随着夏广身子的接近,盾墙缝隙之间,无数长枪若毒蛇探头般刺出,夏广右足就着这漆黑巨盾一蹬踏,持盾的甲士往后踉跄了几步,而夏广则是借力倒退回了阵中。
而盾墙包围的范围,又小了许多,威压越来越强。
“刚刚似乎有些微的触觉误导,让我感觉踩踏到的是真的盾牌,那么...这还是虚幻了?
这人类的阵法,果然有些奇特,但这鬼气森森的感觉,又似不是人类创出的感觉。”
便在想着的这个功夫,天空忽然一阵箭雨落下。
夏广一边观察,一边单手举着方天画戟,随意舞出密不透风的凶煞黑盘,箭雨便是“叮叮当当”全部溅射开去。
112.十面埋伏(第三更)
漫天箭,皆是在那大戟舞出的呼啸黑盘上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发出清脆的响声。
良久。
箭停。
黑甲少年大戟一扫,眼珠转动,顾及左右。
“还是感觉误导,但是这误导的叠加次数太多太多,伪中带真,真中藏伪,奇怪...
水镜宫竟然有这种实力?”
夏广沉吟着,这种实力的阵法,虽然无法杀死阳魔,但是困住也不是多难的事情了。
他此时还不知道此阵需要天书级别的阵法师,以十年阳寿为代价才能施展。
而事实上,在夏雨雪重生的那一条时间线上,水镜宫确是用大阵困住了西来鬼方的白巨人,并且成功杀死了几个,可惜白巨人无穷无尽,在勉强抵抗后,还是一败涂地。
“也罢,就当做是一种心境的历练吧,如此或许能尽快参悟那门功法。”
夏广做出了决定,然后便是将实力恢复成了红尘境,即诸多功法的九层之境。
疲惫感顿时袭来。
肌肉若灌铅了一般。
这大周神武王双手握戟,猛然一抖,便是向着某个方向迅速攻去,待到盾前却是踩踏地面,飞身而起,这时,天空又是一道难明的威压若鬼手重重压下,以至于他这红尘境巅峰都无法飞起两米高。
嘭!
双足落入尘埃,又是枪阵戳来。
方天画戟便是急忙舞起,叮叮叮叮,又是一连串急促的撞击声。
左突,右进,竟然是怎么都不得出。
夏广此时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实力,只是以红尘之境的实力在思考,在应对。
那盾阵越来越窄,而他似乎已经力竭了,便是站着观察时,也需要依靠长戟刺地而静静调息,才能勉强恢复那“入不敷出”的内力,而且这阵法里,内力的回复速度也变慢了许多许多。
嘭嘭嘭...
毫无预兆的地面忽然开始颤抖,夏广身后盾墙一开,便是个满身铁疙瘩的狰狞巨人扛着狼牙棒扑来。
神武王神色一凝,方天画戟微旋,便是又一式神怖无双戟法中的“转头空”,以独特的藏劲三重之力斜斜往上刺出。
那巨人似乎是察觉了这一式的威力,捧着狼牙棒便是来挡。
叮!
撞击声响起,这完全可以穿破巨盾的一次,居然没有能够破开狼牙棒。
巨人面然模糊,但依然可以辨清那咧嘴的森然一笑,借着居高的力道,狼牙棒猛力砸落如星落。
夏广足尖一点,便是跳起。
而原本所处之地,却是炸开一个尘土飞溅的深坑。
就在这神武王身在空中时,枪阵又是迎来,数百只血红的枪,探头,戳来,要将他贯透!
回戟,斩击,落地,空间不断受到挤压,上天无门,下地无路,四面皆敌。
十面埋伏,四面楚歌!
将军不得进,无法退。
夏广忽然感觉到了这种绝境,他仿是领率千军深入,却中了埋伏,被杀的只剩一人,却依然在困兽犹斗,左冲右突,杀的满身是血,但举目看去,却不见生路,皆是茫茫人海,无一是友人,蓦然回首,忽觉背后一阵冰凉,伸手摸去,却是又被割了一道横向的口子,鲜血直流。
将军即便再英雄,一次又一次的鼓起血气,进行冲杀,却终究无法杀出这无法穷极边际的包围,也终究挡不住这一重又一重潮水般的进攻。
“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生又何欢,死又何惧?吾之所求,便在于这最绚烂的刹那啊!”
绝地之时,这种背水一战的心境使得那浮世天罗与谷玄命定之间又添了一丝联系,也是拉近了几分。
同时这种奇妙的心境,使得神武王原本疲惫的身子似是被燃烧了起来,他开始了再一次的冲锋,像是火焰缭绕了起来,破军,破甲,破千军!
“杀!”
他面前坚不可摧的盾阵像是化作了豆腐块,被这大戟随意切割,来回冲杀,而那些面目模糊的红甲士兵,都是化作一道道黑烟消散不见,使得这阵中的雾气更加朦胧。
杀,杀,杀!
八门皆死大阵之外,那诸葛村夫与姜天水皆是面露骇然之色,竟然有人能做到这种地步?
诸葛村夫长叹道:“好一员绝世武者,好一员无双虎将,当真是战场杀神,一人可抵十万大军,不愧是令陛下如鲠在喉,在大周一手遮天的神武王。”
姜天水深以为然,他曾经有幸参阅过当年前朝霸王在白马海畔厮杀的画面,是某一处奇异石壁所记载的像,当初,他就被那前朝霸王的厮杀景象震慑住了。
而今朝,这景象却是再一次出现。
“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可惜了。”
姜天水摇摇头。
诸葛村夫也是露出遗憾之色,“八门皆死,杀伐九重,这才是第一重,他能撑过这一重,已经无愧神武两字,真不愧是先皇御赐之名,当真是了得。
可惜,也就到此为止了。”
姜天水点头道:“谁让他要孤身下江南,如此莽夫行事,或是在沙场上,是一名无敌的前锋,可是在这权力的游戏里,却是皇上欲除之而后快的畔脚石啊。
只是可惜了先生这十年阳寿。”
诸葛村夫却是洒然笑道:“十年阳寿,若是给了别处我倒是还是憋屈,但换这神武王,真是值了啊。
此子,当得起这十年。”
两人说话之间,那灰雾蒙蒙的大阵之中,杀伐之气骤然增强,夏广眯了眯眼,而不知何时四面又是显出之前的阵势。
更高更厚的巨盾,更强的士卒,更血红如妖的重甲,远处隐隐还有马蹄疾如奔雷。
“还有?”
夏广愣了愣。
下一刻,他冷哼一声,还没完没了了,老子特么不玩了。
轰隆一声。
整个大地忽然开始震颤,如同世界末日一般,空气灼热扭曲,天地黯然失色,八门皆死瞬间被破,而那依然未曾散去的雾气里,隐约着这极其恐怖的巨大身形。
细细去看,竟是一尊高达八米的恐怖巨人,全身流淌熔岩,俯瞰湖心那皇莆世家,以及傻了的水镜谋主和小童。
他的唇扯了扯,终于化成一丝咧开的狞笑!
