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无敌小皇叔TXT下载无敌小皇叔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无敌小皇叔全文阅读

作者:剪水II     无敌小皇叔txt下载     无敌小皇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五百两买一个兴致

    亮黑金属的轮毂转动着,碾碎叶子。

    不时咔擦响着的清脆声音,传入耳中。

    马车里的少年猛地身子一颤,仿是大梦初醒。

    夏广深吸一口气,睁眼时一双眸子已是清明,随手掀开碎花帘子,马车外是一片灿金色的林子,很快车子就入了条古道,两畔枯草凄凄。

    道中皆是无人扫的各色叶子,而路边随意可见经过的侠客,见到这马车时,便是恭敬闪开。

    因为马车上刻着“皇莆”两字。

    咕噜噜...

    车夫扬鞭驾马的声音从前传来。

    那是一位叫老黄的仆人,跟了自己足足八年了,虽然生了张有些容易惹是生非的阴狠脸庞,但为人却是谨小慎微的很,很能拎得清自己的位置。

    看到的,听到的,他总是很容易能够咽到肚子里。

    马车入了古道的尽头,便是看到满地的青石板砖,板砖很大,每一块足有婴儿浴盆大小,长条状,有些天然的凹凸,砖上褶皱,砖间缝隙,零零散散生着浓淡不一的苔藓。

    正在盘查的城门守卫似乎认识这马车,也不检查,很快让开,任由这车子驶入了城中。

    入了城,人声便有些响了起来。

    古趣的屋舍外,孩子们摇着拨浪鼓正相互追逐,推着小车的贩子大声吆喝着,男子们在街道上匆匆而行,或是去农田收割,或是去武馆求艺,或是干其他活计。

    入门派,世家?那是不指望的。

    桥头边抽着旱烟的老人皱纹如枯藤,眯眼带着鱼尾纹,一口呛着一口的烟雾里,看着江南繁华的车水马龙。

    靓丽绸缎衣衫,或是粗布衣服的水乡女子也是抛头露面儿,作了这水墨画里的一道风景。

    青楼传来管弦丝竹,拱桥之上俯瞰,却见湖畔游船如织,虽然没了莲子荷花,但初秋的西子湖也是极美的。

    “少爷,到了。”马车外传来老黄的有些娘的声音。

    马车停在了一个并不起眼的小码头前。

    而待缆在码头上的桃花画舫里,一个穿着红艳衣衫的老鸨正招呼着:“广公子,雪儿姑娘等您很久了,酒菜一应齐全。”

    夏广深吸一口气,刚刚融入这具躯体里,他还在细细消化着诸多的回忆。

    这显然是平行世界的自己,通过识海的泡沫...果然能够到达这里。

    他唇边勾起了一些弧度。

    似乎是挺有趣的开始。

    自己穿入这个世界时,是逆着时间线回溯到了某个点。

    而现在,自己的名字居然叫皇莆广,是皇莆世家的公子。

    但自己并非是真正的皇莆广。

    说来其实也不复杂。

    真正的皇莆广乃是皇莆世家家主皇莆念,在江湖闯荡期间与一名侠女所生的孩子。

    后来皇莆念返回家族后,为了争夺家主之位,而与另一个大势力的女子联姻,而那侠女一气之下,就带着孩子隐居了起来。

    直到十年前,皇莆念得到了那侠女的消息,才派了两名心腹前去寻她。

    只可惜,当两名心腹赶到时,那侠女已经奄奄一息,两人只救下了小公子。

    然而,半路,却还是遭人下毒,那小公子直接一命呜呼。

    两名仆人曾下过军令状,不敢空手返回,恰好见到了一个与小公子年龄相仿的难民,于是两人一合计,便是狸猫换太子,将那小孩换上衣衫,送回皇莆世家,只说就是小公子。

    而这难民的就是如今的夏广。

    这小公子入了府邸,也不好好练武,如土包子进了城,整天花天酒地,沉迷玩乐,追那慕容家的千金慕容雪,然而人家是天之骄女,与他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完全不搭理他。

    于是他便是勤奋苦练了几日,希望能被刮目相看,可又缺乏毅力,被另一位慕容雪的追求着轻易打败,然后便是彻底的荒废了,就此沉迷于烟花柳巷。

    幸而皇莆家家主对这位儿子心怀愧疚,也就由得他去了。

    江南的世家里,皇莆说第二,没哪家敢称第一。

    财力势力,都能支撑起这样一个纨绔子弟的花销。

    但,皇莆广终究苦闷。

    近些日子,难得画舫里来了个叫雪儿的姑娘接客,他想到了那位高高在上的慕容雪,同样的冰冷,同样的生人不近,但是这位姑娘显然只要肯花银子开路,就可以得到了。

    于是,皇莆广悄悄的就来了这西子湖,算是私会,也是要在画舫里夺走她的红丸。

    “广公子,有花堪折直须折,莫让美人久等呐。”

    红艳衣衫的老鸨凑到马车边,挤着笑脸,这公子出手大方,她也不能不上道儿,强拖着雪儿过来,反正终究是要接客的姑娘,第一次给了这样一位出手阔绰的公子,以后还愁没人给她撑场子?

    坐在马车前面的老黄,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言不发,就是随意的将红柄马鞭放在脚旁,坐着休息。

    但,夏广并没有下车。

    因为他已不是原来的皇莆广。

    何况,他又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自己居然是失忆的状态,这种因为外在创伤而导致的失忆想要恢复,对于他来说,实在不要太简单。

    何况,当他进入这个世界时,是逆着时间线而来的。

    换句话说,未来所有注定会发生的事情,曾经会发生的事情,他都看的一清二楚。

    十年前。

    正是前朝余孽复辟成功,大周皇宫被大火付之一炬的时候。

    自己还是夏治的弟弟,只不过这一世,夏治还没当得上皇帝,也没有把兄弟姐妹屠戮而空。

    十年前,死的依然是自己从未谋面的父皇与母后。

    至于那一次前朝复辟的京城屠戮,究竟死了多少人,还活着多少,却是看的不真切,夏广也没兴趣去了解。

    他只记得,自己是被夏洁洁抱着逃出宫的,后来为了引开追兵,夏洁洁就和自己走散了,自己遭受刺激太大,竟然失忆了,然后又恰好被这皇莆家的两名仆人,冒充小公子给带回了江南。

    真是曲折的身世。

    只是这个时空的自己,似乎很废物,明明背负着血海深仇,无论是大周的仇,还是这皇莆广母亲的仇,都值得他去仔细调查,去忍辱负重,去努力积蓄,然后崛起,再去快意恩仇。

    可惜,他却什么都不做...只是个花天酒地的纨绔公子。

    只是个追求女人追不到,就心灰意冷,浪里浪荡,胡混日子的废物。

    画舫里,那位雪儿姑娘面容姣好,穿着火辣的露肩裙,一双雪白的玉足踩在画舫的锦绣织毯上,有些不安。

    她咬着唇,面前的酒杯里早已放了微量助兴的药,这位皇莆世家小公子的名声,她也早有耳闻,算不得好。

    但总归...不是个粗人,或是只有铜臭的商人吧。

    她已经做好了献出自己红丸,枕着这小公子的手臂,搂着他共赴鱼水之欢,任由其品尝一点朱唇的准备了,只是心中悲苦,也是有的,可是沦落风尘里的女子,又有谁能选择呢?

    然后。

    这位雪儿姑娘忽然听到了那广公子的一句话。

    “赎身多少钱?”

    老鸨一愣,然后还是给出了市场价:“五百两。”

    雪儿惊住了,从画舫里探出头,看到那马车掀开帘子后一张温和笑着的脸庞,以及五张甩出的银票。

    老鸨笨拙而略微肥胖的身子,立刻扑着,抢了起来。

    赚了,是真赚了。

    首夜的钱,加上赎身的钱,真的是赚了。

    老鸨心里狂喜,而雪儿也是呆住了。

    这些大世家的公子哥儿,都是这么不把钱当回事的嘛?还是说...他真的喜欢自己?可是明明没有那么多深入的交流和接触,也没有什么培养感情的机会,都是些逢场作戏的东西而已,怎么会?

    应该是要把自己娶回去做个小妾吧?

    雪儿姑娘忽然明白了,一时间也没那么多开心了,但总归比停留风尘要好。

    她刚要起身,小码头外,却忽的传来扬鞭的惊雷之响,两匹黄鬃马拉着皇莆家的马车,一会儿功夫,就去的远了,没入了秋叶漫天的金黄里。

    老黄第一次觉得没看透自家公子,他阴柔的面容显出些诧异,想了半天,还是扭头小声提醒道:“公子,家里可没人跟过来,老仆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车厢里依然沉默着。

    “那姑娘,公子不要啦?”老黄看不明白,五百两银子对于公子来说,也是一笔不大不小的开销,他又问了一次。

    车厢里传来淡然的声音:“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五百两买一个兴致...呵呵,老黄,有酒吗?”

    老仆人一愣,他忽的猜测公子可能是又想起了那位慕容家的天女,那位有着天才剑客之名的绝世美人,慕容雪。

    这位烟花柳巷的雪儿姑娘也不过是公子寻来的替代品,用来发泄而已。

    公子受辱太深,藏得太深,花天酒地里未尝没有深深的自卑。

    如果大周不曾灭亡,如果老仆还能持剑,公子岂会如此受辱!!

    显然也是藏着秘密的老仆人轻叹一声,然后挤出些笑,“美酒自然是常常备着,公子稍等,老黄这就来取。”

2.慕容雪

    “这什么娘儿们喝的酒,老黄,没想到你口味这么清淡?这么娘的嘛?啊?”

    夏广抱怨着。

    马车停在小簇的红枫树下,些微磨损绳子拴在稍有些粗壮的树上,绕了两圈。

    树下,鸡爪大小的红叶片片,落在席地而坐的一老一少头上。

    老仆正给少年再斟酒的手顿了顿,“公子以前不是最爱喝这明月酿的吗?还称赞其色如琥珀,其味甘醇如山泉,酒不醉人人自醉,怎么今天...”

    夏广也不接酒杯,直接拿来了那壶,抬头便饮,喉结滚动着,直到整壶都空了,才停下,“舒畅!”

    从来此的时间线上,他自然也是看到了这位老黄的真实身份。

    说来也巧,这位阴柔而带着些老态的沉默男子,就是前世的凌绝户。

    今世他还是个太监,应该是从暗卫“风林火山”之一风厂中派前来暗中保护自己的,只不过...这命令也许下的早了,如今暗卫还活着几个也是不知道,他自然也成了孤家寡人。

    因此,凌绝户只能自称老黄,来了皇莆家做个仆人,剑法也不敢用,生怕被人看出端倪,惹来杀身之祸。

    在另一个世界,杀伐果断,灭人满门如家常便饭的风厂督主、地府楚江王,竟然成了这么一个卑躬屈膝,沉默寡言的老仆。

    纵是夏广也感到了一些凄凉。

    无妨,既然我来了,自然带着你一起飞黄腾达。

    真是一个有趣的世界...

    而且也许是这个世界的架构特殊,修炼体系、功法也有趣的很,与之前的任何一个世界都不相同。

    尽管已经从来时的时间线上知道了,但夏广还是忽然压低声音,向老仆道:“老黄,我想学武功。”

    阴柔的仆人看了一眼这位公子,摇摇头道:“公子,你已经过了最佳的习武年龄,老仆劝你还是经商吧,家族那么多产业也是需要打点的,平平安安的,未必不比在刀尖上舔血过日子来得好。”

    大周已经亡了,这都十年过去了,也没听说掀起什么浪花。

    看来那些雄才大略的主子们,并没有能够做到什么,顶多还是在暗处,苟且偷生。

    即便是一手创建了暗卫的那位夏治,说不得也是已经去了吧?

    还有皇家的那位绝世天才,亦小公子的胞姐,长公主夏洁洁,当年大火之中,她拖着妖刀屠龙踏入腥风血雨中,如今是不知所踪,毫无下落,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老黄,我想学武功。”夏广又重复了一遍。

    老仆并不打算将自己的功夫教导给夏广,只是借口道:“公子之前不是学过嘛,但是这练武实在太艰难,太累了,而且并不像您想的那样,学了又做什么用呢?

    那位慕容雪姑娘,其实...就算公子您真的入了门,她也未必会喜欢您。”

    老黄还是习惯动手,所以不太会说话,这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但夏广却是嗤笑一声,仰后靠这棵树,“老黄,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为了那个女人而练武?”

    老黄急忙补救:“老仆刚刚不是那个意思。”

    夏广摇摇头:“老黄,我只是不想再这么混混僵僵地活下去了,人就这一辈子,说长点儿是百年,短的说不得出个城,跑一趟商,就被盗寇给劫了。

    飞来横祸,说死就死,这年头,没有力量,就是做个待宰的鱼肉罢了。”

    老黄轻声道:“公子不是鱼肉,是皇莆家的家主觉得亏欠了的小儿子,而且...有老仆在,谁要动公子,先从老仆尸体上踏过去。您...何必逞强呢?”

    夏广站起身,拍了拍老仆肩膀,“得了吧,你那几手三脚猫功夫,撑死了打两三个地痞流氓,不教就不教,走吧。”

    老黄眯了眯眼,也不反驳,轻轻应了声。

    看着公子爬上马车的背影。

    然而那身影忽的如石雕般又顿了顿,一道并不显得认真、像是随口说说声音传来。“老黄,这可不是逞强,我只是想告诉别人,失去了的东西就要亲手拿回来。”

    老仆没有问“公子失去了什么”这样的话,他甚至没有接这话,只是低低垂着头,阴柔的脸,握紧的拳,还有眸子里一道有些凄凉的神色。

    再一抬头,夏广已经钻入了马车里。

    老仆慢悠悠地踩着踏板,抄过马鞭,忽的道:“武功,老仆教不了你,但是这江湖倒是可以和您磕叨两句。”

    “说吧。”

    “这江湖上侠客遍地是,但这些都不过是些花架子,不经打,顶多就是押押镖,或是做些行侠仗义的事儿,四处寻找机缘,可若要说再求精进,却是基本是终生无望。”

    “为何?”

    “武者分五品,功法也分五品,修习了几品功法,便是几品武者,然而便是五品武者,也需要循序渐进,从一品修起。而问题就在这里。”

    车厢里少年似在认真地倾听着。

    “功法,是需要一以贯之的,你若是练了一本没有后续的一品功法,那么终其一生,不过是一品武者,除非你获得洗髓灵丹,将原本功力废去重新开始。但这灵丹极其珍贵,便是大门派也没几颗。”

    车厢里少年插嘴道:“怎么会这样?”

    老黄苦笑道:“公子是想问,假如你得到了一本五品功法,假如你踏入一品巅峰,又获取了一本二品功法,难道不能直接练习?以及为何不能同时修习两份功法?”

    也不待接话,老黄直接道:“这个问题,我习武之初也曾问过,甚至怀疑过...但事实就是如此,若是违抗规则去修习,根本无法进行,如果强行修炼,只会经脉错乱,走火入魔。”

    车厢里沉默了。

    “自从十年前换天之后,大商雄霸这大陆,颁布了限武令,同时在各地都布下了监管司,来督促江湖各大门派。大商实力强大,这江湖上不服的,都被杀了,剩下的只能服从。

    所谓限武令,有几个重要的条例。

    其中之一,就是对于江湖势力的划分。

    江湖大派,编制三百人,可以拥有五品完整传承功法一份,四品完整传承功法两份,三品及以下不限。

    中等门派,编制一百二十人,可以拥有四品完整传承功法一到两份,三品及以下不限。

    小门派,编制三十人,不可持有四品功法。

    而江湖上,散人之间能够流传的功法,只能是一品或是两品,而且是那种野路子,没有后续的功法。

    修习了,也就那么回事。”

    车厢里传来略带疑惑的声音:“为何要限制到这种地步?”

