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这谁受得了
在不远的枢密院,枢密使王曾也刚刚看到官家旨意。
虽然官家在旨意之中没说为了何事,可是王曾也想到了安乐侯上书之事。这都不用问,自己没有处理的,就只有安乐侯这一桩事情。
想到这里,王曾便有些无话可说。这安乐侯是有多受皇家宠爱,竟然为了一件小事,便使得官家罢了两个相公。
此时枢密副使王德用,见到王曾的脸色凝重,便也凑到了他的面前,看向官家旨意。
当看到其中将自己升为枢密院使之时,王德用的心中简直是心花怒放。原本去找吕夷简,只是碰碰运气,谁成想这才不到十日,便真的将王曾相公拉下相位。
而这接任枢密使之人,果然就成了王德用自己。
王德用当着王曾,不好立时露出欣喜之意,便道:“王相公向来勤勤恳恳如履薄冰,对待公务,也没见王相公有何惰怠之处。为何官家会有这道旨意,真是让人摸不到头脑。”
王曾看到王德用发问,他心情不好,便理都未理。这个态度对于自己的副职,那就是极不尊重的。
他的这个态度,也让王德用非常不高兴。
但是王德用也知道,王曾可是咸平五年的状元郎,而且是连中三元考上来的。一入侍起点就很高,倍受大家瞩目,那是天上星月一样的人物。
也正是因此,王曾十分看不上自己的副手王德用。王德用出身将门,又是靠着恩荫入了行武,这才坐到了如今的位置。在王曾看来,与王德用讲话,都是自己赏他面子。
现在王曾被罢相,他更是连装也不想装出客气的样子。
王德用看王曾这个样,便想当场发作。但还是硬生生的忍住了这口气,转身不理对方罢了。
范宇如今还在慈宁宫中,正陪着义母李太后和姨娘杨太后两人说话。
忽然便听到外面有小黄门道:“官家驾到!”
范宇急忙起身,垂手肃立,等着赵祯的到来。
很快,赵祯便大步走了进来。
“臣,恭迎官家。”范宇对赵祯躬身道。
“安乐侯免礼。”赵祯抬手虚扶,然后便看向李太后与杨太后道:“见过大娘娘与小娘娘。”
李太后却很是关心道:“官家无事吧?若是那郭氏不知好歹,我这便去痛斥她一番。”
赵祯微微摇头道:“大娘娘,郭氏本就是废后,不用理会。她在宫中跋扈惯了,此次还以为寻死便可见我一面。我却不想去,由她闹吧。”
“娘也在冷宫住过许久,倒是有些体会。”李太后点点头道:“冷宫之中遭人白眼,有些难受,但衣食是不缺的。若是民间中等人家,只怕也不过如此了。她如好好的,等过些时候再求见官家,便让她做个寻常美人,也不是不行。”
李太后的心中也是复杂,官家是自己儿子,她对那抓伤过官家的郭氏并没半点好印象。可是说起冷宫来,又有些同病相怜,心却又软了一些。
赵祯一看李太后还想再说,便立时岔开话题道:“不提此事,刚才我见过吕卿,却是听说了一桩与安乐侯有关之事。”
范宇没想到官家会提自己,不由心中莫名一紧,“官家,我有何事,竟能惊动朝中的大臣?若是我做错了什么,改过来便是。怎的无人与我说起,反而传到了官家这里?”
这些话放在赵祯耳中,便显得范宇更加无辜。
“哼,朝中衮衮诸公,却办了些让人看不过去之事。”赵祯心中憋着许多气,此时正可与人倾诉,“安乐侯向枢密院上书……”
赵祯将事情的经过,以及自己是如何处理的,都说与了两位太后和范宇听。
李太后自然是向着自己两个儿子的,她道:“这些人吃着朝廷的俸禄,却不肯多出一分力。这本是他们应该做的事情,却偏要推诿。这些读书人,只看过几本孔孟之书,便将鼻孔都翘到了天上去。宇儿不过是提拔一个禁军小卒为九品寄禄官,一个相公不批,一个相公看热闹,真是可气。官家做的对,这等尸位素餐之人,若不罢相岂不是害了大宋江山!”
杨贵妃却有些迟疑道:“官家,你一口气换了两位相公,朝中不会有什么动荡吧?这两人位高权重,若是联络朝臣,一起向官家发难,恐不好收场。”
范宇听着这些话,心里却已经沸腾了。官家真牛,你痛快的罢了两个相公,却是将自己架在了火上烤。
只怕朝臣们互相传递的消息里,两位相公都是贤臣是君子,而自己这个安乐侯,只看封号就不是个正经东西。定然会有人说,是安乐侯依仗太后宠溺,要为手下帮闲狗腿子谋官。王曾相公一身正气断然拒绝,甚至理都不理。而李迪相公,则也不愿相助小人。想必是安乐侯这奸侯,在李太后面前哭诉被相公们欺负,惹得李太后大怒。
而后,护短的李太后才强行逼着官家,将两位相公降职罢相。
一个小丑的形象跃然而出,使得范宇不由打个冷战。
他本就不想在朝廷之中有突出的存在感,只做个安安静静做些事情的美男子不好吗?也正是有这个想法,范宇才随波逐流的埋头于军器造作院,要做点实事。
若是存在感太强,便会被卷入朝局争斗当中。那样危险不说,对自己没半点好处,想做些事也会很难。
这下子可好,官家一道罢相的旨意,便将自己送到了风口浪尖。不管是谁问,两位相公如何会罢相,定然是绕不过自己这个安乐侯的。
范宇甚至都能想象得到,弹劾自己的表章一定会如雪片一样的送到官家面前。
此时赵祯对杨太后摆了摆手道:“怎么会,政事堂这边,我已经下旨让吕卿复归相位。以他的威望,朝中谁会反对?前次我废郭皇后,因与朝臣相持不下,还是以吕卿罢相结束。这一次,让吕卿重回相位,也算是个补偿吧。枢密院里,也是枢密副使王德用接掌正使之职,不会有什么事的。”
“在官家身上,我竟看到有先帝的影子。”杨太后不由感叹道。
范宇心中焦虑,要是满朝的官员都针对自己,这谁受得了。不要以为是个皇亲就可以横着走,有义母李太后维护又能怎么样。这些朝臣们坏着呢,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不过片刻,范宇眉头一展,却想到了一个主意。
第137章 你做的过了
见官家赵祯还在与两位太后说话,范宇却有些踌躇。
本想回避两位太后时再与官家说的,但是范宇知道,若是现在不向官家提,便错过时机了。
“官家。”范宇对着赵祯躬身道:“臣范宇,也有罪。”
他的话一出口,赵祯便惊讶了。
不只是官家惊讶,两位太后也都吃了一惊。
义母李太后不由得问道:“宇儿,你有什么罪?明明是那两个相公不好好做事,你又何错之有?”
官家赵祯却是相的多一些,他两眼微眯道:“安乐侯,你向我请罪,可是怕那两位相公找你的麻烦。”
“臣并不认为只凭这两个相公,就可找臣的麻烦。”范宇知道瞒不住赵祯,便苦笑道:“此事终究因我而起,若不是我不懂文书传递的规矩,又如何会惹得两位相公生厌。如果不是两位相公心中生厌,又怎么会懈怠。若是从根源上看,归根结底还是臣自己疏忽,这才引出一连串的事故。至于两位相公报复我,我有何可怕的。大不了辞了实职只做个安乐侯,不用劳心劳力一样可以一辈子平安富贵。我不犯国法,两位相公还能吃了我不成。”
听到范宇的这番话,赵祯有些出乎意料。他觉得范宇不是个贪恋权位之人,却是个懒散的家伙。有点小挫折,便想着撂挑子不干。
“不做事只拿俸禄,快活的过一辈子,你倒是想的美。”赵祯不由得挑起眉头道:“连我这个天下之主,都不可能有这种福气。你可好,竟想轻轻松松的享清福?”
范宇只得陪笑道:“这不是臣犯了错,使得两位相公都被罢相吗。要没有这种事,我多拿一份俸禄岂不是好。”
赵祯哼哼了两声,却又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这家伙的着眼点竟是多拿一份俸禄。
李太后看到赵祯似乎生气,便担心的道:“官家,宇儿初次做官,不懂规矩也是有的,你莫要强求。要做事,便要先学些朝廷里的规矩,你这个义兄也不派人教他。现在可好,惹了两个相公,你让他在朝中如何立足。”
这怎么还成了我的不是?官家赵祯心中很是不愤,可是李太后哪里也没说错,只是让他感觉有些不得劲儿。
范宇看到这是个机会,急忙再次躬身道:“这等事都是由臣惹出来的,恳请官家下旨降罪。臣并非胡闹,而是为了朝廷和睦,其理由有二。其一,此事的源头,本就是臣不懂文书传递的规矩,此事由我而起。其二,臣是皇亲,为免得朝臣们指责官家偏袒,招致众臣物议,也应做出处罚。否则的话,不只是两位相公心存怨念,众多朝臣恐也有同仇敌忾之心。”
听到这里,赵祯恍然。
“你的意思,是一定要让我处罚你了?”赵祯不由皱眉道。
杨太后与李太后两人面面相窥,有些不太理解。
“官家,宇哥儿既然说的有些道理,那你便处罚于他吧。”杨太后本想护着些范宇,可是听了他那番话,便转而支持他了,“不过,官家可要处罚的轻些,莫要真的处罚。”
“正是,正是,宇儿委曲求全,还不是为了朝廷,为了官家好做?他能替你着想,你这义兄可也要替他着想。”李太后生怕官家处罚得范宇重了,便也急着开口道。
赵祯又好气又好笑,深吸一口气,压下了自己的情绪。
“好,安乐侯既然愿意自己领罚,那么我也不与你客气。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便罚你……罚你……”赵祯到这节骨眼上,却又想不起来要如何罚他。
两位太后娘娘都在这里看着,处罚的重了,只怕当场就要自己改口。处罚的太轻了,他自己又有点不甘心。
“臣如今正在军品造作院,官家不如罚我……三个月造出一千具铠甲如何?”范宇此时自己献策道。
赵祯想了想,便点头道:“那便罚你三个月内,造出一千具铠甲。若是完不成,我便要扣你一牛的俸禄。等下我便会命人会下旨,你想抒反悔都不可能。”
虽然赵祯是官家,可是他也知道一具铠甲有多复杂。范宇竟敢当着自己夸下海口,那多少也应有些把握。
范宇对赵祯拱手道:“臣遵旨。”
李太后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道:“宇儿,你三个月时间,可能造得出上千具铠甲?那可不是用布匹绸缎做衣衫,而是用铁料做的。只是打制一具铠甲,便动辄数百上千的甲片。三月之期,实在太短了吧。”
“娘放心,军器造作院里可不是孩儿一人。”范宇安慰义母道:“弓弩院里可是有数千工匠,大家一同出手,应该不会误期。”
“不误事便好,娘也就放心了。”李太后点头道。
官家赵祯很快便让人将最新的旨意送出去,自然最先收到的,就是政事堂。
吕夷简当然也看到了这一份官家的旨意,这让他也有些诧异。
在吕夷简想来,官家定然不会处罚安乐侯。可是他却没能算计到,这一次是范宇自己要求的。
范宇在宫里陪着义母用了饭,才出宫回府。
他一回到府中,便看到了两个老熟人。一个是包拯,另一个就是公孙策了。
两人正坐在侯府的正房之中喝茶,便看到了范宇从外面回来。
包拯抬眼看到范宇,便与公孙策起身相迎道:“安乐侯总算是回来了,我与公孙先生,在你这侯府之中,可是等了大半个时辰。”
范宇急忙拱手道:“失礼失礼,我今日被太后召入宫中,没能早些回来,有些对不住包知府了。”
“侯爷今日可是甚为威风,不但将枢密院正使罢免,就连政事堂的同平章事也被罢免。”包拯淡然的道:“如今朝堂里可是都沸腾了,大家可都在议论安乐侯是何等样人。”
范宇听到包拯不阴不阳的话,就知道对方也是为了罢相而来。
他只能看着包拯道:“包知府此来,是向我问罪的?”
