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3章 惊骇之言
范宇对于蒸汽机车的重视程度,甚至超过了大宋对新西夏的战事。
只要大宋能建起铁路,要不了多少年,便可走上快速的发展轨道。
所谓要想富先修路,一点也不假,铁路一定会大大的提升大宋的物资和人员流通效率。
单只节约出来的时间,就等于使得大宋的发展速度变快,更不用说所带来的物资运输所产生的其他影响。
范宇能想象的到,以大宋百姓的勤劳,这个国家将能达到一种什么样的暴发式增长。
听到范宇的这些话,高元生却是颇有同感,“侯爷所说,下官也有此感。那些儒家弟子除了子曰诗云,便无多少通晓实务的。士农工商四民,士人不事生产,却是高官得作。商人不事生产,却家财万贯。农人辛苦劳作,尚有食不果腹者。工匠穷耗心血,却也少有发家者。”
范宇笑了笑,高元生这家伙,竟然有了这样的想法,挺有意思的。
不过,高元生的想法还是简单朴素的。或许等着大宋的工业规模扩大到一定程度,读书的匠人形成了足够多的一个群体,便会有质的变化。
但眼前的话,还是有些超前了。在范宇看来,高元生不愧有天才之名。
“所以,我们更要造出蒸汽机车,使得官家和大宋,都要重视匠人才是。”范宇笑道:“即便是读了书的匠人,也是匠人。”
高元生品味着范宇话,不由点头,“正是如此,我也是匠人。即便是做了官,怕是那些科举出身之人,亦会视我为异类。”
“莫要想这许多,先试试蒸汽机车。”范宇一摆手,自己等了半天,可不是来讨论别的问题。
正当高元生要让人去蒸汽机车上升火之时,便有小黄门寻了来。
“安乐侯、安乐侯,小的可把你老人家给找到了……”那小黄门跳下马车,小跑着来到范宇的面前。
范宇不由诧异道:“你且先将气息喘的匀了再说,定是官家要找我入宫。你可知道是何事,官家要找我?”
那小黄门急喘了几口气道:“大喜事!是大喜事!”
“官家又有了子嗣?”范宇挑了挑眉头道。
“侯爷莫要拿小的开心,是河中传来战报,新西夏已被我大宋灭国!”那小黄门扬眉道。
范宇点点头,这倒确是大喜事。
高元生听到这个消息,立时道:“侯爷,官家相召且请快去就是,这里便等侯爷回来,再试这蒸汽机车也是一样。”
“那好,你们可定要等我回来再试。”范宇点头应了一声,便对小黄门道:“走,我随你入宫。”
此时的崇政殿中,除了宋家眉飞色舞之外,几位相公也都脸上全是喜色。
“大胜啊!原本以为,西征要征战数年之久,才可平定新西夏。谁曾想不过多半年,便将这等万里之国给平定了!”官家赵祯实在是高兴的有些绷不住,“这等大胜,足见我大宋之强,已可比肩盛唐贞观之时!”
几位相公看到官家这样子,自然不会给官家泼凉水。而且彻底的灭掉了新西夏,对于大宋来说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谁也不想邻居是个仇人,而且这仇人还是常常舞刀弄枪的家伙。
如今大宋奋力一击,竟然将这仇人给彻底的干掉了,这如何能让大家不欢庆一番。
吕夷简拱手道:“老臣为官家贺,为大宋贺!”
其余几位相公,也跟着道:“为官家贺、为大宋贺!”
“诸位卿家也是出了力的。”官家赵祯不由得眉开眼笑道:“只要我大宋上下一体,这世上却又哪里会有我大宋的对手?即使是辽国,如今不也俯首称臣不敢南窥。若是那耶律重元敢有什么想法,朕便让他尝尝颉利可汗当年之辱。”
几位相公互相看了看,官家今日口出大言,显然是有些飘了。耶律重元能一样吗,新西夏的火器,可都是辽人给的。
虽然现在的辽国向大宋俯首,可是对方却比新西夏只强不弱。
新西夏不过立国两年根基不稳,好似空中楼阁,只须轻轻一推便成了一地瓦砾。
但辽国却是建国已有百年之久,其国民心所向,不是新西夏所能相比的。
“官家,此次新军将士平定河中开拓万里之地,实是功劳极大。”程琳迟疑了一下,还是接着道:“却是不知道,官家要如何赏赐这些将士?若是赏赐的少了,恐怕将士们会有不满。此皆骄兵悍将,不可轻忽。”
说到赏赐,官家赵祯的笑容一下子便僵了。
朝廷还有钱吗?说实话是有些。
但是朝廷的开销也大,不但有在河中与新西夏的战事,还有南边刚刚结束了的讨伐侬智高之事。
朝廷的那些钱粮,除了应付这些战事,剩下的也只够维持朝廷运作了。
再想要做些其他的事情,怕是已经没有了余钱。
不过,官家也并非是迂腐之人,赵祯只是僵了一下,便有了主意。
“这个倒也好办,既然开拓了这万里之地,自然可以将新占之地的田地赏赐给诸将士,以酬其功。”官家赵祯觉得自己的主意不错,便笑道:“拓地万里,每个将士赏赐百亩良田也没有多少。”
程琳却不想让官家如此痛快,躬身道:“官家,那些将士俱非河中之人,如何肯受这等离乡万里的赏赐,这与发配有何区别。若是受别有用心之人挑唆,恐生兵变之忧。”
这下子官家赵祯便无话可说,根本无法反驳啊。只是官家赵祯看程琳的眼色,便如盯着一个别有用心之人。
此时范宇刚刚被小黄门引到了崇政殿,正好听到了程琳在问官家。
“其实,这只要变通一下就是。”范宇上前道:“朝廷可将河中田地委托永昌隆商号发卖,得钱正可赏赐将士们。”
官家赵祯不由大笑道:“安乐侯所言甚是,就这么办!”
“官家,臣以为河中之地不可留。”蔡齐自得知大胜的战报之后,便一直在皱眉,此时终于开口道。
这句话实在是有些超乎大家的认知,蔡相公一张口便说出这等令人惊骇之言。
第1064章 谁能与我大宋比肩
大家正在商讨如何分配胜利果实,蔡齐却跳出来,认为河中之地不能留。
这种说法,实在是使得包括官家在内的所有人,都脸上露出不豫之色。
“蔡卿,河是之地乃是我朝将士抛洒热血打下来的,为何不能留?”官家赵祯不禁皱眉问道。
“官家,臣以为,河中之地极为偏远。往返一次,怕是都要有数月之久。往来政令不便,若委任官吏,则必有异心。”蔡齐显然已经想好了说辞,他接着道:“况且,其地尽为异族不识礼仪不服王化。官家若将河中收为宋土,则须常年驻以重兵。其地是否能收上赋税尚未可知,却要维持数万强军。而且官兵粮饷来回运送,则耗费极高。若许其自筹,则如唐之藩镇必会自立。臣觉得,与其劳民伤财控制河中,莫如扶持当地之人称王,以为屏藩。”
蔡齐的这番话说完,其余的几位相公们便默然不语。
仔细一想,确如蔡齐所说,大宋要是将河中收入版图之中,实是有些得不偿失。
这笔账怎么算,好象都有些不划算。
官家赵祯也是皱眉道:“既然如蔡卿所言,大唐之时,又为何控制河中,难道大唐之时只为了展示赫赫武功不成。”
蔡齐笑道:“官家,大唐之时吐蕃亦是极强之国,屡次入寇大唐之土。因此,大唐为了对付吐蕃,才不得不向西出兵,联手西方诸国与部族,共同围攻吐蕃。非是大唐要控制河中这等万里外的不毛之地,而是不得不如此。如今青塘的唃斯罗已然臣服于我大宋,实是不必这般费心费力的控制河中。我朝只须将兵马撤至瓜沙二州,便可封锁河西,使得异族无法轻犯我朝。不但可节省财力,还可以策万全,何乐而不为?”
范宇听到这里,实在是给气坏了。蔡齐这家伙的脑子怎么长的?自以为是又能自圆其说,听上去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
不但官家赵祯正在考虑,便是其余的几位相公,也都似乎都有了动摇之色。
“官家,臣以为河中之地不可轻弃。”范宇当即表示反对道:“河中乃是我朝将士以血战所得,其地百族震惶莫不拜服。若我朝弃之而去,则必有王朝兴于其地。既知我朝胜而不据其地,岂非以为我朝软弱可欺?蛮夷之辈畏威而不怀德,必屡屡再犯我境,那时我朝所付出的消耗只怕更多。正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行至不行反受其殃。”
“蔡相公适才曾言,河中赋税难收,实是无稽之谈。”范宇接着驳斥道:“河中各部皆曾在喀剌汗国治下,后又在新西夏治下,都是上缴赋税,其如何敢在我大宋治下,而不缴赋税,是觉得我大宋将士的刀不利吗?况且,河中之地亦是重要商道。官家可从永昌隆商号得知,西域的商队远来,一路行经诸国,无不每国上税。若是我朝据有河中之地,则商队则能少缴一次税,即使我朝的税稍高一些,商队亦必欣喜而从之。”
范宇一开口,便将蔡齐的顾虑给驳斥了大半,这使得众人连连点头。
尤其是官家赵祯,听了范宇所说的这些理由,不禁连连点头,显然是倾向于占据河中之地的。
被范宇驳斥的脸上有些挂不住,蔡齐盯着范宇沉声道:“即便如安乐侯所言,这些事情都可解决。但是路途如此遥远,往来一趟便要行走数月。朝廷对于河中之地,如何输送粮饷、如何节制,又如何保证不会出现藩镇割据之事?”
