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另有隐情
说起来可笑。
范宇刚刚,正领着一群老年人在听戏。
台上那老旦唱的不错,眼身法步的功底也张弛有度很是地道,单单手上有些不太稳当。
正当一句‘内侍看过紫金棍,替衰家拷打无道君……’唱腔酣畅淋漓婉转绕梁之时,那台上的老旦一高兴,用力过猛就滑了手。作为道具的紫金棍,其实是临时用的一根硬枣木擀面杖,一米多长鸭蛋粗细又滑又沉。
老旦手一滑不要紧,这东西在空中翻着个儿就砸向台下。
在大家张口结舌之下,视线都被这擀面杖所吸引。
范宇身为村委干事,也是组织村里老年人看戏的负责人,他正坐在台下的前排。连个躲闪的时间都没有,就在众人惊诧同情的目光当中,被这擀面杖正敲在脑壳上。
眼前一黑之后,范宇再睁开眼就象是电影切换了场景一般,面对的完全是另一种场面。
还没等他弄明白状况,抬眼就看到一个中年布衣汉子,正一脸鄙夷的瞅着自己。
“你这小撮鸟,轻轻打一棍便要装死!还不快滚,难道还想侵占我那可怜大哥的家产不成!”中年汉子手中掂着一根棍子嘿嘿冷笑了两声,接着骂道:“我也不嫌丢人,大哥在秦老爷家做事,和你娘聚少离多。算算日子,你可不是我大哥的种。还想占我范家的家产,做你的千秋大梦去吧!爬远些,莫要再让我看见,否则老子的棍子就没这么轻了!”
范宇摸了摸脑门,一个核桃大的鼓包端端正正的坐落在额头正中,胀痛的厉害。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了古装汉服,手脚似乎都变小了许多。
范宇的脑中记忆,如同下雨漫水一般,淅沥沥的丰满起来。他听懂了,撮鸟,就是那啥很小,小撮鸟就是非常非常小。
眼前的这中年汉子,骂的就是自己。
在他新增加的部分记忆当中,对方是自己父亲范胜的二弟,名叫范连。论起来关系极近,是自己的亲二叔。
可是自打父亲前些时日染病去世之后,二叔范连人如其名,就对自己翻了脸。不但在草桥镇上到处造谣,言说自己不是父亲亲生的儿子,还强占了范胜留下的五亩田地。
今天更是变本加厉,将自己从家中揪了出来,被抢去了最后的家宅。刚才当头又挨了对方一棍,便落得眼下的光景。
想起这些,范宇恨的牙痒痒,世上竟有如此恶人。大哥尸骨未寒,便处心积虑的四处造谣,谋夺侄儿的家产。做这等绝情绝义之事,简直毫无人性。
可是瞬间范宇的主记忆翻涌了上来,提醒他,自己是从后世穿越过来的。只不过,现在成了大宋的一个十五岁少年。
前后的记忆串了起来,他是被擀面杖砸穿越的,范宇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脑门上的大鼓包疼的钻心而且真实,看这意思,自己是确实回到了大宋。
这一年正是景祐元年,大宋仁宗圣天子在位。
范连看到范宇的表情变化不定,象雾象雨又象风,好似得了失心疯一般。人越是心虚,便越要虚张声势。
“如何,难道是被我揭穿了你这小杂种的身世,便想要装疯卖傻么?”范连用手中的棍子戳了戳范宇的心口道:“莫说我欺负你这小撮鸟,我范连行得正做的端。若不是为了我那可怜的大哥考虑,早就揭穿于你。你若不服气,尽可去告官,看我怕也不怕!”
打是打不过范连的,对方也明摆着不想讲理,留在这里徒取其辱。
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范宇冷冷的看了范连一眼转身便走。
只觉得范宇的目光仿佛利刺,这让范连十分不舒服。
“拖拖拉拉,走的不情不愿。既然如此,老子便打折你的腿,让你慢慢走!”范连恼羞成怒道。
范宇豁然转身,怒视对方道:“范连,你当大家都是傻的吗。欺凌侄儿,侵占大哥家产,此等龌龊不堪之事,岂是你造些谣言便可掩盖的!我爹留的田地都被你占了去,如今更是连我的安身之地也要强占。到了这个份上,还要不依不饶,你莫要欺人太甚!”
此时虽然是午时,外面的人少,但是也有几个人看热闹。
尽管人不多,可是听到了范宇话,大家看向范连的目光便显出了鄙夷之色。
这种事显而易见,范连对范宇逞凶,大家都不想管闲事而已,并不代表没人能看出来。范连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要侵占大哥家的家产罢了。范连的名声可谈不上好,当初被范胜介绍到秦府做活,因为手脚不干净差点被送官。若不是范宇的老爹范胜求情,现在早就发配沧州成了贼配军。
住在范宇家对面的姚老汉实在看不过眼,便走上前劝道:“范连,你大哥可就这么一个儿子,莫要将事做绝。当年范胜,可是在秦家那里给你求过情的,又是你亲大哥,你岂可对这侄儿这么狠绝?那五亩田地你也占了,这宅院,便留给范宇安身吧。”
脸色一沉,范连看向姚老汉,“姚老丈,你年纪如此大,却怎的不晓事!范宇可不是我大哥亲生的,那年我大哥得了秦府指派,去汴梁行事。回来之后,刘氏那贱人便怀了这小杂种!我范家养他这么大,也早已仁至义尽。他有手有脚,若是饿死在外面也是活该!”
范宇听到范连的话,气的头顶冒烟。虽然他来自后世的眼界极高,可也不能让对方如此羞辱自己啊。
打是打不过的,但这样忍着,任由范连给自己泼脏水也不行。脏水泼的多了,就象谎话说了一千遍一样,在他人心中就成了事实。往后再想辩解,可就没人再管你。
“住口!”范宇心中有了主张,立时反击道:“范连啊范连,你有些事我爹只和我说过,却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如今你既然这样忘恩负义,那我也不再替你隐瞒。”
姚老汉一听,老眼瞪大,怎得还另有隐秘不成?
俗话说,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周围的几人都将耳朵竖的笔挺,生怕漏掉一个字。
第2章 被耍了
范宇只一句话,便将大伙儿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的身上。
就是范连,也皱着眉头准备听听这与自己有关的隐秘之事。
“我爹在过世之前,曾拉着我的手言道。”范宇对着范连拱拱手,沉声道:“二叔并非我范家亲生,而是大父当年捡来的。若是你不信,自可问问姚老丈,我说的可是属实。而今,你忘恩负义不说,还反噬范家,简直令人齿冷。”
大父,就是祖父。
他这里不紧不慢的编派范连,却将姚老汉等人听的一愣一愣的。
范连看范宇脸色正经,并不象是假话,不由得看向姚老汉。
姚老汉急忙对着范连摆手,慌忙道:“宇哥所言老汉可并不知情,我家搬来之时,你已经会在地上跑了。”
范宇讶然道:“原来是这样,那姚老丈可曾听我大父说过,范连是捡来的?”
听到这里,范连的脸色也已经急剧变化,面色忽青忽白愈发的显出狰狞之态。
“小杂种倒是会编,你在这里信口胡柴些个什么!若再不滚,莫非真要让我打断你的狗腿不成!”范连扬着手中的棍子嘶声叫骂,却显现出色厉内荏之意。
范宇急急的闪身到姚老汉身后,“老丈快看,这厮已是急了。若是我有什么三长两短,定是他灭口!”
众人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是看向范连的目光之中还是带出几分怀疑之色。
“你、你莫要血口喷人!”范连气的头顶生烟,却也不敢再动棍子。
“呵呵,当年大父一定将你的身世告知过于你,只不过你现在装傻而已!”范宇质问道:“我不信你没问过,自己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还为此挨了一顿好打?最后大父拗不过,才将实情相告,你是捡来的!”
范宇这话一出口,不光范连如同天打雷霹,就是姚老汉等人,也都吓了一跳屏住呼吸不敢作声。
众人心中都在打鼓,不是吧!此事好象我小时也问过,听父母所说,莫非我也不是亲生的不成……不对,家中那几个猢狲我也是用这话唬的!
宋时不同于后世网络发达,此等家中长辈被孩子缠不过的搪塞之言,少有与外人谈及。范宇也知道姚老汉是后搬来的,这两个因素相加,他才不担心说破。
范宇不过是反泼范连一身脏水,总不能让对方舒服了。
范连气的语无伦次,“胡、胡说八道,怎么会有这等荒诞之事,你编派我!”
“是不是编派你,你自己心中清楚。”范宇只是淡然一笑。
自己可是被对方散布了恶毒谣言,当然自己也能胡编,这属于以毒攻毒。至于这些观望之人信不信,那可不是范宇考虑的。
斗口斗不过,范连气急便要上前去揪范宇的衣领。
范宇身子灵活,急忙倒退避开,“范连,你不是我范家血亲也就罢了,各过各的日子我也不管你。你不该肆意造谣,还抢夺我家田地房屋。今日之事没完,我定会告官!”
听到范宇的话,范连反倒是冷笑,“好,你这小杂种长本事了,你要去便去。”
有家不能回,范宇深深的看了范连一眼,向着镇外的大路上行去。
姚老汉跺了跺脚劝道:“范连,你非要将事情闹大不成。到时官府来了,你无凭无据,如何能强占宇哥家产?不如喊他回来,你将这宅子还他,让宇哥也有安身立命之地。”
“他敢告我就是找死,由他去吧。”范连斜睨了姚老汉一眼,也转身去了。
范宇走上了大路,却犯了难。从草桥镇到西华县的路途也不近,地上走可是要走很久。此时头上还顶着个大包,大太阳地里他又累又饿,可没力气走太远。
正在范宇踌躇之间,从镇子蹒跚走出一个手中拄着竹杖的老妪。竹杖不时的点在前方地面,发出笃笃之声。
这老妪范宇也十分熟悉,正是住在镇外破窑里的李婆婆。
李婆婆也是个遭遇可怜的,原本是镇上大户秦家的长辈。但是前两年听说秦家有了变故,这李婆婆就被赶出了秦家。逢此变故,李婆婆便搬到了镇外的破窑洞去住。心情大坏之下,自艾自怨整日以泪洗面,两眼也生出白内障变成了瞎子。
范宇的老爹范胜,当初就没少伺候这位李婆婆。直到李婆婆被赶出秦家之后,范胜也不时的让范宇给李婆婆送些衣物吃食照顾着。
因此,李婆婆与范宇很是相熟。
此时这位李婆婆一脸焦急,两眼看不见,只能以竹杖探地前行,走的甚急。
“宇哥、宇哥,你在哪里?莫要让我老婆子着急!”李婆婆声音颤抖,显是真心的替范宇急切。
范宇急忙上前,扶住李婆婆的手臂道:“婆婆,我没走呢。”
李婆婆长出口气道:“没走就好,那范连可没安好心。你若去告官,一定会被关入大牢。”
“为何,知县老爷还能将我这告状之人捉了去不成?”范宇忽然想起,自己走时范连脸上的冷笑,似乎对方有恃无恐。
“知县老爷如何我不知道,但是范连已经买通了县衙里的刘捕头。若是你敢在县衙外露面,便会被刘捕头引进牢中,一直关到死。范连说你无依无靠,关入大牢便无人问津……”李婆婆声音很低,却让人听得心中发寒。
范宇打了个冷战,追问道:“婆婆如何得知此事的。”
李婆婆嗤笑了一声道:“范连前日里请刘捕头饮酒,送刘捕头出镇子的时候正距我的窑洞不远。范连对刘捕头叮嘱数次,还送了刘捕头十贯钱,答应事成之后还有重谢!却不知道老婆子正在道边的树后拾柴,听了个正着。”
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范宇吓出一身冷汗。真是好险,如果自己真去了县里告官,只怕见不到知县老爷就会屈死在牢中。
范连原本还想去讨要一个公道,转眼之间却有些茫然了。
“有家不能回,却连告官也不行,我到底何去何从啊。”范连发愁道。
“宇哥,老婆子没少受你一家周济。你若不嫌弃,老婆子的破窑洞里不差你一个容身之地。”李婆婆很是认真道。
范宇没得选,只得对着李婆婆拱手谦让道:“这样不太方便吧。”
没想到的是,李婆婆却笑着点头道:“确实不方便。”
范宇觉得,自己被耍了。
第3章 请您下馆子
这位李婆婆被从秦家赶出来之后,范宇家就没少接济。每一次将柴米油盐还有衣物,送去李婆婆的破窑中,都是范宇跑腿。
若不是有范家这样接济,只怕这位李婆婆早就冻饿而死。
如今反受其辱,范宇当场就想拂袖而去。可是李婆婆接下来的话,却让他释然。
李婆婆摇着头道:“宇哥是男,老婆子是女,这男女有别,又非是一家人,怎么可以住在同一屋檐之下。此事与礼不合啊。”
原来如此,范宇心中的气顿时消了,古时礼教大防不可不守。不然的话,那是真能害死人的。
“既然这样,那不如我另想办法,不叫婆婆为难便是。”范宇无奈道。
“莫要着急,老婆子既然说了,也不是没有办法,就是怕宇哥嫌弃老婆子孟浪。”李婆婆用手中的竹杖点地笑道。
范宇也不明白李婆婆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这位李婆婆应该不会害自己。
微一迟疑,范宇便问道:“婆婆这是什么话,我何曾嫌弃过婆婆。要如何去做,才能合了礼数啊?”