    老仆轻声道:“公子可知,五品武者就能一骑当千,这般恐怖的实力,朝廷怎么会不加控制啊。至于一品,二品,却是不足为惧,顶多是在各座城池奔波之间,遇到山贼能够全身而退。”

    车厢里停顿了片刻,像是在思索消化,“五品武者就是巅峰了吗?”

    老仆轻轻笑了笑,“公子就当是个笑话儿听吧。这限武令,据传有一条不曾明示的条例,那就是...无论何时何地,修心类功法只能保存在朝廷手里,江湖中人绝不可以拥有,此谓禁武。

    如此,公子是知道武功修行的艰难了吧?

    莫说是学,就是这第一步,怕是功法都得不到,当然如果您去求家主,家主不会不破例,只是他冒天下之大不韪给你一份三品到头的功法也是顶了天了。

    江南的皇莆世家,武者编制是一百二十人,有两份四品传承功法。”

    车厢里沉默了下来,忽的又问:“为何...朝廷对四品五品功法监管如此严格?虽说五品强者一骑当千,但朝廷高手应该更多吧?”

    老仆似乎满意小公子的细心,耐心而小声解释道:“因为唯有四品以上,才有机会去寻觅更进一步的契机,若是寻到了,而又恰是极其契合,便是用鲤鱼跳龙门,一朝风云际会,化作苍天之龙来形容,也不足为过。朝廷...怕的是这个。”

    车厢里彻底没了声音。

    老仆又嘀咕了声:“今天和您说的话,也是老仆多说了,希望小公子就把这些烂在肚子里。”

    “嗯。”

    车厢里传来应答声。

    轮毂咕噜咕噜转着,洒满了枫叶的马车,悠闲地赶到了西子湖湖东的码头边。

    从这里乘着船,可以去往湖心的皇莆世家。

    老黄牵着马自是去自己的地方了,世家的内院可不是他这种老仆人能去的地方,如非召见,仆人们只能待在世家外围。

    夏广踏上内院的土地,踩踏着湖边的细沙,从正门入内,眼前便是一道水墨江南的插画大理石屏风,两畔是抄手回廊,构成了颇有雅趣的园林风景,往里是大厅,再四散开去,便是一座一座的小院儿,以及世家的一些机密所在了。

    走过个拱门,石桌两边正有一男一女在对弈。

    男子叫皇莆一方,约莫十五,比夏广还小几个月,少年老成,剑眉星目,风流味道十足,按照辈分,本是夏广这身份同父异母的弟弟,但是...却不知怎么,硬生生是被当做了小儿子,在兄弟姐妹四人里,就是被唤作弟弟。

    皇莆一方乃是正妻所生,此时他手执黑子,正洒然地落下。

    女子绝色如雪,美艳不可方物,也是同样的年龄,她正是原本的夏广苦求不得、甚至要寻个烟花柳巷里的青楼女子作为替代品,的那位慕容家天女,慕容雪。

    面对着皇莆一方,她身上的冰雪像是在融化,甚至带上了一丝如初春的笑,此刻正拈着白子,苦苦思索着。

    原本的夏广苦求慕容雪,后者对他根本爱理不理,但是却和这位皇莆一方亲近的很,这事儿就是连仆人们都习以为常。

    皇莆一方悟性高,人又帅气潇洒,据说更是得以传授家族两门四品绝学之一。

    反观,夏广,烂泥扶不上墙,每天花天酒地,若不是命好,被家主找了回来,怕也就是个混迹山野间的农民猎户。

    什么样的娘养什么样的儿子。

    那皇莆家的主母,不愧也是大家族出来的,只是从两位公子的品性能力就能看出一二了。

    见到夏广从回廊一侧经过,慕容雪神色不变,就是连头也不抬,只是眉目间闪过些厌恶。

    倒是皇莆一方豪爽地笑了一声,勾了勾手指,直接喊道:“弟弟,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3.三日后断一臂

    夏广停下脚步,看向对弈的两人。

    一旁的侍女们低着头,有些憋着笑,她们就爱看这纨绔被教训。

    毕竟皇莆一方实力和潜力摆在那儿,而这位虽说是公子,但却是走了狗屎运,是他娘生的好看,当年被家主宠幸了,这才有了他。

    “过来。”

    皇莆一方剑眉皱了皱,似乎对于夏广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而有些恼怒,所以又加重了语气,美人在身侧,这种恼怒则是更多。

    “一方哥哥,叫他做什么,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慕容雪云淡风轻地说着,拈着的白子“啪”地一声落在了棋盘上,“你可危险了哦。”

    皇莆一方这才回头看了看局势,赞道:“妙手。”

    随后又是摆了摆手,对着经过的夏广喊道:“别过来了,忙你自己的去吧。摆正自己的位置,想想清楚,你也不小了,既然没有学武的天赋,就早些去打点家族产业,可不要丢了我皇莆家的脸面。爹宠着你,可我这个做哥哥的,需要提点提点你。”

    明明比夏广还小,但这个哥哥说起来,却是半点也不慌。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皇莆一方觉得自己有这个自傲的资本。

    “我是来辞行的。”

    夏广不愠不怒,声音淡然,随后也不解释,转身向着世家更深处而去。

    辞行?

    皇莆一方愣了愣,慕容雪却是噗嗤一声笑了,低声道:“一方哥哥,你不知道吧?他就爱说些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你看他舍不舍得辞,怕不是又用这种话来吸引我注意。这个人无聊的很。”

    剑眉星目的少年摇了摇头。

    古宅前。

    一个劲装,肌肉爆炸的男子负手而立。

    “家主呢?”走来的夏广问道。

    “家主在闭关,闭关前照会说广公子若是钱不够了,自去账房去。”男子名为赵雄,三品武者,乃是家主亲信,虽说看着是侍卫,但是三品在江湖上已是真真正正,有名有姓的高手了。

    “等家主出来了,烦请转告他,我要外出历练,短则三个月,迟则一年,必定回来。”夏广道。

    赵雄一愣,“这事儿我做不了主,还是等家主出来了,小公子自去和他说吧。”

    便在这时,一个戴着斗笠的人匆匆走来,瞧模样,是家族在外巡走的江湖侠客,他快走近时,才揭开斗笠,露出一张有着伤疤的脸,有些激动道:“雄哥,香小姐找到了!”

    赵雄眼中闪过喜色,忙问:“在哪里的。”

    那斗笠客苦笑道:“在五虎山的盗寇那里,香小姐不知怎么随着个商队,同时被劫持了,也恰好是我有熟识的巡捕高层,这才知道这么回事。如今,那些盗寇也是发现了香小姐的身份,说是要我皇莆家用一本四品功法去换。”

    “会不会有假?”

    “一手交人一手交货的场子,做不得假,而且那位巡捕兄弟也是亲眼看到过,就是香小姐,错不了。”

    “我...我这就禀报家主,这事非同寻常。五虎山的盗寇占据天险,其中高手众多,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赵雄皱着眉。

    两人匆忙对话。

    他们提起了“香小姐”,这才让夏广有些记忆被勾起。

    他转过身,喃喃着吐出那个在之前世界曾与自己有着交集的名字:“皇莆香。”

    这一世关于皇莆香的信息迅速被勾起。

    按照辈分,这皇莆香算是自己这个身份的妹妹,也是年幼时候走丢过一次,回来后就是内向寡言,但是却生的极美,回来后,就是喜欢去琅嬛福地读书。

    那时候的琅嬛福地还未曾被朝廷清洗一番,所以还藏着五品功法,甚至...可能有禁武。

    这妹妹过目不忘,武学理论极强,一次在家主练功时,直接点破了功法的缺陷,再之后,家主,以及长老发现这皇莆香,竟然将整个琅嬛福地的书都背了下来,而且还融会贯通了。

    这种天资,难以想象。

    但此事也被视作家族最大的秘密,没有几个人知晓,若不是夏广从时间线逆流而来,曾经看到过这一幕,也是不会明白。

    只是他也明白此皇莆香,并不是第三梦,因为按照原本的时间线,这位少女并没有任何妖魔化的痕迹,更非阴鬼。

    只是,夏广却决定去五虎山看看。

    一来是还前世的债。

    二来...有了这一位,自己如果实力上涨,那就没人奇怪了吧?

    不错,自己既然是个人,就要按部就班的进行修行。

    可是...这什么皇莆一方,慕容雪对自己实在是太不友善了吧?

    但好歹也是一家人,好歹也是被曾经的我追过的女人。

    那就断一根手指吧?

    毕竟皇莆一方也就那只手指对着自己勾了勾,表示了蔑视,他身体的其他部位也没有错。

    不过...

    断一只手指似乎会令他整只手不雅观,要么就断一臂吧?

    毕竟还是存在不少断臂大侠的,这事儿不影响。

    夏广坐在黑暗的屋子里,不知何时,已经从腹中的无限空间掏出了一本不知何时吃下的漆黑薄本子,封面书着繁琐的文字,完全不是人间该有的符号。

    他不急不缓地摊开,然后取出文房四宝,先是开始慢慢研墨。

    末了,放下再提起狼毫,一副风流雅士的模样,在本子上用隶书写道:“三日后,中午,皇莆一方练功时不幸走火入魔,自断一臂。”

    隶书一蹴而就。

    夏广看着自己的字,不禁点了点头:“不错,看来书法又精进了。”

    嗒...

    轻响传来。

    笔触之上的一滴墨汁,竟然落在了那漆黑森然的本子上,恰好落在了那“自断一臂”的“一”字上面。

    夏广皱了皱眉,多了这个墨点儿,整幅作品就受到了影响,略作思索,便随手将那一点,描成了一横,变成了“自断二臂”。

    嗯,这样就好了。

    至于慕容雪...

    唔,细细一想,好像也没对自己怎么样,那就改日吧。

    夏广暂且罢手了,张口将漆黑的薄本子吞入了腹中。

    晚饭随意吃了点,醒来后,想要再去和家主辞行,然而他依然吃了个闭门羹,因为从闭关中突然出关的家主在进行秘会,议题是“拯救皇莆香”。

    这位不受待见的小公子,也不急躁,他静静垂手站在屋外,等等足足三个时辰,他等的很认真。

    因为,他要去做的事情很认真。

    腹中的那些东西,毕竟是身外之物,一个立志成为真正武者的男人,怎么可以依靠那些呢?

    虽然他可以随时花样灭世,但是这是一个武者该有的想法吗?

    夏广为自己的念头感到深深惭愧,一个纯粹的武者,所信赖的只有自己的武道,然而他还没有踏上这条道路。

    所以,他静静垂手垂首站了三个时辰,直到那会议散了,才上前想要告诉这位名义上是自己父亲的家主“自己需要远行,自己不想再混混僵僵的过日子了”。

    但那位有着美须的父亲,行色匆匆,显然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还没待夏广开口,就是直接道:“广儿啊,钱不够用,直接去账房你四叔那里取,为父已经说好了,一千两之内都可以,为父现在真的有事,就别来烦了啊。”

    说完,也不等夏广回应,就直接向着门外而去。

    皇莆香的事情,事关重大,绝不能有误,皇莆香精通琅嬛福地所有功法,而且是还未被朝廷清扫前的琅嬛福地,这更是极其重要。

    幸好当年,除了自己,只有三位长老知晓,否则现在怕就不是盗寇索要赎金了,而是直接逼问功法了。

    甚至皇莆香也会成为江湖上各大门派炙手可热的香饽饽,大商皇室直接出手,也未可知。

    那五虎山的盗寇要四品功法,那就给他们。

    只要他们有命拿。

    只要皇莆香能够安然回来。

    空等了三个时辰,只换来一句“要钱自己去取”的少年也不生气,他回屋中,平静地写了封离别信,然后到了账房。

    “四叔,我来取一千两银子。”

    账房抬起有些昏花的眼,看了看来人,摇了摇头,然后取出银票,点数清楚后,递给少年道:“又去花天酒地?”

    夏广也不解释,点点头,然后从怀里抽出一封信,“还烦请四叔转交给家主。”

    “什么东西?”

    但是夏广却不回答,再礼貌地说了一声“劳烦了”。

    他将银票收好,直接迈出了账房,绕过抄手回廊时,院落里世家的子弟们正在打着皇莆家的独门拳法,练习武功,见到这位小公子到来,各种神色皆有之。

    “看什么看,武者需要精气神都集中!”

    劲装负手而立,有着稠密微卷胡须的武师教训道,这位也是三品武者,名皇莆征,是皇莆世家里专门负责训练内院弟子的,但是他所教导的并不是某一门功法,而是基本的锻体之术。

    这种锻体修炼之术,和功法并不冲突,各大门派都有,而且都是不外传的。

    皇莆家的这锻体拳法,修习偏向体能爆发力,与家族之中的几本功法都是极其相性的,所以无论一品还是四品武者,都会时常修炼。

    待到这位小公子走出了院门,那皇莆征才低声啐了口,骂道:“蛀虫!”

4.妖浮屠,影天子

    夏广乘舟离开了皇莆世家,西子湖上,一道碧色轨迹拉长渐远,再远处还能看到另一座湖心岛屿,那里就是姑苏慕容世家,与皇莆世家可谓是荣辱与共,更是江南第一第二的大世家。

    俗称关中苏秦,东海万顷,江南皇莆,西蜀有余,北薛遮天。

    说的是颇有盛名的六大世家,苏家,秦家,万家,皇莆家,余家,薛家。

    慕容家虽然也是一百二十人编制的门派,但是在底蕴上自然没有皇莆家丰厚,而江南的第二,在整个大商,则就是知名度小了许多。

    然而皇莆和慕容世家多有姻亲,不分彼此,更是构成了一个世家里的庞然大物,算是两位中等门派的结合,强大无比。

    老黄似乎知道小公子要来,或者说他每天都会准时提前地等在这里,不管他来不来,那张阴柔而隐忍的脸庞都是安安静静等待着。

    提前喂好了黄鬃马,待在小公子一下船就能看到的地方。

    两人视线接触,夏广直接踏上了马车。

    “今天出城,城北的仙人湖。”夏广报了处地名。

    “是。”老黄应答了一声,便是甩起马鞭,马车的轮子开始转动,不快不慢,但平稳无比,老仆的手也很稳。

    过了一会,夏广问:“老黄,上次你说仙人湖的大拱桥下有黑市,是不是真的?”

    老仆愣了愣,“江湖一些散人会在那里买卖功法,丹药,兵器,还有一些不便在阳光里出手的货,但并不高档,都是些小猫小狗,其中关系又错综复杂,所以朝廷也懒得管。公子问这个做什么?”