“问罪不敢。”包拯面无表情的道:“我只想告诉安乐侯,你做的过了。”
第138章 莫被人抢了
刚回府就被包拯当面指责,范宇不但头大,而且很气愤。
什么叫自己做的过了?明明就不关自己什么事,只不过是朝堂斗争波及到了自己。就因为自己是太后义子,因此被拉出来当了靶子。
虽然心中气愤,可是范宇早就知道会是这个样子,因此也有心理准备。
“包知府,你说我做的过了,那么请问我做了什么?”范宇径直坐到正堂的主座上,直视着包拯道。
包拯身为权知开封府,也不是楞头青,一看范宇这反问的意思,好似受了委曲。
“莫非,侯爷没有在太后和官家面前,鼓动罢相之事?若是与侯爷无关,又有谁能让官家震怒,同时将两位相公都给降职罢相。我想请问侯爷,只为了一点小事,官家便这样做,可值得?”包拯皱眉道。
范宇伸手一指外面,对包拯道:“包知府不是坏人,奈何却总对我有成见。你三番两次质问于我,实在无礼,现在请回吧。我若能鼓动官家罢相,也定然能鼓动官家罢你的官。包知府尽可回府等上两天,你若没有丢官,便可证我清白。”
后世的文学作品里,包拯就是个铁面无私的大清官。可是真与这等人打交道,就太难受了。动不动就怀疑自己,还跑上门来质问。
范宇如今怎么也是个侯爷,自然不怕包拯,索性赶出府去,让他自己琢磨吧。如果包拯是清正之人,自然不会报复自己,如果心怀记恨,好象自己也没啥损失。
公孙策此时出来打圆场,他对范宇一抱拳道:“侯爷莫要生气,今日之事是我等孟浪了。只因事由都是在侯爷这里起始的,所以包知府才会认为是侯爷所为。侯爷是包知府带入京的,若是所为不正,定会让包知府心中自责不安。而且,包知府向来认为侯爷极有才干,因此所担心的,便是怕侯爷走上邪路。实是爱之深责之切,对于侯爷却并无问罪之意。”
“我们走吧。”包拯摇摇头,对公孙策说了一声,便当先出了门。
公孙策看了包拯一眼,便对范宇拱了拱手,跟着去了。
看到两人出府而去,范宇不由得用手拍了拍脑门。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竟然莫名的背了这么大一口黑锅。
刚刚包拯所问的意思,他认为官家为了些许小事,便将两位相公降职罢相,实在是小题大作。只是他们都不明白,赵祯得知两个相公都不作为的时候,那等于老板看到员工上班时间有活不干在聊闲天嗑瓜子。这脾气一上来,能气的脑瓜子嗡嗡的,扣工资扣奖金没商量。
范宇不是官家,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包拯来问也是白问,这让他根本无从回答。
虽然罢相的动静不小,可是雷声大却雨点小,也没将两人赶出东京汴梁去。由此可见,官家还是手下留情了的。
只不过是范宇倒霉,成了这件事的灯塔,为朝臣们所瞩目。
府里的王小丁和陈芳陈圆三人,都躲的远远的。他们没想到,自家侯爷平时看起来挺温和,今日发起脾气来有些厉害,竟将包知府给赶出府去。
范宇没人打扰,却也静下心来。他暗暗琢磨,罢相之事谁受益最大?是吕夷简吕相公。当时在宫中,官家也是见了吕夷简之后,才下了罢相的旨意。那么,自己身上的这口大黑锅,想必也是吕相公随手丢过来的了。
甚至吕相公根本就没将自己这个安乐侯当回事,认为只要甩来一口黑锅,自己就要背着。
想到这里,范宇是真的生气了。自己从来不想惹事,也不想参与到任何是非当中去。可是这也不代表,自己可以随意被人利用,随意的甩黑锅。如果不反击一下,只怕这位吕相公,便觉得安乐侯人小不懂事,且是个甩锅的好锅架。若是以后没完没了的甩,自己这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包拯虽然可气,但是这吕夷简更可气。范宇不是一点就着的爆脾气,也不想迁怒于包拯。要找人发泄,就要找准了目标。
“王小丁,你去西作坊,将杨文广与狄青找来,就说本侯找他们有事。”范宇对站的远远的王小丁招了招手道。
王小丁急忙跑过来,看着范宇的脸色道:“侯爷,你不生气了吧?”
“我不生气,你快些去找人,等下我还要出门。”范宇没好气的道。
王小丁走了,范宇便对陈芳和陈圆道:“去将那株国舅送的三尺血珊瑚取来。”
很快,陈芳便将那株曹佾送来的血珊瑚搬了出来,摆到了范宇的面前。
这株血珊瑚范宇一直没有细看,此时看上去,才发现这株血珊瑚的珍贵。三尺多高的珊瑚,通体没有一丝杂色,红的娇艳无比红的晶莹剔透。这样的东西,完全可称得上是宝物奇珍。
可是范宇也只是看看,他自己并不喜欢收藏这种东西,在自己手中没有半点价值。
杨文广与狄青两人,很快便随着王小丁到了侯府。
两人一进门,便看到桌上的血珊瑚,这可是极为珍贵的宝物,由不得他们两人多看了几眼。
他们分别对范宇行礼道:“见过侯爷,不知侯爷相召,有什么事情吩咐。”
“没有什么事情,只是因为欠了人情,要去送礼。所以今天才将你们两人叫来,与我一同前往。”范宇笑着挥手让两人免礼,顺便把事由说了。
听到范宇要去送礼,杨文广倒没想什么,可是狄青却心中不满。这位安乐侯送礼,却让我们这样的禁军士卒相随,摆明了便是让我等撕杀汉给他做保镖。虽然心中不乐意,可是狄青是个沉稳之人,并没有表现出来。
“侯爷既然要送礼,不知道是送的哪家?”杨文广接口道:“汴梁城中我倒是相熟,侯爷只管讲出来,我多半都会知道。”
“那么吕夷简吕相公家,你也知道了?”范宇不由得高兴起来,杨文广家在汴梁,这是个地头蛇,倒是好办了。
杨文广笑道:“吕相公府第我也知晓,从侯爷府上,只要走横街向西到了西水门那里,便到了。”
范宇哈哈笑道:“横街可是很热闹的,这一路上不是正店就是瓦子,还有各色吃食,朝廷的公事房也不少。”
不知道范宇这话什么意思,杨文广只得点头道:“太常寺、秘书省、东藏库、西藏库,都是要经过的。”
范宇起身,对王小丁道:“你抱着这颗珊瑚,也跟着我去送礼。”
说完,范宇便大步向府外行去。
王小丁急忙道:“侯爷,还没有备车。”
范宇回身,没好气的道:“备什么车,我们走着去,你抱着珊瑚跟紧些。狄青、杨文广,你们两人看好,莫被人抢了。”
除了范宇,剩下的人都大眼瞪小眼。侯爷这是啥意思,要抱着这等珍宝招摇过市不成。
第139章 不再招摇
一行四人刚刚出了侯府的大门,立时就引起了轰动。
三尺高的血珊瑚,即使汴梁这等京城盛地,也极少有人能看到。或许一些高门巨富之家,还有更珍贵的珍藏珊瑚树,但是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搬着出来的游街的,就只有安乐侯范宇了。
范宇回来便没有换衣服,好辨识的很。街道两旁人头攒动你推我搡,只是大家没一个敢靠近的。万一挤到了安乐侯一行人,碰坏了这等奇珍血珊瑚,若赔不起便只有赔命了。
“他娘,快来看宝贝!宝石树啊,长的和鹿角似的,红油油的可好看叻!”这是路边买熟食的,急忙叫自家娘子看稀罕。
“兄台且让让脑袋,容我一观这血珊瑚宝树。”这是读书人,踮着脚尖还看不到。
“这一棵血珊瑚树可要许多钱吧,真是大手笔啊!”这是商贾,已经开始估价了。
看到这许多人在围观,范宇咬了咬牙,心中暗道,老子既然低调不下去,那就只能高调。这可不是自己愿意的,而是被吕夷简这家伙给逼的。虽然高调一些同样会遭到责难,但是总比缩着头受窝囊气要强得多。
想到这里,范宇又从怀中取了一厚沓的交子,放在手中来回的拍打,像极了暴发户。
“杨文广,吕夷简相公家住哪里?前边指路。”范宇索性在街道上高声喝道。
杨文广没想到这位安乐侯会如此豪横,还喊自己的名字,他差点连脸都捂上。可是侯爷发问,他又不能不回。
结果没等杨文广回话,围观的人群之中便有人抢答:“侯爷问的是吕相公吧?他府第在西水门,沿着横街一直走便到。”
杨文广急忙点头:“侯爷,确是如此。”
范宇对那回话之人拱了拱手道:“谢谢这位大哥了!”
他这一回话不要紧,大家看到安乐侯好讲话,便纷纷开口问话,七嘴八舌乱成了一团。凡是京城的百姓,与他处的百姓不同,早就见惯了高官显贵。哪怕兜里一个大钱没有,也不会弱了气势,自有京城百姓的傲骨。
现在见了安乐侯这样出门,自然是要问明白以作谈资的。
“侯爷带着宝贝干啥去?”
“是不是给吕相公送礼啊?这也太明显了!”
“我猜不是给吕相公送礼,拿着这等珍宝去送,分明就是行贿!”