蔡齐现在所说之事,其实是整个大宋朝廷,都非常担心出现的问题。
大唐末年,早已是藩镇林立。而大唐灭亡之后,藩镇们则摇身一变而为五代十国,实是使人后怕不已。
如果这个问题不能解决好,怕是大多数人还是会犹豫的。
官家赵祯此时看向范宇道:“安乐侯,朕记得大军西征之前,曾有设置总督之议。如今新西夏也已剿灭,河中之地尽在我手。想来,这总督之议,亦可行之了吧?”
范宇立时拱手道:“官家,臣以为可在西域和河中置两个总督府。一为安息总督府,一为河中总督府。各置一正一副两位总督,下分设文武即可。另外,一任之期不得过三载,则总督亦无专权之之可能。如此,可无藩镇之祸矣。”
枢密使王德用先站出来道:“官家,老臣以为安乐侯此建言甚为妥当,为可行之议。”
副枢密使韩亿也道:“正副两位总督,足可分权,三年一任亦是不使坐大,臣亦觉可行。”
枢密院这边两位相公都表了态,明确了表示对于范宇建议的支持。
这两人本来就对于蔡齐的弃土之议很是反感,这纯属崽卖爷田不心疼。上嘴皮一碰下嘴皮,便要将大宋将士们用命换回来的大片土地丢掉,一点责任也不负啊。
只是还没来得及发作,便被范宇抢了先。现在范宇又提出如何设置总督之职,顺便还划分了两个总督府,枢密院两位相公便立刻表示同意。
“但是钱粮军饷呢?不还都要从中原输送过去,这等靡费怕是极高。”蔡齐挑起眉头道:“而且其地各族杂居,多为桀骜不驯野蛮无礼之辈。往来啸聚劫掠商队,或自恃豪强不服王化者众多。定会时常兴兵平乱,这等开销诸事难道都须中原输送吗。若不然,便须由其总督府自筹。总督府可自收赋税有钱有粮,又与藩镇何异?”
蔡齐一口咬死了藩镇之患,反正是不会轻易退让的。
若是别人拿不出好办法来,不能将其驳倒,便会使得官家迟疑。
范宇则和看白痴一样看着蔡齐道:“这有何难?粮食可从当地调拔即可。至于军饷,则在西域与河中各城设立永通钱庄,由永通钱庄发给将士们,岂不是更加方便。更何况,蔡相公以为有了钱粮便可割据一方了吗?只要朝廷断了其火器,他们拿什么对抗朝廷?天下论火器之强,又有哪一处能有比我造作院更强的。辽国与新西夏皆有火器,下场如何。新西夏现已亡国,而辽国则俯首称臣,谁能与我大宋比肩。”
第1065章 赵祯热血沸腾
范宇这番话,足够去除所有人的疑虑,其中也包括蔡齐。
官家尤其是听到可在西域和河中地区设立永通钱庄,不由得两眼发亮。
钱庄开在哪里,便代表着有利可图。
而钱庄是干什么的,官家这个大股东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
之前只是关心于藩镇割据,却是没想到会与钱庄挂上钩。此时一想,却是发现由钱庄发放大宋官兵的饷钱,实是妙不可言。
“若有物资,亦可委托永昌隆的商队输送!”官家赵祯却是开口道。
三司使程琳不禁有些无语,谁不知道永昌隆商号和永通钱庄是官家和安乐侯的生意?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太明显了。
不过,这大宋江山都是官家的,只要不倒行逆施,他程琳也管不着。
其余几位相公,也都知道内情,彼此互相看了两眼,却是只能在心中摇头。
蔡齐却开口道:“官家,这永通钱庄与永昌隆商号,皆有安乐侯的份子。他这等提议,岂不是假公济私?借用朝廷的名义,将生意做到了西域和河中。虽然这样也可以,但是若接受朝廷委托,所需靡费不得超过朝廷靡费之半数。若是如此,朝廷委托才可交由永通钱庄和永昌隆商号。”
官家赵祯不由皱眉道:“蔡卿,若是这般,哪里还有的赚?只须比朝廷自行输送的费用低便可,否则达过苛刻。”
“蔡相公,若是你觉得不妥,可以不用委托永通钱庄和永昌隆商号。”范宇淡然的很,一点也不急。
这话可是让蔡齐打了个冷战,只感觉范宇年纪轻轻,这话却是满满的恶意。
蔡齐敢这么做吗?当然不敢。永通钱庄是官家和安乐侯两人的,但永昌隆商号则还有八王等等勋贵们的份子。
他拦下任意一家的财路,结果都不会好看。
范宇更不担心,蔡齐自己跳出来找死,他怕什么。
“呃……这个,本官觉得官家说的对。”蔡齐也是久经朝堂之人,立时反应过来,“只须在耗费上比朝廷自行输送节省,便足够了。”
吕夷简不由暗里摇头,多少次在安乐侯这里吃亏,这个蔡齐就没有记性。
官家赵祯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道:“那便这么办吧。”
自觉给永昌隆商号和永通钱庄做了笔大生意,官家赵祯不由得意的对范宇笑了笑。
吕夷简不想再提这些,便开口道:“官家,此次西征,那新西夏的伪帝李宁令哥也已成擒,却不知要如何处置才是?如今押解的队伍,算起来也应到了玉门关。再有些时日,便会押解到京。除了李宁令哥,西南夷酋首侬智高母子,如今已然到京,还在等官家处置。”
如今的大宋朝堂上,所讨论的竟已是他国帝王和酋首的处置之事,生死任由拿捏,实是天朝上国的气象。
即使吕夷简对于范宇并不如何对付,可是讨论起这些事情来,却也十分提气。
官家赵祯略一思索,便对吕夷简道:“那侬智高母子,在李卿的奏报之中乃是献出金矿与黄金之后推诚。且在早先,有数次要求内附之议。算起来,还是我朝对其并不在意。如今虽被我朝所讨伐,却也情有可原,因而不宜苛待。待朕接见之后,可赐以爵位使侬智高母子留居京中,若有为官从军之意,亦可由之。”
“官家圣明,想来侬智高母子定会感激官家的恩德。”吕夷简拱手道。
“至于李宁令哥,此人留不留都甚是无谓,党项自李继迁以来,屡次坏我大宋的大业。”官家赵祯面色阴沉道:“若无党项与辽国勾结消耗我大宋国力,当年北伐未必不能建功!至今算来,致使我大宋盛壮之世迟来五十年!”
范宇拱手道:“官家为大宋之主,即为天下共主。官家说李宁令哥可杀,便杀了就是。如今党项各部皆散落河中各地与各族杂居,失了李宁令哥则再难成气候。”
既然杀了李宁令哥没有后果,那大家也不会说什么。
一般的情况下,中原王朝对于被俘的敌方帝王都会封个爵位什么的,以彰显自己的仁义。
但是要不想留对方浪费粮食,也简单的很。
官家赵祯点点头,“那便赐其鸩酒一壶,命其自行了结。可与元昊葬于一处,令其父子团圆。”
“以党项所犯之罪行,官家当真宽仁。”吕夷简急忙抢在范宇之前开口道。
“嗯,今日之事便到此吧。若无他事,众卿可以告退了。”官家赵祯此时目光在众人面上扫过。
范宇才拱手道:“官家相召之时,臣正在造作院等候蒸汽机车的测试。因为官家相召,所以没能来得及测试。此蒸汽机车于我大宋来说,实是重要。官家若有暇,亦可一观究竟。”
上次官家赵祯便听范宇说过蒸汽机车之事,此时一想起来,便有些心痒难耐。
“那便你所说的,不用牛马拉动的车辆?可是已经造出来了!”官家赵祯问道。
“造是造出来,只是臣还未曾测试。”范宇躬身应道。
官家赵祯想了想,便对其余人说道:“既然如此,选日不如撞日,诸卿可与我一同走一趟造作院,见识一番这蒸汽机车如何?”
几位相公刚才早听到了官家所说的话,什么车能不用牛马拉动?是风车吗?一个个早已被吊起了好奇心。
此时官家开口相邀,大家自然是从善如流,正好去见识见识造作院的奇怪玩意儿。若是安乐侯造的东西出了问题,也好开心开心。
半个时辰之后,数千禁卫护持着数辆马车到了城外蒸汽机车测试的地点。
还没靠近,众人便看到一辆巨大的钢铁怪兽横卧于数里长的钢轨之上。
待下了马车走到近前,更是显出了蒸汽机车的巨大。人在这机车的面前,更是能体会到这钢铁巨兽所包含隐藏的巨大力量。
高元生与黄四郎等人听说官家与诸位相公到了,也急忙赶了过来。他们到来之时,官家赵祯已经来到了蒸汽机车旁。
范宇陪在官家身边,开口道:“官家,此蒸汽机车,前面这个大铁罐便是蒸汽机。一旦将炉中之火点燃,则须将后面车厢里的石炭不断的添入炉内。其大体样子,官家上去便可见到。”
官家赵祯上了蒸汽机车的驾驶室,在他看来,这东西简直科幻的不得了。
看着复杂无比的蒸汽机车,赵祯热血沸腾,我大宋竟能制造这等巧夺天工之物!
第1066章 何愁江山不固
不光是官家赵祯被蒸汽机车这个庞然大物所震撼,连同官家一同前来的相公们,还有禁卫,无不惊叹于蒸汽机车的庞大。
只是一看到这等钢铁造出来的巨大东西,便已足够使人心中生出敬畏来。
与官家一同登上蒸汽机车的吕夷简,看向范宇道:“安乐侯,这等巨物通身钢铁打造,怕是造价不匪吧?”