    夏广靠着马车,感受着突然停顿,前方已经到了西门,门前守卫让开,车出了西门,颠簸更大了,显然路并不平坦,“我取了一千两银子,想去淘一本功法。”

    老仆猛然扯住缰绳,“公子慎重。”

    夏广声音有些沉:“一惊一乍的,是老黄你需要慎重才是。”

    老黄点点头,公子这句话说得没错,武者便是天崩地裂,也不可心惊,是他很久不拿剑,也许是倒退了不少吧?于是道了声歉,再次扬起马鞭,只不过这次的速度慢了不少,他希望在赶到仙人洞之前劝服公子。

    他还在酝酿言辞时,夏广却已经开口了:“老黄,你是不是想说功法分五品,需要一以贯之,否则修行了,就是彻底毁了自己的武道前途,那还不如不学,何况如今资源都掌控在大家族手中,我江南皇莆家虽然也有可再进一步的四品功法,但是却绝不可能给我学。

    而我呢,也没必要费这个吃力不讨好的精力,若是不喜欢那里,只要提议下去打点家族产业,就可以离开那湖心的大院儿,从此天空海阔任鸟飞,去了家族下面的产业里,哪个对我不是恭恭敬敬?

    做一世富家翁,未必不好?”

    老仆一愣,他要说的,小公子竟然帮他都说了。

    夏广不仅替他说了,还给了回答:“昨天我和你说过,我不想混混僵僵过一世,我也不是逞强,我只是想告诉别人,失去了的东西就要自己拿回来。”

    他有些轻佻随意,令人辨不清到底严肃还是玩闹的声音,忽的变得无比庄重起来:“老黄,我想做一个真正的武者。”

    这些字掷地有声。

    便是马车还在这滚滚金叶如潮水,奔腾往东不复返的道儿上,这古路只有一辆孤零零的马车,踏着叶浪而行,一老一少两个人,仿是与人世隔离了。

    便是少年的这些儿话,只有老仆能听到。

    老黄有些肃然起敬,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低头轻声道:“终有一日,小公子的这句话,会让整个世界听到。”

    然后他露出了笑,停下了马车。

    “怎么了,老黄?”

    “小公子想练什么样的武功,刀枪棍棒,亦或是拳脚,还是其他兵器。”老黄忽然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夏广略作思索,开口道:“戟,越大的越好,越重的越好,越长的越好。”

    老仆眯了眯眼,阴柔而颇有些老态的脸庞闪过一丝惊诧,然后问道:“为何?”

    “因为我不想做孱弱的武者...戟,霸道而一意孤行,挥向之处,无人可敌。

    别人笑我太轻狂,众生以我太疯癫,我今年十五岁,之前从未习武,也过了最佳的习武年龄,但是我这里,不甘心!!”

    少年重重捶了捶自己的心脏,“我这里不甘心。太早,太晚又如何?不自量力又如何?十年之后,我定会去问鼎那天下第一,十年不够,那就二十年,二十年不够,那就这一生!

    这是我想要的道,也只有戟才能给我这样的道。

    我选择它,它也选择我。”

    字字如同压抑凶兽的低吼,每一字落入老仆耳中,老仆却都是露出更多的笑容,微微侧头,身后是拉着的厚布帘子,完全看不清里面少年的模样。

    老黄心里叹了口气。

    他想到当年暗卫创始者,那位雄才大略的皇子,夏治,在血火的京城里,将一本功法郑重其事地转交给自己时说的话。

    “绝户啊,如果我这位弟弟不求上进,那就护佑着他好好过完一世。

    但如果我这位弟弟想要习武,有了那么点儿上进的想法,那就问问他,他到底要做什么,如果小打小闹,那就劝他不要走了,这本功法也烧了,好歹我大周还能留下一脉。

    因为...我们大周皇家的路,不是小打小闹的武者能够走下去的,尤其是过了今天。

    如果...”

    那位雄才大略的皇子露出了笑,“如果我这位蠢弟弟,想要去追求天下第一,想要用最狂霸的武器,喝最烈的酒,玩最美的女人,那就把这本功法交给他吧。

    同时,也劳烦你,把命交托给他。

    因为,这是我大周的皇室之魂啊!生死,都值得!”

    可是,在将那本功法交给夏广之前,老黄还需要做一个测试,他想明白小公子是不是能耐得下性子,吃的了苦。

    所以,他摸了摸,掏出了一本表皮已经磨损的薄册子,往后伸入马车之中。

    那薄册子已经被接了过去,同时有些奇异的声音传来,“这是什么?老黄?”

    “小公子不是希望学武吗?那你不妨和老仆打个赌...”

    “什么赌?”

    “你若是能够将这册子上的锻体功法,在半年内炼出效果,老仆说不得拉下脸面,去寻一本机缘给你。”

    “你能拿到三品以上的高级功法?”夏广露出玩味的笑。

    “老仆有一位师兄,那师兄正在寻找关门弟子...咳咳...”老黄信口胡诌,“只是师兄曾有言,必须要在半年内将这锻体功法修行的卓有成效,否则就是老仆我拉下脸面去找他,他也不会给这个机会。这是锻体功法,不入品,只是基础,也是测试。”

    这师兄自然是没有的,功法却是夏政交给他的那本,现在小公子有了这一股气,却不知道有没有毅力,和天分。

    毕竟,这本锻体功法,可是从那本可怖的魔功《妖浮屠》第一篇上节选下来,去除其中暴虐部分,由当年皇室天资卓绝的老祖加以修改,专门用以甄选影天子的试炼。

    据传...这锻体功法练下来,不死也要脱半层皮,可见其内容有多么可怖,但是好处也是很大的。

    正常世家,甚至大门派的锻体功法只会在强身健体的基础上,提高某一部分属性,比如耐久,爆发,速度,力量,感知等等。

    但是这一步甄选影天子的锻体功法,却是能够同时提高,爆发,速度,感知三项能力,修习了这锻体功法的人,便是寻常一品高手都未必能匹敌。

    “这锻体很苦,小公子可敢打赌?”老黄认真道。

    车厢中传来一声轻笑,“有何不敢?对了,老黄,我已经留书一封,说是外出历练,短则半年,迟则两三年返回,我们便在外面寻一处住下吧,我也省的每天回去看那些鄙夷的神色,听那些阴阳怪气的话。”

    “家主同意?”老黄愕然。

    “脚生在我自己身上,并无枷锁,天地在我眼前,一览无遗,千两白银揣在兜里,老黄,你还要我怎么说?”

    老黄总觉得小公子变了,只言片语,就充斥着一股豪情,和以前大不相似,也许...这就是皇家血脉吧?

    两人寻了处小镇,在夏广的指引下,小镇距离五虎山也不远,因为盗寇肆虐,这里不少屋子都空着,只是花费了十多两银子就盘下了一处有较大院落的屋舍,然后老黄悄悄将马车处理了,马匹没卖,直接放走了,以防皇莆家的人以此为线索,寻找过来。

    随后老黄继续做着一个仆人该做的事,收拾房间,然后去街上采购物品。

    而换上了一身练功服的夏广,静静坐在院落里,在阳光下,慢慢翻阅着那本不入品的锻体法门。

    “唔...这原本应该是一本魔功吧,练多了就会疯的那种,疯过了如果还能活着,还能侥幸更进一步,那么就有机会变得不是人。

    幸好,这功法似乎被人改过了,是一本人类的功法,而且这不过是个入门的锻体。”

    夏广暗暗点头,作为一个人,他怎么可以练非人的功法呢?即便那功法再强大,他也不会练习,这是原则问题,不可以急功近利,面对诱-惑,绝不能疏忽大意,被突破心理防线。

    作为一个纯粹的人,一定要坚守本心,否则就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终将受到良心的责备。

    少年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受着心脏的跳动,“对,良心。”

    摊开锻体法门,按照上面的姿势和步骤,他开始了锻炼,练习了一会,抹了抹汗珠子,停了下来。

    他开始反省刚刚锻炼之中的错误地方。

    “唔...练歪了,总是会情不自禁地练成非人功法,或者练成毁天灭地的功法,这说明自己的意志还不够坚定,急于求成,这样的心态要不得!

    基础都不打牢,如何去做一个真正的武者?夏广啊夏广,你可不能这样,你现在可是一品武者都不是,怎可以使用出超越五品的力量呢?”

    少年长叹一声,然后握紧了拳头。

    大周的复国,这身份背负着的血海深仇,以及曾经欺辱过自己的人,这一世,我定当一步一步踏着皑皑白骨,登上那无人企及的高峰,此生必无遗憾!

5.隔壁鼓掌的少女

    小镇的院落里,天还未明,灰蒙蒙。

    深秋的黎明本就寒冷,但那少年依然穿着单薄、但是易于练功的黑色劲装,在空旷的院子里打着拳脚。

    冷雾从他身间穿行。

    四面灰白的砖瓦,堆砌的并不整齐,小则手指大小,大也不过鸡蛋状的洞窟里,正灌入街道掠过的冷风。

    他的姿势很怪,并不是直接的练拳,有些动作完全是憋着一口气爆发才能做出来的,通常普通人这一口气之后,就是上气不接下气,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想来第二次。

    就算勉强做了第二次,绝不想做第三次。

    提足,冲拳,踏步,横刀立马,再轰出一拳,压着惯性,再抬膝,用虚力,借石而起,实力用在冲天的那一踢上...

    这一套动作,如有中断,整个人必然扑倒,何况这所谓的锻体法门里,处处都是这样虽然不算复杂,但无法喘息的动作套路。

    好不容易做完一套,随即又是以准备好的铁砂袋覆于肩上,缠在手腿之上。

    略作休息,在心脏跳动微微缓和时,再一次重复起了之前的动作。

    动作反反复复,就八个来回,八个来回又需要一气呵成,一旦舞动起来,整个人都会被带着而动,如果想停下,就是狼狈的趴下。

    啪...

    少年猛然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按压着地。

    “够了,今天是第一次,您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老仆为你配了些药,烧了水,趁着筋骨舒展开了,可以泡一泡。”

    “这是什么法门,确实有趣。”夏广还嘴硬着。

    老黄笑着摇了摇头,阴柔狠厉却有些老态的脸庞也是舒展开了些,“哪有什么名字,不过是我那师兄拿给我的本无名锻体法,你先歇息,细水长流,不急于一时。”

    说罢,他就转身,挑出一包油纸包裹的混合药物,这是他昨晚上分配好的,先是备了十包,舒筋活血,可以促进身体的恢复,让锻体时僵硬了的肌肉变得舒和,同时略微加速愈合肌肉的创口。

    方子是大周的秘方,老黄怕人瞧出端倪来,硬是一并买了不少其他无用的药物。

    只是因为缺少了几味小镇上买不到的药,这药汤的效果也是大打折扣。

    搬着木桶到了小院儿里时,夏广又是再来了一遍。

    老黄看着那少年可谓是拼命的模样,一时间有些恍惚。

    “再来!”

    “再来!!”

    倒地的少年咬着牙,站起,他长期未曾锻炼的肌肉已经硬邦邦地,丝毫不着力,但却有一股莫名的意志在支撑着他,让他能够继续下去。

    当他再一次扑倒时,老黄快步踏出,托住了他双臂,“小公子,过犹不及,细水长流。”

    少年咬着牙,然后点点头。

    片刻后。

    木桶里蒸腾着白雾,水面漂浮着各色药物,散发着浓郁的药香。

    夏广舒服的泡入其中,老仆人就搬了张椅子,坐在一旁纠正着刚刚他的一些动作,说些“哪里屈膝的角度不对了”,“哪里出拳的时间太急躁了”,又或是“这铁砂需要循序渐进,不可以每次都用身体去硬扛着”...

    一老一少,一个教,一个泡着澡。

    在深秋别人还熟睡着时,两人却是已经在院子里待了很久,聊了很久。

    等到天蒙蒙亮时,门外开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以及吆喝着“炊饼,卖炊饼,又大又香的炊饼卖咯”,“桂花糕,又软又糯又香甜,三文钱两个咯”之类的声音。

    “公子您先泡着,老仆去买些早点。”阴柔样貌的仆人裹了身半遮脸的衣衫,便是从前门走出。

    少年闭着双目,似是在细细体会着刚刚的每一个动作,又似在酝酿着下一口气。

    毕竟这无名的锻体功法,是需要憋着一口气,才能练下去的。

    气,散了,就再也做不动了。

    老黄很快回来了,将买了的桂花糕,以及一包黄牛肉放在一块木椅上,又熬了些白粥,便是远远的坐到屋檐下去了,一双修长的手耷在腿上,那手很稳,杀人应当也是很稳。

    药汤渐温,夏广全身肌肤略显红色,他换上了一套新的练功服,闭目半晌,然后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快速的拿出最重的约莫三十公斤的铁砂套在身上。

    想也不想地就开始了新一轮的练习。

    一圈练完,几次差点扑倒,硬生生被他挺了下来,快速跑回,面色有些白,深吸几口气,再换上略轻点儿的铁砂带子套在身上,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练习。

    如此由重到轻,他咬着牙,似是硬是坚持着,全身肌肤都微红起来,肌肉再次充血,鼓起。

    终于在第二轮结束时,他重重喘着气,停了下来。

    老黄适时的叫停了,然后说:“足够了,您第一天的表现已经超出我想象很多了,老仆这里有个舒缓放松身体的法子,您照着练练。”

    待到夏广卸下了铁砂袋,他便是开始演示,只是几个简单的动作,每个动作配合着呼吸,以拉伸为主,每一次都务必到达拉伸的极限。

    几个动作后,便是少年来做,原本鼓胀的肌肉,在拉伸之中,创口再一次被拉大,老仆细心地观察着,神色认真,担心少年拉伸动作做得太大,而过犹不及,所以在必要的时候予以停止。

    少年的面容都扭曲了,显然这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但是...

    他咬着牙,他眸子无比安静。

    安静的像是一只野兽。

    老仆不禁想,这是什么样的野兽呢?

    是兔子,是牛,是羊,还是狼,豹子?

    亦或...是幼虎?

    或者...翱翔天际的雏龙?

    感受到少年的认真,老黄决定要给他最好的,于是便是思索着去山上碰碰运气,看能否采到秘方里的最重要的几味草药。

    至于去其他城市碰碰运气,看看能否买到,他却是没有这么打算的。

    一来昂贵,千两银子虽然很多,但是供养小公子这样的武者,其实只算是富足,二来那些药是严加管理的,如果买了,怕不得就让人给盯上了。

    老黄原名凌绝户,在暗卫的风厂待过,对于暗探的鼻子有多灵,自然是心知肚明,他可不会天真的认为大商以为大周就没了残余。

    它能复辟,大周岂不会?

    次日。

    天还没亮,夏广照常开始了锻炼,老仆烧好了药汤,便是轻声照会了声“老仆去外面走走,看看有无几味重要的药卖,可能晚上才能回来,公子自己注意锻炼”。

    夏广应了声,老黄便是推门而出了,他自然不会告诉公子他是去山里采药去了。

    而另一边,少年眯了眯眼,似乎在思考该不该此时前往五虎山,去救那位皇莆香,毕竟在另一个世界,自己是欠了她人情的,虽说后来明白了缘由,也让妲己放她入了梦境长河沉睡,以获得更大机缘。

    如果要去,飞过去只要片刻就够了。

    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怎么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就打开绿色通道?飞过去固然爽快,但你让那些辛辛苦苦准备着上山拯救皇莆香的世家弟子们怎么想?

    作为人,怎么能滥用特权呢?