范宇也不管这些闲人在说什么,但他听到有人问自己干啥去,便将手中的一沓交子都又揣入怀中。
“不要胡说!”范宇喝斥了一声,便大步而去。
这天的傍晚时分,汴梁城的横街上比往常都热闹了一倍还多。安乐侯让人抱着血珊瑚宝树在街上行走,一传十,十传百。瓦子里看杂耍的,听到消息起身便走。那些路旁青楼的姑娘们,也纷纷打开了窗子张望。更有些路边小摊的食客,端着碗便随着人潮走了。
等到了吕夷简的府第门外,人群便自动闪开了吕府的大门,其他方位却都围了个水泄不通。看来大家都已经笃定,安乐侯只能进吕府。
吕府的门房倒是见过世面的,从门内出来,上下打量着范宇。此时范宇还是一身通判的官服,而且面容年轻很是稚嫩。
门房看到范宇如此年轻,却已经成了从五品官员,便也没有轻视之意。
“这位官人,请问有何事来我家相公府上?”门房对范宇拱了拱手问道。
范宇一摆手道:“我乃是安乐侯范宇,此次到吕相公的府上,是来致谢的。”
那门房扫了一眼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又看了看王小丁抱着的三尺血珊瑚树,眉头就皱了起来。
“侯爷,这等场面,不太合适吧。”门房却是迟疑着道。
“你且去通禀一声便是,吕府由得你一个门房做主了不成。”范宇却根本不接对方的话茬,摆出侯爷的驾子。
门房对一个侯爷是不敢如何的,而且他也在今日听自家相公提起过安乐侯,那可是太后义子。因而门房也不敢再多问,急忙入内去告知自家吕相公。
吕夷简刚刚下值回到家没多久,便听到外面人声鼎沸。不过片刻之后,门房便跑了进来,看样子是有人来访了。
“相公,外面安乐侯来访。”门房躬身禀报道。
吕夷简微微一笑,却也并不以为意,“既然安乐侯来了,那就请进来吧。”
门房迟疑道:“可、可是安乐侯着人抱着好大一支血珊瑚树,连个箱笼都没有装。现在外间的闲人都围在府门外,显是观看血珊瑚树,也是看热闹。相公若是将那安乐侯请进来,怕是有些不妥。”
听了门房的禀报,吕夷简再不复轻松的表情,安乐侯如此大张旗鼓而来,只怕不是好事。
正在他犹豫之间,屋外已经有传来范宇的声音:“吕相公,本侯来访,你就让本侯在外面一直等着不成,这岂是待客之道。今日,我可是要给吕相公送一份大礼,以谢吕相公帮我搬掉了李相公和王相公。”
吕夷简没想到,范宇居然已经领着人就那么进来了。而且还是恶人先告状,说自己待客不周。这样直接闯门之人,算什么客人,只能是恶客。
不过,从这一点吕夷简也能看出来,范宇是带着气来的。吕夷简暗叹,这位安乐侯年纪不大,却是个不好相与的。自己也是轻视了对方,竟被闹了一个措手不及。
“安乐侯来访,本官求之不得。”吕夷简见惯了风雨,却也应付从容,“来人,看茶,莫要再让侯爷挑了我的礼。”
吕夷简挥手赶走了门房,对范宇伸手一让,“侯爷请坐,莫要大动肝火,若有事情,可以慢慢道来。”
范宇也不客气,直接坐下。后面还跟着王小丁、杨文广和狄青三人,便站立在他的身后。
王小丁怀里抱着三尺血珊瑚树实在醒目,就是以吕夷简的眼光来看,这株血珊瑚也是难得的纯粹。
“此次前来,首先我是来祝贺吕相公再登相位的。”范宇对着吕夷简两手抱拳道。
“哪里哪里,不过是官家对我多一些信任罢了。”吕夷简也拱手还礼,也摸不清范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范宇又道:“吕相公,我想求你一件事。”
吕夷简不由得回应道:“侯爷有什么事尽可道来,莫说求字。”
“请吕相公给我找个大箱子。”范宇笑道:“我此次来道贺,带了这株血珊瑚,太过招摇。走的时候,我装到大箱子里带回去,便不再招摇了。”
第140章 侯爷受累
此时恰好有仆役正端着茶水送进来,听到范宇的话,当即便拌了一跤,茶碗都摔成了碎片。
王小丁、杨文广和狄青三人,也都张大了口,几乎吞得下去一个馒头。侯爷竟然不是来送礼的,也不是来道贺的,而是来给人添堵的。带着如此珍宝,招摇过市而来,跑到别人府上晃了一圈,然后借个箱子装起来带回去。
在王小丁、杨文广和狄青三人看来,侯爷做事也挺没品的。
吕夷简错愕了一下,却摇头笑道:“侯爷年纪轻轻,想不到竟然是个趣人。既然这样,那我也不能小气。来人,给侯爷准备一口空箱子,要能放下这株珊瑚树的。”
范宇也没想到,吕夷简居然没有生气。不过,这也没什么,自己的主要目的已经达到。自己着人抱着血珊瑚树,大摇大摆的穿街过巷,来到吕府。这种事,明天便会被御史、司谏等言官弹劾。
自己本来已经背了一口锅,自然是虱子多了不怕咬。而且朝臣们所关注的焦点,也会大半转向吕夷简的身上。
“吕相公真是爽利。”范宇对着吕夷简挑了挑大拇指道:“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多做打扰。今天为了向吕相公道贺,却也有些兴师动众。等箱子到来,我便告辞就是。”
过不多时,范宇又领着人抬着箱子出了吕府,只是那株血珊瑚树被装在了箱子里而已。
虽然时间并不长,可是吕府门外看热闹的人群,早已经散了个干净。杨文广与狄青两人抬着箱子,倒也普通平常的很,根本无人注意。
范宇等人刚走,吕夷简的的身边便多了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
男子对吕夷简躬身道:“爹爹,那安乐侯来者不善。他今日闹的这一出,可是不好收场。孩儿已经可以想象的到,明日里弹劾爹爹的本章有多少了。”
吕夷简也点点头,有些感叹的道:“是啊,谁能想到,以安乐侯之尊,竟会做出这种事。更厉害的是,他的年纪才不过十五,还有大把的年华可以挥霍,真是让我羡慕啊。”
“爹爹,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担心?”男子有些闹心,重点不在年龄,“若是明日弹劾爹爹的本章太过,官家迫于压力,不得不罢了爹爹的相位。只做一日宰相,爹爹便被罢职,那不是闹了大笑话。”
吕夷简看了看儿子吕公绰(chuo4),“你年纪也不小了,怎的还看不明白事理。那安乐侯这样做,便可威胁我的相位吗?官家刚刚换相,岂能第二天便又一次换相,这岂不是成了儿戏?我明日再上一个请辞相位的本章,官家不但不会罢我的相,还要好言安慰于我才是。”
“爹爹怎么可以请辞,这岂不是坐实了安乐侯送礼之事?”吕公绰不由有些焦虑道:“若是如此,爹爹罢相便成定局。官就是想要回护于爹爹,也不可得。”
吕夷简却不紧不慢的道:“请辞相位岂能是为了收礼之事?他安乐侯光明正大而来,又非阴私秘事,有什么要亏心遮掩的?我若上书请辞,自然要是以身为门下侍郎之时对李迪相公疏于提醒,而且也未能及时告知安乐侯朝廷行文规矩,这两件事为由。致使安乐侯受了轻慢,朝廷之事受阻。因此,我才请辞。”
“可、可是这件事本就不是爹爹的责任,如何为此请辞?”吕公绰惊讶道。
“身为朝廷的宰相,便要有揽过的本事。”吕夷简看向大儿子道:“你以为,我以此揽过,官家会不明白吗?这其实也是为官家减轻了朝中的压力,反而是官家欠了我的人情。安乐侯这等孩子的把戏,不过是给我添些麻烦,如何能动得了我。”
听到这里,吕公绰才恍然大悟,对自己老爹的景仰之情如同涛涛江水一般。不愧是两任宰相,一出手就化解了安乐侯出的难题。
范宇此时也刚刚回府,正与杨文广和狄青两人说话。
杨文广话多一些,狄青却更沉默一些。
范宇让王小丁将箱子里的珊瑚摆放回去之后,便要留两人用饭。
杨文广连忙摆手道:“侯爷,用饭之事并不急,只是今日去了吕相公府上,闹了这么一出。明日吕相公只怕不好受,可侯爷也不会好受。”
在他看来,范宇与吕夷简这一场热闹下来,等于是两败俱伤。
“那又如何?”范宇不由郁闷道:“今日李迪与王曾两位相公被罢相,吕夷简被官家任命为新宰相,此事你们两人可曾知道。”
杨文广与狄青两人,虽然是禁军,但是消息并不很灵通。而且他们两人,这些天都在西作坊之中,更是不知道朝中已经发生了这等大事。
“官家罢相,此事是因体而起,总不能没个理由吧?”杨文广惊诧道。
“此事要说起来,与我也有些关系。”范宇无奈道:“我本来向枢密院行文,欲为狄青谋一殿直之职。这文书本应走通进司,再递入枢密院的,我却直接递进了枢密院。因此,王曾相公见了我的文书,根本就不予批复。”
今日被范宇叫来当保镖,狄青本来是非常不满的。可是听到这里,才知道范宇做这些事的起因,竟是为了替自己讨要一个殿直的官职。不管范宇行事如何,却让狄青不得不动容。
杨文广也是想不通,“侯爷的文书王曾相公不理,难道侯爷进宫去告状了不成?”
这话差点把范宇给气死,自已亲自解释,杨文广都会这么猜,可见这一黑锅实在是扣的稳准狠。
“这等事,如何会进宫去告状?”范宇忍着给杨文广一巴掌的冲动,摇摇头道:“此事,当然是吕夷简告知之于官家的。不知道他又对官家说了些什么,使得官家起了无名之火。因而,这才有了罢相之事。”
狄青这时才开口道:“也就是说,侯爷为我求官之事,被那吕夷简利用。在官家面前,用侯爷之事做了由头,说了两位相公的坏话。因此,官家也才会有罢相之举,而侯爷,却会成为朝臣们的靶子。此事皆为吕夷简所为,所以侯爷才会找他的麻烦。”
范宇点点头,对狄青道:“狄青说的不错,正是如此。”
杨文广咧嘴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真是不少,这位吕相公实是厉害。只不过侯爷刚刚这一闹,吕相公会如何做。”
范宇皱眉道:“此事不过是为了出口气而已,岂能真的搬倒了吕夷简。也是告诉一些人,我这安乐侯不是软杮子,不是谁都可收随意拿捏利用的。”
“为了我的事,让侯爷受累。”狄青有些过意不去,“侯爷日后但有吩咐,狄青定不推辞。”
第141章 一顿烧烤
范宇一直没怎么注意到狄青的情绪,这次叫他与杨文广过来,也是为了替自己壮一壮声势。
狄青对范宇说这些话,让范宇有些意外,这算是抱自己这个侯爷的大腿了吗?
“吩咐不敢当,狄大哥作事稳重细心,将来定有前程。”范宇又看了杨文广一眼,接着道:“杨大哥其实身为将门之后,武艺兵法应是不缺的。若是出而为将,也定会有自身的际遇。但是,杨大哥做事要凭本心,莫要任性而为。”
三人之中,范宇是最小的,可实际上他却是看人最有经验的。若不是因为他是侯爷,对着两人说这话可就有些奇怪了。
狄青是个很稳重,也有自己想法的人,是有勇有谋之人,范宇并不担心。
而杨文广虽出身于将门,但是并没有随父上过战阵。其父杨延昭去世之时,杨文广不过十五,与范宇现在的年纪一样大。而且杨文广又是生在富贵人家,虽然不算娇生惯养,却养了些任性浮华的性子。
狄青与杨文广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却也感觉被范宇这样评价有些意外。不过,现在范宇是两人的上司,而且说的也确实都切中要点。
杨文广被范宇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侯爷,上次试用斧枪,我并没多想,倒是让侯爷看出我有些浮躁。”
“其实杨大哥也不见得是浮躁。”范宇笑道:“想必是杨大哥觉得不能丢了杨家的家风,急于表现,好早日上阵杀敌,再继杨家将门父祖的佳话。”
被范宇说中了心事,杨文广点头叹道:“我自得了恩荫入禁军,便是殿直。可惜自朝廷与辽国结下檀渊之盟,便少有战事。几次想要去真定府,都没得到机会。却不想,蹉跎至今已过而立之年。”
狄青却是旁观者清,他安慰道:“杨大哥莫要灰心,想是故旧肯帮你出力的人少,才没有机会一放异彩。”
“狄兄弟猜的不错,自我父去后,人情便淡了。”杨文广摇头道:“自与辽国结下檀渊之盟,边地少了战事,却成了武人熬资历的好地方。原本我有机会到真定府的,可惜抢着去的人不少,终是没人帮衬没能去成。若是去熬上三年资历,回来便可转迁。”
范宇看到杨文广有些郁闷,便笑道:“杨大哥莫要着急,这些事慢慢解决便是。既然来了,我这当主人的,岂可不招待一番。两位,且随我来吧。”
今天回来的时候,范宇便已经让王小丁买了好酒、羊肉,还有几大张胡饼。
范宇带着两人来到后花园,这里已经摆好酒,却是一大盆生羊肉,都被用竹签串成了串。
王小丁正守着两排砖临时垒成的炉子在升火,可是只见冒烟,这火还是没有升着起来。
听到几人的脚步,王小丁一回头,却将范宇几人都给惊了一下。这家伙脸上抹的一条条的黑灰,却是连火也没能升起来,确是让人好笑。
“侯爷,这火可不好烧,这些木炭不行啊。”王小丁不由得抱怨起来。
“人要实心,火要空心,你做了许久的铁匠学徒,还不会升火吗。”范宇不由得摇头道。
王小丁有些委曲道:“我那里升火的炉子也好用,这两排砖垒的炉子可不一样。”
狄青笑着上前道:“我来吧,当初在家乡之时,我也没少做过这活计。”
很快火便升了起来,范宇看到火中的木炭已经烧红,便取了几串羊肉串,架到两排砖之间烤起来。
其实,范宇来到大宋之后,便早就想吃烧烤了。尤其是来到汴梁,看到汴梁的街市异常繁华,各种小吃不少。外面倒也有买烤羊肉的摊子,却是吃不出来自己记忆中的味道。
现在狄青与杨文广两人到来,便借此机会也好解个馋。
杨文广看到范宇亲自烤羊肉,急忙起身道:“侯爷,怎么能让你给我们烤肉吃,还是我来吧。”
他说着,便要上前抢范宇手中的肉串,却被范宇挥手赶开。
“杨大哥你不要抢,我做的烤羊肉与外间的可有些不同。”范宇一边烤着肉,一边笑道:“这烤肉虽然简单,但也有些讲究。火力一定要旺,但是不能有明火。这样羊肉熟的快,而且也嫩。撒盐的时候,一定要等这羊肉烤的熟了再撒。若是撒得早了,便会将肉中的水分刹出来,那肉也会变柴变老。”
范宇在后世的时候,可没少去烧烤摊上吃羊肉串。吃过的大多数地方,都烤的不怎么好吃。后来也是琢磨此道,他自己试过若干次,浪费了数斤羊肉之后,才摸出来这个窍门。
在范宇看来,那些摆地摊的老板多半是为了省炭,才会将羊肉烤的又柴又老。
狄青与杨文广两人,谁都没想到,安乐侯却是个精于庖厨之道的。一时间有些无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杨文广顿了一下才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明白了。”
范宇却道:“不,你不明白,我这里还有一样调料,是必须要放的。”
说着,他便将旁边的一只小瓷罐打开来,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狄青看了一眼道:“这是茴香?”