李婆婆抓着竹杖的手掌收紧,手指关节都变的发白,足见其心中紧张的很。
“宇哥,你若认我这腌臜老婆子为义母,岂不是你这义子便可到我那破窑洞住下,以尽孝道?如此一来,谁又能说我母子的闲话。”李婆婆声音微微发颤道。
范宇恍然,原来李婆婆是打的这个主意。想必是她孤苦无依,见自己无家可归,有了同病相怜的意思。因此,便要收自己这个义子,平时除了有个照应,也能享些天伦之乐。
猜到了李婆婆的心思,范宇也有些感动。此时对方肯收留自己,足见人心并不都是冷的。对方年纪又大,认个义母也没什么。
“我当是何事,婆婆这个主意好。”范宇笑着称赞道。
“你不嫌弃我这老婆子又穷又瞎吗?”李婆婆颤声问道。显然很是看重此事。
范宇不以为意,扶住李婆婆的手臂道:“当初我爹在秦家之时,没少受婆婆照应。后来婆婆从秦家出来,我爹也一直惦念婆婆的恩义,不曾嫌弃。婆婆与我家多有过往,这便是有缘,我这个做小辈的认婆婆做义母,也是应有之义。说什么嫌弃不嫌弃,婆婆是小看我了。”
说完,范宇也不等李婆婆再说,当即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苍天在上,今日起,我范宇便认李婆婆为义母!”范宇大声道:“义母在我危难之时,肯伸出援手,我范宇感激不尽。既为母子,他日奉养义母、膝下承欢,给母亲百年之后养老送终之事,皆为我义不容辞之责!范宇我如违此誓,便叫我五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
李婆婆两眼虽然已经不能视物,却也情绪激动的不能自已,两行浊泪奔涌而出。
她伸出手来,摸索范宇所在,絮絮叨叨哽咽着,“好……好好,乖孩子。今天叫你知道,娘的本名李顺容。若不是落难,赐你一生富贵又如何。宇儿快些起来,饿了吧?跟娘回去,娘给你烙炊饼……”
虽然李婆婆极力忍着,可也不知道想起了何等伤心事,这两眼浊泪是怎么也止不住。
范宇也没将义母的话往心里去,他好说歹说,这才劝住了义母。估计是触景生情,义母这才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两人回到镇外的破窑。
破窑洞范宇来过几次,都并没有停留太久。如今这里倒成了自己的落脚之处,他才有心思细看。
要说破还真是破,就是在山坡上挖出来这么个土洞,范宇在里面站着都怕碰了头。义母虽然眼盲窑洞又破,可打扫的还是很干净,处处都显出整洁来。
“宇儿,你且歇着,为娘给你烙炊饼去。”义母虽然看不见,但是认了范宇当义子之后,象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这一路上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一回到窑洞,便张罗着给范宇准备吃喝的东西。
范宇自然不能让义母李婆婆自己一个人忙活,他连忙道:“娘,你不用见外。我已经没有了别的亲人,您可就是我亲娘一般。有什么活儿,还是我来代劳吧。”
义母听到范宇的话,不由得又触动了伤心之事,又是悲伤又是欢喜。
顿着手中竹杖道:“好、好,那墙角的瓦罐里放着白面,你去取些来。箩里还有娘采摘的野菜,等下揉到炊饼里。”
答应一声,范宇顺手取了个瓦盆,去罐子里弄白面。以前时常来给义母送米面,他倒也熟悉。
结果打开一看,这瓦罐里的白面只有不到一碗的样子。他全都倒出来,也只是一个盆底。
再揭开旁边的一个罐子,里面连一粒米也没有,干净的耗子都嫌弃。
看着义母正一脸笑容的等待,这下子范宇只能苦笑了。大宋可是挺富足的一个朝代,怎么自己来到这里,先挨了一棍子不说,又连顿饱饭都混不上。
只得将盆底的面送到义母面前,范宇道:“娘,这面还不到一碗,怕是不够吃。”
义母的脸上一僵,笑容变的勉强。
“没有关系,少拌些野菜你先将就一些。娘的胃口不好,只吃些野菜便可。”义母李婆婆想到了什么,脸色随即转好道:“为娘今日还应承,要给镇上的刘氏缝制些衣物。娘虽然看不见,但是娘这女红的手艺可不是小地方的人能见到的,到时那刘氏怎么也会送几斤米面来,宇儿不用担心。只是这顿要让你受些委屈,你可莫要嫌弃。”
范宇听着义母说的可怜,总让自己不要嫌弃,显然是怕自己不再认她这个义母。
能碰到李婆婆,并认下这个义母,范宇也不是看在这一顿饭的事情上。李婆婆以前在秦家也富贵过,那时还经常照顾他们家。如今被秦家赶出来,虽然孤苦无依,却依旧有这份善心。就冲着这纯良人品,范宇也不会后悔认了这个义母。
“娘说的什么话,我如今也不小了,有手有脚还能让娘做工来养活我不成。”范宇开朗笑道:“我饿一顿也没啥,还是娘吃吧。”
“这孩子,莫说傻话。”义母神色一缓道:“你现在不过十五,身体还没长成,怎么能亏了肚皮。”
范宇心下感动,心里却急速的动着心思。母子俩就这么耗下去,以后的日子可没办法过,总要有个主意才成。
只要思想不滑坡,方法总比困难多。范宇一开动脑筋,这办法也真就有了。
他哈哈一笑,对义母道:“娘,你我二人也不用让了。孩儿今天请您下馆子。”
第4章 我看过舌尖
范宇的话说完,他肚子也是不争气,咕噜一声叫了起来。
义母李婆婆不由得笑道:“你这孩子,给娘讲什么笑话,尽哄我开心。等下娘就去刘氏那里先借些米面回来,咱娘儿俩先凑合这一顿。”
看到义母不信,范宇只得劝道:“娘放心和孩儿去镇上,就去那家太白楼,保证娘吃的满意。”
听着范宇不象是在说假话,李婆婆不由得皱眉道:“儿啊,你是不是身上还有能典当的值钱东西?可不要大手大脚的败家,等过些日子,娘给你相个媳妇,你留着过日子岂不是好。什么太白楼,娘是坚决不会去的。”
范宇这时饿的难受,可是看到义母又不肯走,只能耐心解释。
“娘,你可放心吧,孩儿被范连从家中赶出来,现在身无分文,哪有半点值钱的东西。就是身上这身衣服,当了也就没得穿了。我自有本事,不让娘失望就是。”范宇拉着李婆婆的袖子道。
“娘可是打小就看着你长大的,除了会收拾田地,你又有什么挣钱的本事了?”李婆婆好奇的问道。
范宇见义母态度松动,便呵呵一笑道:“现在先不说,等到了太白楼,娘自然就知道。”
李婆婆的脸色一肃道:“你莫不是想要带为娘去吃霸王餐不成?娘劝你不要走这等歪门斜道,而且娘也舍不下这脸面。若是坏了名声,娘可比死还难受,你也不能做此等下作事!”
“放心吧娘。”范宇上前拉着义母李婆婆的手臂道:“孩儿可丢不起这个人,到了太白楼,你自然会知道。”
有心死活也不肯去,可是李婆婆却又真怕范宇去太白楼碰瓷吃白食。犹豫之下,还是决定跟着范宇一同前往。若是这个义子真要做些没脸皮的事情,她也好教训阻止,总不能让这孩子学坏。
中午经了这一些事,午时眼看着就要过去。
范宇领着义母李婆婆来到太白楼,酒楼的大堂内,只剩一个年轻客人。看那桌上的杯盘错落,还有食客的慵懒之态,显然也快散去。
“二位客人,可是要在店中用饭?里面请!”太白楼中的伙计,看到范宇和李婆婆两人来到店门外,立时便上前热情招呼道。
李婆婆并没有出声,她倒要看看,自己这个义子如何请自己这顿饭。
范宇怀中没有一文钱,心里的底气也不足。可是自己也不能露出怯懦之态,否则今天这事儿就搞不成。
哈哈一笑,范宇高声道:“不错,镇上就你们这家太白楼还象点样子,便在这里用饭了。”
伙计见生意上门,更是殷勤,“二位可到楼上就座,咱们草桥镇虽然不是大地方,可是这风景也很可观。就是不看风景,这清风习习,也让人清爽不少。”
范宇还没说什么,大堂仅余的一位客人却接口议论起来。
那客人是个二十余岁的俊朗青年,他笑道:“草桥镇外数百里都是一马平川,除了庄稼地哪有什么风景。”
伙计反应也快,笑着接口道:“客人见笑了,二楼不过是放眼开阔,可使人胸襟放宽些而已。”
范宇点点头,对那青年客人道:“这位大哥,我只是与义母吃顿便饭,不须太过讲究。”
此时的范宇虽然只是十五岁的外表,但是内心里可是村委会的干事,显得气度从容不卑不亢让那青年有些意外。
“既是如此,你们母子请便。”青年也觉得萍水相逢不必深谈,说完便没再理会范宇。
经过青年的桌子之时,范宇仔细看了一下对方桌上的菜肴,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义母李婆婆有白内障,看不到范宇的表情,可是太白楼的伙计和那青年,可都看到了他脸上的神色。
伙计陪笑问道:“客人何故皱眉,莫非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范宇指了指青年面前的几道菜,“太白楼的手艺,都是如此,后厨恐不是汴梁来的大师傅吧。”
“哟,客人您的眼力也够厉害的。”伙计觉得范宇在找茬,便带着揶揄的表情道:“我们太白楼的大师傅,还真就是从汴梁来的。这几道菜,虽然不是大师傅最拿手的,但也不会比州府里最好的酒楼差。”
摇了摇头,范宇带着迟疑之色,看了义母李婆婆一眼,才对伙计道:“我今日刚刚认了义母,便想在太白楼用个便饭庆贺一番。我的话店家既然不爱听,那我也不会随意评价贵店的大师傅。菜式不合我母子的心意,恐义母吃不惯。我只想借贵店的后厨一用既可,不知道店家可否通融一二。”
那青年客人听到了范宇与伙计的对话,不由得被挑起了兴趣。
他见太白楼的伙计犹豫,便笑道:“哎哟哟,你们太白楼可是碰到砸场子的了。不过,这小哥既然想露一手,你们也没什么好怕的。做了好菜,便可留下一段美谈。若是还不如你们店的大师傅,那也能显出你太白楼的厉害。这位小哥也是为了给义母做菜,这等孝心值得称颂。不如这样,我做个中人,给你们做个见证如何?”
伙计犹豫了片刻,听到青年说的有些道理,便拱手道:“我还要问过我家掌柜才可。”
“去问、去问。”青年哈哈一笑摆手道。
伙计一走,范宇便向青年拱手,“这位大哥,我可没有与太白楼比手艺的意思。只不过是为了让义母享享口福,别无他意。”
青年看了范宇与他身后的义母李婆婆一眼,两人一老一少,虽然衣着并不好,可是这气度都不象是简单的。
他有点摸不准,但也并没多想,“无事,你尽管给你义母做菜,若是太白楼不讲道理欺凌你们母子,都由我来应付便是。”
义母李婆婆此时却心里七上八下,暗自腹诽,最怕的是我这义子不讲理,你也应付吗?