被迫变身。
神武王,委屈巴巴。
做人,好难...
113.只若初见(第四更)
弹指之间,火浪已如奔袭向八方的狂兽。
一圈圈灼热的红以夏广为中心,汹涌四散,吞没了设阵的水镜宫谋主,吞没了远处还准备着迎战的皇莆家精英,也将原本已死的尸体再一次焚烧了起来。
八门皆死大阵的迷雾还未散去,火焰的高温使得这座西子湖心岛空气扭曲。
残存着的人神色惊悚,眺望着扭曲雾气里的巨大身形,只觉背脊发凉,而心脏都被揪住了一般。
这已经不是江湖之间的较量,厮杀了,而是真正的恶魔降世吧!!
“啊啊啊!!”
尖叫一声,穿着绿衣的侍女跪倒在地,双腿颤抖,裙裾居然湿了。
但远处眺望的核心地带的人们,无人去嘲笑这个侍女的失态,因为她并不是唯一一人,更多穿红戴绿,平日里或许趾高气昂,或许城府深沉的男人女人,都吓得双腿发软,趴倒在地的绝不在少数。
就是那皇莆家下一任家主皇莆跋,三帮十六派的总瓢把子,也是面如金纸。
这看似文弱书生模样的江南道执牛耳者之一,正穿着银鱼刻丝白缎长衫,握着一把暗藏机关的逍遥扇,自从长兄死后,一力承担起了第一世家的后继重担后,便是真正的稳如山,哪怕泰山崩于前,也绝不改色。
此时,他的神色确实未曾变化,只是看向远处那迷雾里的恐怖鬼影,左手猛然握紧了右臂,压抑住那种本能的颤抖。
他身后虽然还有第一世家极致的,可以被称为底蕴的高手,也有义兄皇莆玺带领着家族最神秘的势力“人头军”,正蛰伏在阴影里。
但是,面对那超人的恐怖,全是草芥。
“带上小妹,从后门走!”
皇莆跋低沉着声音,冷静的发布了命令。
只要有小妹这活着的琅嬛福地在,那么皇莆家就不算完。
他已经准备赴死了,今日之战,没人能想到竟然能惨烈到此等地步,区区一人,竟可以将整个正道捅个通透,原本他还疑惑着,但此时亲眼所见,这大周神武王,竟真正是个恶魔。
而这天下,竟怎会有此种恶魔?
莫不是天不眷顾这人世,而派下这样完全碾压的魔来灭世?
人究竟做错了什么?
就在他准备慷慨赴死的时候,却是一只遮着赤色狼头护手的大手搭在了他肩上。
回头一看,却是那父亲收养的孩子,也是自己义兄皇莆玺,这位面目绝不和蔼的黑衣男人嘶哑道:“你走,我留。”
两人之前并不和。
但此时,皇莆玺却愿意代他去死。
见到这位自家弟弟依然沉默,皇莆玺道:“人头军,从来都把人头系在腰带上,我作为首领,今日岂会逃走?
皇莆家养着我,养着我们,可不就是指望我们去死么?
莫要再做小儿女姿势了,也别再说些可有可无的废话,或是做些骗傻子的承诺,皇莆家少得了我,但少不了你和小妹。”
提到小妹时,这冰冷的人头军首领竟也是露出温柔之色。
“走吧,此时风势,正是从水榭之后,一路送你们离开此地啊。”
哒...
哒哒...
忽然脚步声传来,每一步都似是踩踏在人心之上。
“快走!!”
人头军首领皇莆玺低沉大吼道。
皇莆跋长叹一声:“兄长,保重。”然后便是匆忙回头,看向自己的嫡系道,“走!”
黑衣男人咧嘴笑了笑,距离你上次叫我兄长,已经过去十六年了吧?
“儿郎们,拎头来死战吧!”
他怒喝一声,而一群群同样刺纹鬼面的黑衣人从阴影里走出,人数足足三百人,兵器也非制式,什么都有。
这群人或许唯一的特点,就是毁容。
所有人,脸上都坑坑洼洼,显然是被刻意毁去了面容,所以不辨美丑,不辨男女,头都不要了,脸算什么?
这才是支撑着皇莆第一世家的三大栋梁之一的绝对武力,人头军。
三百编制,可破万人敌。
这激昂如火的气势之后,却是忽然响起皇莆跋疑惑的声音,“小妹,你怎么了,为何不走?”
“喂,你去哪,前面不能去了,那恶魔要来了!”
“小妹,你别逼二哥点你穴位,迫你离去。”
这般的对话,使得那人头军首领也忍不住回过了头,瞧瞧这骤变的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他视线里,那江湖第一美女正抱着本书踏出了拱门,踏过了南北向的碎石小道,走入混杂了血气,杀气的烟雨里。
裹臀的长发随着行进一步一晃,她微微抬着的面庞依然苍白的令人心疼,一粒右眼下的泪痣让人只觉似是菩萨在怜悯着世人,所以多哭泣。
雪白的长裙包裹着娇小瘦弱的身形。
“小妹!!”
皇莆拓再顾不得什么,上前便要点了自家小妹的穴道,强行带她离去。
可是,来不及了。
因为不远处的雾气里,那个男人已经显出了身形。
不是恶魔,没有火焰,只不过是个赤着上身,裸着双足,扛着已经有些融化的方天画戟的少年。
“他要我,那么只要我随他走,大家就可以没事了吧?”
皇莆香,或者说第三梦,温和的说出自己想好的台词。
她虽然身在闺阁之中,但是自家搭档一路走来的情形,她都通过其他人的眸子看在眼里,这位奇特的阴鬼本就对于人类功法研究极深,夏广前次放晴山斩佛她也看在眼里。
一戟中分白鹭洲。
小楼一夜听春雨。
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
这位搭档压制境界,然后以人类之姿使用出远超过红尘境的手段,她也看在眼里了。
浮世天罗说的是天,谷玄宿定说的是命,人心百态却是阳魔阴鬼数百年也难觅其踪,此时见到自家搭档这副模样,第三梦有了猜测,她决心帮助他来完成人心之中最重要的一环。
或者说是为了逃避梦境里,那将至的大恐怖。
又或者说,它本就想再变回人,若是这伪神话级别的功法能够出现,未必不是一把打开新世界的钥匙。
于是,这江湖第一美女露出了从未曾世间展示的温柔,那温柔里令人察觉到她的牺牲、决意、以及神圣,笑容攀上了唇角,她抱着书,匆匆往前。
“你若是王爷,那我愿做王妃,
你若是恶魔,那我愿陪你一起入魔。
只要你就此停下,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无论那激昂的人头军首领,亦或是第一世家的继承人,都看向了挺身而出的这位自家小妹,他们这才察觉到自己从未了解过这位妹妹。
此时,她向着那位火焰雾气里走出的赤身少年走去,没有丝毫畏惧。
如是,人生只若初见的邂逅。
114.神武王与皇莆香
“你想拯救世人?”