“狄大哥你且闻一闻,味道不同。”范宇将瓷罐递到了狄青手中。
狄青一闻,果然与茴香的味道不一样。这味道很香还有些提神功效,狄青只是闻了闻,竟是有些饥饿之感。
此时,范宇手中的羊肉串也已经烤的滋滋冒油,羊肉的香气飘了起来,更是让人感觉饥肠辘辘。
拿回狄青手中的瓷罐,范宇捏了一些这种香料,小心的撒在羊肉之上。
这种香料一撒上去,便立时腾起一阵阵的异香,与羊肉的香气混合起来,让人口舌生津。
杨文广猛的一拍大腿道:“我闻过这个味道,早先在潘楼吃烤羔羊,潘楼烤出来也是这个香味!”
这次轮到范宇惊讶了,杨文广居然认识这味道。这小瓷罐中的香料就是孜然,还是上次庞太师连罐子一起送的。在大唐之时,孜然就已经传入中原,被称之为安息茴香。虽然已经传入,可是这价钱吗,就绝对不是普通人家能吃得起的。因此,范宇也没见过外面街面上有人用孜然烤羊肉。
现在听杨文广说起,却是汴梁最大的酒楼竟有这个手笔。
“好香的味道?范小弟你又在自己做什么好吃的,却又被我给赶上了!”一人直接来到后院,却正是展昭。
第142章 哥们儿有钱
展昭身为带御器械,身上穿的自然是禁卫的服色。
而且,他开口便将范宇称为范小弟,这口气可是不小。
范宇顾不上给他们互相介绍,而是将手中的羊肉串给他们分了分。
“快些趁热吃,凉了味道可就会差不少。”范宇催促三人道。
杨文广先咬了一口羊肉串,立时便被这味道和口感给惊艳了。这一下咬到口中,便体会到羊肉嫩嫩的弹性。越是咀嚼,便越是能感觉到这肉质之鲜嫩。而且其中夹着的一块肥油,更是入口即化更增其香。
尤其是孜然的味道,恰好的解除了羊肉中的杂味,与羊肉的本味混合,更是解腻开胃,让人吃的连舌头都快掉了。
待三人都吃完了手中的肉串,范宇才给他们互相介绍认识。
几人互相礼让一番,大家才落了坐。而烤肉的任务,便交给了旁观半天的王小丁来做,想必也不会太差。
大家坐在一起,酒过三巡之后,才打开了话匣子。
展昭看向范宇,先开了口,“范小弟,今日包知府来你这里,虽然有责问之意,便并没恶意。我下差回到开封府中,包知府还向我谈起此事。”
“包知府是怎么说的?”范宇问道。
“他说,此次罢相,你怕是会被卷到是非旋涡之中。”展昭摇头道:“包知府让我转告你,若要从这些是非之中脱身,便须无为。”
范宇有些不明白包拯是什么意思,便追问道:“包知府让我无为?这算什么意思,难道说,让我什么也不做,碌碌无为?”
展昭点点头道:“他就是这个意思。而且还说了,只要范小弟什么也不做,便不会错便不会被朝臣抓到实际的把柄。否则的话,不管是做对还是做错,都会授人以柄。若是无为的话,以范小弟安乐侯的身份,就算是朝臣攻讦也无事由,奈何你不得。”
范宇也有些感概,这包拯只因为带了自己来汴梁,便要替自己操心。他托展昭带了这些话回来,确也是一番好意,只是无为二字自己却做不到。
今日求官家下旨处罚自己,还要在三个月之内,造出一千套铠甲。这等事情,怎么能无为?再退一步,今日又与那吕夷简闹了一场,只怕对方有机会,也不介意给自己来个落井下石。
包拯的意思范宇明白,无非就是让自己关上门过日子,做人低调一些。
可惜这只能是想一想,范宇眼下便不可能做到无为。
“展大哥应该知道,官家今日也下了旨意,要我三个月内赶制出一千副铠甲。”范宇笑道:“我若无为,官家的旨意却又如何面对?此事不提也罢。”
“可是,你若是被朝臣们攻讦,只怕什么都做不成。”展昭皱眉道:“与其如此,不如向官家说明,以官家之仁厚,定不会为难于你。”
范宇咧嘴,官家仁厚那也是相对的。
“眼下我做的事情,对于我大宋很有好处。自与辽国结下檀渊之盟以来,虽少有战事。可是我大宋的武备,也日益废弛。”范宇摇摇头,只是不肯。
包拯倒是好心,可是自己已经答应官家的事情,可不能不算。即使官家不找自己的麻烦,那吕夷简呢?一看自己缩了头,岂不是觉得安乐侯不过如此。
杨文广此时接话道:“说起武备来,确如侯爷所说。我在禁军之中也曾去了几次武库,其中的刀枪等军器,只有门口摆的还能看。武库再往里的军器,便尽是斑斑锈迹了。若是辽国此时撕毁盟约大举来犯,只怕一破真定府,汴梁便无军器可用,更无力抵抗了。”
他这番话落到了狄青耳中,不由得叹气道:“上次侯爷选人之时,也与那位杜虞侯打过交道。朝廷操演,竟还练什么阵图。这等复杂难懂之物,岂是寻常兵士能记牢的。一旦到了战阵之上,怕是根本就来不及摆出来,便被敌军冲垮了军阵。克敌制胜,那是一点把握也无啊。”
展昭知道今天是劝不动范宇,便也不再多言,只是有些替他担心。
王小丁不停的将烤好的肉送上来,因为有了孜然调味,几人吃的倒也尽兴。
只是范宇非常遗憾,没有啤酒终是一件不够完美之事。若是有机会,自己定要将这啤酒,也给酿出来才是。
不过,范宇眼下顾不上罢了。
“弓弩院那里,我已经让人造好了水力冲压机。”范宇对几人道:“今日其实也打制出来几套铠甲,只不过是刚刚打制出来,还没有试用。明日杨大哥与狄大哥带人加紧试用,我要向官家献上新式军器。”
“自从被侯爷选中,我等可就没闲着。”狄青笑道:“前次的斧枪也已经有了结果,那些士卒也已经将表填好。这新式铠甲,莫非也要填表不成?”
范宇点点头道:“这是自然,这等军器若是只拿出来看,可看不出一个好坏来。必须试用之后,列出军器所长。就如斧枪,此种兵器可以刺可以劈,也可以斜撑起来以拒敌骑。刺击,可破几重甲?劈砍可破几重甲?斜撑起来,对于马匹的伤害又能达到何等程度?有了这个试用的结果,便可扬长避短。如果用的好,便可以步卒应对辽国铁骑。”
杨文广挑眉道:“说起应对铁骑来,这斧枪倒是眼下最合适的。先父曾经在我幼时对我说过,我大宋面对辽国铁骑,都是以雄壮之士,身着六十斤步人甲,手持斩马刀或者骨朵。面对辽军铁骑,虽可依仗步人甲的坚固顶住骑兵冲击,但也一样损失惨重。”
“步人甲太重,行走吃力,若是用长兵器,则更显笨拙。”狄青接口道:“我曾试着身着步人甲,手中挥长柄大斧,可惜连斧带甲太过沉重。而且战阵之上这等笨重也不耐久战,很容易便会为敌所趁。”
展昭此时开口提醒范宇道:“你已经答应官家,要在三月内制出一千具铠甲。此时若又弄些新式铠甲,岂不是给自己增加拖累。万一你完不成官家交予你的任务,官家可是要罚你的。”
范宇听到这里,便哈哈笑道:“官家罚我,也是罚一年的俸禄。我身为安乐侯,可有许多产业,饿不死的。”
言下之意,哥们儿有钱。
第143章 这是偷袭
事情果然如吕夷简和范宇所料,第二天通进司便收到雪片一般的弹劾本章。
其中弹劾范宇的本章有一小半,弹劾吕夷简的倒有一大半。
这些弹劾本章到了通进司,再转送到政事堂。
参知政事蔡齐,看着这许多本章,也是头大。这些朝臣一窝蜂的弹劾,内容都大同小异,他看得都快吐了。最后索性让人都送到新任的同平章事吕夷简那里。
看着满满一桌子的本章,吕夷简不由得发笑。他从袖子里也取出一本札子,放到这些本章的最上面。
“来人,抬着这些本章和我去见官家。”吕夷简对着政事堂的文吏道。
陈琳照例,每天都是要来政事堂取本章回去,然后请官家批阅的。可是今日一早刚刚进了政事堂的门,便差点被人给撞了。
只见两个文吏抬着一只箱子,后面还跟着新任的宰相吕夷简,正要出来。
“吕相公,你这是要去哪里?”陈琳对于当朝的宰相也不敢怠慢,拱手问道。
吕夷简叹了一口气道:“当然是去求见官家,这只箱子里,便是弹劾本官的本章。没想到,我刚刚就任同平章事,便引来朝臣非议。此次到官家面前,除了自辩之外,我也打算辞了这相位。”
陈琳吃了一惊,急忙道:“吕相公,使不得啊。你刚刚上任一日,便要辞去相位,这让官家如何自处?官家乃是金口玉言,岂可如此随意对待。”
“陈总管,并非是我自愿辞相,而是朝中众臣物议汹涌,不得不如此,以平息众朝臣之怒。”吕夷简无奈的一摊两手道。
陈琳也没有主意,便急忙跑回崇政殿,去向官家禀报。
等吕夷简到了崇政殿外,守门的小黄门,便让他直接进入殿内。两名文吏也跟着,将一箱子本章抬入崇政殿中。
吕夷简进了殿,便看到官家端坐书案之后,正诧异的看着自己。
“臣吕夷简,见过官家。”吕夷简躬身行礼道。
“来人,给吕相公赐坐。”官家赵祯却也并不忙着问情况,而是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
吕夷简再次谢恩,才在小黄门搬来的椅子上坐了。
赵祯看着吕夷简道:“吕卿,你与安乐侯的事情,我已经得到了皇城司的奏报。不过是小事而已,为何要辞相?”