不多时,伙计引着一位五十余岁的老者出来,“列位,这是我们太白楼的吴掌柜,掌柜已经答应了借用厨房,就是后厨的菜肉,若不浪费也尽可取用。”
那吴掌柜笑着对范宇拱手道:“小哥,我们虽然是和气生财,但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小哥的菜做的不如我们大师傅,事后道个歉付了食料钱便可。若真的好,那这顿便饭就当是我们太白楼请小哥母子的,如何。”
范宇前世就是个美食爱好者,不但爱吃,也爱做美食,怎么会怕这个。他心中鄙夷,后世的美食你不知道的多了,我可还看过舌尖上的中国。
第5章 两道菜
义母李婆婆一听,自己做菜也要付钱,不由得暗自担心。
若是范宇这菜搞的砸了,他们母子哪里有钱付啊。
“宇儿,你莫要与店家置气,咱们换一家吧。”李婆婆开口劝道,她可不如范宇心中有底。
“娘放心,即便是简单的食材,孩儿也能做的让人食指大动。”范宇好不容易把这个场子拉起来,怎么可能回头,那不成了笑话,“何况这也不是与店家过不去,只是想让娘吃顿好的。”
那青年食客听的不耐烦,此时打断了范宇的话道:“你们母子不要有什么顾虑,有我这个中人做保,怕个什么。这位小哥尽管去做,缺什么只管向店家要。莫要再耽搁时间,坏了我的兴致。”
吴掌柜听到青年客人的话,不由自负一笑道:“正是如此,若是小哥就这么走了,我店内的汪大师傅可也不高兴。他堂堂汴梁出身的的师傅,怎可被人随意小觑了。还望小哥拿出些本事,压压汪师傅的傲气。”
这话虽然说的客气,却也隐隐带着激将之意。道理也讲的清楚,你不能白白的看低我们太白楼大师傅的手艺。
范宇微微一笑,对义母李婆婆道:“娘,您请楼上安坐用茶,孩儿去后厨一下,稍待就回。”
送了忐忑不安的义母上楼坐下,范宇就要随着伙计下楼往后厨而去。
青年客人与吴掌柜也在楼上坐下,此时青年喊了范宇一声道:“小哥,你还没说要做几个菜,要多久才好?这天色可都快过午时了。”
范宇微微摇头,“这位大哥,我也不知做几样菜,看后厨的食材再定吧。但至少要半个时辰,你若等不得,可先请自便。”
人都是贱脾气,范宇越是这样说,就越是显得他胸有成竹,也越是能勾起人的好奇心。
青年哈哈大笑,调侃道:“行行行,某家等你便是。只是有一点,小哥可要每样菜做两份,也好让我与吴掌柜品尝一二。”
“如不是大哥提醒,我险些忘了此事,正该如此。”范宇应下,便下了楼。
跟着伙计到了后厨,后厨之中已经等着一个四十余岁的光头胖大厨子。胖大厨子身后还站着两个少年人,三人面色不善的盯着进来的范宇,显是一些话传到了他们三人的耳中。
伙计看了看后厨中的三人,便笑着对范宇道:“这位便是我太白楼的汪大师傅,还有他的两位徒弟。若是有什么需要,可向他们提出来。”
看了对方师徒三人一眼之后,范宇摇了摇头道:“店中的食材和调料等物,告诉我在哪里便可。”
在几人不情愿的指点之下,范宇熟悉了一下后厨的油盐酱醋,还有食材摆放。
看了一圈之后,范宇心中也有了底。他目光一转,看向了一张大肉案上刚刚宰杀的一头猪。
“小哥可是要用猪肉做菜?”汪大厨看到范宇目光,便语带嘲讽道:“这猪肉么,富贵人家可从来不吃。而且猪肉腥臭难闻,一个做不好,恐怕难以入口。若非草桥镇是小地方,小哥怕是连根猪毛都看不到。若是要用牛羊肉,我们后厨却也有上好的备得。”
但是范宇的目光只是在猪身上转了转,便又看向旁边一盆猪下水。
汪大师傅光头发亮,可是眼中却轻视之意更浓。在他的想法之中,富贵人家都只吃牛羊肉。猪肉本就是穷人的肉食,猪下水更是穷人中的穷人才肯吃的东西。现在看到这少年视线不离猪肉猪下水,显然是没见过什么世面,哪能做出什么好菜来。
范宇此时点头道:“汪大师傅可莫要小瞧猪肉和猪大肠,这些东西做好了,实在是香浓可口。”
他在后世之时,正是猪肉价格暴涨之时,平时都舍不得多吃。现在到了大宋可好,这东西居然成了穷人吃的。来后厨之前,范宇就有了一些想法,此时猪肉很新鲜,就更让他心中安稳了。
“什么,猪大肠?”汪大师傅吃了一惊,“小哥你莫不是个傻子吧。别嫌我说话不好听,猪大肠我们向来都是喂狗的,就是穷人都嫌弃这东西的臊臭难闻。吃猪大肠和吃猪屎是一个味道,你若是说大话,也不是这么一个说法!”
范宇听到这话,更是心里有数。
“大师傅没见过,不必大惊小怪。待我做出来之后,大师傅再品评便可。”范宇笑道。
此时汪大师傅的两个徒弟有些不服气,其中瘦些的道:“你就说大话吧,现在说的多厉害,等下可就多没脸面。”
汪师傅的另一个徒弟也想说两句,却见范宇摆了摆手,对几人道:“几位请外面候着,我做菜之时不想被人打扰,否则若是做的不好,可不能怪我。”
听了范宇的话,汪师傅和两个徒弟都脑门上冒青筋。太白楼的后厨向来是他们三人的地盘,就是吴掌柜来这里,也不得不对他们客气。今天倒好,被个外面来的少年赶人,这说出去哪里还有半点面子可言。
伙计一看这情形,立时圆场道:“汪大师傅,咱们还是去外面等着吧。若是这小哥做的不好,岂不是要怪咱们几人?”
汪师傅想了想,只得咽下这口闷气,哼了一声带着两个徒弟甩手而去。
伙计叹着气看了范宇一眼,摇摇头道:“小哥好自为之,现在没了借口,倒要看你的真本事了。”
等这几人走掉之后,范宇便找了条围裙系上,开始处理猪肉和猪大肠。
他脑中已经计划好了,此时正是北宋仁宗在位的景祐元年,苏东坡还没出生啊。鼎鼎大名的东坡肉,绝无可能流传。苏轼虽然是个大诗人大文豪,可是这家伙就是个真正的吃货,没少在吃的上面下功夫。
关于东坡肉的传说,可不是假的。苏轼留下的诗中就有一首猪肉颂:洗净铛,少着水。柴头罨(yan3)烟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更有‘黄州好猪肉,价贱如泥土。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的诗句。
这说明,北宋的时候猪肉并不怎么受欢迎。富人看不上,穷人不会做。
不过范宇来自后世,做法要比苏轼这种粗陋的做法强得多。
他当即刷锅烧水,又拿着菜刀斩下一大块带皮的五花肉,切成寸许大小的方块。一整根的猪大肠也被他拿了出来,洒上面粉和盐粒用力揉搓翻洗。
范宇要做两道菜,一道红烧肉,还有一道溜肥肠。
第6章 请两位品评
猪肉相对好处理一些,猪大肠实在是腥臊,确要下不少功夫。
不过这对于范宇都不是问题,他将猪大肠清洗干净之后,投入冷水锅中煮上。多加姜片和黄酒,又扔进去几瓣大料,这些东西增香去腥,可让猪大肠的味道改善不少。
另一边的灶台上,猪肉也已经焯好。他取了一只砂锅,少点了一些菜油,又放了一勺饴糖到砂锅中。饴糖就是麦芽糖,倒也能替代蔗糖做菜。
此时大宋,虽然有白砂糖,却只是富贵人家才用得起。寻常人家想吃甜的,就只有饴糖和一些黑糖。
太白楼的后厨之中,倒是备有一罐饴糖,这才让范宇没有出了丑。
饴糖下锅,遇到热油立时便翻滚起了泡沫,泛起一阵阵的焦香。
范宇眉头一挑,急忙将焯好的猪肉倒入砂锅之中翻炒。翻得几铲之后,一块块的猪肉便被糖色染红,甚是好看。
砂锅之中加水,恰恰漫过猪肉。葱姜大料都放入砂锅,又倒了一些酱油和黄酒进去,撒了上好的青盐试好咸淡,便盖上了锅盖用大火烧开改为小火慢炖。
等范宇这一通忙活,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外面楼上的几人等得有些心焦。
吴掌柜与那青年客人大眼瞪小眼,也不知道后厨是个什么情形。
“掌柜的,将你那伙计叫来问问。”青年客人喝了一肚子茶水,有点坐不住,便对吴掌柜道:“咱们总是十干等着也不是事儿,也不知道这位小哥还有多久才能将菜做好。”
听到客人的话,吴掌柜点头应是,叫来了伙计。
一问才知道,范宇居然将太白楼的汪大师傅等人都赶了出来,自己一个人占了后厨。
吴掌柜面露不豫之色道:“这位小哥做事实在是霸道,何至于如此谨慎,难道还怕我太白楼学了他的手艺不成。”
青年客人挑了挑眉头,略一寻思,“看他如此自信,或许有些手段也说不定。”
“唉,我与这少年斗什么气,平白多事耽误这许多时间,还不如小老儿我在后面好好歇息来的舒坦。”吴掌柜接着牢骚道。
话还没说完,便嗅到一阵阵的奇妙甜香,一股劲的往鼻孔里钻。
“咦!”青年客人自然也嗅到了这香气,立时挺直了身子大口吸气,“妙啊!浓香带甜的肉味,并无杂味恶味,只是嗅着不是牛肉,也不似羊肉。吴掌柜,你可曾嗅出来这是什么肉的味道。”
吴掌柜捋了捋胡须,不肯失了面子,“香气是不错,不过这菜终究还是要入口才能知道好坏。若只是有个香味,不过是徒有其表。这庖厨的学问可也并不简单,只看一道菜,便要色、香、味俱全才行。有一样达不到众人称善,便是失了水准。这肉味虽然少了牛羊的微膻之气,可是没了本味也是下乘。”
一旁桌上坐的李婆婆,此时闻到了菜香,脸上的神色才放松一些。她不由暗呼侥幸,看来自己的义子,也是真的有几分本事。
心中暗道,这老掌柜此时还在嘴硬,显是怕我义子做的好菜。在她的心里,自然是偏向着范宇这个义子的。
后厨的门外,汪师傅与两个徒弟自然也嗅到了红烧肉的香味,不由得都皱起眉头。
“师傅,这家伙显是有备而来啊!”大徒弟沉吟道。
“而且来者不善,莫不是要抢了师傅的位置?”二徒弟深刻分析道。
汪师傅心中压力颇大,挥手道:“都滚开,你们师傅我岂是如此好让人替换的?汴梁学艺十余年,到哪里都是庖中强者,恁的会怕他一个少年人不成!”
灶台旁的范宇可顾不上外面人的想法,他一个人又是烧火又是做菜,已是一头汗水。
铁锅里倒了菜油,待得热油冒起青烟,将葱花姜末炝出香味,便可放入切好的肥肠。
溜肥肠到这个时候,才是最关键的时刻,火要大、油要热、手也要快,否则肥肠的香气和口感都激发不出来,那就会差上不少。
略一翻炒,又下入笋片和芹菜段再翻数下,最后倒入高汤酱油青盐搅成的味汁,再淋上几滴明油。范宇在这个过程连眼都不敢眨一下,只怕搞的砸了。
在他的小心侍弄之下,这道菜算是有惊无险的出了锅。
而此时砂锅之中的红烧肉,也传出浓稠的冒泡咕噜声,不断喷吐出肉香,显然其中的汤汁也已经收的极浓。
熄了灶中的柴火,将两道菜分了四盘。其中红烧肉都是肉皮朝上,洒了几片香菜,一方方的看上去红润晶莹点缀星绿煞是醒目。而溜肥肠的摆盘,也是用笋片芹菜段相间排列搭在酱色肥肠四周,中间再洒上些葱花蒜末,却如一个盆景一般。
范宇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对外面高声道:“几位,我这两道菜可是已经出锅,还请大家品评一二。”
后厨门外,太白楼的伙计早就等的不耐。在吴掌柜的催促之下,他这上上下下已经不下五六回,腿都跑的酸了。
此时听到了范宇的招呼声,立时答应一声便冲了进来。
待这伙计看到两道菜时,表情微微一僵。别的不说,至少范宇的这两道菜的卖相和香味很是不俗。
但是楼上吴掌柜催的紧,他可没时间细看,急忙端了两个盘子便送上楼去。
范宇也端了两盘,跟在伙计的身后一同上楼。
门外的汪师傅和两个徒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范宇他们将菜端走,却不能尝上一口,甚是窝火。
楼上吴掌柜与青年客人,此时等的脖子都变长了。待那伙计将两盘菜端到他们面前的桌上,他们两人不由面面相觑。
范宇此时也端了两个盘子上来,见状笑道:“这两道菜,一道是红烧肉,一道是溜肥肠,还请这位大哥与吴掌柜两位品评。”
说完,便大大方方的将自己手中的两个盘子摆到了义母李婆婆的面前。
“娘,孩儿的菜做好了,请娘一饱口福。”范宇招呼完了义母,转向伙计道:“还请店家给我母子盛两碗饭,可好?”