夏广心里有些古怪,他是第一次见自己搭档的真身,果然不愧她之前自己的吹嘘,天下第一美人名不虚传,但似乎是察觉到了某种契机,所以他并没有直接掳走她,而是问出了这句话。
“不想。”第三梦温和道,“我只希望你能收手。”
“我收不了手,里里外外我杀伐了正道无数人,人死不能复生,便是复生了,也会恨我,憎我,那我说不得只能再杀一遍。”
第三梦笑了,这一笑便是的整个湖面都黯然失色,江南烟雨八百楼,都不抵她此时的嫣然一笑,她招了招手,竟像是俏皮少女对着情郎般,“你跟我来。”
然后,夏广双足一点,便是到了她身边。
白衣如雪的第三梦在前引路,夏广则在后随着,但这大周神武王似乎是等的急了,左手一勾,搂住了纤细的腰肢,纵身踏地而起,沉声道:“你走的太慢了,要带我去哪,你指路,我赶路。”
众人眼里,那江湖第一美女也是不慌不忙,指了指东边,“那里。”
“好!”
神武王说着,然后起纵之间,竟然是已在数百米之外,留下皇莆第一世家的两名栋梁面面相觑。
两人皆是对视一眼,“跟上。”
半空之中,夏广与第三梦快速的交流着,对话简洁,没有任何试探。
第三梦直接问:“人心百态是不是就在人心之中,而你正在领悟,试图真正融出那伪神话级别的功法?”
夏广坦言:“不错,你我皆知,人类根本无法突破屏障,而这功法却也许会开辟一条新的道路。”
第三梦道:“我帮你领悟。”
夏广疑道:“怎么做?你要什么?”
第三梦温和道:“你以为你毁了佛宗那么多佛像,上界的禅那不会发怒么?他们已经派人来了,我助你过情关,你只需如之前一般,压制境界,以凡人的姿势,爱上我就可以了。
至于我要的...”
她略微沉默了下,“我想便成人,如果你从那新的道路里寻到了办法,就来帮帮我,好不好?”
夏广略作思索,允诺道:“好。”
两人达成了协议。
而第三梦所指的正是琅嬛福地,一座可谓是第一世家底蕴见证的藏书阁,这藏书阁堪比大周天子的宗动阁,并列为天下三大藏书楼。
但是,第三梦并没有指着那琅嬛福地的楼,而是略带俏皮地喊着:“不是这里,是那边,那边。”
她指着一块若是高处岩石,仿是飞燕展翅突向湖心的石矶。
待到两人上去时,一众皇莆世家的高手,以及其余随行而来,不顾生死的几名江湖正道豪强都是仰望着燕子矶上,那两人。
声音随风远远传来,隐隐约约,传入紧跟而来的侠客们耳中。
“这里可以看到整个江南最美的晚霞,烟雨,我看着远方时,总觉得这些都是我一个人的,太阳是我的,月亮是我的,漫天烟雨是我的,这一波碧绿的西子湖也是我的。”
皇莆家小姐坐在岩石上,“你一路杀来,说是要带我走,我就在这里,你怎么竟是扭捏了?”
大周神武王看了看这江湖第一美女,“你不怕我?”
绝世容颜的少女摇头:“为什么要怕你?”
然后这有些病态白皙的少女轻笑一声,但似是体弱而在烟雨的寒风里咳嗽了两声,侧头看向不知何时也坐在她身旁的少年,眼珠一转,竟是反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吗?”
大周神武王静静等着下文。
皇莆家小姐挽了挽有些湿漉漉的长发,俏皮道:“因为,在这里,我要宣布,你也是我的。”
燕子矶外,众人听着这对话,面面相觑,无论是皇莆玺还是皇莆跋,这才发现自己对着小妹了解的真是太少了。
她看似沉默温婉,琅嬛福地功法倒背如流,一眼看出练功破绽,又是一言补救,他们还以为这小妹是个识大体,懂礼仪的真正闺秀,但此时听着这些话,两人都是露出古怪之色。
这特么就是个还没过叛逆期的小女孩...
这样的女孩,都对某些东西有着偏执的观念。
只是,她面对这样一个杀戮了正道,注定不可能成为盟友,甚至非人的恶魔,说这些东西,不是对牛弹琴么?
万一激怒了对方,说不定便是直接人头落地了。
小妹啊,你不要犯傻!
“我也是你的?”
大周神武王莫名其妙,“你不仅不怕我,还和我说这些?”
温婉的少女摇摇头:“江湖之上,腥风血雨,死了又能怪谁?
原本我定在两年后招亲天下,去挑出最优秀的男人陪我一生,但现在不用选了,你来了,你就是这天下最好的。
我听说魔门那血仙子逃了婚,我想啊...她真是瞎了眼,脑子进了水。
你看,这天空只会有一个太阳,夜色里也只会有一轮明月,我所爱的也必定是独一无二的,是天下再无的。
你说你,千古悠悠,世上哪里还会再有你这般人呢?
所以,你是我的。”
说到最后,这皇莆家小姐的声音越发偏执,俏皮。
大周神武王忽然自嘲道:“你不怕我是恶魔,刚刚你也看到了吧?”
这江湖第一美人笑着大声道:“别人不知,但我阅遍了琅嬛福地的书,看遍了半个江湖的武学,也知晓这方土地的各个神秘,怎会不明白?
这不过是一门远超江湖理解的法身类的秘武吧?
你唤来了恶魔,但那恶魔并非你自己,若是真如江湖谣传,说你是被恶魔夺了舍,那么刚刚的展现就足以令你这具躯体支离破碎。
可是你没有,你还是好好的。
这就足以说明,你不是恶魔,你只不过是一个愿意折损阳寿,去唤来恶魔的暴君而已。”
官方解释最为致命。
这皇莆家小姐的一番话,自然是清楚无误的落入了燕子矶之下的群豪耳中。
唔...
众人仔细一想,似乎也确是那么回事。
封禅台上,神武王固然神勇,但用的也都是浮世天罗上领悟出的九门绝学,之后虐杀三千,则是靠着伏兵。
江南道上,湖心岛外,神武王固然一路杀戮,但是所用武功却是都在人类的范畴,只不过精妙无比,力道无双,内力源源不绝。
只是到了破除那水镜宫秘阵时,才不得已显出了恶魔之身。
若他真是恶魔,那么起初便是以恶魔之身,不是可以彻底碾压那正道群雄么?