吕夷简再次起身,取过箱子最上面的那本札子,低着头两手将札子举过头顶,一言不发。
这个表情和态度,无不显示出吕夷简的委曲。
陈琳急忙上前取了札子,转交到了赵祯的手中。
打开札子一看,赵祯便叹了口气道:“吕卿,这上面的失误,并非是你一人之责,你何必要揽下来呢。辞相之事,我是不允的。”
“官家,除此之外,朝中众臣还争相弹劾于臣,若是不给他们一个说法,岂不是要闹个没完。如此闹下去,政务便都荒废了。与其虚耗,不如准了臣的请辞,也可平息众人的怒气。”吕夷简垂手道。
赵祯怒道:“谁敢?我为一国之君,便是金口玉言,岂可朝令夕改!那安乐侯闹市之上,令人怀抱奇珍而行送礼之事。虽然胡闹,却并不触犯我大宋的宋刑统,他们这些朝臣们弹劾个什么。吕卿收便收了,光明正大又有何不可。”
吕夷简听到官家这么说,心中也是腻歪,急忙躬身道:“启禀官家,那珊瑚宝树臣可没有收。安乐侯只是到臣的府中,道了一句恭喜,便向臣要了一口箱子,又将那珊瑚宝树抬回去了。此事不敢有半分虚言,否则官家可将臣贬至琼州!”
赵祯当时就哑了,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评价。安乐侯这事办的,真是……真是思路清奇。
但是赵祯一转念,也明白了几分,不由摇头道:“我以为你们这些文官,便已经心思不少。没想到,安乐侯年纪不大,却也不输多少。李迪与王曾两人罢相,想必是使安乐侯压力太大。而且,他觉得是你害了他,他才会如此吧。”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赵祯虽是年轻帝王,自然也有他的帝王心术。掌握臣下的平衡,便是要看这些臣下们之间的矛盾变化。因而,他才能一句话便说到了点子上。
“官家所言甚是,想必是安乐侯对臣有了些许报复的心思,才会如此。”吕夷简又接着道:“可朝中弹劾我与安乐侯的本章众多,实在不好收拾。”
“好了,有什么不好收拾的。”赵祯却并没将这些弹劾的本章当回事,“我会命人拟旨申斥你与安乐侯,此事做个样子不必深究。另外,这安乐侯也有些胡闹,我会将他叫入宫来,当面说一说他。吕卿莫要因此事,便有心灰意冷之心。实心任事,一心为国,要将这宰相之责担起来才是。吕卿且回去,莫要真的误了事。”
吕夷简知道,官家果如自己所料,拒绝了自己辞相的请求,便躬身道:“臣谢过官家信任,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赵祯点点头道:“言重了。”
“臣告退。”吕夷简躬身退出崇政殿。
赵祯摇了摇头失笑,转向陈琳道:“派个人去,将安乐侯给我叫来。他也不是个省心的,昨日在宫里还好好的,一出宫去就闹了这么一件事。今早皇城司一报上来,我合知道来了麻烦。不好好的做事,整日里弄些事非,真是欠打。”
陈琳看官家嘴上虽然说的热闹,可是却一点惩罚安乐侯意思都没有,反而有些笑容,显然不是生气。看来,因为李太后的缘故,官家也有些护短。
范宇今日依旧在弓弩院里,手中提着一柄骨朵,看着工匠们修整新式铠甲。此时狄青与杨文广两人,都跟在他的身后。
这新式铠甲奇丑无比,若大的冲压甲片,组合在一起,跟个乌龟壳似的。尤其丑的是头盔,如果不是里面垫了一层棉垫,就如一个光秃秃的深底铁锅一般。
只是两人现在要听范宇的号令,再不情愿也要听令行事。
在范宇逼视的目光之下,狄青与杨文广两人极不情愿的各穿了一身新式铠甲。
范宇上前用手指敲了敲,问狄青道:“比那步人甲如何?”
“此甲轻是轻了许多,只不知道防护之力怎么样。”狄青也在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这套铠甲,“那步人甲可是刀枪难进,若要伤人,非重兵器不可。”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看到范宇的手从背后伸出来,手中还握着一只短柄骨朵。
“狄大哥你且试试!”范宇说了一声,然后甩手便一骨朵,正打在他的腹部。
狄青没一点准备,这是偷袭。
第144章 做皇亲更难
当的一声,狄青腹部的甲片就凹下去一块儿!
狄青的反应也不慢,劈手便夺过了范宇手中的骨朵,快速后退数步。
“侯爷这是何意!”狄青可是吓的不轻。
这骨朵就是一个李子大小的铁疙瘩,上面有几个钝的突起部位。在战阵之上,是专门用来对付身穿重甲之敌的。
要是范宇这一骨朵打在脸上,那便是头脑破碎的下场。以狄青武艺之强,也被吓出冷汗来。
范宇揉了揉手腕,盯着狄青身上的新式铠甲,笑道:“狄大哥莫要气恼,这铠甲我已经试过一次,心中有底。这次偷袭狄大哥,你感觉如何?”
被范宇吓一跳,狄青哪里还有心思注意身上的铠甲。听到范宇发问,他才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铠甲。
杨文广刚刚也很吃惊,此时仍迟疑的看着范宇和狄青两人。
狄青一低头,便看到自己腹部被范宇打到之处,那块甲片之上,被打的凹下去一个坑。掀起铠甲和衣物,狄青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肤色如常连红肿都没有。
“这新式铠甲,竟有这样的防护力吗?”狄青不由得称奇道。
范宇笑道:“这甲片是弧形,中间部分向外微有突起,边缘却内收。做成这个样子,便可承受更多外力。狄大可没看这骨朵砸上去,也只是将突起来的部分给砸的凹陷了吗。这新式铠甲,可不是我一时兴起,而是为了真正实用。”
听了范宇的解释,狄青也发觉了这新式铠甲的好处。
“这样子丑虽丑了些,倒也实用。”狄青这才释然道。
杨文广也吐了一口气道:“侯爷制成这样大的甲片,想必是用这水车机关冲压之时,更加方便吧。”
范宇点点头,“过去的铁甲虽然关节灵活,但甲片过多制作极繁琐。现在这新式铠甲虽然将甲片加大,但也一样并不妨碍战阵上的灵活。而且打造起来简单,防护也更好一些。”
“侯爷所言都是闻所未闻。”杨文广不由得插口道:“这些事情我平时并没在意过,如今听到侯爷的说法,便豁然开朗了。想必这新式铠甲,到了战阵之上可减少战损,且补充也更迅速。”
“杨大哥说的不错,交战便是打的消耗。”范宇笑道:“不管是辽,还是夏,或者是大理安南,他们谁有我大宋产铁更多?要拼消耗的话,大宋谁也不惧。”
正在这个时候,一名小黄门来到了弓弩院。
“侯爷,官家请你到崇政殿。”小黄门一见范宇,便微微躬身道。
“官家可曾说为了何事?”范宇不由得问道。
小黄门摇了摇头道:“这倒不知。”
但范宇知道,从这小黄门这里,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的。不过他心中也明白,定然与昨日的事情有关。
“好,我这便进宫去见官家。”范宇对着小黄门拱了拱手,转向狄青与杨文广两人道:“两位大哥可带上新式铠甲与斧枪,与我一同进宫面君。借此次机会,向官家进献新式军器。”
范宇一听到官家叫自己进宫,就明白多半要数落自己。如果自己不拿出点东西来,怕是显得昨日纯粹属于胡闹了。
胡闹不怕,但要没有一点建树,那就会被看成无赖。如果有点真本事还胡闹,那便可看成恃才傲物遗矫矫不群,反而让人心生敬佩。
那小黄门咧了咧嘴,才提醒道:“侯爷,这两人可不能带军器进宫。官家面前,谁敢手持刀兵?那岂不是犯了谋逆之罪。”
“你说的有理,那便让他们两人在宫外等候。等我与官家打过招呼,再传他们二人进宫便是。”范宇拍了拍脑门道。
听到范宇说的话,杨文广与狄青两人都给激动坏了。这可是去面君,如果能被官家赏识,那可就飞黄腾达了。哪怕是让官家对自己有个印象,也是极好的。
到了东华门外,范宇先随着小黄门进了宫。
来到崇政殿,赵祯正在批改本章。但是赵祯听到了范宇进来的脚步声,却也并不抬头。
范宇站在殿中,抬眼看了看伺候官家的陈琳。陈琳将脸捌向一旁,官家不理你,我还能招呼你不成?
“臣,安乐侯范宇,见过官家。”范宇只得很正式的躬身道。
赵祯放下手中的笔,“安乐侯,你可知道我召你进宫是为了何事?”
“官家,想必是那吕相公来过,恶人先告状。”范宇很是肯定的道。
赵祯听到范宇说吕夷简恶人先告状,这让他哭笑不得,口中却喝斥道:“你住口,我召你进宫,是因为众多朝臣弹劾你与吕卿。这起因么,还不是因为你昨的胡闹。”
范宇假装诧异道:“昨日我是一片好心,去吕府道贺,祝贺吕相公拜相而已。光明正大的去,光明正大的回。虽然送的礼物重了一些,可也不算行贿,有什么好弹劾的。这些朝臣不知用心公务,却对寻常的人情往来说道四。难道我还要偷偷摸摸的,去向吕相公道贺吗。”
赵祯冷笑一声道:“你既然是去道贺的,为什么又说吕卿恶人先告状,定是你做了什么让人不满之事,才会这样想。这便是你心虚的表现,你还有何话讲。”
范宇想了想,估计自己将珊瑚树又带回来的事情瞒不住,不如自己交待的好。然后再给官家诉诉委曲,才好挽回官家对自己的看法。
于是,范宇将自己如何招摇过市的去吕府,又如何去讨要了一只箱子,将珊瑚树带回来的事情都讲了。
“你、你可真行。”赵祯虽然已经知道经过,可此时听范宇自己交待出来,又是一种心情,“不管怎么说,你也是皇亲,是大娘娘的义子,也是算是我的义弟。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这种荒唐之事!”