伙计看了看吴掌柜的眼色,便急忙道:“不管小哥如何,我太白楼也不是小气的,稍待便来。”
范宇将红烧肉与溜肥肠当做家常便饭,可是青年客人与吴掌柜却非常的震撼。
青年客人用筷子指了指红烧肉,略带嫌弃的看向吴掌柜,迟疑道:“这可是穷人吃的猪肉?难怪没有牛羊的微膻之气,我以前为何从来没见过如此做法。吴掌柜,你对于这菜肴想必多有见识,可否为我解惑。”
吴掌柜心中咯噔一下,担心今日太白楼要砸招牌,可是面上却微微一笑,“这等下里巴人的吃食,想必不是汴梁口味。客官不是要品评吗,先尝了再说。”
当即青年客人伸出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凝视了一眼。这红扑扑颤巍巍油汪汪香喷喷的三层五花,还没入口便挑起了他的食欲。
放入口中稍一咀嚼,这块猪肉便化成了一口肉渣。
青年客人两眼瞪大,惊叫一声“哎呀!”
第7章 你且稍待
在青年客人惊叫之时,吴掌柜正瞪着另一盘溜肥肠咬牙。
这是猪大肠,吴掌柜开酒楼的岂能不认得。
可是什么时候,猪大肠居然也能堂而煌之的端上桌了?猪大肠腥臭无比,很难清洗和去除味道,一般都是拿去喂狗的。就算穷苦人家,也没有谁会去吃这东西。
吴掌柜琢磨着,是不是这个少年不怀好意,要用这猪大肠来羞辱太白楼。
可是一转眼,他又看到了范宇母子桌上的溜肥肠,显然对方是真要做来吃的。
正在吴掌柜纠结要不要动筷子之时,便听到了青年客人的一声惊叫。
抬眼一看,青年客人一脸的惊喜,眉毛似乎都要飞起来。
“这红烧肉,味道如何?”吴掌柜不由得追问道。
“不得了,吴掌柜一定要尝尝这红烧肉。”青年客人咽下口中的肉,赞不绝口道:“此肉烧制的绵软酥烂,入口化渣回味无穷。最难得的是,这猪肉没有半点腥臭气,而且肥而不腻甚是香甜可口!”
吴掌柜也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入口中。果不其然,正如这位青年客人所言,红烧肉竟是将猪肉的各般好处都展现的淋漓尽致,却没有半点其中的坏处。
大宋这时做猪肉菜肴虽然也有,但不外是蒸肉和煮肉。象范宇这样做成红烧的,可以说是绝无仅有。数十年后的苏轼被贬黄州,发明东坡肉,也只知小火慢炖而已。
范宇却也注意到了吴掌柜与那青年客人,见状便笑着道:“吴掌柜、这位大哥,这红烧肉可是我自家秘传,不是一般人能吃到的。今天也就是我认了义母,才想着花些心思让义母吃些好的。两位也是赶上了,可是沾了我义母的光。”
吴掌柜只吃了一块红烧肉,便觉得范宇所言非虚。如果不是秘传的做法,如此好的味道,这烧肉之法怕是早就传开了。
不过老掌柜还是有点不甘心,他指着溜肥肠道:“小哥的红烧肉确实不错,可是这猪大肠岂是人能吃的?猪身上最是肮脏之处,便是这猪大肠了,我不信小哥也能做的顺了口。”
青年客人看向了另一盘溜肥肠,即使没有捏住鼻子,可也皱紧了眉头,“小哥不是与我们开玩笑吧,猪大肠乃是……乃是,岂能入口?”
范宇看两人的模样,怕是自己不先动筷子,这两位是坚决不肯尝试的。
他直接夹了一筷溜肥肠放入口中,看得青年客人和吴掌柜两人都瞪大了眼。他们只觉得自己一阵阵的反胃,这位小哥也是够狠的,这种东西竟真的吃到口中了!
范宇尝了一口,自己不由得点头。溜肥肠用柴火灶炒出来的,果然多一些烟火气更加好吃。火候也掌握的还好,不老不生恰到好处。
青年客人见范宇吃了溜肥肠,貌似还不错的样子,便看向吴掌柜。
“吴掌柜,看来这位小哥并没有与你开玩笑,你尝尝看。”青年客人怂恿道。
“这个……哈哈。”吴掌柜尴尬一笑,心中甚是不乐意,他对猪大肠多少有些抵触。
此时太白杰的伙计刚好端了两碗米饭上来,放到了范宇母子的桌上。
吴掌柜好似看到了救星,急忙道:“胡三,你来尝尝这道菜,合不合你的胃口。你尝完可请汪师傅上来,也一同品评一番。”
伙计胡三哪里知道掌柜的心思,他取了筷子夹了一口溜肥肠咀嚼起来。
“别说,这道菜还真的挺好吃,脆脆滑滑,回口还有肉香。”伙计胡三连连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便问道:“这……这是猪大肠?!”
青年客人很是捉狭的哈哈一笑道:“怎么,伙计可是一直跟着这位小哥忙活,难道还不知道吗。”
伙计胡三的脸上变了变色,却也极快的扭转了心理不适,“客官说笑,虽然是猪大肠,却也并无骚臭味,别有一翻滋味倒是真的。”
跟吴掌柜招呼一声,胡三便下楼去找汪师傅上来。
此刻,范宇也顾不上吴掌柜和青年客人如何。他忙里忙外这一阵子,早就饿了。此时饭菜上桌,当然要先招呼义母李婆婆用饭。
“娘,你尝尝这两道菜,可都是孩儿自己做的。不要说汴梁没有,就是找便全天下,也只有孩儿我会做。”范宇将筷子递到了义母李婆婆的手中,又给夹了两块红烧肉。
李婆婆虽然没怎么开口,却一直在听那青年客人与吴掌柜的对话。
这时接了义子的筷子,李婆婆便开口道:“难得宇儿有这样一片孝心,猪肉、猪肠虽是穷人……所食。哪怕我儿做的菜不是那么好吃,我这老婆子也心满意足。”
一块红烧肉入口,李婆婆虽然看不到,但是这表情也是一僵,而后忽的笑意盈然。
再夹了一口溜肥肠之后,李婆婆便放下筷子细细咀嚼。
忽然之间,李婆婆放声大笑,笑着笑着眼泪便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另一桌的吴掌柜与青年客人,正看着试菜的汪师傅。还没等汪师傅有所品评,便见到了李婆婆的失态。
吴掌柜愕然侧目,急忙问道:“这、这位老夫人,你为何哭泣啊?可莫要吓我等。”
范宇也很惊讶,红烧肉和溜肥肠虽然好吃,但也到不了这个地步吧。
“娘,你可莫要大喜大悲,若是喜欢孩子做菜,以后孩儿可经常做给娘吃。”范宇劝解着,暗想自己这义母应该是想起了一些伤心事,心有所感。
李婆婆抬手拭去了脸上泪痕,收了笑声,才对众人歉然道:“老婆子确实许久没尝过如此佳肴,当年富贵无边之时没少用过山珍海味,也少有如此美食啊。如今认了宇儿这个义子,倒是真的让我饱了口福。”
那汪师傅看到李婆婆穿着寒酸却口说大话,再加上心中不忿,便不屑道:“猪肉猪肠,也算什么美食了?汴梁名菜自然是烧羊羔,就是官家吃了,也不住说好。老太太偏心义子,可别把话说的这样满。”
青年客人微微皱眉,对汪师傅道:“这两道菜你还没品尝,便要先入为主,如何还来得公允?”
吴掌柜对汪师傅指了指桌上的两个盘子道:“你先尝过再说,莫要得罪客人。”
汪师傅勉强应下,取了筷子先夹了一口溜肥肠,面上神色遽然一惊。他又吃了一块红烧肉,惊讶之色更甚。
面对着青年客人与吴掌柜的询问目光,汪师傅只能是对着范宇拱拱手,面色通红一言不发的下楼而去,显是再羞于发表意见。
青年客人看到这情况,便放心的夹了一箸溜肥肠入口。顿时脆嫩爽滑的口感爆发,其中还带着猪肥肠特有的浓香味道。吴掌柜也夹了肥肠下口,微微叹息了一声,却是又夹了一筷子入口。
“小兄弟不简单啊,你且稍待。”青年客人转身下楼。
片刻之后,青年客人又回转上楼,大步来到了范宇的面前。
不等他反应过来,这青年客人,便在范宇的发际之上,插了一朵粉红色的大月季花!
第8章 自投罗网
范宇可是被惊吓到了,好大一朵馥郁芬芳的粉色月季,被个老爷们儿插在自己鬓角,那感觉简直不寒而栗。
青年客人却没管范宇如何,而是看向太白楼的吴掌柜,“如何,我这样做,吴掌柜没有意见吧。”
吴掌柜对范宇拱了拱手,“一是为了小哥今日认了义母之喜,此为大善之事。二是小哥出手不凡,虽是猪肉、大肠这等贱食,却也做到了极致。得了这彩头,也是应该。此朵粉色月季芳香明艳,正配小哥风华正貌的年纪。簪此花为小哥贺,相得益彰。”
听到了吴掌柜的话,范宇才惊魂初定。他这时也想起来,北宋年间正是朝野都流行簪花的最高峰。据说官家逢年过节,宴请百官,也是要赐各色簪花的。
有的朝中重臣得了官家所赐簪花,甚至高兴的手舞足蹈,没有一点庄重的样子。而且大宋的士大夫们,也都以各种花朵自喻,以为美事美谈。
由此可见,大宋的簪花流行之盛。
没了心理障碍,范宇急忙起身,向着青年客人和吴掌柜两人揖手道:“小子不过是得了一点家传手艺,倒是让两位过誉了。”
“小兄弟不必客套,别管什么家传不家传,今天这两道菜你做的确实味道甚好。”青年客人哈哈一笑,接着挤眉弄眼道:“不知道小兄弟,能不能将这两道菜的做法教与我?若我想吃的时候,也自行做来解馋。”
今天范宇露了这么一手,其实本就是要将这两道菜推出来,好在太白楼卖个好价钱的。有了这些钱,他与义母两的生活才算是有了些保障。
现在这位青年客人提出要学,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不由露出为难之色。
旁边的吴掌柜一听就急了,慌忙摇手道:“小哥可千万不要轻易示之于人,我太白楼可出高价,从小哥这里购得这两道菜的菜谱!五贯钱一道菜谱……不,十贯钱一道菜谱!”
吴掌柜的眼光雪亮,他听到青年客人想学这两道菜,便立时意识到其中的利益。
难得的是,这两道菜都是选用最贱的猪肉,那猪大肠更是和不要钱一样的东西啊。这等菜一经推出,必定会让太白楼一本万利,若是让眼前的这个机会错过,吴掌柜怕是要后悔死。
听到了吴掌柜在叫价,范宇这才松了口气。若是吴掌柜不急,急的就是范宇了,他带着义母李婆婆来太白楼,可不只是为了一顿饭。
青年客人听到了吴掌柜要出二十贯钱,买这两道菜的菜谱,便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只得道:“倒是我疏漏了,此等美味菜谱,确实不能白学到手。”
毫无疑问,这两道菜是能让太白楼赚钱的,他要是白白的学走,那就显得是故意占了范宇的便宜。
吴掌柜说完,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范宇,等着他回话。
范宇犹豫了一下,才问李婆婆道:“娘,你觉得,孩儿这两道菜的菜谱卖给吴掌柜,一共二十贯钱,可还合适。”
在吴掌柜和那青年客人看来,李婆婆衣着寒酸,这二十贯钱一定看得比天还大。
可是李婆婆却皱起眉头道:“宇儿,这虽然只是两道菜而已,却足够你拿来当个营生安身立命。我不求我儿大富大贵,只求能在我身边一生平安富足即可。”
李婆婆的话,大出了吴掌柜与青年客人的意外。
这老太太显然并不看重眼前的钱财,而是更看重长远的收益。在他们看来,却也是个会持家有见识的。
青年客人笑着摇了摇头道:“老夫人的话是不错,不过我看这位小兄弟年纪尚轻却气宇不凡,也不是个能安于庖厨之人。不如将这两道菜谱卖个高价,也好让他一展抱负。”
李婆婆微微皱眉,便睁着一双翳目问道:“宇儿,娘可问问你,你有什么抱负没有?”