但是他没用。
为何,因为折损阳寿。
而且皇莆香的话不会有误,她的指点早已深入人心,如是那神武王真正被夺了舍,刚刚那变身确实很可能导致躯体支离破碎。
如此一来,就都能解释的通透了。
只是...法身类秘武,又是什么?
三言两语,第三梦就直接帮着搭档洗除了恶魔的嫌疑,而转为可以唤出恶魔。
至于法身类秘武是什么...
鬼知道啊。
115.只是当时惘然
雨停了。
本准备大战,甚至赴死的残存正道中人,以及那皇莆第一世家的人头军,精英们却是还未启动,就偃旗息鼓了。
那不远万里,奔赴此地的恶魔,似乎被皇莆香三言两语劝阻了,虽然还未离去,但却是已经不似再要动手的模样。
——
这一战,正道损伤过万,尤其是江南道几乎被这大周神武王一人打残了。
街市上四处都是一片劫后余生的景象。
匆匆行走的路人再无以往的悠闲,都是裹紧衣衫急忙出门,又急忙回归屋中,此处少了正道维持,却是多了不少诸如抢劫、掳掠的纷乱。
原本卖着水粉,卖着些孩童小玩意,或是书生寄存的书画的商人小贩也只敢在晴天时,才会聚到江南道官府所在的那条街,趁着巡捕们巡逻之际,才敢吆喝两声。
而此前,这江南道上最为热闹的就属酒楼,群豪此起彼伏的笑骂声,讨论声,甚至是街头的比试声,金属兵刃撞击声,掌风拳风腿风也是不绝于耳。
但此时,明明是春之中旬,来客却是寥寥无几。
一切皆是拜那一位所赐。
真可谓是一人一戟,将这江湖的正道尽皆压制。
这战绩想想都是令人恐怖,当真是绝世了,而只此一战,就注定了那少年的名头,将被书刻在历史的碑文上,永垂千古。
当然,说书先生们,还是不敢拍着惊堂木讲今日之战绩,因为那位不仅是江湖上的无敌之人,更是大周一手遮天的神武王。
众人只能去赞赏,去感谢那位天下第一的美人,皇莆香。
如非是她在最终时刻挺身而出,拉住了那神武王染满鲜血的手,不知还要再死多少人。
有些迷信的人,都开始谣传这一位乃是天女娘娘下凡,拯救多灾多难的人世,所以才委身于暴君。
不错,众人不再去拿恶魔说事,因为皇莆小姐说的很清楚了,夏广不是恶魔,他只是能折寿召唤出恶魔虚影的人而已。
皇莆小姐说的话,众人都是信的。
酒肆里,人虽少,但若要谈论便是避不开这事,而木桌上因为来客少了,所以小二也不勤加清扫,以至于铺染了些尘土。
轻轻敲门声传来。
小二无精打采应了声,便是去开门。
门外站着却是个和尚,拿着破旧禅杖,穿着一双草鞋,身上僧袍洗白而补丁甚多,“请问施主,这皇莆世家如何去?”
小二一愣,只觉晦气,开门不做生意,遇到个问路的寒酸和尚,但这江南道上做生意久了,自然不会轻易说些鄙视嘲讽的话,于是皮笑肉不笑道:“大师尽管往北行走,到了西子湖再沿湖往东,寻一处小舟,约莫一炷香时辰的水程就可以到了。”
苦行僧合十闭目,说了句“多谢施主”,便是转身踏入这残破的江南道。
小二这才回过神来,现在江湖中人对那西子湖心的江南第一世家避之而恐不及,这和尚怎地还要自己去。
他急忙冲出酒肆,但哪还能寻到那和尚背影,身后掌柜奇道:“小二,怎么了。”
那小二摸了摸脑袋,“没什么,一个奇怪的和尚。”
——
琅嬛福地。
红袖添香,娇小的第一美人坐在神武王对面,两人相隔的不过是个紫檀木的案几,桌上焚着宁神香,暗金红点在逐渐变矮。
天色有些暗沉了。
“好了,禅那们忍不住了,他们的人就要到了。”
皇莆家小姐身子略略前倾,秀发裹着婀娜身段,趴在桌前,盯着神武王。
“嗯,我确认一遍,如果你死了,梦见就可以对吧?”
夏广承自己这位便宜搭档的人情,显然这位第三梦和其余魔鬼并不同,在明知道禅那已经被卷入,整个天下大势又要开始纷乱,她却是不阻拦自己,对外甚至对事实加以掩盖,尽可能让江湖把自己定位为一个“被魔气附体,而乱了心智的王爷”,又让其余阳魔阴鬼们以为自己这边另有打算,但没有偏离主方向。
所以他不希望这位死了。
“关心我呀?”
第三梦鼓腮,侧目盯,噗嗤一声笑了。
“我不太喜欢欠人情。”
夏广坦然道。
“你呀...真是不像魔,若不是你可以化身为那等恐怖的模样,就算是我也不相信。”
第三梦双手伏暗,侧头枕着手臂,拨了拨眼前的刘海,看着对面的男人,“我要吃蛋炒饭。”
夏广一愣,这鬼的想法太飘了吧?
“我要吃蛋炒饭!”
第三梦没有得到回复,便是鼓腮竖眉,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像是个没能满足的小女孩,所以又大声说了一遍。
夏广无语道:“别闹。”
说完之后,他也不管这对面坐着的,在众人面前温柔贤淑,甚至是已经被描述的如同圣女一般的第一美人,在撒泼打滚,很焦躁的喊着“要吃蛋炒饭”。
这段时间,他已经把整个琅嬛福地的书都翻阅过了,自己更是精通了“宗动”“琅嬛”两大藏书之地的秘笈,并且都领悟到了七八十层,有些感兴趣的,则是多花费了些时间升到了八十九层。
至于谷玄宿定,他之前也是触碰到了那颗珠子,所以自然将这上面记载的武学着重研究了一番,说来并无太多复杂,就是“必中”“必死”而已。
若是使用飞刀,他只需运起这谷玄宿定中所记载的心法,想杀谁就杀谁。
若是运用弓,便是一箭射天,也会击杀自己想杀死之人。
可谓是真正的命定,但是这一招的使用,却似乎是真正的折损不少精气,这些精气对于人类就是寿命,对于此时的夏广却不算什么。
这位神武王闭目沉思着,若是他此时将所有内功皆是开启,至了八十九层,那么还不知道自己会成什么模样。
火焰巨人?冰霜巨人?