听到吕相公发问,其余的几位相公也都将耳朵竖起。
“此物的造价,只有区区两万贯罢了。”范宇笑道:“日后若是造的多了,这造价便也能低下来,平摊下来差不多一台能有一万贯左右。”
听了范宇的报价,诸位相公无不咂舌,这个价格看安乐侯的意思,似乎还觉得挺便宜似的。
“安乐侯,这等奇淫技巧之物,耗费如此巨大,怎么在你口中,却好似很轻松似的。”蔡齐立时便面色一沉,颇为痛心疾首的道:“朝廷用度吃紧,天下百姓尚有许多百姓食不果腹。身为国侯,当为官家分忧。即便不能分忧,亦不可穷奢极欲玩物丧志,更不能以这等惊奇靡费之物蛊惑官家。若是安乐侯钱多,可捐献给朝廷,用以正途才是。”
这话说的正气凛然,只是有些不怀好意。
范宇淡淡一笑道:“蔡相公,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你以为官家关注蒸汽机车命我督造,乃是玩物丧志之举吗?官家乃是我大宋中兴雄主,这等话岂是你能随意指摘的。适才于崇政殿中,官家便已经明说此车不用牛马便可开动,对于朝廷可是有大用。怎么蔡相公断章取义,却是只看到其花费不匪,却不知其作用更大吗?有了此物,原来被蔡相公认为可以丢弃不顾的边地,便可牢牢的掌握于朝廷之手。是不是蔡相公觉得,不能再将朝廷的土地丢弃,而有些不甘心呢?”
蔡齐吓了一跳,安乐侯一句话虽然是指责他,可是却好似指责自己处心积虑的阻止大宋变好变强。
“胡说!”蔡齐急忙辩解道:“我不过是觉得此物太过靡费,乃是出自一片公心!”
“好了,你不必再说。”官家赵祯甚是不悦的阻止道:“此物对于朝廷有大用,靡费再多些,也要造出来才是。你若不明白,尽可向安乐侯发问解惑。不解其意胡乱指责,岂是重臣应有之态?子曰:三人行必有吾师。蔡卿何不谦虚些,将事情弄明白再说你是不是公心。”
被官家给说了一顿,蔡齐立时拱手道:“臣只是听说花费巨大,一想到朝廷南征北战处处用钱,便有些心中不平。”
“官家说此物对于朝廷有大用,你且看着便是。”吕夷简此时开口道:“想来,这蒸汽机车,是能够给我大宋带来巨变的。”
范宇和官家不禁都看了吕夷简一眼,这位老相公虽然年纪不算小了,可是这等眼光,却是常人难及。
官家赵祯对范宇道:“好了,如何来测试此蒸汽机车,还请安乐侯为诸人演示一番才是。”
“官家与诸位相公且请下车,这蒸汽机车初试,或有些险情会危及人身。由我造作院的工匠来测试,当可及时处理。”范宇伸手,请官家等人下了车。
高元生和黄四郎两人,便指挥工匠上了蒸汽机车,准备升火。
很快,蒸汽机车上的炉中烈火雄雄,烟囱之中开始喷出黑烟来。
蒸汽机车的下方,也排出大量白色蒸汽,看上去如同一头吞云吐雾的怪兽。
“这便可以开动了吧?”官家赵祯看向范宇问道。
“蒸汽排出,证明锅炉之中水已滚开,只需将蒸汽蓄满便可开动。”范宇立时躬身道。
正当此时,蒸汽机车上的工匠拉动气笛,发出呜呜呜的长鸣声,却是将官家和诸位相公吓了一跳。
“这东西竟会嚎叫!莫不是活的!”枢密使王德用吓的一激灵,摆了一个卧虎式拦在官家之前,“臣来护驾,官家快走!”
范宇不由好笑,这位枢密使看上去出身将门似乎有些粗枝大叶,可是这做起事来,却是自有一套媚上的手段。
三司使程琳却是躲在官家的身后,此时扼腕不已,显是后悔自己没有表现。
“官家,这是工匠拉响汽笛,以示蒸汽机车就要开动。诸位相公莫要惊讶,仔细瞧着便是。”范宇解释道。
果不其然,随着工匠拉响汽笛之后,蒸汽机车便传出‘噗嗤’一声响。接着众人便看到连接着车轮的传动杆开始发力,钢铁的车轮缓缓转动起来。
而后噗嗤噗嗤声节奏加快,蒸汽机车在大伙儿不可思议的目光之中,不断的在钢轨上向前移动。
虽然这蒸汽机车在范宇看来不是特别快,但是在其他人的眼中,却已是颇为吃惊了。
“官家,这、这蒸汽机车已不比寻常马车来的慢!”三司使程琳两眼放光道:“若是此车载物,确是对我大宋作用不小。”
范宇看了程琳一眼,才道:“程相公,眼前此物虽然称之为蒸汽机车,但是仔细算来,不过是个车头而已,后面若是挂上十余节车厢,若一节车厢可载粮一万两千石。一趟便是十几万石的运输量。而且无需人吃马喂,消耗甚少,作用岂止是不小。”
不光是程琳心中一震,几位相公包括官家都是如此。
先不说这个东西的运输速度,就是这个消耗甚少,便可节省出来一半的粮食。当然,这还只是按粮食来算的。
副枢密使韩亿道:“若是运送大军……一次可运送多少人。”
“若是运送大军,按一节车厢两百人来算,十余节车厢可送三千人左右吧。”范宇的算法,当然是按着闷罐车来的。
官家赵祯看着在钢轨上正往前跑动的蒸汽机车,不由笑道:“有此蒸汽机车,即便是远如河中,只需二十日,便可将人马送至。”
这其中所代表的意义,在众位相公看来,都是极为重大的。
“运兵既速,而输送粮草消耗亦少。”程琳哈哈笑道:“则沟通往来,亦是无忧。边荒远疆之地,亦何愁江山不固。”
第1067章 第一条铁路
程琳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这其实也是大家都能想到的前景。
吕夷简忽然道:“我看此蒸汽机车所行之路,需有钢铁为轨导而行之,若是将这等道路修遍大宋,恐怕所耗费亦非少数吧?”
对于这个方面的讨论,范宇和官家两人早有结论。
官家赵祯笑道:“这是自然,怕不是要有数千万贯钱,这钢轨才能达至我大宋的四面八方。不过,这些道路却也不是一次修成,慢慢来便是了。”
诸人被官家所说的数字吓了一跳,都不由暗暗咂舌。
即使是慢慢来,怕是真正的修起路来,每年也不会下于数百万贯。
正在此时,那蒸汽机车却已开了回来,缓缓的停下。
高元生和黄四郎两人急忙登上蒸汽机车,与开动蒸汽机车的几名工匠讨论起来。
很快高元生便来到了范宇身边,“侯爷,适才测试这蒸汽机车,倒也堪用。但是,诸位匠师以为,如今所行之路太短。若是使之耐用,还须修更长的钢轨才是。”
范宇便转向官家,躬身道:“官家,臣请官家下令修建洛阳至汴梁三百里铁路,以供蒸汽机车试用。”
诸位相公谁也没说话,这种事当然不能阻拦。铁路对于大宋太有用了,至少目前还没觉得有坏处。
“准了,铁路修建所需费用,可由永昌隆商号承担,建成之后,亦归永昌隆商号所有便是。”官家赵祯很淡然的点头应道。
三司使程琳忽然感觉有些不对,以官家的吝啬,怎么会如此痛快的答应?