    这是不对的,是需要反省的,这是人性不纯洁、不纯粹的一种体现。

    防微杜渐,防患于未然,就是说要一日三省吾身,时刻反省,心中警钟长鸣,注意将这种不好苗头掐灭在萌芽之中。

    时刻牢记一点,不能搞特殊化。

    夏广想了想,还是决定凭借自己的本事,正大光明的登山去救下皇莆香,还了前世的债。

    毕竟根据进入这个世界时,时间长河里反馈的信息,皇莆家的救援第一次是失败了的,第二次则似是在经过了“双方类似讨价还价”后,才达成了某种一致,换回了皇莆香。

    而他细细想了想,更进一步的记忆进入了他的脑海,这位皇莆香,会在未来历史中扮演颇为重要的角色,似乎是什么反叛军的军师,又被那天下第一号的大反王收入账下。

    如果历史未曾改变,那么他只需要在皇莆家第一次失败后,去五虎山,那么还都来得及。

    “好,既然如此,那么七天,七天之内,我一定要学完这锻体功法。”

    少年捏紧了拳头,然后开始了锻炼,他如同不知疲惫的狂牛一般,除了午间略作休息,便是一刻不停地练着这锻体法门。

    提足,冲拳,踏步,横刀立马,再轰出一拳...

    “再来!”

    “再来!!”

    少年一次又一次的努力着,周身如同水汽烧烤,弥漫着一片薄薄的白里,满身的热气,与寒冷的小镇深秋格格不入。

    “差不多该有拳风了!”

    轰,他沉腰,低头,猛然一拳攻出,竟是带动着气流卷动,周身汗水被体表的热气蒸起,愈加多的白色裹着他整个人。

    少年仿是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低吼一声:“这样的功法,我七日必成啊!”

    便在这时,隔壁的院墙上,趴着个少女,方豆蔻年华,杏眼瞪着,探出了头,胳膊跨过灰白的墙面,正在鼓掌。

    虽是粗麻布衣,但是唇红齿白,额头有些阔,但幸而有梳理整齐的小刘海挡住了。

    从面相看,完全不像贫穷人家的孩子,那少女也许是听到了练功的声音,所以搬来凳子踩上,然后垫起脚,望着这隔壁院落里,那练功的少年。

    但那练功的少年如此认真,却是不看她一眼,只是背负着沉重的铁砂袋子,一遍又一遍地练着锻体功法。

    “喂...你是几品武者,天天就练锻体功法吗?”少女看上去没有心机,也不知道偷看别人练武是大忌,又或许这锻体功法在她眼里实在低端的很,所以她只是喊道。

    夏广却不回答,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七日要完成,就不可以分心。

    练武之人,憋着一口气,怎么能为了回答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就送了这口气呢?

    那梳着小刘海的少女又看了一会,吐了吐舌头,便是蹲下身子跑回去了。<

6.不求太平活

    当晚,老黄回来了,显然没有收获,但似乎是有了些线索,然后说是明天继续外出。

    深夜,星光灿烂,似乎预示着明天依然是晴天。

    老黄检查了下夏广进度,显然惊叹无比,同时也是放下心来,只觉充满了干劲。

    他作为风厂暗探,为人阴狠狡诈,本是修罗场上杀戮常客,但为了皇室这一脉,而宁可扮作低调的老仆,在皇莆家一待就是十年。

    宁持长剑死,不求太平活。

    老黄见到小公子潜力如此之强,也是更是加倍努力的去采药,昨儿问了山间的药童,说是那一味栾笼红草、以及槭叶三轮白花,都在后山有见过,只是昨天天色将暮,为了在城门关闭前回来,他才没去深入探索。

    今早天还没亮,他便烧好了水,将药包拆开,倒入其中,盖上厚木头盖子保热,然后便是急匆匆离开了。

    夏广换好练功服,将锻体功法的八套动作,一气呵成地练了一遍,然后便是跳入了药汤之中。

    就在这时,一声尖叫从灰白墙壁那处传来。

    “你耍流氓!”少女的声音传来。

    夏广这才抬头看了过去,那少女杏眼粉腮,颈部雪白,青丝挽成从左肩垂下的辫子,别个了小蝴蝶,他刚要说什么,那少女双手就捂住了眼睛,呲溜一声,像是受惊的白兔缩了回去。

    是唐门的人。

    夏广第一瞬间就做出了判断,而且凑巧的是,这姑娘还有些熟悉,便是前世帮助自己推动江湖监管使的唐柔,百花榜上有名的美女。

    唐门远在西蜀,来江南这边做什么?

    他并没有在乎少女所说的什么“耍流氓”,因为他本是在做自己的事,按着自己的步骤在走,何必在乎外在的声音?

    少年长舒一口气,将自己浸泡在木桶里,感受着药汤的滚烫侵袭着每一寸肌肤,皮肤逐渐转红,发尾湿漉漉地浸入了水中。

    在药汤之中,他同时坐着适当的拉伸。

    待到重新穿好练功服,少年又是一练一天,也许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包裹在石青色练功劲装中的肌肉,已经凸起,衬托的整个身子颇有精悍之感。

    但后面的时间里,隔壁的少女没出现,像是偷看了男人洗澡,这让她无法接受,所以只能溜开了,跑开了。

    当晚,老黄回来了,小布袋里装了几株根部还包裹着泥土的花草,他眉眼间显然有些疲惫,但到了口边,只是说“还差两味药,明儿个再换几家店,去碰碰运气”。

    检查了下夏广的进度,老黄不禁有些呆住了,这无名锻体功法可是甄选影天子所用的,其强度和密集度便是支撑下来都是很难,而小公子似乎在短短的三日时间里,就练的有模有样?

    人会说谎,但身体不会,小公子原本有些虚浮的身体,如今那皮肤之下,竟是隐隐浮凸的肌肉,而且虽然疲惫,但是双目之间却是有了神采。

    “老黄,我...练的进度如何?”少年似乎有些担心,他似是已经拼尽全力,可如果这般都无法赶上进度的话,明天再加快就是了。

    人活着,哪个不是为了争一口气?

    在江南的两大世家,甚至更远的道儿上,众人都知道皇莆家的小公子是个浪荡的纨绔子,花天酒地,沉醉烟花柳巷,死皮赖脸缠着慕容家的天才,慕容雪。

    明里不说,暗里不知道多少人想到那句“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可扪心自问,他不曾付出努力么?

    当年练武想要搏得美人一笑,也是挥汗如雨,可那些武师又有哪个真正的教过他?

    原因,他知道,也理解。

    皇莆家家主皇莆念,有四个孩子,但男孩只有皇莆一方,与自己两人。

    皇莆一方是那位即便是皇莆家也需要联姻的大势力的千金所生,自己呢,名义上却不过是个江湖上的野女人所生,运气好,结识了历练的皇莆念,这才有了他。

    说白一点,皇莆一方那是皇莆家真正的继承人,自己则不过是个运气上佳的野种罢了。

    谁,哪个蠢货,会认真教他?

    家族的武师们都聪明的很,笨人成不了武者。

    后来那慕容雪的另一位追求者挑衅他,激怒他,然后一拳将他打飞,让他趴在地上,仰望着那雪白的裙裾,以及蔑视的笑容,只有这老仆佝偻着身子,显着老态去将他扶起,然后叹了口气道“公子,咱不练了吧,啊”。

    那时,还记得是大雨。

    抬头是一双双冷漠的靴子,再抬头是讥笑的眼神,往上则是撑着的江南雨伞,如桃花浮在江南水墨上。

    所有人,都是体面人,除了老狗一般的仆人,佝偻着身子,弯着腰,搀扶着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小公子,转身,踏着泥泞的土路,一步一颤,一颤一摇,就这么,往来时的路上,返程。

    身后还传来“不自量力”四个字,嗤笑声也是从暗里传去,揉入风里。

    “老黄,你怎么了?”

    夏广又问。

    老仆明明很累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他忽的揉了揉眼睛,摇头道:“没什么,公子继续,老仆很期待您将这锻体功法练成的那一日,早些睡吧,睡前再吃些黄牛肉,酒就不要喝了。”

    “可是老黄,你还没说我练的怎么样呢?”

    老仆道:“表现不错,但还需努力。”

    “好吧。”夏广点点头,便是回了自己的屋中休息去了。

    面容虽阴柔而凶厉,但藏在那老态之中的仆人静静走出了屋门,坐在院落的屋檐下。

    皓月当空,只是照出一道影子。

    “也许托公子的福,老仆没多久就能再次握住剑了,到时候,我为您扛戟,您去哪,老仆陪你去哪。”凌绝户仰望着天空的冰轮,唇边露出了笑。

    “宁持长剑死,不求太平活。”

    他笑得并不好看,但却自带着一股凶煞的洒脱。

    还差七昧花,白桑子母草两味药,那药生处,常有长虫毒物看守,明天再去山上碰碰运气吧。

    次日。

    夏广的一套锻体功法,已经练的有模有样,根本没有了初始的狼狈模样,但那隔壁的少女也没有在攀爬到墙上观看,鼓掌。

    像是消失了般。

    少年泡完药汤,又是一直辛勤练到中午。

    小碳炉里有老仆大早起来煨好的排骨汤,油纸包里是昨晚剩下的黄牛肉,还有小铁锅里煮熟却是有些冷了的糙米饭。

    这年头,盐是很贵的,但老仆毫不吝啬的,该放多少放多少,小公子喝着的汤,绝不会平平淡淡,就如两人,也注定了不会平平无奇。

    就在夏广吃着饭的时候,灰白色墙壁另一头,又传来了椅子拖动的声音,扎着小羊角的少女再一次趴在了墙边,露出粉嫩小脸,轻轻咳了声,“喂,你吃不吃辣椒?”

7.辣椒罐子(第三更)

    “你又偷看我练功?”

    夏广端着排骨汤,轻轻啜了一口,不得不说老仆的手艺实在是粗犷的很,瞧那排骨,每一块都跟巴掌大,汤味儿也很重,下次要和他说还是让屠夫给剁成现成的小块会更好。

    反正歇着,他也不介意更这位在前世有过交集的小女孩聊聊天。

    “切,谁要看你练功啊,流氓。”少女嘟着嘴,吐吐舌头,然后像是想到了昨天看到的那一幕,脸有些红,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坦荡如斯的男人。

    “那你来做什么?”夏广奇道。

    “我就是来问你吃不吃辣椒。”少女弯下腰,很快拿出一个玻璃罐子,罐子里装满了红的黄的尖椒,汁水浓郁,看着便是辛辣无比。

    她拿着很宝贝的辣椒罐子在手里摇着,“要不要?很好吃的。我特喜欢,从老家来,长老不肯多带,我就只拿了六瓶,还剩三瓶,送你一瓶。”

    杏眼的目光又撇过那糙米饭,又补充了一句:“也挺下饭。”

    “你无不无聊?”

    所以说,你根本不知道女人在想什么,就是豆蔻年华的少女都猜不透。

    本以为那少女要被气走了。

    结果却是一句“我无聊呀”传递了过来。

    夏广无话可回,干脆不理睬她了。

    “喂喂喂,臭流氓,你别不理我呀,我真的无聊死了。”

    夏广就是不理她,坐到屋檐下,舒展身躯,做着午后短暂的休息。

    “臭...”少女还想再说什么,但是那隔壁院子的远处似乎传来了脚步声,她急忙将那辣椒罐子丢向夏广,然后把头匆匆缩了回去,像是受惊的小兔子。

    少女投的很准,那辣椒罐子率直向着夏广去了,空中打着转儿,红的黄的尖椒,以及泡沫在罐子里咕噜噜转着。

    夏广看也不看,一抬手,“啪”地一声接了下来,然后随手放在身侧。

    想了想,他似乎还没专门单独尝过辣椒这种食物,于是便是扭开了盖子,用长筷伸入其中吃了一口。

    难以言述的辛辣感,席卷了整个舌头,像是全身的细胞都燃烧了起来。

    “唔...味道还行。”

    虽然比不上毒药,但是这口感的冲击,却是可以了。

    在没有那些时空濒危毒素作为零口的日子里,看来可以当做消遣之用,这也算是在人间发现的另一乐趣吧。

    只是想不到这唐老太太宠爱的小孙女,竟然会有这般的口味,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夏广一边想着,一边将这一罐子能令普通人“自焚而亡”的辣椒一扫而空,末了,还把罐子所有辛辣无比的汁水全部喝尽。

    意犹未尽舔了舔嘴唇。

    随后,盘膝静坐了约莫三炷香时间,感觉恢复差不多了,夏广这才起身,按部就班先绑好四十公斤的铁砂袋,然后开始根据那无名锻体法修炼了起来。

    这才第四天的时间,他身上的肌肉,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增长。

    原本跌跌撞撞的动作,也不复存在。

    晚上...

    老仆有些狼狈的回来了,灰头土脸,衣服还被刮破了几个口子,而手上紧握着两株奇异的植物,话也没多说几句,就是倒在床上睡着了。

    次日,老仆和昨天一般,安排好了,就又跑出去了,就丢了句“药还不够,我再去买些”。

    夏广继续锻炼着身体。

    这一整天,那少女都没出现。

    而多了那七昧果,白桑子母草这两株植物的药汤,效果却显然提高了一个档次,少年的皮肤上犹如火烧了起来,便是赤身在深秋的寒风里,也不会感到寒气,创伤的肌肉在很快被修复,而修复之后的,则变得更加结实强大。

    于是,他也不穿上衣,只是套上了练功长裤,裹上铁砂袋,开始了练功。

    似乎是这药汤效果实在太好,他拳头舞动之间,除却风声,还有那末了停顿,犹如爆豆般的一声轻炸的响声,随着他的一套连绵不绝的动作,那爆豆响声有着节奏的响起。

    次日。

    老仆照常外出。

    夏广也是照常练功锻体,他的肌肉越来越结实,像是个精悍的小豹子,此时裸露着上身,火红的皮肤,包裹在身体散发的热气,犹如薄雾里的太阳,充满了朝气。

    到了近暮色的时候,灰白墙那一边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唐门的小女孩再一次踩着长木椅子,攀爬了上来,今天她扎了个蜈蚣小辫,嘟嘟嘴吐了口气,然后往墙对面看了一眼。

    “啊啊啊!!!”

    尖叫声响起。

    她双手急忙捂住眼睛,不看那赤身的少年,有些泼辣地喊道:“喂...流氓,你一个人在家都不穿衣服的嘛?”

    夏广也不停顿,一套动作打完,才喘着气回了句:“关你什么事。嗯...对了,辣椒还有吗?那一罐我都吃完了。”

    唐门的小姑娘一惊,手就松开了点儿,指缝里杏眼瞪圆:“你这么能吃辣的呀,那可是超级超级辣的,我要三天才能吃掉一罐,你两天就吃完啦?”

    “不,没有两天,我一口气就吃掉了。”

    为了担心这小姑娘误会自己,夏广解释道。

    “嗯嗯嗯?”

    少女受惊,手不经意全部拿开了,少年赤身的模样又落入她眼里。

    她身子抖了一抖,狂抖,小嘴一憋,仰天。

    “啊啊啊!!”

    再次捂住了脸的少女这才开始平静下来,“你为什么在家不喜欢穿衣服?”

    反正到了午间,本就是休息的时候,夏广便是直接抄起一间外套裹上,“好了,你把手拿开吧,我穿衣服了。”

    “哦哦...”少女这才拿开手,杏眼猛盯,瞪着,带着些泼辣的味道,抬杠道:“你吹牛,那么辣的一罐辣椒,怎么可能一口气吃掉哟。”

    夏广笑了笑,指着一旁的空罐子:“你不信?”

    少女瞥了一眼道:“我承认你能吃辣,但是我就是不信你能一口气吃掉!你这个吹牛皮的臭流氓。”

    这关乎着她“唐门第三辣”的荣耀,所以她要坚持。

    夏广笑道:“不信,你再拿一罐,我现场吃给你看。”

    少女略做沉思,似乎在想“揭穿一个吹牛皮的骗子”与自己宝贝的辣椒罐子,那个更值得。

    想了想,她觉得荣耀更重要,于是就伸出葱白的手指,傲然道:“小子,你等着,有种别走!”