范宇对赵祯一拱手,很是不愤的道:“官家,我本来在军器造作院一心为公的做事,也没招惹是非。可是那吕相公,为了拜相,却利用我上书之事鼓动官家,使得李王两位相公罢相。想必是那些朝臣,以为是我这个皇亲在太后面前告了状,才使得官动怒罢相。因此,我也莫名其妙的,便成了朝臣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我若不做些什么,只怕朝臣们攻讦不断,我百口莫辩不说,还要任由他们败坏了皇亲的名声啊。做官难,做皇亲更难。”范宇沉痛的道。
听范宇前面的话,赵祯还不为所动。但是听到范宇最后一句,赵祯不由得也叹了口气。
上架感言
这本书终于要结束新书期,准备上架了。
《大宋安乐侯》这本书,是作者君在起点写的第二本书,目前来看成绩尚可。
能有今天的成绩,离不开广大书友们的推荐票和收藏的支持,也离不开水泽编辑的大力支持。
大家都知道,历史题材并不象其他题材的小说那么好写。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一些细节是要贴合当时的环境和条件的。对于这些细节的描述,往往要查证许多资料,才能下笔。
喜爱历史题材的读者当中,有许多人的历史知识相当丰富。只要书中有一点不符合当时情况的,便会指出来质疑。
例如古代没有卫生纸,大家都是用树叶抹或者竹筹刮的。这个因为比较哪啥,所以书中我就不具体写了。
本书上架前,有两个问题,读者存疑比较多。
其一,就是中国古代的猪是不阉的。
这个认识并不对,中国古代很早就开始阉猪了。甚至在甲骨文中,对应于阉割的猪有专用的一个字。而且南北朝的北魏时期成书的《齐民要术》中,也对于养猪阉猪有文字记载。
所以,中国古代其实是阉猪的,这样的猪肉腥味小,肉质也好。不要小看老祖宗的智慧,阉猪的手艺并非外来。
其二,花生是从美洲传到中国的。
个人认为花生是中国本土作物,并不是从美洲传到中国。中国古代遗址中,出土炭化花生已经不止一次。四千七八百年前的原始遗址,两千一百年前的汉墓,都有发现,而且有新闻报道。
花生起源地有三种说法,巴西、中国、埃及,但有出土炭化花生实物的,好象只有中国和秘鲁。但是秘鲁利马北部安孔镇的炭化花生实物,是两千多年前的,晚于中国浙江吴兴钱山洋原始社会遗址两千七百年。
还有,本书并不是历史工具书,在故事上肯定与史实是不同的。有些读者过于认真,将作者君这本书当作了严肃作品。
这本《大宋安乐侯》虽然是历史题材,但是带有娱乐性,只是为了搏大家一笑,给作者君带来一些收入。
作者君自己是个吃货,喜欢自己做美食,因此会穿插一些美食环节在书里调整节奏。
不管怎样,这本书也要上架了。欢迎大家常来赏光,给予支持。
再次感谢各位书友和水泽编辑,作者君会更加努力用心的写好后面的故事,谢谢!
第145章 是个滑头
大宋皇亲有出息的不多,那曹傅就是个惯坏了的。
而且历来朝臣们,对于皇亲就防范甚严。稍有不对,便会群起而攻之。范宇今天所说的话,也是事实。
赵祯虽是帝王,但也是一代仁君,听范宇说到自己的两难境地,便有些感同身受。加上他本来就没打算严惩范宇,就更不会再深究了。
只是有些话,赵祯还是要说的。
“你虽有难处,可也不能如此胡闹。”赵祯毕竟是君上,要讲究一个平衡,他盯着范宇道:“你与吕卿两人都有错处,我会下旨申斥。此事就此揭过,以后莫要再提。”
“是,臣听官家的。”范宇躬身道。
今天这事算是过去了,看官家的意思,似乎并不是多生气。范宇不禁想到,赵祯真是一个宽容之人。义母确实是好福气,有官家这样仁厚的亲儿子,还有自己这样贴心的义子,想必能够长寿。
赵祯对范宇摆手道:“若无其他事情,你便回去吧。记住你答应我的,三个月一千副铠甲。若是造不出来,可是会扣你一年俸禄的。”
范宇这时想起来,狄青与杨文广两人还在外面等着。
“官家,臣这里还有一件事。”范宇急忙道。
赵祯眉头一挑,“你难道又惹了什么事情不成?”
范宇忙摆手道:“官家怎么会如此看我?人不犯我,我是不会犯人的。这件事情是好事,臣在军器造作院,试制了一套新式铠甲,还有兵器。此次进宫,便让人带来等在宫门外。借此机会,好向官家进献。”
“借此机会?”赵祯不由气笑了,你把我训斥你当成了机会,也是够了,嘴上却道:“好吧,既然如此,那便让人带进来,给我一观。”
陈琳立时安排小黄门,带着一队侍卫去领狄青与杨文广两人进宫。
时间不长,狄青与杨文广两人便手捧着新式铠甲和斧枪,在侍卫的看守之下来到崇政殿前。
范宇上前,指着狄青手中捧着那套铠甲道:“官家请看,这套铠甲的甲片都比较大,受外力打击的情况下,受力面也比较大,士卒也不易受伤。若是我大宋原来的步人甲,虽然既沉且厚,可是若被钝器击打,却由于甲片细小,被击伤的可能就会变大。而且,这铠甲的甲片如此大,臣所制的水力冲压机,锻造起来也十分快捷。”
“还有这柄斧枪。”范宇又走到双手捧着斧枪的杨文广面前,指着斧枪道:“这个兵器名为斧枪,顾名思义,既有枪尖又有斧刃。虽然与军中的大斧有些相似,但是胜在重量较轻,稍微强壮些的军卒都可使用。而且无论刺击还是劈砍,都是可以破甲的。若是我大宋的军卒身穿这新式铠甲,手持斧枪,列成方阵,哪怕是辽国骑军,也可与之一战。”
赵祯不置可否,而是远远的看了两眼,便对范宇道:“你说的倒是不错,但是实际如何,还要试过才知道。用你这斧枪,破你的这新式铠甲,如何?”
范宇心中呵呵了,官家这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自己可还没试过呢。
他只得抱拳道:“官家,这铠甲也是刚刚制出来的,倒还没来得及试。不过,斧枪破步人甲倒是试了。若是官家有耐心的话,可派人去取一套步人甲来,在崇政殿前皆用斧枪试着破之便可。”
赵祯点了点头,准了范宇的提议。他对于范宇所说的话,其实还是有些疑虑的。尤其是看到范宇拿出来的新式铠甲很丑,那斧枪也是怪模怪样,并不符合自己的审美。
只不过,赵祯也明白,一样军器是否实用不能只看外表,还是要以实用为主。
陈琳安排人去取来了一副步人甲,与范宇的新式铠甲都各套在一个木桩上,放在一起。
到了这时,官家赵祯才感觉到新式铠甲益发的丑。这套新式铠甲的头盔,光秃秃的极为难看,如果没有缀着护项,就和个深铁锅没区别。
虽然之前与范宇说过,军器要简化装饰之事,可是这套铠甲是一点装饰也没有十分简约。
“官家,现在可以试了吗?”范宇向赵祯请示道。
赵祯点点头,“好,开始吧。”
“杨文广,你是杨业老令公之后,此次在官家面前,可不要丢了杨家的颜面。你可以斧枪试这两套铠甲,各刺三下,而后各劈三下,以观其效。”范宇说的啰嗦,却是点出来杨文广是出身将门杨家的。
赵祯听到是名将杨业之后,不由得挑了挑眉头,却没说话。
杨文广却是精神一振,向着赵祯和范宇一抱拳,“末将遵令!”
他手提斧枪,大步走上前去,挺身向前,将手中的斧枪先对着步人甲连刺三枪。这三下速度并不很快,动作也不是很猛,却每一下都可将枪尖刺透步人甲。而后又用斧刃连劈三斧,第二斧便将步人甲砍断一片。
又依样对着新式铠甲下手,却是因为甲片大而微凸,连刺三枪第三次才刺穿。而劈砍之时,却只是将甲片砸的凹了下去,最后一下才砍出豁口,便得甲片卡住了斧刃。
“官家请看,这新式铠甲虽然被砍的破了,却是只要换下这块甲片即可。那步人甲的甲片有些小,却是修补起来也甚为麻烦。”范宇看到赵祯微微点头,便又接着道:“斧枪破甲也甚为方便,比之斩马刀和骨朵可都要好用。之前这位殿直狄青,便曾身穿铠甲,被臣砸了一骨朵。”
赵祯这时不由得面色一沉,开口道:“你向我讨要禁军,竟然是这样试用军器的?若是将人打的伤残,你如何对得起他人父母家人。我大宋的将士皆是扶保家国之士,岂能如此对待。”
狄青这时似乎明白了范宇的苦心,当初范宇为何要给自己一骨朵,竟是在为此做铺垫。想来自己也不是将门之后,要得到官家的注意,怕是只有这等近似于胸口碎大石之举了。
他急忙对着赵祯躬身抱拳道:“官家错怪安乐侯了,其时末将正试穿这新式铠甲,但却在吹嘘步人甲。安乐侯为了让末将知道这新式铠甲的好处,便顺手给了我一骨朵,而末将却未受伤。末将谢过官家爱护,定如官家所言,扶保官家扶保大宋!”
杨文广也躬身抱拳道:“扶保官家,扶保大宋!”
两人这一喊口号,那些护着赵祯的侍卫们,也齐声跟着喊了出来。
范宇不说点什么的话,感觉有些不好交待,便也对赵祯躬身道:“官家仁爱泽被苍生,臣等无不敬服。”
赵祯斜眼看着范宇,这小子马屁拍的山响,却是个滑头。
第146章 我是那样的人?
虽然赵祯认为范宇是在拍马屁,可是也承认范宇能办事。
至少这新式铠甲,在他这里是过关了的。如范宇所说,这新式铠甲比步人甲要轻,防护还好,那就应该在军中推广。
“好了,安乐侯,你的新式铠甲甚好,我已得知。”赵祯顿了一下,又道:“既然如此,我便下旨给三司,使你可在军器造作院锻造此甲。”
说到这里,赵祯忽然想起了什么,对范宇道:“你说这铠甲是你用冲压机关锻造?”
范宇有种不太妙的感觉,却也只能答道:“臣确实是这么锻造的。”
“包拯说,你在草桥镇时,使用这机关,不过十人之数,却可日造炒锅数十口?”赵祯显然找到了关键之处。
“官家说的不错,包知府他却强迫我停了作坊,这是妨害百姓民生。”范宇想要将话题岔开。
赵祯哼哼了两声道:“你莫要打岔,我记得你让我罚你,三个月锻造一千副铠甲。若是你以冲压机关锻造这等新式铠甲,只怕用不了这么久吧?”
范宇心中卧槽了,又不敢乱讲,要是欺骗官家那可就是欺君之罪啊。
他只能老实的点点头,急忙解释道:“确实用不了那么久,但也并非易事。这锻造甲片只是一个环节而已,官家可莫要以为容易。”
“弓弩院足有数千人之多,造这样的铠甲一千副,只怕也没有那么难。”赵祯盘沉吟着,要让范宇这小子出力,省得再惹些事,他道:“既然如此,你便在三个月内造出两千副铠甲吧。否则,我便要治你个欺君之罪,夺了你的爵位。”
范宇很想抽自己的嘴,自己之前怎么就说漏了?不然也不会被官家赵祯给抓住把柄。这纯属马失前蹄,怨不得别人。君不密,则失其臣;臣不密,则失其身,一点不错。
“臣,遵旨。”范宇垂头丧气道。
赵祯能抓住范宇的把柄,不由得微微有些得意,心情都开朗许多。
“有过要罚,有功也是要赏的。”赵祯打一巴掌,还是要给甜枣的,他又道:“你们献上新式铠甲法式,便是有功。我会从内库拨银五百两,赏赐与你。杨文广与狄青二人原职不变,品秩各升一级,每人赏银十两。安乐侯,你若能实心任事,我也不啬赏赐。就是爵位,也未尝不可再提上一提。大娘娘对你甚有期许,你想必不会令她失望吧?”