这可不是几十几百贯钱,至少也要数百万贯才成。官家能这么痛快的答应下来,说明有利可图啊。
程琳有些坐不住了,急忙道:“官家,这铁路修建起来,难道不占用田地吗?臣以为,当由朝廷出面征收田地,以供修建铁路。而且,这些土地可以算作朝廷的份子。”
听到程琳的话,官家赵祯和范宇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谁都不傻啊,这位不愧是三司使,一开口便说的颇有道理。
范宇对官家赵祯拱手道:“既然三司可以用征收来的田地为份子,想来这铁路便等于半是官营。臣请官家在三司再设一铁道司,专管铁路修建车辆调配之事,以免日后铁路修的多了反生混乱。不过,这就等于份子里朝廷必须占大头才行。所以,朝廷得加钱。”
程琳感觉自己有些自投罗网的感觉,好似被官家与安乐侯两个人给设计了。
开始就没找自己要钱修铁路,使自己以为这铁路有利可图。自己确实觉得,这铁路修成之后,会使得天下货物流通,其运输之利必不会小。
只是让程琳没想到的是,自己一开口,安乐侯便向朝廷提钱的事情了。
到底要不要出这个钱,实是让程琳有些头疼。
“程相公,朝廷应该出这个钱。”吕夷简此时开口道:“这等运兵运粮调配天下之重器,与朝廷所职息息相关。若我等身为官吏,不能替官家解忧操持,岂非显得无用,朝廷又要我等何用。所以,这修建铁路所费,理应由朝廷出大头。只是那些刁民听闻朝廷修建铁路,怕是要抬高地价,如之奈何。”
这意思很明白,就是铁路的使用调度,已经关系到朝廷职能运作,自然是不能放手的。更是告诉了程琳,朝廷以田地计算份子,可以多算成本。
范宇和官家赵祯两人皆斜视吕夷简,这位相公不愧是大宋朝廷的宰相,这主意出的很有前瞻性啊。两片嘴唇一碰,便将官家与范宇两人的利益切走了大块。
程琳恍然道:“对啊,吕相公所言甚是。官家,臣这便去使人征收沿途的田地。”
范宇急忙一抬手道:“且慢,此事弊端甚多,即使朝廷有这些钱,也不是这么用的。据臣所知,自官家鼓励工商以来,民间从业工坊者渐多。佃户人数缺乏,使得地价降了许多。若由朝廷征收土地,恐怕会有人借机涨价。臣可使永昌隆商号出面收购沿途田地,则可除此弊端节约朝廷的成本。到时朝廷可照价给付便是。”
三司使程琳的眉头跳了几跳,这安乐侯是一点空子也不给钻,实是有些难缠。
胸中燃起雄雄的战火,程琳对官家躬身道:“官家,田地即便降价,但也涉及到了沿途百姓的生计,岂是一家商号所能左右。而且,沿途百姓人家若是不愿出售田产,商号还能强人所难吗?但是朝廷不一样,朝廷乃是国法所在。只需将这户人家安置妥当,则可强令之。”
好家伙,不惜讲出这种话,这位三司使也是拼了。
范宇对官家两手一摊,“官家,臣的本意是让朝廷所出的钱,能尽量用到修建之事上。既然程相公有这般决心,想来好钢是能用到刀刃上的。臣无话可说。”
官家赵祯点点头道:“既然这样,那修建洛阳到汴梁的铁路之事,便由安乐侯与程卿你们私下商议就是。过几日,议定之后可写个章程上来。”
范宇和程琳一同对官家躬身,“臣等遵旨。”
今日蒸汽机车也已观看过了测试,又定下了洛阳和汴梁的铁路之事,官家有些乏,便让诸人散了各自返回。
接下来的几天,范宇便是与三司使程琳商讨铁路修建之事。
范宇代表是的永昌隆商号,而程琳所代表的是朝廷,双方展开唇枪舌剑锱铢必较。
最后,由范宇提议,双方按所出的份子成立一家铁路公司负责运营管理。其中朝廷占六成,而永昌隆商号点了四成。
将之写了一个详细的章程,送到了官家赵祯的手中。
很快,这个章程便批示下来,准了。
于是乎大宋的第一条铁路,也紧锣密鼓的准备修建起来。
从大宋的新都洛阳,到旧都汴梁,共计三百余里。其间皆为平原,地势十分平坦,正是初次修建铁路的好选择。
这段铁路修建起来,除了一些桥梁之外,难度都很小。
因此这条铁路的进展也不慢,再加上造作院技术支持,用了八个月的时间,大宋的第一条铁路,便顺利的建成通车。
第1068章 两个障碍
这条大宋第一条铁路的意义非常重大,蒸汽机车也正式被称之为火车。
在洛阳城外的车站,火车首发之时,大宋官家亲自到了车站。
大宋铁路公司的总司,由盐铁使许当兼任。为了修建这条铁路,这数月以来,也没睡过一个好觉。
如今洛阳到汴梁的铁路修通,许当终于能好好的休息一回。
只不过,这个休息也是在火车上。奉官家的旨意,许当要乘火车去汴梁买些点心,再于次日赶回复命。
以往从洛阳到汴梁,要想一天之内到达便须骑一匹好马才行。若是差一点的马匹,这一日的时间怕是还跑不了三百多里。
许当带了几个随从与佐官登车,在官家与众多官员,还有看热闹的百姓们的注视之下缓缓离开站台。
呜!呜!呜!
火车头上的司机拉响汽笛,车头喷吐着浓烟和白色蒸汽,在铁轨上开始加速。
这几个月来,范宇和三司使程琳都是只动嘴的,具体的事情却是要许当来负责。
因为许当是从造作院升上来的三司官员,所以范宇和程琳两人用起许当最是顺手。
而这些时日以来,也将许当给累坏了。
他上了火车,向官家和诸多官员们辞别之后,车一离站便在车上寻个了包厢蒙头大睡。
而跟随许当一同登车的随从人等,却是面面相觑,只得透过火车的玻璃窗看外面掠过的风景。
火车这等新鲜东西,实是让第一次乘坐之人感觉到异常的新奇。
与马车相比起来,虽然轰隆隆的响,但是实在平稳了太多。两侧的景物不断后退,更是使人有些如在梦中。
这大宋的第一趟列车,乘客只有许当他们几人,后面都是拉的一些货物车厢。
因为火车这东西是新出现的,敢于乘坐的人实在不多,而且这火车的票价,暂时也不是寻常百姓能负担起的。
所以车厢之中,倒是显得有些冷清。
许当一觉起来之后,发现天色已经到了傍晚之时。
他步出包厢,来到了前一节车厢之中,一名随从急忙迎了上来。
“许总司醒了?我们再有一刻差不多就到汴梁。”这随从禀报道:“许总司一路都在休息,却是错过了这路途之上的好风光。以往从洛阳到汴梁城两地往来,都是乘坐马车。劳累不说还十分颠簸,坐这火车却是舒服的很,几个人谈谈说说,却是感觉时间过的飞快。”
许当哈哈一笑,看着车窗外的后退而去的景物,“这几个月来,都是在修这铁路,吃了不少辛苦。如今坐上了这火车之后,却是觉得这些时日以来的辛苦,也都值回来了。大家也都准备一下,我们等下便下车。”
正如随从所言,一刻钟的时间过的飞快。
当火车到达汴梁站之时,站台上已经有不少当地官员在等候。
大家都想看看这火车,是个什么东西,是不是如传说之中那般神奇。
待火车停稳,许当下车之时,这些汴梁的官吏们便一拥而上,围着许当问东问西。
还有人直接上了火车车厢,东看看西摸摸,口中啧啧称奇。
“诸位,本官奉官家之命试试乘火车以验其效。此次来到汴梁,实无他事。只须买些汴梁特产,明日再乘火车向官家回报便是。”在众多官吏的怂恿之下,许当不得不说些什么,“本官知道诸位对于火车甚是好奇,甚至都想要乘坐一次。可惜这火车的车头车厢,都并不多,如今造作院正在赶制。诸位可到车厢之中一观,若想要乘坐,怕是还要等些时日。”
“许总司,听说乘坐此车,我等官吏亦要购票才行?”有官吏问道:“我等因公事行走,在驿站食宿都不曾用钱,难道因公事乘坐火车,便须让我们自己花钱不成?”
许当没想到,自己会被问这个问题。不过,这个正好也是归他这个铁路总司管,也算是问对了人。
“若是乘坐火车,自然是要买票的。这火车可不是只给朝廷官吏坐的,百姓们掏钱买票自也能乘坐。官吏因为公事出差,自可凭借乘车的车票,到本衙门里报销。否则的话,若无票乘车,又如何查证其他百姓是否买票?朝廷和永昌隆商号花了上百万两这大数目的银子,又如何能收得回来。”许当不由失笑道:“诸位回去,尽可相告于亲友。若要乘坐火车,须提前派人到车站订票。现在这条钱上,不过是只有这一台火车。待造作院多造几台,从汴梁到洛阳,这一路便要方便的很了。”
当晚在汴梁休息一夜,次日一早,许当便提着汴梁的特产点心再次乘车返回。
没过两天,官家赵祯又将范宇和三司使程琳召集到了崇政殿里。
官家赵祯看着手中许当逞上来的统计数据,反覆的看了数遍。
“今日请两位卿家过来,是商议修建洛阳到京兆府的铁路。”官家赵祯将手中的数据命人送给两人过目,“这是数日之间,从汴梁到洛阳往来的货物数量。虽只有一台火车,却是十分惊人。以往需千辆马车数日之功,才能送到的粮食数量,这一台火车便可完成。朕以为,铁路要接着修。安乐侯,你造作院下新成立的车辆厂,亦要尽力多造火车才是。需要多少钱,程卿可统计报来。可先从永通银行贷款,待收了赋税便补上缺口就是。”
范宇当即点头道:“臣遵旨,如今车辆厂已经招齐了工人,亦派去了不少工匠。不出十日,便可完成五台火车,一百节车厢。到时汴梁到洛阳之间,一日之间的运量,便是千辆马车的数倍之多。”
程琳却是有些迟疑,不过还是对官家躬身道:“官家,修建铁路所用的耗费极高,若朝廷以赋税来补偿,怕是朝廷其他的事情便不好办了。而且修建铁路便要征发徭役,会使百姓不满啊。若是出钱雇人的话,这耗费却将更高。”
说白了就是两个障碍,一个是缺钱,一个是缺人。
第1069章 无不可至
如今的官家赵祯受到范宇不少影响,对于程琳所说的这两个事情,却也并不担心。
低头想了想,官家赵祯便道:“钱的事情倒也并不难办,直接向永通钱庄贷款就是。朝廷的赋税一次偿还不了,可以分四次两年偿还。若是这还不行,便用铁路收入按年抵押就是。”
范宇对于官家赵祯不由刮目相看,立时拱手赞道:“官家对于流通之事已然炉火纯青,臣下由衷佩服!以往历代帝王,无一人能如官家这般变通。我朝如今虽是盛世,臣相信在官家的带领之下,会更加辉煌!”