    --

    抱歉,小水又食言了~~第三更了

    求票票...

8.退婚(第四更)

    没多久。

    “我回来啦”辣椒罐子的少女,再次出现在了墙头,扬了扬眉,有些舍不得地摸了摸罐子,然后远远丢去,“接着!”

    夏广一抬手,“啪”地一声便是单手接住。

    “哎,流氓,我和你先说好,别逞强,一会辣的哭着喊妈妈,我可不管。”

    少女吧唧吧唧地说着。

    似乎是戳到了什么痛点,少年忽然身子静了下来。

    少女嘻嘻一笑:“喂...吓到了吗?现在坦诚还来得及。”

    夏广摇摇头:“我娘死的早,她的面容我都记不清了,所以我不会喊她的。”

    他神色虽然淡然无事,但其中却是藏着隐隐的落寞与伤感,令人难以察觉。

    墙头的少女面容也僵住了,咬着唇,不知该说什么好。

    但她很快听到了盖子拧开的声音,再一抬头,目光里却见那少年将辣椒罐子凑到唇边,如是饮酒般大口大口的饮着辣椒水,然后嚼着里面红的黄的尖椒。

    她瞪大眼,似乎是感觉到一股火焰顺着自己的喉咙,流入了腹中,然后燃烧起了五脏六腑,再看时,那辣椒罐子已经被清空了。

    夏广随手将罐子丢在一旁,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笑,“你还有一瓶呢?”

    少女目瞪口呆,然后抱了抱拳,正色道:“我唐门的人最敬重能够吃辣的好汉!不如...你随我回蜀中吧,我叫唐柔。”

    “唐门?”

    夏广想了想,“我听说过你们。只是...唐柔姑娘,你们蜀中距离这里很远,来这里做什么?”

    唐柔眉头一挑,“我也不怕告诉你,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事儿...我是来退婚的。有个蠢货公子想娶本姑娘,还是订的娃娃亲,本姑娘这么天资卓绝,美艳如花,还能吃辣,怎么可能嫁给他。”

    夏广奇道:“你还没见过人家吧,就想着退婚?”

    唐柔哼了一声道:“我这次就是来看看,如果我不满意呀,当场退婚,我四叔可是带足了人,带足了暗器,现场开撕我也不怕!”

    唐家的小姑娘得意洋洋。

    夏广轻笑一声:“哪家倒霉的公子哥儿,和你订娃娃亲,也是到了八辈子霉了。”

    唐柔泼辣地啐了一口:“你才倒霉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人家既然已经自报家门了,夏广也无所谓隐瞒,于是大方道:“皇莆广,江南第一皇莆世家最纨绔,最不学无术的小公子。对了,我在这里的事,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他很无所谓的补充了最后一句。

    唐柔点点头,似乎是有了些警惕,“我来退婚的事儿,你也不可以和别人说。”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对了,话说回来,你还有一罐辣椒呢?”夏广并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他折返了话题。

    唐柔“切”了一声,落荒而逃,最后一瓶宝贝,怎么能再送人?

    听到对面小院里,长椅搬动的声音,夏广摇了摇头。

    午休时间结束,他褪下长衫,再次负上极重的铁砂,开始一板一眼的练习,没有半点儿松懈。

    日子过得也简单,白昼时分练习,晚上休息,唐柔没事儿就趴在墙头看他锻体,然后嘻嘻哈哈调戏两句。

    一来二去,两人也有些熟稔了,唐柔似乎对“臭流氓”这样的词很感兴趣,天天喊,怎么喊都喊不腻。

    在第六天的时候,似乎隔院的那些人要启程了,唐柔寻了机会,趴到墙头,一再叮嘱,说是“喂,流氓,空了来蜀中,本姑娘一定好好招待你”。

    夏广随意应了声。

    唐柔又回了头,杏眼猛瞪,“喂,你怎么不说请我去你家里坐坐?”

    夏广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这江湖就是我家。”

    唐柔愣了愣,“切”了一声,扭头跑开了。

    第七日,唐门的泼辣姑娘再也没出现过,夏广又恢复了清闲,耳边没了聒噪的锻体生活。

    老仆似乎也已经将药物采集全了,专心照料着小公子的饮食起居。

    时间过得很快,也很单调。

    深秋落叶纷飞,在这静寂,似是被遗忘在了世界角落的小院儿里,老者严厉地看着,少年却在飞快的练武。

    拳脚飞舞,汗气如蟒,白雾蒸腾,单薄衣衫早已湿透了,便是铁砂也被浸染,与肉紧贴在一起。

    莫欺少年穷,只要少年还在努力。

    那么就在路上,只要在路上,那么终究可以追上前方的人。

    夏广停下了动作,将湿漉漉的铁砂猛然甩开,一身气势已是颇为精悍。

    “好!好!好!”

    老黄即便再严格,也是挑不出半点刺,他从未听过有人能在不到十天的时间里,将这门功法练习到如此境界。

    难道,这老夏家终究是出了个小怪物?

    天赋上佳,毅力上佳,碌碌庸庸十多年,吃喝玩乐,沉迷风月,但一朝醒来,竟是如此的狂霸之姿。

    老仆不禁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然后正色看着小公子道:“没想到您竟然在短短数日里,就练成了这门锻体法门,前几天我看进度良好,便是直接去找了师兄。

    师兄也相信我,就将他那门功法的第一品交给了我,如今是时候给您了。”

    说罢,他就掏出了一个薄册子,封面依然是磨损了的,递交给夏广,然后略作沉吟道:“师兄让我转告您,一品武者与不入品的差别在于,学会了招式。

    所谓招式,看似五花八门,但那些都是虚的,一品武者之间差距也极大,最关键则在于三点。”

    老仆侃侃而谈:“第一,也是最关键最终的一点,便是力的使用!

    打斗之间,瞬息万变,见招拆招,还不若一通乱拳来的更直接,练了招式,如果等着别人出了招,你再去思考怎么破解,那纯属是书呆子,不若念书去罢。所以,与人打斗,你若是能一拳就轰飞对方,那么这就是胜利。”

    夏广点头赞同道:“有道理。”

    他想起自己以前,踏足在道战,万维世界里,遇到那些可怖存在的时候,那些存在都是花里胡哨的使用什么变身、法则攻击、维度崩灭、诸般混沌至宝等等,可是呢,自己往往就是一拳轰出,它们就灭了。

    没想到武者竟然第一品境界,就要求掌控这力的使用。

    不得不称赞,这实在是一个伟大的职业!

    所以,他眼中现出了向往憧憬之色,然后问道:“那么第二,第三呢?”

    老仆看到小公子眼中的热烈,暗暗点头,然后继续道:“第二,便是持久性,所以那些有传承的功法,都是招式配合着内功心法,内息长久绵绵不绝,锻体则是可以支撑起这消耗。

    第三,便是机变能力,虽说见招拆招太过死板,但是并不说你完全不躲避,这机变也是很微妙,只有在实战、对战之中,才能获得进步。当然,若是前往木人巷,机关房,这些锻炼之所,也是可以提高的。

    所以,历练至关重要!

    当然,还有些特殊功法的一品阶段,是更进一步的锻体,那就是横练,会倾向于受力。

    但是归根到底,一品武者,是初步的掌握了力的使用。

    这一本功法的一品阶段,所介绍的,就是一种名为‘崩’的力道使用以及配套招式,及心法。”

    --

    PS1:第二卷更新了免费章节,43.陪你到世界的尽头,算是第二卷与第三卷的连接。

    PS2:友情推荐朋友的书:《逆命魔主》,在武侠试水推阶段,大家可以去看看~~

9.你可真的不会后悔?

    “崩?”

    “这是一种力量的寄动于静,寄暴戾于平常,但是又和暗劲有着区别。

    因为崩力对于暗劲来说,更加的猛烈,更加的...注重毕其功于一役。

    换句话说,就是要你一拳轰出,敌人就即刻败退,无需第二拳。

    一拳,不给自己留后路,也不给敌人留后路。”

    老仆说着说着,似乎想起了前朝的那位霸主。

    他也是运用的方天画戟。

    当年攻破大周都城,便是那位霸主从中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戟下更是有着无数的大周将军,皇室高手亡魂。

    “武侯”吕少籍!!

    那个恶魔一般的名字,令他终身难忘,即便是当年的老黄,见惯了腥风血雨,在修罗场上打过滚,远远看着那魔神如是三头六臂一般的背影,也是背脊生寒,不寒而瑟。

    幸而,当年大周悄悄做过一件缺德事。

    但是公事,怎么能叫缺德呢?这不过是大势所趋罢了。

    暗探无意间查得当年那吕少籍的师父,竟是个山间隐居的小门派,而更侥幸,也是在意料之中的是,那门派竟然在大周境内的苍龙山里。

    经过许多年的暗里调查,暗卫终于寻到了那小门派所在。

    接下来就顺理成章了,暗卫成立者夏治甚至没有用“假扮商人”的方式去做进一步探查,吕少籍的师父岂是那么容易相与,怕是你才刚动,对方就会消失了。

    所以,夏治得到消息后,倾尽暗卫力量,扮作盗匪,在雷雨之夜,从偏僻小道摸了过去,二话不说,直接屠戮。

    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没有大火,所有杀戮哀嚎,全部被惊雷暴雨,所遮掩。

    那一战,夏治监战,暗卫是倾巢而出,皇室里那位绝世天才,亦即小公子的胞姐,夏洁洁也是出手了。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何况是吕少籍的师父?

    但事实证明,完全是夏治想多了,吕少籍是吕少籍,他师父不过是个江湖的精英高手,何况年老力衰,完全无需用那么大的阵仗去应对。

    老黄还记得,那位创建了暗卫的雄主,站在暴雨,雷光之中,如鬼影般,从背后,直接割下那老者头颅的模样,面色冷峻,毫无感情。

    后来,他就不禁想,若不是大周被大商灭了国,怕是这位雄主会杀光兄弟姐妹,再登基吧?

    那位雄主杀伐果断,分寸拿捏极准,心也多疑。

    但也未曾局促于方寸之地,成为那蝇营狗苟的小家气的伪君子,他的心很大,大的可以放下一个王朝的更替。

    那一战的收获,就是获得了一本戟法。

    和“武侯”吕少籍一样的功法。

    《神怖无双》,一本连带后续修心禁法,都一并存在的五品功法。

    那本书,那件事,被视为暗卫最大的秘密。

    也从那一天之后,暗卫的任务里多了一个。

    那就是四处搜索,因为谁也不知道,在隐居的大山里,是不是还存在着这样的门派,存在着这样的功法。

    夏治功法已经定型,夏洁洁也有了自己的道路,所以这本《神怖无双》就假借老仆之手,托付给了夏广。

    如果有资格,那就练,然后去这天下,去争夺第一第二。

    如果没有,那就烧了,当一世富家翁。

    烧了也不可惜,这就是夏治的气度。

    但说来也巧,谁能想到落难的小皇子,竟然阴差阳错地卷入了皇莆家的家事里,成了皇莆念的小儿子?

    这真是最好的伪装。

    便是大商也绝对想不到。

    老黄回过神来,他能模拟这种“崩”力的使用,但并不精通,只是借此为小公子讲述原理,辅佐他入门。

    他把这小册子的第一品阶段,即《崩力》,放在了夏广面前。

    心中轻叹一声。

    也许公子修成了这本功法,那就是注定地,走上了一条无法再回头的路啊。

    那恐怖的大商第一人,那有着“武侯”之名的魔神,吕少籍,将骑着乌黑的巨马,扛着方天画戟,在道路的尽头等着他。

    两人...

    国仇家恨,却源于一门。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这便是宿命。

    无人能逃避!

    可是,这么沉甸甸的宿命压在面前少年的肩上。

    他可吃的消?

    他可承的起?

    老黄想着,忍不住把夹着那小册子往后又缩了缩,定神看着面前还显稚嫩的少年,颤声问道:“你可真的想好了?你可真的不会后悔?你可...”

    夏广一把夺过册子,“老黄,你特么也太啰嗦了,这么婆婆妈妈的,真像个娘们,难不成你是没卵子的太监?”

    老黄眯了眯眼,看着空空如也的手,虽然早知道结果,但还是有些愣住了。

    “老黄,帮我个忙。”

    夏广一边翻着那册子,细细体会着,观察着上面标注明确的小人儿,一边随口道。

    “小公子,您尽管吩咐。”老仆回过神来。

    夏广道:“我从皇莆家出来时,听说自己那位失踪的姐姐有了下落。在五虎山上,被盗寇绑架了。皇莆家的人呢已经出手,联合着官府巡捕,准备去交易,或是救援。你呀,白天得空了,去帮忙打听打听,看看他们得手了没有,如果没有,进度又如何?”

    “您是说香儿小姐?”老黄回忆起这么个人,都失踪好几年了。

    “不错。”

    “老仆知道了,待您的修炼上了正轨,我就出去。”

    片刻。

    略作准备。

    换上舒适的练功服。

    一老一少,一个指点,一个练习,在这被世人也不会投注任何目光的小院落里,教着学着。

    “一品武者,相差之大,就是在于对于使用力量的理解,那些练了点花拳绣腿,会几个所谓的招式的人也是一品武者,但是一拳轰牛,冲行之间,已有大家风范的,也是一品武者。

    欲速而不达,沉下心来,才是最快的途径。”

    老黄生怕公子急于求成,毁了基础,所以格外啰嗦,也格外严厉。

    “不行!这个动作不标准!重来!”

    “不行!拳头低了一分,你这样如何发挥最大的力道?”

    “不行!!不行,还是不行!!你这般运力,可是想比别人慢上片刻?慢了,就是死!你要快,再快,再快一点,再狠一点!”

    “速度不行,角度不行!”

    “气势不足!”

    老仆没有了平常的那种随和,佝偻,严厉之极,手上更是摘了一截枯枝,去做那戒尺。

    但是少年,却是没有半句怨言。

    虽然他是主,而老黄是仆。

    但他依然目光烁烁,一次一次失败,却是毫不气馁,也没有半句回嘴。

    更没有说“我才是第一次练”这类的借口。

    跌倒。

    爬起。

    再跌倒。

    再爬起。

    少年仿若永不知疲惫的幼虎。

    整个小院儿里,只剩下老仆严厉的指责。

    以及少年轻轻的喘息声。

    那喘息...如凶兽的低沉咆哮!

10.七日入一品

    七日后。

    江南道,大商十六道,鱼米水乡,群雄并起。

    道上,一座五虎山下的小镇。

    小镇边缘,那有些陈旧,但安静的院子里。

    “老黄!”少年的声音响起,随即是老仆推门而出的声音,他正在焚香,香料一直是权贵专享。

    虽然是潦倒,无人的小院儿,他依然秉持着这样的礼仪,只因为这里有公子在。

    推门。

    门外是金灿灿的阳光,与萧索悲凉的秋风。

    “看好了!”站在一颗老树前的少年,全身被汗水湿透,三两缕黑发紧贴在额头上,他露出笑,也露出了一口紧咬着的牙。

    三个字才刚刚吐出,少年便是迈出一大步,随即左腿就跟上半步,捏紧的右拳,随着身子的扭动,形成了某种蕴藏爆发的安静。

    刹那间,那拳从腰间轰出。

    拳头直接撞击在了脸盆粗细的树身上。

    嘭!!