不不不,那只是自己身体的一小部分而已。
他不想去尝试,所以便是花费更多心思,在思考“人心百态”和另两颗神珠的秘密。
这段时日在琅嬛福地静心,他也是从记忆里抽出,并且凝固了不少了心态,然后尝试着去联系“浮世天罗”与“谷玄宿定”,这样的做法却也是获得了一定程度的效果。
若是闭目去冥想,便是可以感受到两颗神珠之间已经被数十条或亮或暗的线牵扯着,但终究是无法只是些微的进展。
百态虽多,但是关键几处,却是常人哪怕一世都无法经历得到的。
第三梦也算是见多识广,两人有时彻夜讨论,也是得出了最关键之处便是在于“情”。
无情忘情,或是极于情。
这就是最大的分歧。
所以,第三梦才做下了之后的计划,以此来成全夏广,帮助他突破最后的一环。
116.天崩(第三更)
西子湖心。
第一皇莆世家。
书生打扮的皇莆跋与那穿着黑衣的人头军首领皇莆玺,坐在大堂中,面带愁色。
“足足半个月了,那暴君与小妹就在琅嬛福地里...
实话说,原本小妹要在两年后招那天下最优秀之人,我是存了让那少年入赘我皇莆家的打算。
你我皆知,小妹是极其重要的。
而如今,她却是委身侍奉那暴君,那暴君又将我琅嬛福地占为己有,显然是为了功力再进一层,这如何是好。”
打也打不过,赶也赶不走,皇莆跋真是无可奈何了。
便是那穿着黑衣,显得凶煞的皇莆玺也是不知说什么好,他可以拎着头去与人拼杀,但是与那一戟南下,近乎屠杀了整个江南道以及四方聚集来群豪的那位暴君,实在是螳臂当车,无用。
便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仆人的喧哗。
阴沉的天空,忽然乍现出金灿灿的光泽,这两位相视一眼,便也是拍案而起,各自持着逍遥散,钩镰刀向着门外奔去,一出院门,血腥味扑鼻而来,但是在视线尽头的那西子湖上,竟然见到一名苦行僧人踩踏着青嫩的芦苇,双手合十,从南往北而来。
他周身便是隐现的金色光华,如伴随梵音轻响,而是佛陀亲临,以至于佛光染出了一条黄金的道路,一条神圣的小径。
佛光南来。
僧人一苇渡湖。
高人啊!
皇莆跋与皇莆玺相视一眼,心里自是有了计较。
也是双掌合十,作出恭迎姿态。
那苦行僧人还在数百米之外,那草鞋却是轻轻一点水上芦苇,整个人纵身而去,半空之中,宛若那真正禅那。
已经如此之近,他已无需问路了。
这是绿萝禅院仅剩的一尊禅那真身玉佛像的降临。
一个区区凡人之国的帝王亵渎风月禅那,弃了就是弃了,以后若有虔诚者,他们未必不会在施下慈悲,给予悲悯,再次出世,与那魔国再做一番大势之争。
但这片土地上的人却是不知好歹,连夜袭击,焚烧禅那玉佛像六十三尊,唯留一尊,简直是侮辱,是真正的亵渎。
如此,莫说是风月禅那,便是其余诸佛也是有了怒火。
天降怒火。
便是赐佛光于这行走世间,游历八方的一叶和尚,甚至在必要时他就算降下真身,也要灭了这罪魁祸首。
禅杖上锁环卜楞楞响着,苦行僧闭目,身随长风。
而地面上,皇莆跋与皇莆玺相视一眼,却皆是露出了希望之色,这等实力已经完全不是江湖范畴了,是真正的禅那降世吧?
所来降妖伏魔?
两人眼中露出了期翼的光芒。
再一回头,却见那苦行僧已经随风飞至了琅嬛福地上空,那金光愈发炽烈,宛如灼灼明日,一股神圣的令凡人无法直视的气势,骤然散发开来。
一只佛光的手,在天空显形。
禅那的怒火,化成焚天的金光。
那手越来越大,越来越厚实,其上甚至缠绕着一条条似是佛经般的纸纹,似乎是如蛇急游的锁链,盘旋在那只金光灿灿的佛手之上。
第一皇莆世家的众人只觉得一股天地的威压,轰然而下,那是佛之怒,有慈悲,亦有怒目,如今走过茫茫大地,来到此处,便是要降服那不尊不敬的魔!
凡人们都忍不住匍匐在地,相视骇然。
“这...这世间真的有佛?”
“有魔,自然有佛,如今禅那来拯救苍生了。”
“我们有救了,这江湖定会恢复正常。”
“禅那,拯救这个世间黎民百姓吧,拯救这个风雨飘摇的江湖吧。”
“杀了他,杀了那暴君!”
无论是这西子湖心的皇莆世家,还是隔着湖水整个江南道,都可以清晰看到那天空的一只巨大佛手,宛如镇压般重重垂落。
无数祈祷,无数祝福,无数信仰,似乎都化作了动力,而使得那佛手的光芒更炽。
就是那苦行僧,或是赐予这一叶和尚的禅那也未曾想到有这般情况,这是信仰加持,这种加持获得力量,天道是不会视作越界的。
愚蠢。
不过是来报毁像之仇,却以为是来拯救他们。
禅那若有魔念,怕是会如此思量。
轰轰轰!
如山的佛掌压下,泥石飞溅,树木倒拔,水流也开始受到强大威压而惊起波澜。
便在这时,无论皇莆世家还是西子湖外的整个江南道,都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决然的大毅力,大宏愿。
似乎隐约有着男子低沉声音。
“愿提一方大戟,屠灭诸天神佛似猪狗,不求长生,不问霸业,但管能将那白鹭神州一分为二!”
声音刚落,便是冲天而起一道黑影,只是与那佛手相比,实在是渺小如蝼蚁。
但是这区区蝼蚁,却是刹那之间将那方天画戟甩出一道凄厉的黑色绝大月牙,向着佛手飞去!
短兵交接,针锋相对。
忽然众人心里又是生出了奇怪的感觉,似乎心中竟隐隐希望着那暴君可以赢,因为他似乎是以人类的力量在反击。
当然更多的则是冷哼嘲笑着不自量力。
真佛来临,不跪地求饶,却是桀骜抵抗,真是无可救药。
漆黑的月牙,对上了佛手。
轰然一声,月牙毫无悬念的粉碎!
佛手却不过黯淡了几分。
轰!
金光四逸的佛手一拍到底,那一叶和尚神色悲悯,与纵身而起迎战的神武王四目相对。
那是一双安静,而有着宏愿的眸子,这是与想象中的魔有些差别。
可惜走错路了。
也做错事了。
做错了,就要受到惩罚。
何况是亵渎了禅那?