程琳余了范宇一眼,暗道一声马屁精。
“官家,可是前数月以来,朝廷已经征发了数万百姓修建铁路,若再征发民夫,岂非穷耗民力。”程琳不由沉声道:“这样下去,弄不好会官逼民反。这人力不够,还是要想些办法的。要么雇佣,要么想些其他办法。”
雇佣的话,还是要花钱,官家赵祯想到这里,不由得有些心疼。大宋的钱看上去好似越来越多,如今从倭国和海外诸国换来了铜锭冲压了许多铜钱,一进一出赚了是不少。可是大宋的人口实在是太多,而海外诸国,对于大宋的铜钱也极为需要,这就造成了多少钱也不够的情况。
只要宋钱购买铜锭的生意不断,钱荒倒也不算太大的问题。可是朝廷雇佣人手,那也不是小数目。
而且,这都是朝廷要实打实的花出去的。
所以官家赵祯想到这里,却有些舍不得了。
范宇见到官家有些为难,便躬身道:“官家,臣听说新西夏灭国之时,我朝大军活捉了数十万的俘虏,此时正在西域总督府与河中总督府之间修路。不如将这些俘虏押解过来,令其修建铁路便是。都是修路,相较之下还是铁路更加重要一些。”
“安乐侯,这数十万俘虏从西域送到中原,这一路怕是会死伤无数。这等有伤天和之事,也能做得?”程琳不由吃惊问道。
范宇却是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反问道:“程相公,当初可是我朝主动去攻击的他们新西夏?李元昊在河西之时,便使我朝边地的多少百姓流离失所?为了反击这些家伙,朝廷又花费了多少钱财?程相公觉得这般对待这些家伙太过残忍,难道对我朝受其所害的百姓就不残忍吗?对那些上缴赋税,支持我朝大军出战的百姓们就公平吗?”
程琳是三司使,自然是喜欢算账的。听了范宇的这番话,心中立时便算了一笔账,从而不再开口。
官家赵祯也点头道:“安乐侯所说不错,此事便这么办吧。让这些俘虏吃些苦头,也可震慑那些不服王化的番人。汉时陈平曾上书汉武,敢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而今朕也要说,敢明犯我大宋者,有债必偿。”
“臣遵旨。”程琳躬身领命,又接着建议道:“官家既然与安乐侯意见一致,那就用这数十万俘虏来修建铁路。不过,臣以为这数十万俘虏修建铁路,朝廷需有计划才是。这数十万俘虏不能白养着,需物尽其用人尽其力。而且,只修一条铁路,实在是有些少了。”
官家赵祯与范宇两人对视一眼,这三司使程琳刚才还在悲天悯人,现在转眼便要将人的骨头都轧出油来。
不过,程琳的话也确实有道理。数十万的俘虏修建从洛阳到长安的铁路,怕是用不了多久便能修好。只是修好了之后,总不能白吃饭吧。
总要让他们接着干活,才能使得朝廷的利益最大化。
范宇的目光看向官家身旁的大宋地图,官家赵祯也看向身边的地图。
“两位卿家近前来,与朕商议一下,接下来修建哪里的铁路好些?”官家赵祯对范宇和程琳招了招手道。
范宇和程琳来到官家近前,三人一同盯着大宋的版图。
如今大宋的版图很大,比之大唐之时也小不了多少。
北界在燕山,南界在交趾。东边临海就不用说了,可西边却是已经到达了河中的阿姆河。
无论是南北还是东西,都已经达到万里之上,实是让人觉得庞大无比。
这么大的版图,三人盯着看了半天,皆有种无从下手的心虚之感。
若是要将铁路修的四通八达,那得花多少钱财才成,五亿贯、十亿贯?用多少时间才成,五十年、一百年?
官家赵祯首先咳了一声道:“眼下已经定下了洛阳到京兆府,这条线不变。汴梁这里,距离密州市舶司不远,亦可修建一条铁路,使得海外种种货物,可直送京兆府,这条线可算经过洛阳的东西方向的铁路。既有东西,亦须有南北的线路才是。北边要到幽州城,南边须过江陵、长沙、最后以达广州。两位卿家,以为朕这般安排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官家安排自无不妥,有了东西线,再有南北钱,则洛阳为天下之中心,正可为极盛之地。”程琳立时点头,接着又道:“可是这些新修的道路,只是南北一线,怕不就有上万里。这、这要耗费多少钱财才能修成?”
范宇想了想,现在要不要祭出债券这个大杀器?但转念一想,铁路还没显示出更大的作用,也没被大宋的有钱阶层普遍知晓认可。若是现在放出债券的话,怕是会遭到冷遇。
倒不如先修着铁路,等里程长了,其作用凸显出来。等那时再卖债券筹集资金,便是件非常容易之事了。
“官家的安排很是妥当,臣以为并无半点瑕疵可以指摘。”范宇也开口道:“程相公所担心之事,却是担心的早了。我以为,东西一线,西面其实是可以修到河中的,但是我们先修到京兆府便可。南北一线,我们也是一样,不必一次修完。手中有多少钱,便先修多少钱的铁路,总之是接连不断的一直修就是了。”
官家赵祯点头道:“安乐侯说的对,既然此事不可一蹴而就,那便先修着就是。总有一日,我大宋的铁路会四通八达,兵甲粮草无不可至。”
第1070章 我答应你们
就在大宋君臣商议铁路的建设之时,远在中京大定府的耶律重元与萧惠君臣,却是商议着如何平乱。
拔思母部和白鞑旦部的叛乱,如今已经持续了一年之外。而大宋燕云路的杨文广,却是集结重兵于宋辽如今的边界,使得辽国不敢轻举妄动。
耶律重元看着下面传来的奏报,而萧惠坐于耶律重元的对面。
“萧卿,拔思母部与白鞑旦部这近一年来,所做所为实是已经动摇了我大辽的根基。如果不能将之剿灭,以我大辽如今的情形,怕是终究会分崩离兮。”耶律重元颇为忧心的道。
萧惠立时躬身道:“陛下,之前只不过是我朝对此没有准备罢了。这一年来,我们也没有闲着。郭喜不但进一步改良了火器,还已经积攒下了相当多的火器,而且我朝也已经训练了不少的新军。如今,只须陛下一声令下,便可集结新军,前去讨伐拔思母部和白鞑旦部。即便对面的杨文广手下握有十万宋兵,亦不能对我朝造成更大的威胁。”
耶律重元微微挑眉,“这么说来,我朝如今若要将拔思母问和白鞑旦部讨平,已经不成问题?”
“陛下,我朝若非宋国陈兵边界,讨平拔思母部与白鞑旦部,本就不是问题。如今不过是向宋国称臣,缓冲了一些时间,自然便可招募了一批新军,以行其事。只要陛下点头,我朝便可出兵讨平拔思母部与白鞑旦部。”
耶律重元皱眉道:“萧卿,此事不可轻忽。这一年来,我大辽麾下各部,多有蠢蠢欲动者。若是不能让这两部迅速讨平,恐怕后果会更加严重。若是可以的话,朕打算御架亲征。”
“陛下如果御驾亲征亦无不可,此事臣去安排便是。”萧惠微微笑道:“多了没有,十万大军还是有的。”
“好,那就十万大军。”耶律重元点头道:“朕要亲征两部!”
过了十余日,十万辽国新军集结于中京大定府外。辽皇耶律重元于城外点兵,诸军肃然听令。
在耶律重元的一番激励之后,辽国新军士气高涨。
大军出中京,从草原行军二十日,到达岱海东北二十余里。
斥候来报,说是岱海拔思母部老营并无多少戒备。
耶律重元当即下令,全军直扑拔思母部老营。
十万辽国新军杀到拔思母部老营,使得毫无防备的拔思母部老营的妇孺几乎一网成擒。
耶律重元下令,不让新军对于这些拔思母部的妇孺杀戮,而是押着这些妇孺一路向着丰州而去。
此时丰州的格日勒已经收到了岱海老营被辽军袭击的噩耗,又惊又怒不足以形容其心情。
原本一帆风顺的事情,突然之间便遭到了迎头痛击,实是让格日勒很是不适。
虽然老营被袭击,但是拔思母部的精锐,都在丰州城中。
格日勒当即,召集了儿子呼斯愣和白鞑旦的族长乃仁台议事。
三人齐聚一堂,格日勒便指着地图道:“呼斯楞,辽军在一日之前,突然袭击了我们在岱海边的老营。如今很快便会到达丰州城下,你觉得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乃仁台是刚刚听说这个消息,不由立刻睁大两眼。
呼斯白愣听到了老爹的话,立时便挑起双眉,“辽军袭击我们的老营,想必是要扶持我军的家眷,逼迫我军大部人马投诚。我以为,在辽军还没到来丰州城之前,我们应该放弃丰州城。”
乃仁台听着女婿的话,十分不解的问道:“呼斯愣,这座丰州城可是我们立足的基础,如何能够放弃。若是其他部族以为我们两部不行了,怕是便会纷纷反叛。”
“我们两部反辽的基础,可不是这些中小的问话。”呼斯愣头脑极为清醒,他分析道:“如今我们军中所用的火器和粮草,皆是宋国交易给我们的。这是宋国有意扶持我们两部,对辽国形成牵制。如果我们放弃丰州城,而被辽军所占据,那时宋国会如何想?父亲、岳父,若你们是宋军官家,是继续支持我们两部,还是不闻不问,任由我们两部自生自灭?”
格日勒不由沉默了半晌,才缓缓道:“若我是宋国官家,必然不会放弃我们两部。”
乃仁台想了想,也道:“不错,宋国若是不管不破我们两部,便无人来牵制辽国。那么宋国的压力便会大增,宋国官家定然不会如此做。”
“所以,我们不必死守丰州城。”呼斯愣道:“我们与辽军定然有所差距,死守此城并无多少生路。反倒不如放弃此城,我们到草原上去,更能给辽军造成麻烦。”
“辽军此次派出十万大军,虽然俱是新军,可是亦非我们可比。”格日勒道:“我们各部的人马,缺少统一的操练,与辽军正面交战,必定会吃亏的。即便是守城,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呼斯愣所说不错,只有弃城与辽军周旋,方可使之头疼不已,最后知难而退。”
乃仁台看着这父子两人,“若与辽军周旋,又该如何周旋?”