    树不动。

    叶不动。

    但是老仆却蓦然皱起了眉头。

    短短两三秒之后,夏广伸出手指,推了推那树。

    树身如不受力的木杆儿,瞬间往反方向倒了过去,轰隆一声,尘土飞起,地面也轻轻颤了颤,而断口里的年轮,早已被破碎不堪。

    老仆站在屋檐下,看着那少年,一手崩拳,便是将树心捣毁,少年黑发飞扬,如同狂蛇乱舞。

    随后...

    那少年仰天大笑起来。

    老黄也跟着笑了起来。

    七日锻体,七日一品,老夏家的小皇子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啊。

    “老黄,我问你,我算不算一品武者?”夏广脱下湿透的衣服,而一旁的有着竹篾编织的藤椅背上,正晾着件干净叠放齐整的白布衣,他擦了擦身上的汗,便是去换衣服,一边换,一边随口问着。

    老仆阴柔的脸庞带着笑,但他依然轻声道:“不算。”

    少年自然有着争强好胜的心理,听了这话,眉头就是皱了起来,“怎么不算?是我这崩力没有学会么?”

    老仆摇了摇头。

    少年又道:“是我持久力不行,锻体的不够?”

    老仆依然摇了摇头。

    少年也不怒,静静等着答案。

    老仆也不卖关子,直接道:“小公子还差了历练。”

    夏广点点头,略作思索,便是问道:“前段时间让你去打听的皇莆香的事情,又眉目了吗?”

    老黄,原是风厂的顶级暗探,打听事儿,实在是专业对口,小公子一问,他便直接开口道:“三日前,皇莆世家联合官府,及慕容世家,顺着山道,去往五虎山,一者在明,一者在暗,想着将那五虎山盗寇一网打尽,谁知道消息竟是提早走漏了。

    一场大战之后,皇莆家慕容家不仅又被扣押了几人,官府也死了十多名巡捕,可见那五虎山的实力底蕴,并不简单。

    世家和官府低估了对方,他们以为五虎山不过是群草莽,但据老仆观之,其中必有高手能人,此事也许并不简单。

    这次厮杀,显然触怒了五虎山盗寇,如今在等着新的谈判进行,之后怕是皇莆家要血亏了。

    毕竟机会只有一次,玩砸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夏广听了后,忽道:“老黄,敢不敢陪我去五虎山要人。也算是历练。”

    老仆一愣。

    夏广继续道:“皇莆香名义上是我姐姐,按照年龄,你也知晓,她其实是我小妹,当时她还在家中,未曾走丢时,便是一直不肯我叫她姐姐,对我也是极好,三番五次的帮着我。她落难了,我不去救,谁去?”

    若是正常人,必然会开口说一句“怕不是你去了,就成了另一个绑票对象”,但是老黄却似是在犹豫。

    他在犹豫。

    夏广就在等。

    等了没有多久,老仆就开口了:“什么时候出发?”

    夏广露出了笑:“明早,吃了肉,喝了酒,就去。”

    老仆有些尴尬道:“公子可否多宽限两天?还有...老仆可能要花点儿您带来的银子。”

    夏广问:“说你娘就是娘,跟着本公子这么久了,不知道我性格?银子你随便花,我能为一个不想上的女人扔掉五百两,何况是你?三天后出发,时间足够了吧?”

    老仆似是有些感动,舒了口气道:“够了。”

    夏广奇道:“你要银子做什么?买暗器,买机关,买毒药?”

    老仆有些局促的笑了笑,“只是去打把剑而已。”

    “你还会用剑?”

    夏广笑笑着问。

    “会一点。”

    老黄像是紧张的黄花大姑娘要出嫁了,带着些紧张,一些期待,还有一些难以言诉的杀伐之气。

    他实在太紧张,以至于又问了一句:“公子...真的想好啦?一定要去?”

    夏广笑骂道:“你不废话吗?”

    老黄点点头,轻声道:“老仆知道了。”

    当天中午,老黄就一个人窝在屋子里,画着一把剑,夏广好奇的凑过去,却见那纸上画着的剑奇怪的很。

    或者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是横刀,或是单锋剑,开单刃,尖部如角,不开锋的那一侧却是厚重了些。

    一画好,老黄就匆匆忙忙把那纸塞入怀里,跑出镇上铁匠铺了。

    三日内打造出一把这样的剑,无疑是非常非常赶的。

    所以,老黄要加钱才行。

    不加钱,哪个铁匠傻不拉几地为你赶工?

    出门前,却传来小公子的一声喊声:“老黄,帮我随便买把大戟,长点儿,重点儿就好。”

    老仆顿下身子:“公子你没练过戟法吧?”

    夏广笑道:“谁说需要戟法,一寸长一寸强,我就拿着拍不行啊,总比一开头就用拳头强吧?”

    老黄:......

    三天后。

    夏广坐在屋檐下,身侧摆放了一碟厚切的黄牛肉,两壶美酒,头发披散,听得门外动静,便是哈哈一笑,仰头就干了一壶。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

    老仆架着新买的马车,在院前停下,然后小心的推开门,手上拿着把大戟,腰间多了把长剑,黑柄,剑身缠着粗布。

    他的手一直在抖。

    夏广拍了拍手,掸掉手上的肉屑子,目光看了看那一直抖着手的老仆。

    “怎么,老黄,你害怕?”

    “不...老仆只是有点兴奋。”

    “那出发吧!”

    老黄轻声道:“是,公子。”

11.五虎山张亡命(第三更)

    江南道,大商十六道之一。

    五虎山位于北部靠海,是太行山余脉,而这太行山夹在江南道与河东道之间,属于典型的三不管地带,是大盗聚集之处。

    但这太行山极其辽阔,若是旅人想要从这头走到那头,不遇到山洪,或是天气变故,也需要足足两个月的时间。

    余脉则相对好了许多,但山形险要,易守难攻。

    这五虎山,就是五座山头,号称五个关卡,但是实则不过是五个峡谷而已。

    此时,山上的盗寇们正嘻嘻哈哈,看着那被绑着的七八名侠客,十多个巡捕,还有之前劫来的数十名经过的商队,其中自然包括着皇莆香。

    皇莆香样貌极美,能够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里被称为天下第一美人,在这里自然也不妨多让。

    “恶贼,我劝你们放开我们...我皇莆世家乃是六大世家之一,也许是一时大意,失了手,但趁着事情还没有发展到完全恶化的阶段,我劝你们收手吧!”

    被五花大绑的一个银缎衣衫英俊男子,灰头土脸,正在挣扎着,一双眼睛狠狠盯着不远处的盗寇,带着冷笑傲然道。

    “你们要的东西,家主会给你们,但是...我劝你放了我们,也放了皇莆香小姐...”

    远处,正大刀阔马坐在黑石上的一名赤着上身的虬髯盗寇,虚着眼看了看,然后侧头问身边:“什么来头?”

    这袒胸露.乳的盗寇似乎是个头,旁边立刻有文士打扮的盗寇凑来说:“张大当家的,那是皇莆家的一名弟子,两品武者,在江南道上有个松林剑客的外号,也算是个家族种子。”

    虬髯盗寇眼如铜铃,瞪着,然后哈哈一笑,抓起一块石头,就狠狠地砸了过去。

    那石头准星极好,“啪”地一声就打到了那英俊男子脸上。

    “嗷!!”

    松林剑客猝不及防,惨叫一声。

    被称为张大当家的虬髯盗寇问道:“你刚刚说什么?老子没听清楚啊,大声点儿!没吃饭吗!”

    文士小声提醒道:“张大当家的,他们从昨天中午开始就没吃饭了。”

    虬髯盗寇:...

    远处松林剑客喘着气,怒气上涌,便是破口骂道:“狗贼,你可是要真正的和世家开战吗?这事儿还没算搞大,真要做着的这么绝吗?”

    文士又小声提醒道:“张大当家,皇莆世家是江南道上第一,和江湖各大门派都有着联系,咱...要么缓缓?我们要的也不过是本功法,看他们派来这么多人,看来皇莆小姐还是挺重要的,没必要搞这么僵。就是一笔生意而已。”

    “生意?”

    “对,一个人,换一本功法。”

    “军师,我问你,昨天我们有没有死兄弟?”

    文士一愣。

    “我问你有没有?”

    文士轻声道:“有啊,但是他们也死人了。打起来,哪有不死人的。”

    虬髯盗寇低吼道:“老子的兄弟,就是特么不能白死。”

    他抬了抬手,喊道:“黑狗子,你去问问那什么松林剑客,他刚刚在说什么?”

    虬髯大汉来头很怪,八年前落草的,满脸胡须,脸庞上更是有深浅不一的刀疤,看起来很是骇人,别人问了名,就说叫张亡命,亡命天涯的亡命。

    对外显露的是三品武者的实力,但是六天前的那一仗,却是硬生生拦截住了皇莆家大长老。

    他为人讲义气,聚集了一帮兄弟,占山为王,可惜不会写字,这文士本是个落第书生,叫张达,发达的达,去不了朝廷,就被熟人推荐了跟着他一起混了。

    黑狗子是个木然的大个子,听了大当家命令先是愣了愣,瓮声问:“老大,怎么个问法?”

    张亡命铜铃眼一瞪:“你娘的,平时怎么问的,今天还怎么问。”

    黑狗子明白了,随手拿起一块长条儿的石头,走到那银缎衣衫的英俊男子面前,木然道:“老大让我问你,刚刚你说了啥。”

    说完,也不待回答,啪的一声就把石头砸在了那男子脸上。

    松林剑客正待回答,哪想到来这么一处,顿时只觉头晕眼花,脸肿了,牙齿松动了。

    “还不说?”

    黑狗子反手又是“啪”的一声,甩在了松林剑客另一边脸上。

    “说不说?”

    那木然的大汉木然的问着,可是手始终不停,直到那松林剑客满头是血,奄奄一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黑狗子才把染血的石头丢到一边,回身道:“老大,他不说。”

    张亡命叹道:“狗子,你太憨厚了,我让你去问话,你怎么把人给打了?”

    那文士王大越见到如此情况,冷哼一声,就是拂袖而去。

    张亡命笑了笑,看了看周围那围绕着数百名悍匪,道:“昨天有兄弟死了,哪个心里不爽,就去问话吧。”

    数百名悍匪中,又约莫一半冷笑着起身,跟着张大当家就这点爽快。

    张亡命低声道:“留口气儿,别弄死。”

    被捆绑着的皇莆家,慕容家侠客,以及那些巡捕见到如此阵仗,都是喊了起来。

    “狗贼,你们要干什么?”

    “我们是名门大派,你敢动我们?可是要和全天下正道为敌!”

    “别过来,我们是巡捕,是官府的人。”

    “狗贼,你们敢动动试试。”

    “狗贼!!”

    怒吼声里,随即传来了一阵拳脚殴打的声音,夹杂着越来越没了气的怒骂声,最后则是成了哀呼,求饶。

    远处,皇莆香瑟缩地抬了抬头,一头青丝里,雪白的脸庞,清秀的眉眼里带着恐惧。

    一个黑壮汉子凑到张亡命身旁,邪笑道:“大哥,要不要玩一玩?这么俊的娘子,瞧瞧那鼓鼓的小胸口,那长腿虽然有些脏,但洗了就会白的很,不摸一摸可惜了,只要不**,就没事的。”

    他双手搓着,一双眼睛盯着远处的皇莆香,兴奋地舔了舔嘴唇。

    大当家吃肉,他也能跟着喝点汤不是?

    这女人,如果能玩一次,真是这辈子也值了。

    张亡命一脚踹开这汉子,怒道:“去你娘的!范疆,记住了,我们是大贼,不是淫.贼。”

    那黑壮汉子趴在地上,眼中闪过隐晦的怨恨,然后连连称是。

    便在这时,忽的有个喽啰从远处跑来,高喊着:“大哥,又有人来了!”

    那些被打的奄奄一息的世家侠客,与巡捕们顿时来了神。

    救兵来了。

    狗贼,看我们回去了,定然如实禀报,到时候官府大军,世家高手出动,灭了你们!

    一个个全部拉到街市上,砍头去!

    听得来报,张亡命一愣,喃喃道:“这他娘的,还没几天,就来了,老子不是说了要再加一本功法吗?这...就想好了?还是说...又要耍花样?”

    他想了想,抬头向天,开口便是两声颇有节奏的鸟鸣,随即这鸟鸣就此起彼伏地传递了出去。

    远处很快有了另一种节奏的鸟鸣回应。

    这是五虎山的暗号。

    张亡命眯了眯眼,暗号说的很明白,这一次没有敌人从小路绕后,何况这大白天的,就算是偷袭,也不是时候啊。

    所以他又问:“来了多少人?”

    那传报的喽啰面色古怪道:“两个,一老一少。”

    “两个?你们确定后面没再跟着人...”

    喽啰道:“那两人已经过了第三道卡子了,兄弟们去第一道卡在外看了半天,真没人!”

    张亡命道:“来些人,跟老子去看看,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两个就敢闯我五虎山寨!”

    顿时,从那数百名盗寇里,走出了约莫百人,随着张大当家的就往着山门处去了。

12.谁来试戟锋(求订阅)

    虬髯大寇披着件亮黑斗篷,探着头,从高处岗哨鸟瞰。

    蜿蜒的尘土小路上,一老一少正在缓缓走着,老仆其实也不老,只是有些微微佝偻身体,穿着像是个老仆,而给人迟暮的感觉。

    那少年扛着把三米多的方天画戟,瞧那抓柄的姿势,完全不像会戟法的样子。

    少年大大咧咧的迈着步子,像是在自己院子里散步,毫不把这里当回事。

    老仆眯着眼,面色阴柔谦卑,但其中似乎藏着一些傲然,他的手没有碰到腰间的剑,但似是随时可以碰到,可以拔出。

    张亡命愣了愣,“这他娘的,一个雏儿加一个有点儿能耐的高手,谁能告诉我,这两人和皇莆家,和官府,有什么关系?”

    众人还未回答。

    那一老一少却已经站定了,似乎是觉得再往里,就是会受到攻击的最后地界了。

    来人,正是夏广和老黄。

    少年将大戟从肩上卸下,猛地往地上一砸,抬头扬声道:“我来救人,皇莆香。”

    一群盗寇随即沉默,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这是个蠢货吗?”

    “毛都没长齐,就跑来英雄救美。”

    “大当家,要怎么玩?这小子,也算是送来的调味品,让兄弟们可以好好玩玩。”

    张亡命眯了眯眼,他勾了勾手指,“老单,你去试试来头。”

    一名面色狰狞,一道刀疤从额头左侧,直接下拉到嘴唇的壮汉直接走出来,此人名为单飞雄,二品武者巅峰,算是张亡命培养出来的心腹,招式也都是后者教的。

    如果说一品,是初步的学会了使用力量,只会招式的那是一知半解,深谙力量使用的那是有了大家风范。

    那么二品,就是能够调动全身各个部位的力量,达到一种五感皆是远胜过常人的境界,机变,灵敏,速度,爆发,体力,膂力,甚至是内力。

    简而言之,一品是学会了力的使用,二品则是让整个人提升了属性。

    二品也是真正选择自己武器的时候,在这个时候让武器与自己融为一体,算是一起成长。

    单飞熊用的宣花大斧,这兵器是抢来的,前者一看就爱不释手,于是就用上了,一用就是足足六年。

    这名沉默的壮汉瓮声道:“大当家,我直接宰了他可好?”