这话可问到了范宇的心坎里,他听了个戏,没想到就被穿越到了大宋,到现在还是有些懵的。要说抱负,范宇自认不是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人才。以他现在的身份,也发挥不出什么能力。要说考取功名吧,这种事想想都累。除此之外,还真就只剩下混吃等死了。
“不瞒娘,儿子我读书不多,倒还真的没什么抱负。”范宇看着太白楼外的风景,认真思索道:“若是可以,我更想着一辈子平安喜乐富足安康,不为五斗米折腰,也不为他人威武所屈。既不让人来欺我,我也不想欺人。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便玩什么,不碍他人之事,不惹他人是非。过几年娶个媳妇,再生几个孩子,一同在娘的膝下承欢,快快乐乐岂不是好。”
吴掌柜和那青年客人,两人嘴巴越张越大,下巴几乎砸了脚面。
世上名花千万朵,今日得识一奇葩。他们没想到,竟有范宇这样天真的人。
“小哥真会说笑。”吴掌柜十干笑了一声道:“看你挺拔轩昂,相貌也是人中龙凤,非是池中之物,不要和我们开玩笑。象小哥所说不受外侮,亦不仗势欺人,一生康乐平安。说来容易,可是要做到却难。不如将这两道菜谱换些钱财傍身,也更稳当一些。”
青年客人这时插口道:“吴掌柜,小哥如此愿望也是一种抱负。你莫如将价钱再加一些,想来你太白楼若是有这两道独门菜谱,也能招徕许多生意,必会稳赚不赔。”
吴掌柜沉吟了一番,咬了咬牙,对范宇道:“不如这样,小哥母子若是答应不再外传这两道菜谱,我太白楼出五十贯钱买下可好!这上好的田地,也只不过十贯钱一亩。小哥买上几亩田地,自可安身立命,亦可奉养老夫人安享天年。”
范宇刚才完全是有感而发,倒没想着借机抬价,他可不知道大宋这五十贯钱的购买力如此强悍。
“这样啊。”范宇看了一眼义母李婆婆,便道:“娘,既然吴掌柜如此诚心,那就五十贯钱,将这两道菜谱卖与他可好。”
李婆婆笑道:“宇儿你自己做主就好,娘听你的。”
青年客人拍掌笑道:“吴掌柜还不快去取钱来,这菜谱可是你太白楼将来的摇钱树。我既然碰到了,便给你们做个中人,等下去官府将这契约文书签了。”
“甚好。”吴掌柜此时抹了一把汗,暗暗一算帐,虽然这价钱高了些,以后却也绝不会赔。
但是范宇却听得心中一沉,竟然还要去官府。若是碰到那刘捕头,岂不是自投罗网?
第9章 手伸得长
范宇的纠结神态被青年客人看到,他有些奇怪。
“小兄弟可有什么为难之事?”青年客人性子直爽,心里想什么便直接问了出来,“不如说出来,我或许也可替你帮些小忙。西华县的主薄王丰,此人与我有旧。正好出具文书之时也要找他,我引见与小兄弟便可,若能帮到你那是最好。”
听到这里,范宇的眼中一亮。自己的这件事,关键就是二叔范连买通了县衙中的刘捕头。如果自己能与一县主薄见面,只要将家中事情与这位主薄讲清楚,便有了转机。
在县衙之中,主薄可是仅仅排在知县和县丞之下的,要收拾一个捕头简直是手拿把捏。
“那可就承情了,正有一些家事,要请县丞替我做主。”范宇也不矫情,顺水推舟道,“还不知道这位大哥的姓名,将来我也好有一报。”
青年客人笑起来,摆了摆手道:“不过顺手而为罢了,倒也不算什么事。”
范宇拱拱手,“对于大哥不算什么,但对小弟却极重要。小弟我姓范名宇,还无表字。至少要让我知道大哥姓名,也好过糊里糊涂的。”
“既然这样,我也没什么好瞒的。我姓展名昭,字雄飞,常州府人……”青年客人挑眉说道。
只听到展昭两个字的时候,范宇就脑子里嗡了一下,后面都没听清,这是大侠展昭啊!
“当面可是展昭展大侠?”范宇急忙接口道:“平生任侠好义,多行扶危助困之事!”
展昭听范宇如此夸奖自己,脸上一红,连连摆手,“什么大侠不大侠的,都是谬赞。不过是我好管些不平之事,有些帮闲们哄传而已,不做数的。”
那就没错了,范宇感觉自己挺幸运的,居然能碰到展昭。
“既有侠名便为侠客,展大哥能有正义之心,亦是难能可贵了。能见到展大哥,也是小弟之幸。”范宇郑重的道。
吴掌柜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他只看着这位青年客人十分豪爽,却没想到竟是个传说中的侠客。
此时距大唐灭国不过百年,民间尚有勇武男儿胸怀游侠之气,倒也并不见怪。
“小事而已,不用整日挂在嘴上。不如我们趁着天色还早,先去县衙将事情办了,莫让吴掌柜等得心焦。”展昭笑了笑,转开话头道。
吴掌柜这时连忙点头,“正是、正是,现在备车去了县衙还能赶上,若再晚些,怕是王主薄要下职了。”
范宇转身,对着义母李婆婆道:“娘,你先用饭,孩儿去去就回。”
“宇儿你快用些饭,莫要饿着肚子伤了身体。”义母对这刚认的义子分外关心,得知义子夺回家产有了转机,脸上又有了患得患失的忐忑。
“我听娘的,此去若是能夺回家产,我便将娘接回家住,也好过在那破窑洞里受苦。娘大可放心,我既认了娘,又岂是因为无处可去才认的?倒要让娘好好的享些清福。”范宇前世就是村里的干事,怎么会看不出来义母担心什么,便出言安慰道。
吴掌柜笑道:“小兄弟快些用饭,我去备车。”
展昭也点点头道:“小兄弟有情有义有始有终,也是个重情义之人。听你之言,家产为人所占。若是此事并无出入,今日见了我那旧友,定给你一个满意便是。”
“那就先谢过展大哥了!”范宇拱手谢道。
在义母李婆婆的催促之下,他急急几口扒完了碗里的饭,便与展昭和吴掌柜去了西华县。
西华县城相距草桥镇不过十余里,坐上马车半个时辰就到。
在路上,展昭询问范宇家产被夺的经过,他都一一的说了。可是范宇的心里,想的却不是口中说的这些事。
眼前的人是展昭,而自己穿越过来的地方叫草桥镇,认了个义母是李婆婆,名为李顺容,这些名称都让范宇感觉有些耳熟。
忽然范宇猛的一哆嗦,他想起来了,自己挨那一擀面杖的时候,听的戏名叫《打龙袍》。
这戏里讲的便是狸猫换太子的故事,李太后落难于草桥镇,后来在天齐庙遇到包拯……
范宇此时已经外焦里嫩,难道自已义母李婆婆就是李太后?!除了包拯还没出现,这、这、都能对上了!
展昭感觉到范宇身子一抖,便疑惑道:“范宇小兄弟,你可有什么不适吗?”
“没有、没有,就是在车上坐的时间长了,腿有些麻。”范宇急忙掩饰过去。
可是在他的心里,却已经七上八下。自己这下子要赚大了,义母可是李太后,大宋官家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自己干哥哥,自己以后还用努力吗?
想着想着,范宇口水都快流出来。
展昭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道:“小兄弟莫非又想到了何种美食?且莫要再卖与吴掌柜,一定要先做与我吃。”
吴掌柜苦笑道:“展公子此话可是小瞧我太白楼了,若是范小哥还有新菜,难道我太白楼还请不得展公子一顿吗。”
三人说笑着,便进了西华县城。
在县衙前面下了车,与守门的衙役讲明来意,不多时便被引到了主薄的公事房中。见三人进了县衙,那守门的衙役急忙往后去寻刘捕头。这三人通名之时,里面正有刘捕头要等的人。
主薄王丰此时已经迎出屋外,见到展昭便哈哈大笑起来,“自数年前扬州一别,展兄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王兄,你家中只知道你在这西华县做了主薄。我也是顺路,便过来看看故人。”展昭很是随意,显然与这位王丰相当的熟悉。
“许久不见,我也正要与展兄好好的叙叙旧,里面请。”王丰拉着展昭就往内去,却将吴掌柜与范宇两人晾在了原地。
展昭摆手道:“我今天不光是来看你,还碰到了一些事,正要让你出手。范小兄弟、吴掌柜,一起进来吧。”
大家随着王丰进了公事房,殿昭先将太白楼试了两道新菜的事情说了,引得王丰啧啧称奇。
“范小哥如此行事,倒是有些奇人的风范。难怪展兄肯与你打交道,倒是脾气颇有相投之处。”王丰赞道:“听展兄说,范小哥有些家事,还要让我这主薄作主,不如先讲出来让我参详一番可好。”
范宇正要说话,便听得门外一阵紧密的皮靴踏地声响起。
人还没进门,一个粗砺的声音便传了进来,“王主薄,刑名之事可不由你来管,自有知县老爷和县丞老爷作主。再不成,也是由我捕房来管。莫非王主薄不甘于屈居主薄之位,想要将手伸的更长一些不成?”
第10章 以毒攻毒
王丰皱眉看向来人,范宇展昭等人也望向门口。
一名胖大汉子身着捕头公服,带着两名捕快,从门外走了进来。目光在众人的面上扫过,最后留在了范宇的脸上。
范宇是最年轻的,也是最好认的。他同样也想到,对面这胖大的捕头,就应是刘捕头了。
“刘大江!此地为我的公事房。你来这里偷听我与客人说话,还要口出不逊,不知是何道理!你若纯是无礼之举,今日便告与知县大人,去了你的捕头之职!”王丰身为一县主薄,当然也不是随意可以被人冒犯的。
见到王丰一脸怒容的质问,刘捕头也不紧张。
“王主薄,你虽然在县里是仅排在知县和县丞之下,可我刘某也在县中做捕头二十年。”刘捕头皮笑肉不笑的道:“今有案犯范宇,冒认范氏范胜子嗣,欲侵占谋夺范氏家产。我这里有范胜之弟范连的状子,王主薄可要观看?”
刘捕头显然早有准备,他一伸手,便从身后的一名捕快手中,接过了一张状纸。
这张状纸被刘捕头交到了王丰手中,他便转头打量范宇,目光淡漠之极。
范宇被这刘捕头的目光看的身上一冷,便开口道:“范连为我叔父,不过是要谋夺我家家产,便编造谣言惑众。为何他等我爹过世,才做下此等造谣诬告之事。若是他所告为真,何不在我父未曾过世之时便揭穿?还请王大人公断,以辨明草民的冤屈,以申张人间正气。”
展昭似笑非笑,也上下看着刘捕头。那眼光就和在集市上挑牲口的似的,使刘捕头全身都不自在,他也阴阴的瞪了回去。
“刘捕头,这状纸空口无凭,没有半分证据,便指人非是亲生。”王丰看了一眼状纸,便冷笑道:“而且,此状纸并无知县大人用印,毫无效力,你岂可拿来随意抓人。”
“我为县中捕头,但凡疑有作奸犯科者,我便有权抓人。”刘捕头打了个哈哈道:“今日,我便要带这范宇走。等王主薄证明此人清白,我即刻放人便是。”
范宇怒道:“刘捕头若有真凭实据,草民自然不敢抗辩。可是无凭无据,空口白牙便要拿人,草民不服!况且,草民还知道,我的叔父范连,曾请刘捕头吃酒,还送了十贯钱与你。托付你的事情,便是将我关入牢中暗害而死。草民要是落在你的手中,怕是这条命就不是自己的了。”
王丰自然知道,县中的捕快衙役人等,一年到头只有十贯钱的伙食钱,平时可没有月例钱。因此,这些人也是最难打交道的地头蛇。他们往往会利用手中的权力,任意鱼肉百姓为非作歹。这次也一样,对方肯定是收了钱办事的。
虽然王丰心中明白,可是刘捕头话里话外,都没将他这个主薄当一回事。大宋文贵武贱,而且这刘捕头不过是个贱役,又算什么武人了?如此嚣张跋扈,使得他心中怒火高炽。
“刘大江,你收了这范连十贯钱,还真是不少啊。”王丰反而平静下来,淡然道:“身为西华县捕头,收受他人钱财冤杀无辜只为私利,你可知罪。”
刘捕头回头看了自己两个手下一眼,毫无丑事败露的恐惧,反而冷笑道:“王主薄,我劝你还是莫要管他人的闲事。你不过是外来的一个穷书生,我等在西华县土生土长数十年,岂能受了你的气。惹的爷爷不快,只怕王主薄有个三长两短,也未可知。”
范宇看到刘捕头威胁王主薄,便主动向王丰与刘捕头抱拳,以退为进道:“为草民之事,王主薄与刘捕头闹的不快,在下十分惶恐。不如这样,刘捕头可去搜集草民作奸犯科的证据。在此之前,草民便在王大人这里,决不逃走。若有真凭实据,也不耽误了刘捕头拿人,如何?”