“往生去吧,百世千世轮回后,我佛终究慈悲,怕是你还能再世为人,到时候安稳一些吧。”一叶和尚摇摇头,而右手那佛掌再无桎梏,再无延缓。
携着那逆天而行的可笑的人儿,一压到了尘土里。
整个琅嬛福地被这浩大力量碾压的粉碎,漫天飞舞的书籍功法,都是在金光里燃烧,宛如蹁跹的蝴蝶。
便是地面都下陷三丈,湖水漫溢而来。
只是一叶和尚却是没有舒展眉头。
因为他能感受到佛掌并没有能够拍到最底层。
他低头俯瞰。
却见那披散头发的凡人之国的王爷,右掌托天,与佛手相对。
如是一人,就扛着了这天崩地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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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天赋差,悟性低,所以也曾反思、阅读、学习、总结,希望能写出有趣的特别的东西。可是,真正当坐下时,发现脑海里所有的理论,所有的构架都会消失,剩下的不过是手指压着的键盘,即将打下的下一行字,以及支撑着的一口气。
再无其他。
这是很孤独的旅程...
即便小水此时只是站在山脚,前途未卜,但心里依然想着只要不停进步,终有一日至少能在山腰看着月色如水吧。
说的飘远了,总之明天,也就是十月一日零点零一分,这本小书上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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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更规则
一.凌晨零点零一分开始,先六更。
二.首订加更(起点中文网)
目前这本书收藏是50000+,按照10:1的首订比,会有5000首订,不过小水觉得是在做梦。
所以明天首订在1000的基础上,每多200,小水就会加更一章,上不封顶。
三.打赏加更
盟主加三更,掌门加一更。
上架后,争取每日三更打底。(如有欠着的,会尽快补全)
特么打出以上这些规则时,小水觉得自己是疯了。
但是,也燃烧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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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真诚万分地说一声万分感谢!
以上。
117.屠神(求订阅)
“区区凡人,也想与神明争斗,岂不知萤火之光,怎能与日月争辉!”
一叶和尚摇了摇头,慈悲色渐浓,佛手之上金光骤然又是暴涨,轰然将大周神武王压得单膝跪地,但后者的眼中却没有半点恐慌,畏惧。
这苦行僧心中忽的生出一种奇怪之感,他早已知晓当日放晴山上,那绿萝禅院方丈玄寂也是受了禅那的点化,甚至是禅那真身在作战,可还是被眼前这男人斩杀了。
按理说,这个男人的实力应该也是达到这个世界的巅峰了,至少是突破了屏障。
如今,却为何没有能使出与当初匹敌的力量?
“高看你了,天下因果自有定数,施主去地狱里好好赎罪吧,阿弥陀佛。”
佛掌再压三寸,寸寸都伴随着骨骼的“吱吱”声,似乎是连腰杆都要断裂。
然而这苦行僧面上再次浮现出了疑惑之色,侧眼看向夏广身后。
之前他还未曾注意,现在却是正视那江湖第一美人,皇莆香。
穿着如雪的丝纺白衣,秀发倒泻若裹了层黑色外套,眸子安宁,泪痣慈悲,只是此时她也伸出手。
一只大手,一只小手,一起托起了那如天倾倒的佛掌。
源源不断的阴冷气息随着那小手传递向金芒刺目的佛手。
一叶和尚双眸之中的瞳仁,忽的变为了金色,不再如人,而是真正的神明,这目光只是在皇莆家大小姐身上扫过,便是传来一股水火不容的焚烧声。
怨恨的尖鸣与净化的梵唱,交叠出奇异的声浪。
苦行僧开了口,声音威严宏大,不似人类:“原来是个小小阴鬼,难怪这江湖会掀起腥风血雨,如此看来,这神武王也是与你们脱不了干系了...”
第三梦眼中闪过一丝惊色,对夏广小声提醒道:“是真正的禅那,他不顾天道,已经突破了临界了,你...你小心...”
“你们,真是什么都不明白啊。”
以苦行僧为容器,降临的不知名禅那冷哼一声,那佛手上的金光若呈液体,而万般经文梵唱的锁链也具是化实,佛光再次变强!
轻轻一压,那只大手,与那只小手,却是再无力抵抗。
终究,抵抗的,被碾压到了尘土里。
原本阴沉的天空,金光灿烂,犹如万里皆晴。
整个世界,似乎也欢呼了起来。
大周神武王仰倒在地,身体内里的一股奇异的对抗,轻易化解这必杀的一击,只是红尘之躯却使得他只觉骨架欲散,四肢灌铅,眼皮沉重,像是随时要睡去。
但想到自己万里南下,来采摘的那朵最美的花儿,他便是咬了咬舌,猛然翻身。
他调整好了心态,准备突破“人心百态”之中的终极:情。
因为按照计划,这一位搭档会死去,以此来刺激那位神武王,只是阴鬼的死亡却不过是短暂的,大梦一场的复苏,就可以再将她带回。
神武王喘着粗气,侧过身时,一切皆是按照计划进行。
皇莆家这位第一美人,身子软绵绵的,显然是骨骼皆碎,七窍流血,那原本有着泪痣的狭长丹凤眼此时已经合上了。
然后,那染满血污的睫毛动了动,皇莆香颤颤着睁开眼。
两人四目相对,有许多言语,但也存了些古怪,毕竟即便再怎么催眠自己,也无法做到“爱”的地步,何况一切都是两人早已编排好的。
夏广无法突破。
但是皇莆香开口,虚弱地说了句话:“夫君,我想吃蛋炒饭...”
大周神武王身子莫名的一颤,他想起这搭档这些日子,确实动不动就撒泼打滚说要吃蛋炒饭,可是自己从来都说她胡闹,从未做过一次。
做一碗蛋炒饭很难吗?
不难。
既然不难,为什么不做?
皇莆香又说了第二句话:“我...还没看过京城的晚霞...”
大周神武王身子又颤了颤,他从万里而来,两人排演时,也确实都入了戏,所以说了会带这江南乃至天下的第一美人回京城,做他的妃子。
然后坐在王府的屋顶,看看那晚霞与燕子矶上的有何不同。
这很难吗?
不难。
但偏偏,他也没有做到。
夏广觉得自己心里,有些僵硬的东西似乎在松动,但潜意识里,他依然知道这一切是假的,是编排好的。
尽管这段时间,他试着去爱上面前这个少女。
她容颜如玉,倾国倾城,对自己也是一往情深,即便不说这几日,平时也是常常深夜夺了别人躯壳,来找自己吃夜宵。
如果她不是女鬼。
如果她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女。
自己会不会爱上她?
不管如何,她至少真正适合做自己的王妃。
然而这一切,夏广怎么也无法投入,因为他骗不了自己,因为这一切只是为了突破“人心百态”里的情。
可是,下一刻,皇莆香笑了。
她已经很虚弱了,却还是笑了,笑得调皮而狡黠,眼眶里的泪水混杂着血,从双颊流落,然后她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夏广,你知道吗...其实我是骗你的,你即便梦到我,我也不会再活过来了...我能感到它来了...”