“娘对我的期望,我定不会负之。”范宇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道:“可是官家,这斧枪也甚为好用。而且以之对抗铁骑,可以攒刺以破甲,并且能同时拒止铁骑冲击。乱战之中,亦可用斧刃下的回尖,将马上的骑兵勾下马来。这新式铠甲与斧枪相配合,方可相得益彰。”
其实斧枪这种兵器,是范宇在后世玩过的一款策略动作网络游戏里看到的。游戏里面的场景和各种设置,都是根据真实数据而来。其中能对付重骑的强力兵种,就是斧枪兵。能对付归能对付,只不过斧枪兵的损失肯定是要大过重甲骑兵的。
赵祯想了想,便点头道:“如此也可,斧枪你便打造一批出来吧。你那铠甲,也应起个名字。别的铠甲有乌锤甲、山文甲、明光铠等,不一而足。你这铠甲,也应该有个称呼才是。”
范宇对着赵祯一拱手道:“臣也是刚锻造出来这铠甲,还是请官家赐名吧。”
他自己是懒得约铠甲起名,也想不出太好的名字,索性都交由官家包办,这样才可省心。
“此甲样式,甲片几如手掌大小,远望如披龙鳞。便叫龙鳞铠吧。只希望这龙鳞铠甲,将来在战阵之上,为我大宋捷报频传才好。”官家赵祯读书不少,只是略一沉吟便已想好。
“官家博闻强记,甚有学问,龙鳞铠实质至名归,正可提振我大宋将士的士气。”范宇急忙躬身附和道。
赵祯心情不错,看到范宇这副服贴的样子很是欣慰,这毕竟算是自己的义弟。要是这小子真的犯了什么大错,可还不好向大娘娘交待。
“好了,我这便命人下旨,你可拿着旨意,去枢密院和三司转一转。与诸位朝臣熟悉一番,打打交到。顺便也将该办的事情,都办的妥当。若是那些朝臣能对你有所改观,自然会少许多麻烦。”赵祯语重心长的说了两句,而后又警告道:“过些日子宫中会有喜事,你可莫要再闹些事情出来。吕卿是当朝的宰相,你当应有敬重之心。”
范宇觉得,赵祯这话还是不错的,有些当大哥的样子。可是宫中将有喜事,自己怎么不知道?
“官家,宫中的喜事,这喜从何而来?”范宇不由抬头问道。
赵祯却不想说,只是摆了摆手道:“你问这许多做甚,到时自然便知。”
官家不让问,范宇也不能自讨没趣,便等着赵祯命人写了旨意,才告退出来。
这旨意一共两份,一份是申斥范宇和吕夷简二人的,一份则是奖励范宇等人进献铠甲兵器法式的。
申斥两人的这份旨意,虽然名为申斥,可是内容却也不痛不痒,根本就是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再加上一份奖励的旨意,则显得范宇似乎是受了委曲被人误解。
范宇自己看了这两份旨意,也觉得赵祯这个官家大哥还是够意思的。
出了崇政殿,杨文广与狄青两人跟在范宇的身后。刚刚见过官家,并且还能说上话,这让两人异常振奋。这个时代士大夫与帝王共治天下,武人受到环境限制则要效忠皇帝。杨文广与狄青两人,不只见了官家,还被提升了品秩,都对官家感恩戴德。
“侯爷,咱们要回去吗?”杨文广问道。
范宇摇摇头道:“既然已经到了宫里,自然要去政事堂等处走一遭。”
狄青眉头一挑道:“官家可不希望侯爷惹事,还望侯爷能慎重,莫要与吕相公再生龃龉。”
“你们看我,我是那样的人?”范宇有些不满的道。
狄青与杨文广都没说话,只是摇头。
可是两人目光中却也没多少诚意,似乎在说,侯爷很像。
第147章 互相提防
范宇也不以为然,自己此去政事堂,可是有些深意的。
“放心便是,我去政事堂,定与吕相公其乐融融,不会有什么问题。”范宇对两人开口道。
三人从崇政殿出来并不用出宫,只过了两道门,就来到政事堂。
来到政事堂的第一件事,范宇并没有去见吕夷简,而是去见了门下侍郎。
现在的门下侍郎,可是之前的枢密院正使王曾。
王曾听闻有人通传安乐侯来访,心中虽然有些怨气,可也迎了出来。
“侯爷到访,有失远迎,恕罪、恕罪。”王曾口中虽然客气,但是这语气却不咸不淡,甚是没有诚意。
范宇却很是热情,上前拱了拱手道:“王相公,本侯听闻王相公被罢了枢密院使之职,心中甚为过意不去。若不是我不懂这上书的程序,岂会连累了王相公。此次前来,一是来看望王相公,二是要向王相公表示歉意。本侯亦不知,竟然会因此些许小事,竟使得王相公这等重臣降职,实在是心中难安。”
“侯爷里面请,此地不是讲话所在。”王曾向值房内伸手道。
“如此,便叨扰了。”范宇抱了抱拳,也没客气。带着狄青与杨文广两人进了值房。
范宇与王曾两人落坐,便有文吏送上茶水。
王曾几十岁的人,看到范宇不过十几岁,如此面嫩,显然不是那等老奸巨滑之人。而且,一个监管军器造作院的安乐侯,与枢密使又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何必要来害自己。
早先他也不觉得是安乐侯在害自己,现在见到范宇看着极为年轻,便更加笃定范宇是被人利用。
王曾对着范宇摆摆手道:“此事侯爷莫要自责,公事之上我未能尽心也是有的,官家倒没有处置错。而且,我被降职之事,侯爷除了上书程序不对,并没有做其他事。无论如何,我也是不会怪罪侯爷的。”
原本王曾对于安乐侯,多少是有些怨气。但是范宇如今跑过来,向他当面道歉,这就很有诚意了。政事堂作为中枢人来人往,这点事情很快便会传开,这便可挽回一些面子。他原有的一些小怨气,便立时烟消云散。
“王相公,我也是受到官家斥责,才知道连累了王相公与李迪相公。”范宇咬牙切齿道:“后来一想,王李二位相公都被降职,而那位……相公却坐上了相位。便觉得,此事蹊跷,定然与那位相公脱不了干系。因而昨日一气之下,我便着人抱了珊瑚树去其府上……”
王曾听到这里,也是想笑,这位安乐侯有些胡闹,却是少年人的正常表现。
“侯爷莽撞了,如此可没什么好处。若是弄个不好,还会招来怨怼。”王曾看范宇有些激愤,不由得劝道。
然而站在范宇身后的狄青与杨文广两人,则互相对视了一眼。这位王曾相公显然是想多了,安乐侯真不是个简单的。
范宇听到王曾这样说,不由得皱眉叹道:“王相公讲的一点也不错,这不是,今日官家便又下旨斥责于我。”
他说着,便将赵祯的斥责他与吕夷简的旨意递到了王曾面前。
王曾扫了一眼,便微微摇头,“侯爷这是何必,吕相公虽然被朝臣们弹劾,可是以侯爷所为,实在是动摇不了吕相公的。侯爷还是要实心任事,多为官家分忧,才可赢得官家圣眷。若是给官家添的麻烦多了,恐会引得官家厌恶啊。”
范宇一听王曾这话,就知道这老头有良心。这些话确实算得上金玉良言,虽然简单,可是却很明白。
“此时前来拜访王相公,便是要请王相公冰释之前的误会。”范宇拱手笑道:“我虽是太后义子这等皇亲,却也知道进退。岂可因一些小事,便会诽谤重臣,以逞私人之气焰。我出身微寒之末,亦知人若不知惜福,多大的福份,也禁不起折腾的。”
王曾哈哈一笑道:“侯爷年纪虽轻,但却明白事理。我若再与侯爷记较,这若大的年纪便白活了。即使侯爷不来,我也是不会有所怨恨的。官家处事甚公,但凡臣下有行差踏错,便会受到官家斥责。侯爷也不要沮丧,终是一场小风波而已。”
两人又说了几句,范宇的目的达到,便领着狄青与杨文广二人告辞。
从王曾这里出来,一转身他们又去了吏部尚书李迪那里。
同样的,面对范宇来访,李迪相公也表现的很是理智。这些人能成为朝廷重臣,并都被称为相公,绝对不是喜怒形于色之人,也都是极为理智之人。
在李迪看来,范宇虽是太后义子,但也不可能因此让官家将他们降职罢相。
范宇乐李迪所说的话,与给王曾说的话大同小异,基本上就是来示好的解除误会的,或者说是撇清自己的。既然他自己能撇清了,那位吕相公,便会成为焦点。
以范宇年轻面嫩,可以去向王曾李迪两人说和冰释,这不算什么。可是到了吕夷简那等年纪,他岂能去王曾与李迪的面前说和?这才是范宇的优势。
而后范宇才去见了吕夷简,递交两份旨意。
其实吕夷简早就听人来报,安乐侯到了政事堂。只是先去见了王曾相公,又去见了李迪相公,这让吕夷简眉头皱起。对于范宇,这位吕相公已经起了忌惮之意。
等到范宇求见,吕夷简便换了一副热情的面孔。
“侯爷来访,本官真是受宠若惊。”吕夷简笑道。
范宇摇了摇头,叹气道:“此次被官家召进宫,其实是受了官家训斥的。吕相公虽然也在旨意之中受到申斥,可我却被官家当面斥责了。官家说吕相公是当朝宰相,让我多加敬重。既然如此,那以往之事便揭过不提。吕相公大人大量,想必不会与我一个从五品的通判一般见识吧”
他的这番话,表面上听着似乎软,但是内里却带着警告的意味。范宇的意思,就是让吕夷简有事没事都不要来招惹自己。你是当朝宰相,我却只是个从五品的通判。谁是光脚的,谁是穿鞋的,一目了然。
吕夷简看着桌面上的两份旨意,其中一道虽然是申斥两人的,却还有一道旨意是奖励安乐侯范宇的。他不由得暗自摇头,此事不宜再纠缠下去。
“侯爷是豁达之人,我对侯爷从未有过意见。”吕夷简笑道。
范宇与吕夷简两人同时笑了,讲和也只是暂时的。互相心里明白,既然已经对上过一次,日后有机会都不介意落井下石。互相提防便是。
第148章 你叫什么?
范宇此次来到政事堂,其实心中相当不耐。只是为了消除一些负面影响,不得不有此一行。而且这也是官家叮嘱过的,只是没有明讲而已。
至于范宇到吕夷简这里,是送达这两份旨意,也是告诉吕夷简,不要再有利用自己的心思。被对方卷入朝堂斗争之中,这让范宇对此相当不满。现在便可让对方,通过这两份旨意明白一个道理。官家虽然申斥了自己,却也紧接着就是一个奖励。至少让吕夷简知道,他这安乐侯,也并不是可以任由宰相拿捏的。
其实吕夷简也不知道,范宇这个年轻的安乐侯会有这有这样难缠。如果要重来一次,他觉得自己为了重登相位,也是一样会招惹的。因而,吕夷简并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而是形势不等人。
从吕夷简这里出来,范宇又去了枢密院中,求见现在的枢密正使王德用。
本次的罢相之事,最没后果的便是王德用。只是他是武人,在朝中号召力并不高,也不显眼,这才平安得了个枢密正使的位置。
即使是范宇,也不知道起因在王德用这里。
范宇来到枢密院,王德用昨日就已经听说过范宇的事情,听到安乐侯前来,便请了进来。
“见过王老将军。”范宇进门,对着王德用拱了拱手。
王德用起身相迎,“侯爷昨日之事,可是闹的不小。”
范宇只是一笑,“那些事情已经受到官家斥责,算是过了这一关。今日前来,便是因为进献的新式铠甲,也已经经官家首肯,可以大量锻造。还有,就是杨文广与狄青两人,都因此被官家提拔一级品秩。特来王相公这里,给他们两人换了告身。”
两人落了坐,王德用便打量范宇身后的杨文广与狄青,“杨文广,可是边帅杨延昭之后?”