刘捕头哪里去找证据?范连也只不过是散布了些谣言罢了。
他听到这里,便不耐烦,“你这刁民倒是牙尖嘴利,朝廷法度也是你能讨价还价的,快些跟我走!莫要以为有人能护得住你。高兴了称一声王主薄,若是惹的爷爷不高兴,他连屁都不是!”
这就是撕破脸了,刘捕头身为西华县的地头蛇,当然不会怕王丰这个年轻主薄。不但语带训斥之意,甚至接二连三的语出不逊还要威胁王丰。
展昭看着自己好友受辱心中不忿,此时拍掌讥讽笑道:“刘捕头真是好气魄,连一县的上司主薄都敢辱骂,胆子大过天了。”
“你又是什么东西?”刘捕头对展昭骂道:“我要如何,还用你这贼厮鸟乱嚼舌头不成!”
范宇眉头挑了起来,这下可是热闹了,刘捕头居然骂了展昭展大侠,只怕这事情没个善了的。
果然,展昭虽然面上显得不以为意,可心中火大。
他看向王丰道:“王兄,我可否将这胡作非为之人拿下?你可担当的起?”
“刘大江以下犯上,又收受他人钱财,为祸乡里攀污百姓。展兄尽可将其拿下,我会请知县大人治他的罪。”王丰知道展昭的本事,他点点头道。
“你们这两个贼厮鸟,竟敢三言两语定了爷爷的罪名!真当爷爷是吃素的不成?”刘捕头听到展昭和王丰不把自己当回事,不由气得笑了,他话风突然一转,阴狠道:“今日天干物燥,王主薄的公事房失火,房中之人相互牵扯撕拽之下,竟无一人能逃出,真是惨事。他人得知,怕是也只觉得房中之人互扯后腿,实在是死的蠢到家了吧。”
事情到了这里,已经到了无法转寰的地步。
说完,刘捕头不肯坐以待毙便对两个手下的捕快挥了挥手,他们三人都抽出腰刀看向王丰等人。两名捕快随着刘捕头做了不少恶事,也收了许多钱财。他们不但是刘捕头的铁杆心腹,也都是心狠手辣之辈,此时显得毫不犹豫。
范宇两眼瞪大,这刘捕头他们真是胆大包天,竟然对一县的主薄起了杀心。不但要杀掉了王主薄,看这意思是连自己、展昭还有吴掌柜都不放过。人心险恶到了这个地步,可以说已经失了人性。
吴掌柜这个时候,哪里还讲得出话来。只吓的老脸惨白,两股颤颤尿意漾然。
王丰看到刘捕头三人持刀向自己等人逼来,脸上神色一紧,“刘大江,你不要自误!”
“自误?”刘捕头掂了掂手中腰刀,哈哈大笑道:“王丰,我给你三分颜色,你就敢开染坊。这次坏我好事也就罢了,还要治我的罪,断了我等的活路。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错了,是你死,我们活。”展昭听的不耐,纵身来到了刘捕头三人的面前,“看你们这三人的行径,显然没少做些伤天害理之事。事有不协,便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真真的是脏了这一身公服!有我在,尔等便乖乖的就擒吧。”
刘捕头大怒,一刀斜劈向展昭,“死到临头还要聒躁,我先送你这泼才下去!”
范宇看得刘捕头这一刀,几乎就要斩到展昭的脖颈,让他心中猛的一沉。
却不想展昭合身便撞入了刘捕头怀中,使得刀锋落空,顺势一肘狠狠的击在对方胸口。被展昭一肘撞中,刘捕头立时两眼突出嘴巴张大,整个人直直的向后倒下。
展昭翻手便夺下他手中的腰刀,左挥右砸,后面的两名捕快手中的刀便当啷一声跌落在地。没等这两个家伙逃走,展昭掉转刀身一晃,便分别拍在他们的头侧,将两人拍倒在地。
刚刚还凶神恶煞的三人,转眼就成了滚地葫芦。
刘捕头倒地半天喘不上气,眼中惊恐之色十分强烈。今日之事败露,只怕绝没好下场。
范宇不等展昭说话,上前便抽出了刘捕头等人的腰带,将这三人捆个结实,仿佛三头待宰的肥猪。
“王大人,衙役之中恐有其同伙,可请县尉到此,以安定局面”范宇起身后,向王丰建议道:“但是……就算知县至此,王主薄空口白牙的对质,却也无法让刘捕头三人认罪。若王主薄给自己弄些刀伤,便可以毒攻毒了。”
展昭和王丰两人同时看向范宇,不由目瞪口呆。
第11章 拖累了你
他们没想到,范宇年纪轻轻,却做事老道滴水不漏。
如果按着范宇所说的去做,那么刘捕头以下犯上的事情便可做成如山铁案,使其再也翻不得身。
刘捕头刘大江,也是刚刚缓过气来,便听到了范宇的主意。
他心中一沉,便猛烈的挣扎道:“卑鄙小人,你这短命的杀才直娘贼、无赖子,竟敢陷害你刘爷爷,定要你这泼才不得好死!”
“王大人,若不是展侠客在,今日我等只怕都会变成几具焦尸。刘大江此人,虽名为捕头,却实为披着公服的亡命之徒。若留后患,恐伤自身。”范宇不慌不忙的对王丰拱了拱手,言说其中厉害。
想起之前,刘大江威胁自己等人的穷凶极恶之态,王丰不由打了个冷战。范宇说的不错,这个刘大江不能留。如果给了对方翻盘的机会,以其狠毒的性格,只怕绝对会对自己不利。
展昭重新打量着范宇,有种刮目相看之感。
“你、你们这是构陷于我!”刘大江此时红着眼声嘶力竭道。
范宇冷笑了一下,“除了王主薄要受一点伤,哪里冤枉你了?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之于知县大人,知县大人如问起王主薄因何受伤,王主薄尽可说是自己不小心划的。你觉得知县大人,会信王主薄的话么?”
刘大江此时听了范宇的话,不由张口结舌。对啊,王主薄只要受伤,知县都会认为是自己带人干的好事。哪怕王主薄极力否认是他干的,也会被知县认为是怕丢面子有辱斯文。这腌臜小子做事真真气人,却偏让他无可争辩,几乎憋出内伤。
王丰听到这里,哈哈一笑,便去取刀,要给自己来上一下。
展昭看着自己这位好友真要自伤,也不知道应该不应该劝阻,一时僵在当场。
却见范宇拉了王丰一下道:“王主薄,此事自己下手不易掌握轻重,不如你随我来,由我操刀可好。”
王丰虽然取了腰刀在手,可是这三尺来长的锋利大刀在身上比划,真的下不去手啊。一个不好,要是把伤口弄的大了,那才成了笑话。
他听到范宇的话,也正合心意,反正范宇不会有害他的心思。
“当着大家,我也不好下手,还是去后面吧。”范宇接过腰刀,也有些为难道。
王丰看了范宇一眼,只得勉强点头应了。如此一来二去,王丰对于范宇也有些不放心了。
两人行至后进的休息之所,范宇挥刀便挑破了王丰的衣袖。由于范宇动作突然,吓的王丰呀的一声叫了出来。
范宇将刀扔在地上,向王丰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王主薄,做做样子包扎起来即可,没必要假戏真做,难道知县大人还会亲自验伤不成。洒些批红用的朱砂墨汁,便可以假乱真。”
王丰恍然,不由得对着范宇挑了挑大拇指,低声道:“小兄弟的点子多,倒让我免了皮肉之苦。”
等两人再回到前面,王丰的手臂也已经包扎起来,包扎之处还透着一片殷红色,外面看着和真受伤一样。
展昭和吴掌柜等人,早就在前面听到了王丰的惊叫。等再看到王丰的伤口已经包起,都脸上一抖,觉得这两人也挺狠。
当下王丰叫人去请了知县、县丞和县尉等前来,捕头欲谋杀主薄,此等大案当然要搞得众人皆知。
一通忙活下来,刘大江等人百口莫辩,被一顿板子打的死去活来扔进了大牢。
王丰给范宇和吴掌柜办了文书,吴掌柜以五十五贯交钞抵价五十贯钱,购得范宇的两道菜谱。只是事情还不算完,当下王丰还请县尉派了几名兵丁陪同范宇回草桥镇,捉拿诬陷亲侄儿,又贿赂刘大江的范连。
来的时候只有三人,回去的时候,却还带了四名兵丁。
回到草桥镇上时,天色刚刚擦黑。
范连今日将范宇赶出家门,占了兄长家的宅院心中高兴,正在厅中就着花生米喝着小酒。
却不想猛的听大门被人拍的山响,“范连可在,速速开门!”
范连正喝酒喝的面红耳赤,此时听到有人大呼其名,自然有些不高兴。如今家中的田地多了五亩,宅院也多了一所,在这草桥镇上已算是个大户人家。也不知是哪里不懂规矩之人,敢跑到这里来撒野。
等打开门一看,才发现来叫门的居然是四名头戴范阳斗笠的兵丁,范连的气势立时矮了半头。
“几位军爷此时登门,却不知有何贵干。”范连急忙客气的拱手道。
“你散布谣言构陷亲侄儿,又用十贯钱贿赂刘大江,如今东窗事发,跟我们走一趟吧!”一名兵丁冷冷的道。
范连两眼大睁,一时间脑子都没能转过来,连忙套近乎,“军爷,我与刘捕头关系很好,却没给他送钱,你们怕不是弄错了。”
范宇这时从四名兵丁的身后走出,“二叔,如何会弄错呢。此事刘大江刘捕头自己也已经招认,你还要抵赖不成?”
“你、你,你如何还敢回来!”范连吃了一惊,他打破脑袋也想不出,范宇如何只用了大半天,便翻转了局面。
别说范连想不明白,就是范宇自己也没能想到,如此快就夺回了家产。世事有时候很是神奇,往往会有超出自己判断之外的事发生。
任范连再怎么叫嚷挣扎也没用,老婆孩子都出来,也拦不住四名如狼似虎的兵丁。最后他还是被锁了拖走,扔下一家子人哭天抢地。
展昭是与范宇一同回来的,看到这情形,便叹了口气道:“若不贪心,如何能落得如此下场,人终究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
范宇挑了挑眉头,有些不太赞同,“展大哥,如果不是我认识了你,恐怕我二叔占了我的家产也就占了。更惨一些,我这条命怕是也保不住。只是天下之大像我这等运气的人,又能有几个?”
“这天下,总是好人多一些。”展昭感觉不好回答,便只能如此安慰范宇,也是安慰自己。
范宇拍了拍脑袋,笑起来道:“我义母还在太白楼,这才是个心慈面善的长辈。今日我被赶出来,义母即使一无所有,也要收留于我。如今家业夺回,还要快去接义母回来享些清福才是。”
展昭哈哈一笑,“我与你同去。”
两人到了太白楼,却见吴掌柜正陪着义母李婆婆说话。
范宇刚刚上前,说了一句,“娘,我来接你回家。”
李婆婆便摆了摆手,对范宇肃然道:“孩子,今日不过是与你开玩笑罢了,认义母之说当不得真。现如今你重新取回家业,便好生的过日子吧,莫要让老婆子我,拖累了你。”
第12章 为何而来
范宇愕然不已,他不知道义母李婆婆为何会这么说。
展昭和吴掌柜在一旁看的也是诧异,明明范宇的处境变好,夺回家产又得了一笔钱财,这李婆婆如何就不认这义子了呢?