这如同恶作剧一般的话,忽然化作一把匕首。
夏广猛然抬头,不知为何,只是一句话,就让他的双目有些红了。
第三梦笑的更加灿烂:“你在为我悲伤吗?这就是人的感情吗?谢谢你,夏广。”
她的笑,甜蜜,温柔。
戛然而止。
神武王抱着怀里的少女,一个劲的问:“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但是已经没人回答他了,因为第三梦已经合上了眼。
不,她应该只是在骗自己,希望自己能够极于情,希望自己能够悟出“人心百态”之中的终极。
所以,她才这么说。
一定是这样。
只是...这种忽然的悲伤,却还真是令人心疼难忍啊,真是个调皮的搭档。
夏广看着那已经覆盖满了鲜血,丑陋无比,却是依然带笑的面庞,他忽然也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一种莫名的恐惧忽然袭上他的心头。
如果第三梦说的是真的呢?
如果...
那么,这一份情,他永远都还不了,还不了,就会欠着,欠着就不会忘记,天下人都会记得,那一年烟花三月,大周神武王骑象南下,一杆大戟杀出血路,只为摘下这最艳最美的花儿,可惜花儿枯了,他却无能为力。
他抱着这具躯体,感觉整个天地都变在变得冰冷。
“呵,居然还没往生?
想来是那小小阴鬼承受了绝大部分力量,才让你苟且偷生吧。
无需记挂,你也会去陪它。
只不过人鬼殊途,即便死后,你们不会踏上同一处。”
禅那附体的一叶和尚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手中那锈迹斑斑的禅杖忽的以极快的频率震荡起来,浮绣脱落,显出其中的紫金之身,一叶和尚随手纯熟至极的掐出繁复手印,双指一推紫金禅杖。
那禅杖便是成了一道紫色的光,风云随之而动,紫金之气,冲破九霄,天下皆可见。
佛怒。
佛光。
摧枯拉朽的一击!
但这一击却是停下了。
夏广双指按住了紫光的尽头,压下禅杖上所有的光华,“你,才是什么都不懂啊。
什么是情?”
一叶和尚笑道:“不过是看不穿,悟不透罢了。”
夏广却不理睬他,只是双指压着紫光,那紫光上的威压越来越强,越来越恐怖,他却是无动于衷,只是自顾自的说着:“说再多爱,也不过是是暗示自己,就算在了一起,成了伴侣,终究落个虚名。
可若原本都坦诚相待,都知晓还没到爱的地步,却是在努力着,想爱上对方。
这时候,她去了,本也不悲伤。
可是忽然想起欠下的许多,承诺的许多,竟都未曾去做。
又未想到,她居然是个骗子。
骗的别人似乎是永远都还不了她的情了。
欠了,就要还。
你可知晓我还不了,此刻心中是什么样的感觉吗?”
一叶和尚道:“区区凡人,轮回台上走一走,喝碗孟婆汤,便是什么愁都忘得了,能忘得了,算什么大事?”
大周神武王忽然疯狂大笑了起来,“所以,我才说你什么都不懂啊。
无心的神明,以着红尘的喜怒哀乐为踏板,以为看穿了,悟透了,所以站到更高了俯瞰众生。
其实,你们是一无所知。”
话音落下,一股难以想象的强大气势在攀升,刹那之间竟已是将这半壁的金光全部消除。
以紫金禅杖为交接,半边佛光,半边人间。
一叶和尚垂目南无“阿弥陀佛”,眸子里却是无情。
但另一边,这凡尘的神武王却是黑发狂舞,他的眼珠如此明亮。
人对佛。
多情对无情。
气势如焚,半壁人间有着黑白光影各色的精彩,而禅那里的安静,神圣,似乎是永远的安宁,俯瞰。
蓦然,一叶和尚始终不动的眸子露出了震惊之色。
因为那紫金禅杖忽然颤抖起来,似乎在勉力抵抗一股强大到极致的力量,然后骤然倒飞,激地空气都隐隐雷光如蛇。
“你!!”
一叶和尚惊呼出声。
禅杖之上,所有梵文锁链都寸寸崩断。
天地风云,也随之倒退!
摧枯拉朽!
118.第一暴君(第二更)
三大神珠,浮世天罗,谷玄宿定,唯独欠缺这人心百态。
这一路杀来,江南道入口,西子湖心,正道豪侠无数,其中多少高手皆是有着自己的理念,甚至有着各自的执着,心境。
夏广以人类之躯与他们对战,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何尝不是思想的碰撞?
如今,在第三梦身死的几番话的刺激之下,他终于将最重要的一根线连接上了。
极于怒,所以愿上九天斩神佛,中分白鹭洲。
极于孤,所以小楼一夜听春雨,一丝一线,皆是刀。
极于绝望,所以才有万丈豪情,说出那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
此时...
却是极于情。
虽然离那极字还差了些,但在这股奇妙心境的推击下,却是达成了“人心百态”的条件。
第三颗神珠终于成形,化作浮世天罗,谷玄宿定之间一条条粗细不一的线。
一线一心。
天,命,心。
方一融合,夏广就疯狂提升等级,就在刚刚和这一叶和尚说话的时候,这得到的所谓伪神话境界的功法虽然因为“人心百态”的未完整,或许只有传奇级别,但是却是普天之下,第一次以人类的身份,突破了屏障!!
从今往后,或许除了魔身,鬼气,佛光,道罡,还要再加上一个了。
心意!
人心之奇,之虚,之弱,便如泡沫,但若是在这浩渺苍天,宿定命运之下,还能分庭抗礼,那岂能再说弱?
八十九层的未知功法,使得夏广此时充满在一种难以言明的奇妙意境之中。
没有强大不灭的躯体,没有可以藏入梦境的阴气,没有净化人世降服恶魔的光华,没有玄奥那与天地合而为一的罡风。
有的只是心中那百味杂陈,却又终究变得纯粹的坚定。
如此力量之下,夏广一指便点退了紫金禅杖。
一叶和尚眸子里带着凝重,面色苍白,他腾腾腾往后倒退几步,双手之上不时有灿烂的佛光掠过,与倒飞回来的紫金禅杖接连碰撞,然后才堪堪挡住。
“你...这是什么武功?!”便是堂堂禅那,也完全无法辨识这种力量。
他只觉得此种力量匪夷所思。
但是他依然安稳如山,只是看了看天空,那云层不知何时开始异常的翻涌,其上似乎有雷浆密布。
哼。
这禅那心中冷哼一声,此子恶魔,一而再再而三亵渎佛祖,今日若不杀了,自己岂非白来,想着便是再一次使出了“超越界限”的力量。
金色若有实质的巨大佛手,轰然一声平推而来,无数锁链式样的经文飞快缠绕。
“阿弥陀佛!”
一叶和尚双眸也是金光四射。
八方而来的愿力,又是为这佛手更添光华。
然后他仿是听到了低的声音。
“此去经年,当是良辰美景虚设,便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禅那的眸子里,那区区凡人出手了,一指点在巨大佛手之上。
佛手再无寸进!!