    张亡命眯了眯眼,“出全力,去试试底。”

    “是!”

    杀伐之气,让周围空气都有些凝固。

    初秋的山道峡谷,蜿蜒,视线被群山的金黄遮住。

    漫天落叶打着旋儿,随着风忽起。

    又被拍落到地,如是搬迁的蝼蚁们,在地面“呲呲”滑行。

    整个天地都在动,但是老仆穿着灰黄色的衣衫,半闭着眼,矮着头,站在那少年身后,如影子。

    而夏广却是如一轮明日,站在那大寇的险要关卡之前,昂首,不动。

    关卡后,很快绕出一名狰狞的壮汉,肌肉爆起,面目凶厉,倒拖着宣花大斧。

    “公子,是二品武者,我看他已经掌握了大斧的用法,虽然是野路子,但是不容小觑。”老黄眼力特别好,只是看人的几个姿势,动作,就能直接揣摩出对方实力。

    “二品和一品有什么区别?”

    夏广也是小声问,他摸不清楚这境界。

    老黄轻声回答:“一品以招式入力,而高级功法则是直达用力的本源,更高级点的就是掌控了某一种特殊力道的使用,就比如公子这种崩,便是属于‘天下奇力’之一,以此为基,之后路径虽说不得比别人轻松,但是成就却是普通武者无法望其项背的。”

    他话一转,快速道:“二品则是武器,人之手臂终究长度、力度有限,而若是真正学会了武器使用之法,那么就相当于自己的肢体得到了延伸。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便是此理,但是太长的过于笨重,少了灵敏,一击不中,就会置自己于险地,所以江湖还多是以剑为主。”

    夏广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然后轻声回应道:“老黄,将来我要用十米长的方天画戟。”

    老黄:......

    不过转念一想,那位大商的魔神,用的大戟也有五六米长,杀人从不过两合。

    难道这就是霸者的心吗?

    从不想着第二击?

    “二品,久经战场的盗寇,还是我来吧。”老黄眯眼看了看远处已经越走越近,越走越快的巨汉,那巨汉手心已经开始蓄力,宣花大斧在地面拖出一条火线。

    他往前一步,“公子还是有些幼了,便是看老仆吧。”

    凌绝户已经做好了准备,他的手已经缓缓握向了剑,但这把剑出鞘的一刻...

    他忽的觉得自己被一只手掌挡住了。

    愕然低头,却见到小公子左手推着自己,那少年没有回头,散发逆飞狂舞着,然后轻轻吐出一句:“我的历练,我自己来。”

    老黄愣了愣,随即释然。

    非常之人必走非常之道,何况有他掠阵,应该没有大问题。

    他的速度极快,在巅峰时期,杀戮修罗场上,几乎没人看得到他的影子。

    所以暗卫创始者夏治,也特别喜欢派他去灭人满门。

    老实说,他自己也挺喜欢这职业的。

    不喜欢,心有芥蒂,就干不长。

    干不长,就会死。

    老黄剑下亡魂无数,尤其擅长斩草除根,什么瓦瓦罐罐,什么密道暗门,全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便是想着的时候,小公子已经长戟一拖,迎了上去。

    两人一西,一东,皆是越走越快,走到最后,已经奔跑了起来,各自发出低沉的吼声。

    一张狰狞,刀疤的脸。

    一张如太阳神般的脸。

    一把砍头许多的盗寇宣花斧。

    一把街头随意买来的方天画戟。

    老黄蓦然督见那巨汉握住巨斧的手掌处,竟有隐隐的气流在动,他皱了皱眉。

    是内力。

    这盗寇,居然会内力!

    不行,他需要出手。

    而鸟瞰的高台上,张亡命也是随时观察着远处,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那老仆,此番...其实,他试的是老仆,他的手已经握在了自己的一把斩头大刀上,虽然这武器不顺手,但用了八年,也差不多了。

    他随时准备着从天而降。

    那老仆出手,他就出手。

    道上。

    夏广手上的方天画戟毫无章法的挥舞了出去,那单飞雄冷笑一声,原来是个雏儿。

    大斧顺着其中的破绽,直接以二品武者之力,带起一阵恶风,斩了下去。

    同时,老黄也出手了,他速度快如鬼魅。

    张大当家的也大笑一声,高举着砍头大刀,直接从十多米高的地方跳下,咆哮着:“死来!”

    老黄不管,他速度快,只要足够快,就能杀两人。

    但是...他的剑没有能够出手。

    因为小公子忽的调整了身形,挡在了他面前,让他的剑无法拔出,刺出。

    然后小公子就出手了。

    双手握戟,右腿迈前一步,左腿再迈半步,全身劲道汇聚一处。

    老黄眯了眯眼,好完美的动作...

    毫无瑕疵。

    这时,大戟对上了巨斧。

    轰然一声。

    对面那巨汉,已是连人带斧,被拍飞起来,往着远处落下。

    半空里,斧柄断了。

    全场...鸦雀无声。

    夏广狂妄地哈哈大笑着,身子一转,手中那大戟,竟然犹如离弦之箭,向着从空而落的盗寇头子,猛烈射去!

13.我有名刀十六把(求订阅)

    时间像是静止了。

    那长戟爆射而出,呼啸着,摩擦空气,撕裂长风,如一道极长黑芒,转瞬就在十多米之外,紧贴着张亡命脸颊急速掠过!

    扯下了半边脸庞的虬髯。

    盗寇首领铜铃般的眼睛还大瞪着,脸颊火辣辣的。

    而手中的刀竟是在这一刻忘了斩下。

    轰。

    他双足踏地,双眼依然瞪着。

    刚刚和死亡擦肩而过,而且是这种方式。

    张亡命震惊了。

    而众盗寇眼里,那少年随手一丢的长戟却是越飞越高,像是奔着太阳去了。

    群寇震惊了。

    ...

    ...

    夏广摇了摇头,有些懊恼:“射歪了。”

    他很快又进行了深入的反省:“果然还是因为没练戟法的缘故吗?”

    少年全然不顾整个场子都鸦雀无声,自言自语着。

    而群寇们眼睛都是不由自主地,依然看着天空。

    那长戟,越飞越远,越飞越高,在太阳光里炸射出一团星辰般的光泽...

    空气里似乎传来齐齐咽口水的声音。

    听得少年那轻声自喃。

    群寇们心中是凌乱的。

    有没有射歪,这...这和你有没有练戟法,有个毛的关系啊?!

    且不说你第一下,是用拍的。

    拍飞了素来凶狠的单飞雄。

    戟法里有拍这个动作吗?

    再说你第二下...

    你是直接拿来射了。

    戟法里有射这个招式吗?

    老黄弯下身子,笑了起来,公子这力气...莫不是觉醒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血脉?还是这就是皇家的武勇呢?

    崩力,就算是“天下奇力”之一,就算再强,也绝计强不到这个地步。

    虽然震撼,但老仆并没有放松警惕,握着剑便是旋转身体,对着那落地的大盗,细细看着。

    那大盗半边虬髯已经被扯下,脸颊上带了些血,铜铃般的眼睛,沉稳而暴戾,带了些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惊讶,脸颊上密密麻麻都是伤,似是毁了容般,看不出原来样子。

    近距离看着那手持斩头大刀的虬髯盗寇,老黄忽的眼皮跳了跳。

    一股熟悉的感觉从他心头生出。

    他对着这盗寇猛然正色道:“我有名刀十六把。”

    张亡命回过神来,像是愣住了,沉声问道:“第三把屠龙,第八把是什么?”

    老黄并不放松警惕,一字一顿道:“第八把帝邪,第一把是什么?”

    张亡命露出激动之色,“第一把大蛇,第十六把是什么?”

    两人快速,如绕口令一般的,你一言我一语,进行着莫名其妙的对话。

    这是原大周顶级秘令“名刀十六把”。

    其中蕴藏着三条密码,每一条由顺序固定的九把刀构成,切口者必须完整的按照顺序来提问,并且说出对应的刀名。

    这秘令,一般只有原大周顶层的一些人物才会知晓,因为影子皇庭,及暗卫的存在,这种秘令是很重要的。

    影子皇庭,暗卫的高手们出发执行任务时,若是想要获得军方,或是某些大员的帮忙,就可以以此切口,获得信任。

    像老黄,与这张亡命如今的切口,是按照顺序“三,八,一,十六,七,九,十三,二,四”进行的。

    如果中间错了一个,那么就是敌人,而不是朋友。

    可是,老黄说完了,张亡命也说完了,两人相视露出了笑。

    显然,一个切口都没对错。

    至于,为何这秘令是用“名刀十六把”作为切口,却不是他们所能知道的。

    老黄确认完了,就侧身对着身旁少年说了句:“是一家人。”

    张亡命双手一挥,直接把砍头大刀丢在一边,高呼:“是朋友!!”

    高处原本严阵以待的盗寇们都是放下了警惕。

    倒地的单飞雄,心里暗暗骂了声:草!!!

    大当家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这架自然是不打了,也打不下去了,估摸着单挑也打不过。

    他伏在地上,胸膛里的五脏六腑还没回位,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那散乱黑发的白衣少年,明明那么单薄的小身子骨,只有这些看起来也没多少的肌肉,怎么会有那如巨象般的力量?

    你娘的,大当家的朋友,肯定是要上山喝酒的。

    那就在酒场上报仇好了。

    这凶煞的壮汉也是想得开,他脸庞上那一道从额头直划到唇边的伤口,却在微微咧开的笑容里,变得更加煞气。

    “是朋友!”张亡命向着空着舞了舞手掌,然后紧紧捏成拳头。

    随即,山谷另一边跑出两个小喽啰,把那二品武者的单飞雄抬了回去。

    空旷,而崎岖的山道,五虎山最凶险的一道关卡里,只剩下少年,老仆,盗寇,三人。

    夏广奇道:“老黄,这是怎么回事?!解释解释。你还有这样的朋友,莫不是以前也是做土匪的吧?”

    老仆轻叹一声,到口边的“此事说来话长,公子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硬生生被他咽了下去,他若是这么说,公子一定会追问到底,所以他只是道:“公子有所不知,大当家的以前是个好人,老仆也是行走江湖历练时,认识的。”

    “那一连串的切口是怎么回事?”夏广不依不饶。

    老黄讪笑着:“这切口啊...是当时一起历练的几个朋友闲得无聊,弄着玩的,说是江湖凶险,功法奇异,说不定哪天变了个模样,见了面,连人都不敢认了。”

    说完,他就很紧张。

    可是他现在真的不能把真相告诉小公子。

    他的肩膀,还没有能够宽广到挑起一个王朝的兴衰,也还没有能够面对他真正敌人。

    所以,他不能说。

    夏广摇摇头:“老黄,你真的不会撒谎,你明不明白?”

    老仆低下了头,心里想着,自己确实没怎么撒过谎,以前都是直接用剑杀人的,小公子直接点破,他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但夏广却是笑了笑,拍拍他肩膀,“没事,愁什么,我又不追着问,谁没有个秘密,你怎么跟黄花大闺女似的。”

    老仆哭笑不得。

    一旁的张亡命也是瞧出了端倪,他摸了摸被扯下胡须的一边,岔开话题,豪爽大笑起来:“公子神力啊,我老张就一个字服!”

    然后正色看着那老仆道:“老朋友了,来我这地界做什么?算了,先不多说,上山去,我让兄弟们宰一头牛,把地窖里的藏酒拿出来,先喝两杯!”

    老仆询问意见:“公子,可好?”

    夏广对着张亡命,开门见山道:“我是来救皇莆香的?你放不放?”

    张亡命愣了愣,他面粗,人暴躁,但是心眼还是有的,他眼角撇了撇老仆,那老仆直接点了点头。

    这位看似盗寇的粗人,一时摸不清虚实,但既然都是一个道儿上的,这老仆肯定不会坑自己,何况皇莆香放不放,也不是这会说了算的,先给个口头承诺,也无妨。

    于是,张亡命拍了拍胸脯:“放!!别人来救,老子一本四品功法都不肯放人,既然是老朋友来了,这面子肯定给!不就是个娘们吗?放!!”

    夏广点点头,老仆既然如此,他也知道这人确实可信,于是礼貌道:“那就劳烦当家的了。”

    张亡命豪爽的大笑起来,“小兄弟啊,不是我说,你这力气是要上天了啊...”

    老仆轻声提醒:“叫公子。”

    张亡命:......

    五虎山头上。

    文士张达,坐在一块巨石上,身旁围绕着一群盗寇。

    黑壮的大汉范疆乃是二品顶级武者,拿了把剑,拄着站在一旁。

    “大家都想好了吧?”

    张达面色阴冷。

    还没待众人开口,那范疆直接道:“早想好了,大当家的为人豪爽,身先士卒,但是这脾气太躁了,除了他那些个心腹,在座的,哪个没被他打过?骂过?

    而且,平心而论,这次绑架皇莆家大小姐,就算最后得了好处,拿了四品功法,兄弟们有几个人能有好处?

    我们做贼的,就是想吃口饱饭,穿身好褂子,有大房子住,还有女人能玩。

    但大当家呢,他要四品功法!

    皇莆家,官府的态度也说明了这个女人确实很重要,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要去要个几万两白银呢?

    到时候大伙平分,再换个地界,隐姓埋名也好,继续干几票也好。

    总比这一直吧头颅挂在腰间,过得提心吊胆要好的多吧?”

    他所说的话,皆是张达授意,显然效果明显。

    原本这群没跟着张亡命去的盗寇,就是心里多少存了芥蒂的,也属于非心腹那一类,此时听了这话,却依然有些迟疑。

    那文士张达,这时却是开口道:“只要那皇莆香在我们手里,几万两白银肯定是没跑的,也许为了四品功法,世家官府会和我们拼命,但几万两白银却是小意思。

    我们人多,也刚缴获了一批连弩,到时候只要大当家的回来了,我们埋伏一下,这事儿就解决了。

    干一票,一辈子无忧,兄弟们肯不肯干!”

    短暂的停顿。

    终于有第一个人应了“干了,这姓张的太暴躁,对我们也没那么好”。

    有了第一个,就有了第二个。

    “不错,这不怪我们,我们就是要吃口饱饭,有好日子过,谁来做贼?”

    很快,这山门后的盗寇,便是接二连三的表态。

    文士张达与那黑壮大汉范疆相视一眼,露出了笑。

    范疆又回头看了看矮屋里,那被绑着的皇莆香,舔了舔嘴唇,心中躁动无比。

14.杀人要趁早(第三更-求订阅)

    “就姓张的是三品武者,而且上次和皇莆世家大长老对战,受了点伤,实力大减。”

    “三品武者无法应对这么多连弩的近距离射击。”

    “到时候我上前,你们看我手势,只要我说一声“都怪我”,你们就放箭。”

    文士张达一再关照着。

    “你们,都装着没事的模样,该喝酒喝酒,该怎么怎么,别让他看出端倪来。”

    范疆道:“军师,你就别说了,那姓张的,没你这么多心眼。”

    文士笑了笑:“也对,我倒是把他当做谋士了,紧张,有点紧张,哈哈哈。”

    “说起谋士啊,那可不得了,别以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厉害着呢...”

    这张达露出向往之色,还准备继续说。

    范疆拱了拱他手背,“军师,别说了,人快来了。”

    他心中燥热,又侧头看了看那帘子里的少女,一双羊羔般白嫩的腿子还能隐约看到。

    当盗寇的就这点好。

    只要胆子大,什么样的女人不能上?