“娘,可是顾虑我不认你?”范宇转念一想,便明白了李婆婆的心思,不由温言安慰道:“那可就是娘想多了,莫要小看我。今日认娘为义母,并非是我走投无路,才如此做的。娘是敦厚慈祥的长者,于我患难之际可曾嫌弃?不但伸出援手,还要将家中仅余的白面给我烙炊饼。这份情义厚重,孩儿只有感恩。世上之人众多,但娘的这份爱护却是难得之极。我这个义子,是做的心甘情愿。如今,咱家的日子好过了,当然要请娘回家住,也免去窑洞饥寒之苦。”
展昭见状,也急忙上前劝说李婆婆,“对啊,李婆婆有子如此,应该高兴才是。范宇小兄弟有这份孝心,婆婆该当珍惜。况且小兄弟聪明智慧,将来这日子想必越过越红火。”
吴掌柜也劝道:“这位婆婆也不知道上辈子积了什么德,有范小哥这样精明能干的义子。虽然你眼是盲的,可是这福分也真是深厚。范小哥重情重义,该着李婆婆你的下半辈子享清福。真是好命啊,让我这一把年纪的人好生羡慕。”
听到展昭与吴掌柜的话,两人极力称赞范宇聪明能干,这让李婆婆脸上露出笑意。
可是李婆婆一张口,说出的话却让人失望。
“两位,老婆子我虽眼盲,但是心亮。”李婆婆两手拄着盲杖道:“宇儿也算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这孩子从来都是性子良善,心地也极软。但越是如此,我对宇儿的孝心便越是受之有愧。何况,早先宇儿父子便经常接济于我,在他有难之时伸以援手本是应该,我还图什么回报。我虽困顿,但也不贪图这不该得的安逸。”
这些话里透出的,有几分不舍,却也有一些些傲意。
范宇知道李婆婆的心中矛盾,更知道这位李婆婆可是大宋官家仁宗之母,虽然现在落难,可将来那就是自己的大靠山。如今靠山想跑,范宇是怎么也不会答应的。何况认李婆婆为义母之时,他也没抱着半点利用的心思,全是出于一片感动。
“娘有所不知,我认义母之时,全是为了娘一片真善之心所感,也没想着贪图娘的什么。”范宇声音放低道:“常言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父母今已亡故,又无兄弟姐妹,这孤寂的日子十分难熬。待我娶亲生子,开枝散叶,而高堂上却已没了供养的长辈。每念及此,便心生恐惶。如今认了义母,在我来说便是捡到了珍宝一般。娘难道还要忍受这孤苦的时日,岂有尽头?娘还是跟我回去,待将来儿孙绕膝,尽享天伦之乐吧。”
听到范宇说孤寂两个字之时,李婆婆不由动容。
她起意认范宇为义子,第一是因为范家与她有恩义,第二便是这孤苦的日子实在是磨人。以至于她几次患得患失,怕范宇不再认她这个义母,就是受够了孤单之苦。可如今范宇很快便夺回家业,却又让李婆婆原有的皇家傲气占了上风,脑子不肯转弯,说什么也不愿捡这现成的便宜义子了。
李婆婆起身,拒绝了别人的搀扶用盲杖开路,边走边道:“宇儿,今日虽只做了你半天的义母,可我也十分高兴。但是老婆子我没能帮上你,却也不能问心无愧的做你义母。咱们母子缘尽于此,我这便回去了。他日相见,你还叫我一声李婆婆,老婆子便心满意足。”
李婆婆出了太白楼,仰着傍晚的凉风一吹,脸上发冷,却是泪痕湿面。尽管不舍,可是身为曾经皇妃的傲气,却让她加快了脚步离去。不待众人挽留,李婆婆很快就走的不见人影。
范宇心中不是滋味,尤其感觉到心中沉甸甸的十分难受。原本怀着一腔孺慕之情,如今都好似化成了冰块堵在胸口。
他在这里心中五味杂陈,一旁展昭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头。
“莫要着急,这位李婆婆也是为了你好。若你有心,时常去看望她便是了,又何必在乎一个义母的名头。”展昭安慰道。
范宇点点头,“展大哥说的有理,可是今日已经认了义母,还有不算的吗?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何至于此。”
展昭不由得笑道:“你这话说的有些道理,既没偷又没抢的,好象犯了什么大错似的,让你义母和你断绝了关系,给谁也很委屈啊。”
吴掌柜此时也凑了上来,笑道:“小兄弟不必伤怀,待明日备些礼物再去看望,李婆婆还能将你赶出来不成?你若真的有奉养之心,便先做实事,总会感化于她。依小兄弟的手段,老夫觉得不是难事。只是我这还有一事相求,要先请小兄弟上心。”
这吴掌柜也是有些着急,今日虽然拿到了范宇所写的菜谱,却还是要请他教一教汪师傅才是。否则自己摸索,也不知道要等多久,这两道菜才能上手。
在吴掌柜请求之下,范宇先去后厨教了汪师傅两道菜的要点,便要离去。
展昭抱着一坛酒,招呼了一声,“范宇小兄弟,今晚哥哥能不能去你家借宿一晚?”
范宇自然不会拒绝,拱手道:“展大哥肯来借住,这是小弟的荣幸。”
两人回到了范宇的家中,展昭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放下酒坛,又从怀里摸出一只烧鸡和一包花生米。
“我知道范宇小兄弟今天定会郁闷,不如陪我喝上一杯。”展昭相请道。
“展大哥有心了,多谢。”范宇虽然心理年龄已经不小,可是自己一个人住着一个独院,却也十分不适应。
取了碗碟,都满了酒。
范宇这才想起一件事,便询问道:“展大哥,听王主薄说,你家中是江南常州人氏,为何会来到草桥镇?”
第13章 絮絮叨叨
闻言哈哈一笑,看了一眼夜空。
展昭才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显出几分豪俊气,“我自幼读书习武,因家中也不缺钱财,便放开了性子游历天下结交朋友。见识不少人与事,这岂不是一大乐趣。”
“展大哥生性洒脱,倒是让人羡慕的很。不像我,还要营营苟苟,差点连安身立命之处都被人夺去。只要这一生一世平安,我便知足。”范宇生性随和,并不是一个喜好争斗多事之人,他的话倒是发自内心。
“我这次来草桥镇,也只是顺路去见见一位故人,助其一臂之力。如果不是碰到小兄弟这样的奇人,我还没想起来西华县的王丰这位旧友,倒也是巧了。”展昭笑道:“小兄弟也莫要沮丧,我看你今日智计百出,非常人所能,他日必有成就。你义母虽一时转不过弯来,想必你也有办法将她接回家中孝敬,用不着我这外人置喙。但以你之才能,久居于乡野实在是浪费了自身的机变之能。小兄弟当努力读书,争取东华门唱名。当今圣人是识才惜才的明君,谁知若干年后,小兄弟不是朝堂上举足轻重之人?”
范宇心里一动,展昭这些话虽然是开解自己的,但是似乎是有所经历有感而发。
“展大哥,从布衣到重臣,岂是如此容易的,你可见识过这样的人?”范宇貌似不信,随意的反驳了一句道。
其实,他是想探一下对方的口风。
“这样的人,我还真认得一个。”展昭被骚中了心中的痒处,便打开了话匣子道:“此人姓包名拯,字希仁,今受圣人看重知开封府。这一次我路过草桥镇,就是要去助他。”
听到包拯两个字,范宇心中就是咯噔一下,这下子全对上了!
范宇举起酒碗,向展昭一晃,便将碗中的酒一口干了。
大宋此时的酒,并非后世的白酒那么高的酒精度数,撑死了也就是个十几度的淡酒。范宇咂了咂嘴,这酒入口微显苦涩,但回味甘甜还有淡淡的米香,倒也算是上好的米酒。触景生情,让他有些想念后世的啤酒和烤串了。
“小兄弟好酒量!”展昭眼中一亮,不由赞了一声。
范宇连忙摆手,哈了口酒气道:“展大哥莫要笑话我,我这只不过是听你说到这位包大人之事,心中激荡而已。只怕过不了片刻,就要酒劲上头。还是给我讲讲这位包大人的事迹,也好让我有些上进之心。”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展昭平生最得意的,就是与包拯的相识,“数年之前,包大人也只是个上京赶考的黑脸书生。有一次路过一间野寺,碰到了谋财害命的贼和尚,险些被害了性命。我当时恰逢其会……”
听展昭的讲述,包拯比展昭大不了多少岁,如今算一下年纪,也只有三十来岁罢了。当年两人在野寺中相遇,展昭杀掉了贼和尚,将包拯主仆给救了下来,这只是第一次相遇。
后来包拯入京一举金榜题名,去做了地方官。将地方治理的物埠民丰,却又遭了上司的嫉妒被罢官。屋漏偏遇连夜雨,包拯在回京的路上,一个叫土龙岗地方又遇到了强人,被據到了山寨之中。
巧的是展昭正在山寨里会友,正看到被绑在廊柱上的包拯主仆。
这下子皆大欢喜,展昭让自己的朋友给包拯松了绑,几人一同设了酒席相谈。
土龙岗的四位寨主,名字分别是张龙、赵虎、王朝、马汉四人。展昭便劝四人,包拯为官清正治理地方也政绩斐然,想必不久就会被朝廷重新启用。与其在山寨之中厮混,不如待包拯复官之后投奔,谋个出身。
范宇咂舌,原来包公的手下是这么来的啊,居然都是打家结社的好汉。
看到范宇惊讶的表情,展昭微微一笑,接着讲后面的事。
包拯回京之后,赋闲了时间不长,果然便被重新启用。因其甚为实心任事,很快便经过几次官职的升迁,如今已经被提拔为开封府尹。
如今,正是展昭与张龙赵虎王朝马汉约定,相继投奔包拯包公之时。
如果是这个年代的大宋少年,听到了展昭所讲述的包公事绩,想必早已经热血沸腾。可是范宇是穿越来的,除了这副身体是大宋少年,内心已经升华为后世的村干事。
范宇心想,让自己每天攻读四书五经这些东西是不成的,而且也有些晚了。不如抱紧义母的大腿,将来图个一生平安富贵更加现实。
只不过碍于展昭正有些精神亢奋,露出一副钦佩羡慕的表情来。
“这位包大人,真是让我敬佩。”范宇露出惋惜的表情道:“只可惜包大人事务繁忙,我怕是无缘得见了。”
展昭又饮了一碗米酒,“小兄弟今日遇事十分机智,只要好好读书,将来考得功名,自然就有机会见到包大人了。就算未能在东华门唱名,到时有我在,也可让小兄弟在包大人麾下谋个差事。但有一点,包大人一身正气,眼中容不得半点歪门邪道。要想升官发财的话,还是莫入此门。”
范宇笑了起来,“展大哥言之尚早,我眼下只不过是个平民百姓。远远的瞻仰包大人一眼,便知足,其余不敢奢望。”
两人谈谈说说,不知不觉到了子时。
范宇见展昭已有几分醉意,便请他去客房睡下。
只是范宇自己回到房间之后,虽有一些酒意,却辗转反侧合不上眼。心中一直在想着义母离自己而去之事,心中委实放不下。尽管只是认了一天的义母,但李婆婆是真的待自己好。
而范宇自己,要说利用李婆婆的身份谋得一生富贵的心思,这是有些的。可是对于李婆婆的感恩感动,也同样是有的。人是复杂的动物,没有什么纯善与纯恶,范宇自认不是什么一身光明之人,但也绝不是恶人,只要问心无愧便好。
此时是夏日,天亮的早。在范宇感觉没过多久,这天色就微微发白。
既然一点睡意也无,他索性起身到了院子里。想了一想,便推开院门去到了草桥镇上。
虽然只是五更天,可是天色已亮,卖早点的摊子也已经有了几家。范宇要了三份桂花汤,又要了几笹羊肉馒头。除了在家中给展昭留了一份之外,范宇带着两份去了李婆婆的破窑洞。
这大宋的早点也是丰富,只是与后世还是有些不同的。
范宇看到窑洞还关着门,便坐在门槛上休息。他一夜未睡,此时心神一松,不过片刻便昏昏然的睡着了。
待李婆婆清早起来,欲要出门,便一脚正踢在了范宇的身上,整个人往前扑倒。
好在范宇背对着门坐着,李婆婆摔在他的身上倒没受伤。
“娘,你起来了?”范宇扶起李婆婆惊喜的道:“我一早就买了羊肉馒头,还有桂花汤。娘你可趁热吃些。哎哟,这桂花汤已经凉了,不过羊肉馒头在我怀里捂着,倒还是热的。娘你先吃着馒头,我去灶上给你热汤。”
听着范宇一大通絮絮叨叨的话,李婆婆再冷的心,也瞬间变的暖洋洋的,不由鼻头一酸落了泪。
第14章 可曾婚配
按理说,李婆婆被范宇拌了一下子,虽然没摔到,但人也受了惊吓,应该发火的。
可是面对范宇这一通唠叨,却是无论如何也气不起来,更多的却是发现自己的生活从凄清冷寂突然之间就多了一丝烟火气。如果只是这样,还不算什么,关键是这小子一口一个娘,实在是击中了李婆婆心中最柔软之处。
这李婆婆积蓄了数十年的一腔母爱,再也存不住,如同大坝决堤一般冲了出来化成泪水。
“我、我儿真是……有心了!”李婆婆又悲又喜,强忍着道。
范宇听到李婆婆对他说‘我儿’两字,便立时笑道:“娘,你终于又肯认我了。”
李婆婆转身拭泪,“得此佳儿,是我的福份。娘这半生浮沉飘零,能有如此结果,岂可再不知足。”
“娘,快些吃包子,我去热汤。”范宇更加开心,重新认了这有情有义的长辈,眼看着容华富贵唾手可得,远超后世中了大彩,“等下我收拾一下,娘搬去我那里住,好让我这当儿子的尽孝。”
听着范宇大包大揽的话,李婆婆脸上皱纹都舒展开,连连点头道:“依你,都依我儿便是。”
展昭宿醉起的迟,起来之时发现范宇已经不在家中,用了范宇留下的吃食便要出门去找人。
结果,正碰到范宇背着一个大包裹回来,身旁还跟着李婆婆。
见状展昭哈哈大笑,对着范宇比了个大拇指道:“小兄弟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啊。李婆婆,有这样的义子,这辈子便只享清福便是。”
李婆婆手中的盲杖敲了敲地面,也笑得合不拢嘴,“展公子说笑了,昨日倒是老婆子抹不开脸面耍了性子,却让宇儿吃了些苦头,实在不该。今日想来,真是对不起这孩子。若是哪天宇儿嫌弃我这老婆子,要赶我离开,我不会有半句怨言。”
范宇进了院子放下大包裹,喘着气道:“娘可不是那样不通情理之人,孩儿既然认了娘,那也不会弃之不顾。从今以后,娘与我也都又有亲人了。”
一句话没说完,‘又有亲人’四字又把李婆婆的心事触动,让她眼角湿润。
“你这孩子,没得总说些搅人心酸的话,娘本来就是你的亲人。”李婆婆咽声道。
展昭一看,这母子俩倒是母慈子孝,不由乐道:“既然今日两位母子团圆,那我就不再打扰。今日便要起程,前往陈州。”
范宇留客道:“展大哥不急,陈州不远,午后再走不迟。”
“已经耽误了数日,我还是快些动身,免得误了事。”展昭却是个爽朗果断之人,对着范宇拱了拱手道:“待他日再来,拜见老夫人并与范宇小兄弟相会。”
李婆婆听到展昭要去陈州,便对范宇道:“宇儿,快去准备些干粮给展公子带着路上吃。娘听说陈州正是青黄不接之时,倒是正闹着饥荒。如今粮价正贵,莫要让展公子多花了冤枉钱。”
范宇听到这里,心中一震,莫非陈州放粮的戏码要开始了?