再过一刹那,佛手崩溃成点点金粉。
漫天碎裂!
那手指并不停下,随着夏广身形不知何时已经落在了苦行僧额间,“下一次,你自己来。”
不知名禅那耳中传来一声淡漠的话,然后便是从这苦行僧的“容器”里弹出。
而那一叶和尚已经头上破开血洞,整个人仰面倒地,死透了。
夏广抬头看了看天空,雷浆翻涌,似是化作一只恐怖的巨眼,冷冷的扫过这片大地,最终又是盯在了刚死去的苦行僧,以及那第三梦身上。
轰隆隆!!
春雷骤起,但是紫色闪电却是未曾落下,相反是迎来了一场大雨。
春雨里。
大周神武王低伏下身体,弯腰抱起了皇莆家这天下第一美人,温柔的顺开遮住她脸庞的头发,身形有些萧索,“我带你回京城看晚霞。”
从皇莆家又取了可以使尸体不腐的冰魄玄玉,然后小心放在第三梦口中,推开黄金棺材的盖子,将她温柔地放入其中。
左手护住肩上所扛棺材,右手倒拖着断了半截,且有融化的方天画戟,大周神武王抬头看了看天色,便是直接折转北上。
他竟然要徒步走回京城!
而他要走,这世上自然不敢留,皇莆玺与皇莆跋也不敢多说什么“入土为安”之类的话,只是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位杀伐无度的暴君离去。
“去年大雪,八千里路,也是你与我一起,今天也一样。”
夏广扛着棺材,身形如风,拉出残影,很快出了江南道,向北而去。
待到午夜时分,他自是提前推开黄金棺盖,藏入棺材里,躲避时停后的世界,小心的侧在一边,以防挤压到第三梦。
然后,午夜降临,一股悚然而可令人窒息的气氛散播开来。
原本准备安安稳稳等到时停结束,但夏广却猛然瞳孔收缩,因为第三梦没有变成金身,也不是已成死物的枯骨,而是不见了。
完完全全的不见了!
夏广伸手去摸,却是空空荡荡,连尘埃也没有。
这一惊非同小可。
时停时间,若是活人则会成为金身,若是死物则依然保持原样,按照现在的时间流,应当是世界过去了好几百年,一切都成了尘埃,只是即便成了尘埃,这尸身也不至于什么也不留下吧,何况她口中还衔着冰玉。
夏广疑惑着,事出异常必有妖,那么问题在哪里呢?
此刻,棺材外,一只灰色麻雀如同受到了牵引般,不知何时折转,扑腾着羽翼飞了过来,落在金棺材上,跳着爪子,瞪大了秀丽的鸟眼盯着脚下的棺材,然后捂着嘴。
哎?
老师也在。
要不要打开棺材盖子向他问声好。
麻雀有些犹豫,自从上次老师骑着自己去吃了顿大餐后,就消失了,它在杂七杂八的各种维度里翻找了半天,也找不到老师的踪迹,想来应该在那些极其纷杂的时空维度里。
那就难办了,低维世界的诸天太多太多,难以计数,要找到老师,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总不至于打开一个世界,就把无源白魇们放出去灭世吧。
幸好...
今天感觉到了我那小信徒的一点点气息,这才借此寻到了老师。
麻雀好奇的扭着头,看着一条吓得口吐白沫的鱼状的存在正卡在棺材的中间。
哎?
果然是梦境维度的小鱼,只是好弱啊,这种小鱼,连做我那小信徒的信徒的...信徒的信徒都不够资格吧,看了就没胃口,一定是老师带来的。
老师,好没品味啊。
养宠物都不会挑的,真讨厌。
要是我,至少得养一条百头鲲吧?虽然也很弱小,但至少具备观赏价值呀,如果玩腻了,还能去做饵钓猴子玩...
麻雀哼哼唧唧,自言自语,扑着羽翼又飞前了一点,侧头,盯盯口吐白沫的“小鱼”,想了想,小心再小心的伸出鸟嘴啄了啄。
哎?
这小鱼的肚子里还有个小异道,唔...不是异道,是异道的初级阶段,唔...凭借我的知识存量,似乎称之为阴鬼,可是怎么能这么弱小嘛。
灰色麻雀“哎哎”地抱怨着,然而它的身子忽然凝固住了。
这阴鬼有老师的因果。
老师特么的居然有因果?!怎么做到的?怎么沾上的?
麻雀的鸟眼咕噜噜转了起来。
不管了,既然有老师的因果,我先收起来再说,如此也能进行时空定位了,嘿嘿嘿...
咻的一口,麻雀顿时把那“小鱼”给剖了腹,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其中蜷缩着的犹若娃娃的身影,一口存到了肚子里,这腹中,时空停寂,亘古不变。
又想了想,麻雀一爪子踹开那“小鱼”,开心地飞走了。
夏广自然不知到今天午夜时分的时停里,竟然发生了这样一件事,他待到时停结束,见那衔玉的尸体却又出现了,才舒了口气。
神武王沉吟片刻,决定按照流程来复活第三梦,毕竟都是说阴鬼是不死的,她可以通过被梦见而从梦里复活。
他很快调息睡下,如他这般的高手,只要刻意,什么梦不见,所以他很快见到了第三梦,只是这个第三梦右眼之下没有泪痣,虚假的犹若泡沫一般。
待到醒来,尸体犹在,第三梦没有复活,或者说是复活在了这个世界某个角落,如果活了,想必她会很快来联系自己吧。
抱着这样的心态,夏广便是日夜兼程,一路上起初还有盗寇山贼,或是魔门之人看到黄金棺材而动了贼心,但很快被人拉开,怒斥“要不要命,那是神武王”。
神武王,何等人也?
少灭白莲,封禅台上压制正道三千,江南道里屠戮正道又是过万,使得原本正强邪弱的局势彻底发生颠覆。
天下江湖无人能阻其半步!
放晴山上杀玄寂斩玉像,皇宫之中真人无名御风北上,论道七日七夜,便是执弟子礼退下,号令道宗从此不可与之为敌。
而今朝佛从天边来,一掌金光从天而降,他竟然杀佛,全身而退。
此人,已非传奇可以形容,在大周,他依然是一手遮天的神武王。
而江湖之上,他则是直接晋升为了耀世传奇榜第一的位置。
无他,没有比传奇更高级的榜单了。
原本那霸主外号自然也改了,名为第一暴君,杀伐无度,是为暴,君临天下是为君,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是为第一。
夏广自然不在意这些虚名,自从抬眼看到那雷浆翻涌成眼的一刻,他就知道诸天神佛已经难逃浩劫了,天道看见了,什么佛魔交接,也成泡影了吧!
哈哈哈!
他披散黑发,扛着棺材,犹若神明般,奔行在这无边的旷野。
无论如何,心里痛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