格日勒狠声道:“我拔思母部的妇孺尽在辽军裹挟之下,我部人马怕是不能与之交战。否则的话军心士气会受影响,反而坏事。所以,此事只能拜托你们白鞑旦部才行。”
呼斯愣也点头道:“岳父,此是非常时期,只能由你白鞑旦部不断偷袭辽军才行。我们父子可去东胜州,向宋国求援。即使宋国不会轻易出兵,亦可支持一些兵器甲胄和火器。这样一来,我们不旦不会被削弱,反而有可能更加壮大。”
这父子两的意思,乃仁台是听明白了,居然是想让自己的白鞑旦部出力。
“让我们白鞑旦部出力也不是不行,但是你们要将军中的火器,都交给我部使用。”乃仁台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这个要求提出来,格日勒与呼斯愣父子两人不由面面相觑。
他们拔思母部的壮大,全靠的是宋国火器,若是都交给白鞑旦部,岂不是为白鞑旦做了嫁衣?
格日勒只是皱眉,但是呼斯愣却点头道:“岳父所说的在理,那火器便都交予你们白鞑旦部就是。但是有一个条件,你们白鞑旦部兵人马,必须将我拔思母部的妇孺救出才行。”
乃仁台知道此事极难,但是想了想,还是点头道:“我答应你们。”
第1071章 居然是双赢
格日勒父子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却没想到乃仁台会这么轻易的便答应下来。
呼斯愣开口道:“岳父,此事并非儿戏,可是不容易做到的。”
“难不难,总是要做才知道。”乃仁台笑道:“若是辽军来攻打丰州城,他们不知道我们会弃城而去,必然会将你拔思母部的妇孺置于后军。只要我白鞑旦部出兵稳准狠,辽军又如何能护得周全?不过,丰州城中,还是要留些人马,摆出拼死抵抗的样子来才行。”
格日勒咬了咬牙道:“若是这样,城中可留一些拔思母部的人马。只是希望乃仁台兄弟,你尽力将我部的妇孺都救出来才是。”
“只要你我两部尽心合力,这件事自然成功的可能不小。”乃仁台点头道。
辽军行至距丰州城还有五十里之地,便与白鞑旦部的斥候相遇。
而后白鞑旦部的骑兵便越来越多的出现在辽军周边,不断的对辽军进行骚扰。
丰州城中,格日勒父子则将所有的火器,都交给了的鞑旦部。只留了三千人马于城中,城头多插旗帜。
拔思母部的大部人马,却是向南撤去,进入了大宋的境内。
而格日勒与呼斯愣父子两人,更是带着百余随从,去了东胜州向大宋求援。
耶律重元亲率十万辽国新军而来,对于收复丰州并无半点怀疑。
即便不断的受到白鞑旦部骑兵的骚扰,亦没有动摇耶律重元的半点信心。
在耶律重元看来,这所谓的两大部族,不过是土鸡瓦狗一般,根本不可能对辽军造成任何的威胁。
若是以前,耶律重元的看法也没有错。两大部族加起来,也不会是辽军的对手。
但是这两大部族的背后,却是有大宋的支持,其实力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丰州城上旗帜飘扬,显示出城中有些许多兵力,而且防备极严。
辽军的斥候已经将消息送回辽军中军,报与皇帝陛下得知。
耶律重元看着手中的消息,对于丰州的情形不过嗤之以鼻。这种阵仗在辽军面前,实在算不上什么。
辽军对上宋军,或许占不得上风。但是对于这两个部族,并不是多大的问道。
只要宋军不出兵相助,这两大部族哪里有资格与辽国大军相抗。
而且那些两部骚扰的骑兵,更是让耶律重元觉得,这是两部没有了办法,只能选择迟滞自己大军。
只要自己麾下这十万辽军到了丰州,便可将丰州城一举夺下。
夺下丰州城之后,再剿抚并用,不需一年时间,便可使得草原各部的叛乱平息下来。
待辽军来到丰州城下,便看到了丰州城上严阵以待的模样。
耶律重元仍然对于两部所摆出来的这个样子并不在意,只要对方不逃走,对于耶律重元来说,便不是问题。
若是这两部的人马逃了,辽军反而不太好办。
对方十余万的各部人马逃散于广阔的草原,辽军即使战力强悍,也不好去抓捕。
惟有这些叛军聚集于一处,才好一网打尽。
如今辽军的攻打城池,与宋军基本相同,那就是用火药将城墙炸开一段。
这种事白天自然是不好做的,所以当晚辽军才出动了两队人马,悄悄的摸到了丰州城下去埋藏火药。
然而耶律重元不知道的,却是白鞑旦部的两万骑兵,也已经来到了辽军大营的后方。
乃仁台并不知道辽军会在夜间派人炸城墙,但是乃仁台却是已经答应了格日勒父子,要将拔思母部的妇孺救出来。
就在辽军派出两队人马,前往丰州城下埋藏火药之时,白鞑旦部也已经在两里之外,对着辽军的大营架好了火箭弹。
在乃仁台的一声令下之后,上万枚火箭弹便在夜空划出了一道道的火光。
当辽军看到天空中的火光之时,便知道不妙。
可是这已经晚了,那一道道密集的火光刹那之间就变成了索命的雷霆,一个个的落到了辽军的大营之中。
耶律重元没有想到,自己的大军居然会受到偷袭。
但是这些已经不太重要,重要的是要在敌袭之下控制住局面,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
他立时派出自己的亲军,将大营之中乱跑的新军给拦下,并且将其一队队的带出大营。
这样一来,才可使得辽军尽可能的保存住实力,也使得耶律重元不会无兵可用。
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辽军却已无力控制那些被抓来的数万妇孺。
趁着夜色,那些拔思母部的妇孺,也纷纷逃散。
在这个时候,白鞑旦部的两万骑兵也冲杀到了辽军的大营。
一场混战就此在夜色之下发生,双方在夜色之中厮杀了许久,而后乃仁台才命人鸣金收兵而去。
这一场乱战,辽军的损失不小,足足伤亡了三万余人。
而抓来的拔思母部的妇孺,则是逃了个精光。
拔思母部的妇孺其实死掉了数千人,在夜色中不辨方向逃散的有上万人。
真正能被白鞑旦部接走的,其实也不过两万余人左右。
这一战对于拔思母部来说并不圆满,但是对于白鞑旦的乃仁台来说,却是达到了目的。
乃仁台之所以答应的如此痛快,便是考虑到了自身的利益。
若是拔思母部因为妇孺之事,在辽军的进攻之下土崩瓦解,则白鞑旦部必然孤掌难鸣。
所以为了使得拔思母部不为辽军所破,乃仁台便答应了解救拔思母部的妇孺。
当然,乃仁台并不是真要将拔思母部的妇孺全部解救,这根本不可能作到。
他要的,只是将其大部救出来,或是使得拔思母部的妇孺尽皆死去,使得拔思母部没有了退路,他的目的便可达到。
这样以来,白鞑旦部便不用担心拔思母部会被辽军所威胁,从而不会使得他们这个反叛的联军实力减弱。
格日勒与呼斯愣父子,对于乃仁台的想法并非不清楚。
但是这两父子身为拔思母部的族长与少族长,却是不能如乃仁台这么做的。
双方各有各的算计,于是便有了这个结果。
乃仁台这一场夜间的偷袭,可算是一场漂亮的突袭之战。不但使得辽军受到了不小的损失,还救出大半的拔思母部妇孺,结果也算比较圆满。
而丰州城的城墙,也被辽军用火药炸开。
令人可笑的是,双方都达到了的目的,居然是双赢。
第1072章 敖包山
乃仁台一得手,便带着被救出来的这些拔思母部妇孺向绕向大青山以北。
白鞑旦部的骑兵们在后方断后,边走边战。
而此时耶律重元见到丰州城被炸开城墙,对于袭击后方解救妇孺的白鞑旦骑兵,就认为是叛军是为了干扰辽军夺城。
因此耶律重元不但没有派兵去夺回那些拔思母部的妇孺,反而命人加紧了夺取丰州城。
丰州城中的三千拔思母部人马,见到城墙被炸开,也并无多少抵抗之心,直接便从南门逃走。
而拔思母部的大队人马,这时已经来到了大宋境肉的东胜州城外扎营。
此时格日勒和呼斯愣父子两人,正在城中与火山军指挥使江佑亭见面,讨论宋军出面,帮拔思母部击退辽军之事。
江佑亭得知拔思母部准备放弃丰州城,不由吃了一惊。
“岱海王,若是将丰州城放弃,你们便没有了立足之地。接下来,再想夺回丰州城,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江佑亭不由皱眉道。
“江指挥,辽军此次带兵前来的,可是辽皇耶律重元。此人卑鄙的很,先一步突袭了我们拔思母部的老营,绑走了我部所有的妇孺。若非如此,我何至于不与辽军交战,便直接退到宋境来?”格日勒也皱眉道:“如今放弃丰州,也是为了抢回我部的妇孺。只看乃仁台兄弟,是不是肯为我拔思母部出力了。如今他已经带走了我部所有的火器,能不能成,完全在此一战。”
江佑亭啊了一声,接着道:“你们将自己所有的火器,都交给了白鞑旦部?”