他口中却答应道:“这都好办,我现在便去准备。”
展昭将他拦下,“我已经知道陈州之事,在镇上买些干粮酒肉便是。告辞。”
不等范宇母子再说什么,展昭便快步而去。
“这位展公子,倒有些唐时的游侠气啊,来去随性不受羁绊。”李婆婆道。
“娘,展大哥本来就喜好游历,这大宋的山水,他都几乎走遍,说是游侠一点也不为过。”范宇笑道。
又说了几句话,范宇便去收拾房间安置义母的行李。
等收拾妥当,天色也快到了午时。
李婆婆虽然出身大宋宫中,但是一个人孤苦的生活久了,却也手脚勤快。很快就弄清了范宇家中灶台米面所在,已经升火作起饭来。
正当范宇要去帮忙,忽听到有人在叫门。
他打开院门,便看到来人正是西华县的王丰王主薄,对方身后还跟着两名衙役。
“王大人,你怎么来了?快些请进。”范宇将人让进了院子,领进堂屋,“王大人请坐,今日前来可是有事?”
王丰此时手臂还吊在脖子上,看上去似乎手臂受伤严重。这当然是装出来,王丰与范宇两人心照不宣。
“今日前来,便是要给小兄弟你报个喜。”王丰笑着取出几张文书,放在桌上道:“昨日你叔父范连被押去了县衙,还没用刑,便一五一十的招了如何造谣败坏你家名声,又如何勾结刘大江欲加害于你。今日知县大人看了口供,便悖然大怒,将你叔父全家都发配边地。知县大人听我说了你的景况,便将刘大江的家产,都判于你的名下。这是判书、房契地契,如今我可都交给你了。”
范宇目瞪口呆,这个判决可是相当的重。原本以为顶多打个几十板子,训诫一番就算了。结果范连这倒霉家伙,一下子全家受牵连被充边了。
“王大人,这是不是判得有些重了?我叔父范连有罪,可是我婶子还有堂弟等人怎么也吃了瓜落。”范宇有些不确定的道。
被范连谋害,想必婶子也是知情的,倒不是范宇同情心泛滥要当圣母,他就是纯粹的想知道怎么判的。
王丰冷笑了一声道:“范宇小兄弟,你太过厚道,不知人心的险恶。你那叔父如此待你,已经有害你性命的心思。而且,与他勾结的刘大江,居然敢对上官动刀,这就更是形同反贼了。勾结反贼,两罪归一,知县大人若是杀他的头,罪名都已足够。但我大宋不提倡严刑峻法量刑较宽,才会留他一命。即使是那刘大江,也同样是全家发配河间府,让他在辽人的眼皮子底下讨生活去。”
范宇明白过来,此时大宋虽然在世上是最文明的土地,但是与后世也远远无法相比。什么人权都是没影的事,一人犯下重罪,全家充边,没人和你讲什么祸不及家人。
“想必,王大人也出了一些力吧。”范宇看向王丰道。
“这等恶人,能留一命也已是上天好生之德了。”王丰不屑道:“知县大人嫉恶如仇,倒用不着我来推动。”
范宇起身,向着王丰拱手拜了一拜,“无论如何,昨日若不是王大人在,我的性命恐怕堪忧。如此,还是要多谢王大人。”
王丰微笑摆手,心中却觉得范宇很是懂事知理,头脑一热,便脱口问道:“范宇小兄弟今年十五了吧,不知你可曾婚配?”
远远的厨房之中,李婆婆虽然目不能视,可是这听力实在是一流,耳朵立时就竖了起来。
第15章 何苦来哉
古今中外,八卦之魂概莫能外。
何况李婆婆此时最关心最心疼的,也是这个年纪小却十分懂事的义子。
范宇不曾想到,王丰忽然会问出这个问题来,有些措手不及。
只得结结巴巴的答道:“我刚刚十五周岁,父母又都亡故,还、还没有婚配。”
他已经看出来,王丰有做月老的意思。可怜他上一世都是单身狗,这一世刚刚穿越没几天,便有人替他张罗婚配之事了,怎么能不紧张。
“既然小兄弟还没有订亲,那不知我能不能替你来牵这个红线啊?”王丰大笑起来,重新上下打量着范宇问道。
范宇有点发懵,他自己都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情落在自己头上。以王丰西华县主薄的身份,能让他操心说合的人选,想必也不会差了。
只是没等范宇反应过来,义母李婆婆已经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堂屋门口。
“宇儿,能让王大人开口说合之人,想必家世人品相貌都是上上之选,你还犹豫什么?”李婆婆一脸的笑容,她如今所惦记的,便是范宇早日成家。
以范宇十五岁的年纪,这在大宋已经不算小了。今年范宇成了亲,来年就能让她李婆婆抱上孙子享那天伦之乐,岂不是好。
范宇自己也知道,后世那些自由恋爱的想法,这在大宋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
当下他唯有点头道:“王大人如此热心肠,草民这里实在是感激的很,全凭王大人作主便是。”
王丰笑着轻轻拍手道:“我给小兄弟你说合之人,定不会差。巧的是,此女也是你们草桥镇之人。”
李婆婆急忙进屋追问道:“哦?是谁家的女子,竟让王大人如此称许?”
“此女,正是你们草桥镇上大户秦家之女,乃是秦虎员外的嫡亲孙女,闺名秦玉儿。前些时日,秦虎员外到县里交夏粮,正与我见了一面。谈到孙女秦玉儿,如今已经十三,尚未许配人家。虽没见过此女,但是秦家之人相貌都还不差,加之家产丰厚,想必也不会少了一份厚重的嫁妆。”王丰没看到李婆婆的脸色渐渐变黑,接着说道:“小兄弟如今家产也算不薄,为人又甚机智,将来定能兴旺发达。那秦玉儿与你,正是良配。”
范宇听着王丰的话,却看到义母的脸色有变化。一想到义母是被从秦家赶出来的,定然心中有些疙瘩。
略一沉吟,范宇才面露一丝为难的接口道:“王大人,实不相瞒,我父范胜曾在秦府做过多年的管事。若是冒然与之结亲,恐让秦虎老爷的脸面无处安放。”
王丰脸上闪过尴尬之色,范宇之父在秦家当了多年管事,等于说范宇家与秦家是主仆关系。若是没有范宇的提醒,他这么跑过去向秦虎员外提亲,只怕秦虎员外拒绝不说,还会认为他有意羞辱。
此时李婆婆也开了口,她声音淡然道:“王大人不知,老婆子也是从秦府之中出来的。那秦虎见了我,也要喊一声老姐姐。”
范宇看着义母的脸上并无半点表情,也不知道她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想要劝上两句,却也不知从何说起。
王丰讶然道:“没想到,老夫人与他秦府,是何关系?”
“我与他们秦府是个远亲。”李婆婆当然不会讲实话,却傲然道:“若从我这里论的话,我的义子在身份之上,却比那秦玉儿高了一筹不止!”
范宇听到这里,才发现义母的傲娇病又发作,急忙道:“娘,那秦虎员外眼高于顶,不必与之计较。”
得给义母降降温,自己的婚事推掉不大紧,若是为了争个身份上的高下,最后定会闹得王丰在中间没法作人了。
王丰这时也知道自己此事办的有些草率,只得陪笑道:“我晓得了,老夫人与那秦虎员外是远亲,且平辈。而范宇小兄弟又是老夫人的义子,在辈份上,可就成了秦虎孙女的叔伯一辈,确实是高于秦玉儿。”
他这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顺便想收回之前给范宇牵红线的话。但是李婆婆在身份之事上甚是骄傲计较,不肯听他这些打马虎眼的话。
“王大人,我家宇儿与那秦玉儿并非血亲,什么辈份就不用再提。但有我老婆子在这里一日,宇儿的身份便贵不可言,你可莫要看低了他。”李婆婆这话说的掷地有声不容质疑。
范宇目瞪口呆,义母这么杠,岂不等于逼着王丰去秦家提亲?如果在身份高下的事情上让一让,王丰也就有了台阶,随意的说几句将话题岔开也就是了,免得大家尴尬。
但是李婆婆的这些话一说出来,王丰便没有了转寰的余地。
咬了咬牙,王丰也是头大,面对李婆婆这大年纪却又固执之人,他也无法可想。
“好,等下我便去秦家,向秦虎员外提亲。”王丰也只能硬着头皮道:“不过,你们两家关系稍显复杂,小侄也不敢保证提亲会成功。若是不成,老夫人可莫要怪我。”
范宇这时急忙给王丰解围道:“王大人不必如此,此事就此做罢。我义母想是心疼于我,急着给我说亲。秦家如此麻烦,便算了吧。娘,你说是不是。”
谁想李婆婆却笑了起来,“我儿莫要总是善解人意,却委屈了自己。那秦玉儿若是婚配与你,是她高攀了。”
王丰不由得皱眉,觉得这李婆婆尽说大话。他再待下去,恐怕会被气的失态。
“哦,老夫人,还有小兄弟,我时间不多,就此先去办公事。关于秦家的亲事,我今日便会上门去提,不必担心。成还是不成,我都会给个回信。还有你叔父范连的家产,今日一并予你一个交待。”王丰开始找借口告辞道:“近来公事繁忙,又加上宫中刘太后薨了整一年,圣人至孝,命各地都要祷念之。因此,我也不便再叨扰。”
王丰逃一样的跑了,出门就长叹了口气,自己怎么就脑子发热乱点鸳鸯谱呢?等下还要硬着头皮去秦府,这是何苦来哉。
范宇送走王丰,回到屋中,便看到义母李婆婆正在发呆。整个人好似变成了庙中的泥菩萨,不言不动两眼发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