    “快快快,拿着弩的兄弟都找地方藏好了,听我暗号啊,听清楚啊。”

    “范疆,你快把自己绑起来。”

    片刻后。

    远处传来豪爽的大笑声。

    “公子啊,不是我说,我这山头虽然小,但肉管饱,酒管足。”

    “这绿林好汉,也有绿林的好啊。”

    “舒坦,日子过得逍遥。”

    张亡命不停的说着。

    当然,正如老黄不是老黄,是凌绝户一般。

    这张亡命自然也是个假名。

    说来,夏广前世也见过,虽然开始因为面容被毁看不真切。

    但听这莽汉扯着破锣嗓子喊了一路,也知道是哪位了。

    前世“五虎”之一的黑虎张燕人,那携带着西军,护着夏桦来攻打京城的猛将。

    他该用的不是斩头大刀,而是黑蛇矛才对。

    亡国大将落草为寇,与自己这老仆靠着暗号勾搭上,也不足为奇。

    眼看着就顺着石阶,走到了山顶。

    一座朱红的山门,油漆斑驳,远处飘着面大旗,上面写着“五虎山”三个大字。

    约莫数十人,便是走到了门前。

    张亡命才踏前一步,就看到远处一个文士跑来,哀嚎着“大当家的,不好了,你快过来啊!”

    虬髯大汉觉得在贵客面前丢了脸,呵斥道:“张达,嚎什么嚎!有客人!”

    文士忙道:“你不在的时候,范疆把那位香小姐给...哎!”

    张亡命粗眉竖起,“什么!狗娘养的!”

    再一抬头,却见到范疆正被粗绳绑着,低着头不说话。

    他正要冲上前。

    却直接被一只手拉住了。

    声后传来冷冷的声音,“我杀了没事吧?”

    远处,范疆忽的“扑通”一声跪下,“大当家的,我鬼迷心窍,色胆包天,你杀了我吧!这样就不会受到世家的迁怒了!”

    他知道这位大当家的性格,只要这么服软了,就是雷声大雨点小。

    但他低着的脸上,却是带着冷笑。

    一时间,张燕人真是有些不知道怎么好,就像一拳砸在了棉花上。

    他最吃这套了。

    张达哀嚎道:“大当家的,这事怪我,都怪我!”

    “我杀了没事吧?”

    少年声音越来越冰冷。

    张燕人有些犹豫,转过了头,刚想说什么。

    忽的,耳边传来密集机括声。

    “伏倒!!”

    张燕人对这声音不要太熟悉。

    声音才喊出,就是无数凶厉尖锐、撕破空气的“嗖嗖”声。

    带着杀气,如大网包来!

    视线余光一扫,却见诸多掩体后跑出了许多持弩的盗寇。

    而那范疆也是带着得意的笑站了起来。

    张燕人只觉全身汗毛倒竖,正要舞刀格挡。

    但那砍头大刀,却是忽的被人夺去了。

    再一看,却见那公子,抢过自己的斩头大刀,身子一斜,手一抖,刀就化作寒芒,飞射出去。

    山顶,箭如雨,从四面而来,凶悍的盗寇伏倒的身子还倾斜着。

    旁人避之还来不及。

    但那少年,却是带着冷冽的表情,抢过张燕人手里的大刀,进行了反击。

    同时高喊了声:“崩射!”

    张燕人第一反应,是这小子疯了,第二反应是,你这是喊的招式名字么?

    打架还要报名字?

    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

    “娘的!”

    他喊出声音时,却感到有人拉着自己往后急退。

    两边的随行兄弟,飞快倒退。

    只有那少年和自己并行。

    是老黄。

    老黄速度快到极点,几乎是在脚步声响起时,就动了身,机括按下时,就拉住了两人,然后急退,双手深白如浓雾,一拉,一扯,再往后甩去,随后便是噌然拔出了剑。

    剑舞成了银盘。

    只听,当当当的清脆金属响声,连绵不绝。

    一道道箭矢拖着白芒,撞在银盘上,却是乱飞四溅!

    老仆佝偻的声音不弯下了,拿着剑时,气势骤起,那阴柔的脸上带上了令人不寒而瑟的笑容。

    在箭雨里,他没有丝毫畏惧,倒像是有点儿兴奋。

    这一瞬间。

    少年抢刀,投刀。

    老仆抓人,甩人,出剑。

    盗寇们伏下的伏下,中箭的中箭,埋伏的人,则带着狰狞,扭曲,死命按着机括。

    画面短短定格。

    下一刻。

    投出的刀直接贯穿了那文士张达的胸口,力道未尽,带着那文士的躯体,凌空而起!

    “扑”地一声,再从那刚刚起身的范疆头颅下侧斩过。

    力道依然还在。

    在少年还冷笑着的神色里,直接带着两句惊惧无比的尸体,撞在了远处的一根木柱上。

    嘭!!

    大刀没入柱身,将张达,和范疆两人串成了一串,挂在半空。

    连弩十多只箭,在几个呼吸之间,就已射空,新的箭匣还未来得及装上,随行的张亡命心腹不少都成了刺猬,怕是除了几个运气好的,几个站位靠后的,其余的都是凶多吉少了。

    军械之威,可见一斑!

    就在这短暂的空当里,老黄消失了。

    或者说,他的身法太快,快到让人看不清楚,像是一阵风。

    他拖着单锋剑,几个踏步就是钻入了侧边儿的阴影,剑舞动,就是飙起几簇鲜血。

    夏广和张亡命两人就伏在山道的石阶下,抬头看着那鬼影,借着掩体,进行着效率极高的杀戮。

    无数的红,无数的恐惧,还有哀嚎,环绕在那鬼影周围。

    渐渐的,第一个盗寇崩溃了,丢下了兵器。

    张达,范疆第一时间就挂了。

    这里又冲来了魔鬼,杀不死,打不过,便是眼见着同伴冲上去,武器还没拔,头颅就没了。

    一颗颗头颅,一道道鲜血。

    越来越多的盗寇丢下了武器,“我们投降,投降!”

    “大当家的,使我们不对。”

    “我们投降,不打了,真的不打了。”

    “救命,救命,救...”

    但是,那鬼影却没有因为敌人投降,而停手,他速度极快,甚至是因为敌人停手了,效率翻倍。

    “老黄,停手吧,他们都跪下了!”

    张亡命很快从震撼里恢复过来。

    老仆身子稍顿,淡淡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公子以为如何?”

    夏广眯着眼,吐出两个字:“继续。”

    老仆笑了起来,笑得比花儿都甜,可是在敌人眼里,却是比恶鬼还恐怖,下一刻,他再次化成了无人能追上的影子,出剑,割头,再出。

    从这里可以看出,这凌绝户真不愧是专注灭门二十多年的高手。

    效率高的令人发指。

    尤其是面对比他弱小的人时,那杀人效率,简直是快的飞起。

    虽然一次只是一剑,但是通过身法,却是划出极长的弧度,以至于少则两三颗人头,多则十几颗人头,一起飞起。

    片刻后。

    山头死寂。

    满地尸体。

    幸存的盗寇鸦雀无声,那老黄回剑入鞘,脸上阴柔冰冷全部消失,又恢复成了老仆人的模样,他有些佝偻着腰,走向公子。

    幸存盗寇们受其威慑,不禁齐齐往后退了几步,空出那散乱头发的少年,站在最前头,如同礁石,一动不动。

    老仆走近了,站定,轻声道:“公子,抱歉,老仆之前瞒着您了。”

    夏广忽问:“老黄,你是几品?”

    老仆避而不答,只是有些扭捏道:“好多年不拿剑,生疏了。倒是公子您那一刀果断,狠厉,老仆真没想到,这力还能这么用。”

    夏广也不追问,老仆该说的,自然会说,不该说的,他也不想缠着问。

    少年白衣,看起来虽还有些稚嫩,却是有些霸主之分,转头皱眉问:“张大当家的,这怎么回事?皇莆香呢,赶紧带我去找她!”

    张亡命看着远处满地的尸体,看着那被串成一串高高挂着,甚至还没来得及再说几句话的两个叛首,不禁有些无语。

    他娘的,你们也太凶了吧?

115.相见不相识(第四更-求订阅)

    一老一少,站在山里,云雾缭绕,从身侧而过。

    夏广并没有往里走,他的样子并不想被人看到。

    他不走,老仆也不动,静静站在他身后。

    刚刚才屠戮了数百的手,却反倒是不颤抖了。

    很快,张大当家从山门之后走了出来,走近了,哂笑道:“那贼厮鸟骗人的,皇莆姑娘安然无恙。”

    夏广幽幽看着远方。

    脑海里浮现出前世的情形。

    为破佛魔交接,他孤身持戟下江南,那名为天下第一世家的美人,实为小小阴鬼的第三梦,为了帮自己突破,领悟那人心百态之中,最重要的一环。

    假戏真做。

    死在了自己眼前。

    京城的夕阳美不美?

    一碗蛋炒饭好不好吃?

    每晚端着夜宵来找自己的日子,值不值得留恋?

    前世今生,一场大梦,在站在此处,却有些惶恐。

    少年白衣如旧,站在云雾缭绕的山门前,隔着矮丘,和几幢矮屋,不远处就是那曾经亏欠了的脸模样。

    “你怎么了?”

    张大当家瞪着铜铃般的眼,好奇看着突然就走神了的公子。

    刚刚杀人,也没见你走神。

    抢老子的刀,再出手时的那风情,杀伐果断,雷厉风行,也没见你走神。

    老仆轻轻咳嗽了声。

    张大当家的眨着眼,“老黄,你受伤了?”

    一句话,顿时破坏了这氛围。

    白衣少年摇头笑道:“大当家的,不是说请我们喝酒的嘛?怎么,死了些人,就不请了吗?”

    张大当家豹眼一瞪,哈哈笑道:“请,就在这里喝,死了些叛徒,就当酒前助兴了。”

    可是目光一扫,看到自己心腹也死了不少,却又是有些黯然。

    夏广道:“把人都放了吧,那些半死不活的什么侠客,巡捕,也都一起放了吧。”

    他的声音有些落寞。

    此处,只有三人。

    张亡命忽的问道:“真不换本功法?”

    老黄咳嗽了声,介绍道:“大当家,你眼前这位,是皇莆家小公子,皇莆广。”

    张亡命一愣,脱口而出:“你就是那花天酒地的小纨绔,前几日还盘算着也把你绑...”

    话到口边,却又是一拍大腿,“娘的,都是骗人的,谣传不可信,不可信啊。”

    只是...他一肚子的疑问,看这情形却问不得。

    这位老仆剑法,他有点儿眼熟,当年似乎还打过交道,只不过那时他还是将军,这位可能是裹了一身斗篷,戴了张面具。

    切口在那里,做不得假。

    这等高手既然甘心侍奉这小公子,那么必然有着一个难以言说的秘密。

    便在这时,又幸存的盗寇跑来,“大当家的,后屋里还有百十个兄弟,被反手绑着,都是些不肯与那张达,范疆同流合污的。”

    张亡命道:“好!都放了吧,是兄弟。至于...皇莆香小姐,还有什么狗屁倒灶的侠客,巡捕,一并都放了。功法,老子不要了。”

    那盗寇也不多问,应了声就走开了。

    夏广问张亡命要了件黑色带兜斗篷,穿上后,就坐在了不远处一块石头上。

    很快,一群鼻青眼肿、牙齿都掉了几颗的侠客、巡捕有气无力的走了出来,走在最末的却是一位如白梅般的少女。

    熟悉的脸蛋儿,长发垂落裹着臀部,面色苍白疲倦,右眼下一粒泪痣如是怜悯世人的菩萨。

    皇莆香不明白这群盗寇怎么突然把自己放了?

    因为,她根本没找到接应自己的官兵,或是世家之人。

    她寻找着原因。

    目光扫动着。

    直到看到不远的青石上,孤零零地坐着个黑衣人,那人的脸庞被帽兜挡住了,阳光也照射不入,完全看不真切。

    她皱了皱眉,转过头,又走了两步,却忽的心有所感,蓦然回首,却恰好对上一双有些微微凝然、惘然的眸子。

    那眸子也在看着她,其中包含的感情很奇怪,像是思念,又像是释然。

    像是在说好久不见。

    又像是在说再见。

    黑衣人拉了拉帽檐,再不看。

    皇莆香也被催促着而不得不离去。

    只是她满心的疑惑。

    刚刚的打斗声,她也听到了,满地的尸体也看到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走到斑驳朱红色山门下时,莫名的,女人独有的敏感,让她又一次回了头。

    但是这一次,她只看到了背影。

    夏广仰起头,看着远处的云吞雾缭。

    今生提着戟,还你前世笑,来世未必能遇到。

    虽然不是完整的你。

    但,就这样...

    我们算是两清了吧?

    人送走了。

    酒桌也抬了上来,地窖里的美酒一坛接着一坛,搬运了过来。

    “当浮一大白!”

    夏广说的是人情两清,再不相欠。

    “当浮一大白!”

    大当家看的是满地尸体,看的是见面了的同僚。

    “来,来,喝!”

    “干杯!”

    盗寇们有了酒就乐了,毕竟都是把项上人头揣在裤腰带上的,今朝有酒今朝醉,那么多生死离别,醉一点,会更舒服一点。

    老黄不喝酒,他站在一边,右手的掌心略微苍白,正摩挲着剑柄,看向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酒过三巡,说话也放开了。

    大当家的好奇问:“公子,老张是个粗人,冒昧问你一句,你是几品?”

    夏广坦诚道:“一品武者。”

    啪!

    与他打了一场的那狰狞大汉单飞雄猛地拍了拍桌子,他因为受伤,站的靠后点,没被射死,这时也是上了酒桌。

    然后,单飞雄端起酒碗,有些醉意道:“公子,你不坦率!”

    夏广道:“我真是一品。”

    盗寇们面面相觑...

    这特么是一品武者?

    这么猛,你好意思说自己是一品武者?

    夏广自证清白道:“我才刚刚学会了如何使用力,连招式都没来得及学呢,就匆匆忙忙来了。”

    噗...

    大当家一口酒刚喝到嘴里,就直接喷了出来,摸了摸被那狂暴激射的一戟扯下了胡须的半边脸庞,正待说什么。

    老黄却是道:“别不相信了,公子就是一品武者。”

    大当家,单飞雄,群寇:......

    狰狞受伤的大汉一口喝尽碗中酒,瓮声道:“我老单,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大当家低声补了句道:“娘的,我也是。”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6106/ 第一时间欣赏无敌小皇叔最新章节! 作者:剪水II所写的《无敌小皇叔》为转载作品,无敌小皇叔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无敌小皇叔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无敌小皇叔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无敌小皇叔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无敌小皇叔介绍:
小皇叔翻了翻一本佛经,突然觉得任督二脉已经打通,想来其中定然是夹着什么玄奇功法。
再刺出了毁灭天地的一戟,但是神隐天赋发动,所以别人眼里成了轻飘飘的一刺,戟出,山河破碎。
回到田里摘了颗番茄,大口大口吃着,体内突然多出一百年内力。
前世模糊,午夜时停,白莲内乱,佛魔灯下黑,除夕夜紫禁巅,怪异灭世,识海异界,原型会,十万铁骑踏穿江湖....
这是一个无敌小皇叔从武侠世界,走到玄幻世界,直到掌控超越永恒的故事。
PS:尽量支持正版群:106347301
PS:自推新书:《无敌天子》无敌小皇叔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无敌小皇叔,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无敌小皇叔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