“不错,我不能派出本部族的人马,否则一旦被辽军以妇孺为要挟,军心便散了。所以只能求助于白鞑旦部,不得不如此。”格日勒摇了摇头看向江佑亭道:“当初侯爷曾经说过,会让大宋的兵马盯住辽国的中京大定府,使之不敢轻举妄动。如今那耶律重元却是领兵十万前来,实是出乎预料。”
虽然没有明着指责,但是这责怪的意思也很明显。
江佑亭想骂街,但是知道那样毫无意义,反而会坏了与拔思母部的关系。
他只得摆手道:“如今说什么也晚了,辽军肯定是有了其他变化,才敢出兵来攻打丰州。”
“江指挥,不如你带领火山军,与我合兵一处,我们对那耶律重元迎头痛击并夺回丰州,岂不痛快。”格日勒道。
江佑亭不由苦笑道:“我与岱海王不一样,若要出兵必须上报于朝廷。否则的话,便是擅启边衅。”
“若是这样不行的话,江指挥便给我补充一些火器,我与白鞑旦的乃仁台一同出兵。”格日勒看着江佑亭的表情道。
“此事倒也不是不行。”江佑亭点头道:“但是我要先知道耶律重元下一步如何,是不是要从我这里攻入宋境。否则火器给了你们拔思母部,若是辽军打来,我这里岂非没有了火器?”
这话既是推脱,也是实情。格日勒想要空口白牙的将火器拿走,江佑亭是不肯答应的。
格日勒知道想占便宜也不是那么容易占的,便只得道:“江指挥可联系永昌隆商号之人,我部虽然弃守丰州城,但是货物和钱财也都带了出来,即便是购买一批火器,亦是可心的。”
没能从江佑亭手中讨要来火器,他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出钱出货购买。
若说格日勒心中不急,那是假的。
身为一族之长,又是大宋官家亲封的岱海王,曾经风光一时。如今突然之间被耶律重元打成了丧家之犬,这落差可是不小。
而且格日勒心中也很明白,若是自己不尽快显示出拔思母部的价值,怕是宋国都会放弃对他的支持。而草原上的那些中小部族中,怕是也会对拔思母部失了信心。
所以,在格日勒看来,反击还是越快越好。最好能将耶律重元困在丰州城中,然后将其活擒才是。
耶律重元轻松夺下了丰州城,进城一看却基本已是一座空城。
城内的府库中的粮草钱财,全部都已经被拔思母部搬空,就连耗子都闹了饥荒。
不过耶律重元也并不当回事,这都是在预料之中的事情。
他夺下丰州城的目的,并不是单为了夺城。而是要以此城为依托,将手中的这十万辽军用起来,彻底的剿灭拔思母部和白鞑旦部,并震慑草原上的各个部族,重新竖立辽国的威信。
次日白天,耶律重元放出斥候,去搜索拔思母部与白鞑旦部的消息。
两三日下来却发现,周边百里之内,这两个部族好似突然之间凭空消息了一般。
这两个部族可都不是小部族,拔思母部即便损失了不少妇孺人口,可也不下五六万人。而白鞑旦部,也并不比拔思母部小。
两大部族加起来,已经不下十余万人,如何能这样突然就凭空消失?
于是耶律重元的目光,便放到了百余里外的宋境。
看来两大部族反叛,背后一定是宋国所支持的了。以前只是传闻,但是如今两大部族消息不见,只有可能是去了宋境之内。
这样一来,也等于坐实了宋国支持两部叛乱的事情。
耶律重元的手掌握了几次,最后还是舒展开来。宋军的厉害,他是深有感触。数次与宋军交锋,即便辽军也有不少火器,可是依旧屡次战败。
若是自己冒然领兵突入宋境,或许开始之时会占些上风。便是宋军一旦反应过来,自己手中的这十万辽国新军,怕是就要完了。
“来人!”耶律重元将军中的将领都召集过来,“分兵五万人,去南方五十里外的敖包山隐藏。如今拔思母部与白鞑旦部,这两个部族都逃入了宋境。我们没做好准备,不能与宋军轻易交战。不过这两部丢了丰州城,定然不会罢休,他们一定会带兵来夺城。这五万藏在敖包山里的人马,到时便可截断了他们的退路,使得他们无法再逃回宋境。朕的话,你们听明白了?”
“臣等明白!”众将立时答应道。
很快,便有五万辽军从丰州城中出来,直奔入南面的敖包山隐藏起来。
第1073章 漂亮的反击
乃仁台带着抢回来的拔思母部的妇孺,绕过大青山来到东胜州。
得知部族中的妇孺被抢回来,拔思母部的上下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虽然有些妇孺已经失散或是死去,但是这已经无法支援拔思母部的士气,甚至会使得那些失去了亲人的战士作战之时会更加的骁勇。
格日勒又将手中的货物,都与永昌隆商号换成了大批的火箭弹。
做好了准备,格日勒父子便请来了乃仁台,三人商议反击辽军之事。
格日勒道:“此次辽皇耶律重元新领十万大军,来势汹汹。若不将其打退,我们怕是没有安身之处。两部的家小,如今也都迁到了东胜州这边,虽然安全了,但这只是暂时的,并不能长久。若是不能从草原上收购各部的牛羊马匹和和羊毛等物,我们就会无以为继。所以,要尽早将耶律重元击败,并将之赶走才是。”
“格日勒兄长,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尽可说出来。”乃仁台点点头,看着格日勒道。
“我是这样想的。”格日勒看向地图,手指点向丰州的位置道:“耶律重元如今已经占据了丰州城,我们不可轻易前去攻城。若是攻城之时损失太大,反而被辽军消耗了我们的兵力。所以,我们应当以骚扰为主,断了辽军的粮道。耶律重元远来攻打我们,又没能在丰州城里得到补充,想来手中的粮草已经不多。只要我们不断的派出小股骑兵,去岱海以北截取辽军的粮草,他们很快便会支持不下去。”
呼斯愣笑道:“待耶律重元守不下去之时,就只有退兵一途。那时我们再主力齐出,怕是耶律重元也逃不了!”
乃仁台听了这父子俩的话,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并没发现有何不妥。
“好,就这么办!”乃仁台当即表态同意。
次日,两部就各派了两支千人的骑兵队伍,前往岱海以北去拦截辽军的粮草。
共有四千骑兵,分成了四支队伍。其中有一支队伍,正好经过敖包山。
这下可就巧了,这一队千人的骑兵,碰到了辽军五万人马。
基本没怎么交战,便被辽军留下了大半,只剩了百余骑一路逃回了东胜州外的大营。
格日勒听到这些残兵带回来的消息,人吓的出了一身冷汗。
与格日勒一起的乃仁台,还有呼斯愣两人,也同样吓的不轻。
“幸好我们没有冒然去夺丰州城,耶律重元太过狠毒了!”呼斯愣不由擦了擦额头道。
“是啊,若是我们出兵去夺城,定然要派出大半人马。”乃仁台也颇为后怕的道:“若是被辽军截断后路,再来个内外夹击,立时便是死局。即使灭不了我们两个部族,只怕也是个元气大伤的结局。没有十年,都无法恢复。”
格日勒道:“既然这支埋伏的人马已经被我们发现,那就不能再放过。兵贵神速,我们现在便带领大军,先去吞掉这支野外的人马如何!”
虽然格日勒是在问话,可是语气之中却充满了不容质疑的意思。
乃仁台起身道:“这也正是我想说的,已经被发现的陷阱,就不再是陷阱,反而会是我们的机会!”
在东胜州城外的两部大营里,源源不断的兵马被带走。分为两路,一路去了敖包山的西侧,一路去了敖包山的东侧。
城外如此多的人马调动,惊动了江佑亭。
他一打听,便知道了原因,之后立时便去安排东胜州的防务。
这些时日所发生的事情,江佑亭都没敢耽误,都会写成公文上报给枢密院。
除了给造作院的公文,江佑亭还会给安乐侯范宇抄上一份。
当初策动拔思母部与白鞑旦部反叛,就是安乐侯一手安排负责。
而且江佑亭自认投靠了安乐侯,当然不敢忽略了范宇。
格日勒与呼斯愣父子两人带上了拔思母部三万兵力,从西侧抄向敖包山。
他们父子两人来到山脚,也不带人杀入山中。
“看这里的样子,我们使用火器即可。敖包山上的树林甚是茂密,正可用火器放火烧山。”呼斯愣建议道。
“先派人去山里看看。”格日勒一挥手,派了数十名骑兵跑山敖包山。
其余的人马,则被安排下马准备火箭弹。
很快便从山上传来一片喊杀声,证明辽军竟然还在敖包山里。
“世上竟然还有这等人,既已曝露却还死守此地!”格日勒感觉是个大惊喜。
呼斯愣也忍不住笑道:“这倒省了事,正可给辽军吃些大苦头。”
数十骑拔思母部的人纷纷逃回本阵,后面的辽军,不断从山间树林中冲出来,奔向拔思母部大军所在。
“放火箭弹!”格日勒知道,今日可以报了一箭之仇,狠狠的出口恶气。
其实辽军虽然曝露了行踪,这支人马的将领却也没觉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无非由明转暗,算不得多大的事情。
而且,此事是陛下吩咐的,若是跑回去向陛下说自己曝露了?那结果和死也差不多。
正因为辽军将领有了这些想法,便注定了辽军这五万人马,会受到极大的打击。
辽军刚刚从树林中杀出来,便受到了拔思母部火箭弹的迎头痛击。
一阵烟火爆炸之后,辽军便丢下了数百具尸体,纷纷掉头逃回树林。
“给我往树林里面打!”格日勒一当机立断的下令道。
拔思母的火箭弹购自永昌隆商号,与宋军的火器相比,只是在射程上短了些。但与辽军的火器相比,却是强上了不少。
即使辽军用火箭弹还击,却也根本奈何不得拔思母部的人马。反而被拔思母部的火箭弹,在树林中燃起几处火头。
敖包山中的辽军,打不过拔思母部,只能向后退去,以免被山火烧到。
谁知另一侧已经有白鞑旦的人马在等着,双方一战之下,辽军同样被迎头一阵痛击。
眼看着西侧山中大火已经雄雄燃烧起来,并且不断的向东侧漫延。
被困于山中的辽军终究是不得不拼命,疯狂冲杀向了东侧的白鞑旦部人马。
在这等不利的情形之下,辽军大多本就是新兵,一旦遇到不利情形便会惊惶。此时不但不利,而且辽军死伤也逐渐增加。
终于辽军再也维持不住,全军瞬间崩溃。
许多辽军都弃了马,从未曾起火的山地翻山而逃。
五万辽军,在两大部族的夹击之下,连一个时辰都没能坚持下来。
对于两大部族来说,这场胜利极大的鼓舞了人心,是一场漂亮的反击。
第1074章 得到了重视
敖包山相距丰州城并不远,顶多也就不到四十里。
格日勒与乃仁台两边一会师,没有多留很快便撤回到了东胜州的大营。
耶律重元得到消息,只留了一万人守城,自己则带了四万人前去救援敖包山的伏兵。
可惜半路上便遇到溃兵,告之敖包山战败,五万大军已经溃散。
耶律重元无奈,只能派出斥候打探,收拢溃散的人马。
到最后也只收拢了一万余人回来,其余人马不是战死就是溃逃无踪。
吃了这么大的亏,耶律重元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让斥候进入宋境,打探拔思母部与白鞑旦部的所在。
东胜州城之外,好大两部好大的两片大营,辽国斥候次日便回报了两部所在。
耶律重元得知两大部族将大营安在了宋国东胜州城之外,不由破口大骂。
拔思母部与尔白鞑旦部简直是无耻,宋国也非常无耻!