杨文广急忙躬身道:“先父正是杨延昭。”
“当年我在夏州与夏人作战,其时辽人趁机进犯遂城,我大宋局势危如累卵。若非令尊在遂城据城死守抵抗辽人进犯,这才保得大宋没有后顾之忧的话,只怕如今中原又陷战乱之中。”王德用不由感叹道:“杨延昭大帅守城如山,巍然不动,即使以辽军之雄强,也不得不望城兴叹,称之为铁遂城。”
杨文广拱手道:“王相公有心了,那都是先父平生得意之事。”
王德用摇摇头道:“这等事怎么会忘,若非杨帅在,后来辽人又如何会与我大宋结下澶渊之盟?数年后辽人驻军澶渊,辽国萧太后与辽圣宗大军云集,准备攻宋。有朝中大臣主张南逃,却为寇准相公所阻。杨帅献策以逸代劳,扼守要道以拒之,并奔袭敌身后的幽易数州,可溃辽军。先帝并未采纳。但是杨帅却率兵直抵辽境,攻破古城,俘敌甚众。辽军因后路受到威胁,这才与我大宋订下澶渊之盟。此一役,杨帅居功甚伟。”
范宇也是诧异,没想到史上的杨延昭有如此奇功,难怪会成为后世评书中的英雄人物。
狄青原本觉得杨文广有些纨绔习气,可是听了王相公的这些话,对杨文广也另眼相看了。
只有杨文广有些不自在,“那都是先父的功劳,到了我这里,已过而立之年,却也没有机会上阵杀敌。”
“杨大哥不必着急。”范宇笑道:“此次官家提拔,虽然只是提了一级品秩,可也是一样。若有战事,杨大哥便可领兵作战。如是立下功劳,还怕朝廷不会重用吗。”
王德用也笑道:“有安乐侯在,如今便已得了官家奖励,岂会没有机会出头。”
闲聊了一阵,将事情办好之后,范宇才带着杨文广与狄青告辞。
狄青与杨文广两人如同做梦一般,今日与范宇一同见了这许多大宋高官重臣,这在平时根本不敢想象。两人只觉得,能碰到安乐侯,实是一件幸事。他们身为武人性子较直,都觉得若有机会定要好好报答。
最后范宇又去见了三司使程琳,这便是要将龙鳞铠大量锻造之事相告,好从这位程相公的手中要钱了。
好在此事是官家吩咐下来的,否则程琳这个三司使岂是那么好说话的。
就在范宇等人从程琳的值房之中告辞出来,刚要离开之时,他便迎头碰到了今科状元张唐卿。
张唐卿看到范宇,便急忙上前见礼,“侯爷今日怎么来了?”
“恰好今日有事,所以便到程相公这里。张状元行色匆匆,难道也很忙?”范宇问道。
“忙倒不忙,此时已经快到年底,我们这一科的同年们,正要聚一聚。”张唐卿笑道:“过了年,朝廷便会给我等同年放官履新。大家从此便是宦游之人,若再相聚也不知是何时了。因此,才有人提出聚上一聚,若有事的话,大家也好守望相助。”
范宇明白了,这是他们这群恩科的同年们联络感情,要拉拉小团体。
“徐绶那家伙,是不是也要参加?”范宇不由得问道。
张唐卿点点头道:“他是探花郎,岂能不去。还有榜眼杨察,也是要去的。我们三个今日算是话事人,自然一个也不能缺。”
范宇开玩笑道:“若是我去,你们欢迎吗?”
张唐卿也洒然一笑,“侯爷肯来,自然是我们有颜面。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如何会拒绝。”
“你可不要只是嘴上说的好听,心里却不愿意。”范宇摇了摇头道。
“怎么会,侯爷可莫要小看我。我是今科的状元,侯爷要来便来,我点了头,他们谁能反对?”张唐卿一副侯爷你别看不起我的样子道。
范宇想了想,还是摆手道:“你们相聚,我若去了岂不是扫了你们的兴致,还是算了吧。”
张唐卿却有些不乐意道:“侯爷莫非是看不起我们这些新科之人?若是这样的话,侯爷不来也罢。”
范宇挑了挑眉头,这家伙还认起来了。但转念一想,既然对方都将话说到这个地步,自己便参加这个聚会也没什么。
“好吧,状元郎不嫌弃我这安乐侯粗鄙无文,那我便也去热闹一番。”范宇点点头道。
两人说好的时间和地方,便各自散去。
这次这批新科进士所聚之处,竟是汴梁最好的酒楼潘楼。
当天下了值,范宇便带着狄青与杨文广两人,一同去赴宴。这两位如今跟着范宇,算是任劳任怨。
潘楼所在紧靠南通巷,此地商贾云集,也是整个大宋有钱人都喜欢来的地方。南通巷是汴梁专门兑换金银的地方,许多金银铺子,每天兑换都以千万钱计。
邻近这样的地方,潘楼自然也是差不了的。下面三层,都是经营美玉、珍玩、书画、衣物的,上面的两层,才是酒楼。
张唐卿与范宇约在第四层,范宇登上第四层的时候,张唐卿已经在楼上等着了。
将范宇请包厢之中,里面除了认识的徐绶之外,还有几人。
“这位便是安乐侯范宇范侯爷。”张唐卿给众人介绍了一句,便道:“大家自己介绍吧,莫要拿矫。”
一个脸色很白的年轻士子起身,对着范宇道:“在下为今科榜眼,杨察,见过侯爷。”
又一位五观俊朗的士子起身,对范宇抱拳道:“二甲头名,在下陈世美,见过侯爷。”
范宇差点摔倒,以为自己听错,急忙问道:“你叫什么?我没听清!”
第149章 太过叫真
众人都看向范宇,谁也没想到,侯爷听到了陈世美的名字会这么激动。
狄青急忙伸手扶了范宇一把,“慢一些,侯爷想必是脚下滑了。”
范宇知道狄清是帮自己掩饰,便也点头笑道:“想是刚才没有站稳,却是吓了大家一跳。这位陈……”
“在下陈世美,二甲头名,荆湖南路,衡州人氏。”陈世美又一次自我介绍道。
范宇点点头,“陈兄不但是才子,而且是个美男子。”
“不敢不敢,在座哪一位不是文采风流的俊逸少年郎?岂能轮得到我。”陈世美谦虚道。
张唐卿笑道:“陈兄不必自谦,你在我们几人当中,可是相貌最出众的。我们互相比较,或者在伯仲之间,但是与陈兄相比,却是又差了些。”
范宇看到还有两个人并没有来得及介绍,便对这两人拱手道:“请问,这两位是……”
这两人可不敢托大,也急忙起身向范宇抱拳还礼。
左边的年纪稍长的道:“在下二甲二名,苗振。”
右边的也是微微躬身道:“在下二四三名,杨谔。”
这次虽然说是一科的同年聚会,但是只有张唐卿、杨察、徐绶、陈世美、苗振、杨谔这六个人。显然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一种默契,名次再低一些,便不得进入他们这个小圈子。这等于是一种学霸的骄傲,差一点的,是不入这几人眼内的。
范宇之所以能被张唐卿邀请,当然也是有意结好。
“大家不必太过客气,此次前来,也显得有些冒昧。”范宇对众人一抱拳道。
“侯爷前来,怎么能算冒昧。”徐绶笑道:“我在军器造作院,与侯爷也共事了一阵子。我见侯爷之时,可还是张兄引见的。”
张唐卿摆摆手道:“其实,也是因为侯爷与我等的年纪相差不多,又有此交集,这才请侯爷前来一聚。倒没有其他特别的意思,只是请侯爷为我等做个见证,见证我们这些人今日的意气,也可见证我们将来扶保大宋盛世。”
范宇听着张唐卿在这里自吹自擂,心中多少有些不同意见。以他的后世眼光来看,大宋虽然繁华,但是与后世的繁华远远无法相比。只一个重农轻工商,便注定了大宋无法走的更远。而且冗官冗兵土地兼并,都拖了大宋的后腿。能发展到眼下的景况,已经是大宋的极限。
“新科士子当以我六人为翘楚,二三十年之后,若无意外便都是大宋的重臣。”杨察也有些昂扬道:“诸君皆为有识之士,我们若外放,当以亲民爱民为主,使饥者有其食,富者有仁心,教化地方,使其夜不闭户。若回中枢,定要规劝天子亲贤臣远小人,减轻赋税,多察民间疾苦。”
这些话猛的一听,倒是挺热血的。
范宇回头看了看,狄青与杨文广两人,脸上也都露出些激动之色。他不由得暗暗叹气,这两个傻子激动什么?人家一群顶尖的进士谈治国,那是人家自己的理想。你们两个武人跟着起哄,最后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尤其是狄青,据说最后是被一些文官硬生生的欺负死的。
不过,范宇是不相信狄青是被文官迫害致死的。因为狄青四十几岁便做到了枢密正使的位置,若是在文官之中没有足够的声望,是不可能做到这等地步。而且狄青为官多年,没有足够的心机,怕是活不到做上枢密使。
最大的可能,便是狄青表现的有些完美,因为功高震主而遭忌了。
不过,狄青现在是在自己的麾下,应该便会有不同的命运。而且不止是狄青,只怕杨文广,也会有些不同的际遇。
正在范宇脑子里面胡思乱想之时,却发现徐绶正悄悄的推自己。
他一抬头,便看到众人都在看着自己。
“侯爷,大家都对未来甚是可期,还请侯爷勉励我等一番。”徐绶拱手道。
范宇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可是看着大家都在看着自己,便只得勉为其难的道:“诸位皆为新科翘楚,读的书应该都比我这个侯爷多得多。若讲大道理,恐怕我并不是诸位的对手,那我便讲些小道理。”
同这些科举出身的士子讲什么之乎者也,什么道德气运,他是一点也不会的。不过,范宇也有自己的办法,他要给这几个人,讲一讲经世济用。若是能在这几人当中埋下种子,那么大宋的发展方向,便有可能悄悄改变。
“这小道理,我也不见得能说好,不过是一己之见。”范宇笑道:“我在未曾做这个安乐侯之前,也是普通人家。居于草桥镇,以家传的几亩田地过活。只是这几亩田地后来险些被我叔父夺了,若是没保住,我便只能流落为饥民。从这一点看,我大宋总有弱势之民,亦或有不屑败家子孙,土地兼并势不可免。百里之田亩,为一姓之产,也不鲜见。而失田之人,要如何安排?”
杨察笑道:“这好办,让他们去做佃户,或者做工便可。若都不愿意,亦可招入厢军屯田守边。”
“我大宋如今不是这样做的吗?”范宇两手一摊道:“禁军与厢军加在一起,已经超过一百二十万人。那夏国一**民加在一起,不见得有我大宋军队人多。朝廷岁入虽然不少,但也要养不起了。”
他这话,立时便将杨察的嘴给堵上。其余张唐卿等人,也有些面面相觑。安乐侯讲道理归讲道理,你为何要给大家泼冷水?这下子可好,大家心情都变的沉重,怕是潘楼的饭菜吃着都不香了。
范宇又接着道:“我大宋立国数十年,虽有战乱,却都在边地,人口增长只会越来越多。人增加了,可是田地却没增加,朝廷还要养更多的厢军吗?”
“侯爷的意思,是开疆拓土?”陈世美开口问道。
看到陈世美,范宇心中就不舒服,恨不得现在就把此人送给包拯,然后用铡刀铡了。只是对方并没犯错,自己也不能随意处置他。
“这个当然也可算是一条出路,只是若打下来一片广大疆土,而数十年后,人又增加,那又如何?何况,至今燕云十六州尚未收回,何谈其他。”范宇微微摇头道。
这下子大家都傻眼了,这安乐侯也太过叫真。若是这样讲,子孙开枝散叶,哪里还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