不过耶律重元也有办法,当即下令所有骑兵共计三万余人整装待发。
丰州城中,还留下了三万多人守城。
当天天色刚刚擦黑,这耶律重元便带着三万骑兵出动,直接杀奔东胜州城外的两部大营。
在出发之前,耶律重元便叮嘱全军,“我们此次出兵,并非是大辽官军,而是草原上的谟葛失部。那白鞑旦与拔思母部,与我们谟葛失部乃是世仇,此次突袭这两大部族,就是为了复仇!”
辽军骑兵将士的士气,原本已经因为前日里的大败而变的低落不少。如今听了陛下的话,却是不由得全军都发出哈哈大笑声。
这个借口好,宋国支持拔思母部和白鞑旦部叛乱,那我们大辽官兵,便冒充谟葛失部复仇。
大家半斤八两,谁也挑不出谁的毛病来。
从丰州城到东胜州,两地相距百余里,直到午夜时分辽军才来到东胜州外二十里处。
在这里,也已经可以借着月色,看到前方一大片黑沉沉的营地。
“大家分散出去,各自将火箭弹对准了这两部的大营。三波火箭弹之后,我们便退至敖包山。在宋境之内不得恋战,待两部的人马追来,再做打算。”耶律重元下令道。
按理说突袭之后,耶律重元完全可以带兵冲入两部的营地大杀特杀。但是这是东胜州城外,城内便有上万宋军。
一旦宋军出来与辽军纠缠,即使辽军能走,也会使得宋军有所死伤。
那样的话,宋国不可能忍气吞声,辽国也更不可能低头,宋辽之间的矛盾便会升级。
很快,夜空便被辽军的火箭弹发射时所发出的火光照亮。上万枚火箭弹,如流星天降一般,纷纷落入了前方的两部营地之中炸开。
“我谟葛失部前来复仇,这不过是给拔思母部与白鞑旦部一点小教训算是利息,若再敢侵犯我部,定要让你们两部完蛋!”耶律重元当即带头大喊道。
其余的辽军听到陛下如此呐喊,立时纷纷起哄,一同跟着冒充起谟葛失部叫骂不休。
而后耶律重元便带着两万辽军快速退出,却也不再管两部大营之中如何。
上万枚的火箭弹打到了拔思母与白鞑旦的营地之中,当场便死伤了数百人。但这都不算什么,更多的则是爆炸引起的火焰使得营地之中起了数处火头。
两部的营帐基本都毛毡所制,还有营中堆放的草料。这火头一起,便烧的极快。
格日勒与乃仁台两位族长惊起,立时便组织人马摆出防御姿态,而后便是命令族人急忙救火。
城外两部大营受到了这样的打击,东胜州城中的江佑亭也吓了一跳。
他当即带了数百人马出城,前去查看。
当江佑亭与格日勒、乃仁台三人聚到一起之时,才得知了大概的情形。
据值夜的兵士所说,对方自称是谟葛失部前来复仇,却只是放了许多火箭弹,便匆匆逃走。
格日勒与乃仁台两位族长面面相觑,谟葛失部怎么可能来到这里?据两人所知,谟葛失部远在北方两千里外。虽说与两部产生过小矛盾,也只不过是双方的部民争夺草场之时,发生过一些小冲突,要说深仇大恨却是没有。
为了一点小冲突,这谟葛失部便横跨两千里,前来偷袭两大问话,那不是神经病吗。
“依我所见,这定然是辽军所为!”格日勒当即断然道。
乃仁台的脸色气的铁青,“江指挥,你看到没有,辽军根本不将宋国当一回事。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这是故态复萌啊!若是宋国不再有所表示,恐怕过不了数年,又会有辽军南下打草谷!”
明知道乃仁台的话有激将之意,但是江佑亭也不能不承认,对方说的有些道理。
“两位族长,我大宋与你们草原不同,我虽为守将,便是却不可擅自出兵。”江佑亭道:“即使是出兵,也要向朝廷请示方可。我宋国与辽国接壤之地不下两万余里,可不能因为我的一时冲动便战火处处。至少,现在是不行。”
江佑亭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乃仁台张了张嘴,却是不能再说什么。
大宋可是他们身后的支持者,而且两部的营地受了损失,还需大宋扶持才行。
“乃仁台我的兄弟,既然敌军已经逃走,我们便追上去。”格日勒对乃仁台道:“趁着他们自以为沾了便宜,我便随后追杀,定然会给这些辽军一个狠狠的教训!”
“也只能是这样了!”乃仁台当即点头应下。
两人回到营中,只留了老弱继续救火,便带着四万人马追了上去。
江佑亭回转城中,便提笔给枢密院和安乐侯范宇写信,将此地之事上报。
在所写的公文内,江佑亭表示了自己的担忧。以辽军这般大胆所为,怕是大宋与之交战,也只是时间问题。
若是不早日做些准备,怕是到时会吃亏。
而且拔思母部与白鞑旦部,在江佑亭看来,根本就不是辽军的对手。若是没有大宋军队带领提携,估计用不了多久便会被辽军剿灭。
到那时,大宋再与草原上做生意,只怕便没有了信得过的代理人。
他的这两件公文,不过五日便送到了洛阳城中。在枢密院和范宇那里,都得到了重视。
第1075章 十分没品的恶棍
范宇看到江佑亭专门给自己来的信,便知道这家伙有心了。
前几日便收到了江佑亭对于耶律重元亲征拔思母部与白鞑旦部的通报,已经引起了范宇的注意。
这一次又在信中提到,耶律重元居然冒充谟葛失部突入宋境,事情就更加严重。
对于辽国,范宇原本觉得夺回燕云十六州,又有拔思母部和白鞑旦部叛乱牵制,辽国只怕内部压力会大增,甚至会分崩离兮。
可谁知道这耶律重元竟然能挺过来,不但将内部矛盾化解,还悄悄的招募了新一批辽军,更是将拔思母部与白鞑旦部打的逃入宋境。
在范宇看来,以耶律重元的才能和辽国的实力,拔思母部和白鞑旦部,怕是起不到多少牵制辽国的作用。
若是大宋再不伸以援手,这两大部族会被辽军给灭了。
如果这两大部族被灭,只怕辽国又会对大宋有新的动作。
耶律重元这家伙当初有多顽劣,如今做了皇帝就有多精明,他一定不会让大宋平安的发展。
而在东胜州的那一晚,自两大部族的营地被辽军突袭之后,格日勒便与乃仁台带了四万人马前去追击。
在天亮之时,这四万人马便到了敖包山,正看到一队两千余人的辽军骑兵往丰州城而去。
格日勒与乃仁台立时大怒,当即不管不顾的便领兵追了上去。
四万骑兵在平原上狂奔,情形极为壮观,直将前方的两千余骑兵吓的夺路而逃。
甚至这两千辽军骑兵,连丰州城都没敢进,只是绕城而过。
两部的大军来到丰州城下,却是不能再往前去了。
“格日勒兄弟,我们既然已经来到了丰州城,何不攻下此城?”乃仁台看着丰州城道:“辽军已经损失不少人马,只要我们将城破了,这一仗也就胜了。那原来被辽军炸出来的缺口处,我看修补的并不坚固。”
格日勒却是皱眉道:“不对,昨夜辽军打出上万枚火箭弹,但是刚才那些骑兵才不过两千之数,辽军定然不止这些人马,我们快撤!事情不对!”
乃仁台也反应过来,虽然不知道辽军想要干什么,但是肯定是对己方不利。
“我们要原路撤回吗!”乃仁台问道。
“不,我们要绕过丰州,去北边,再绕大青山回去。否则的话,背后可能会有埋伏。”格日勒也是久经战阵,明知道按自己所说的要绕上好远一段路,但是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要绕一绕的。
只是在两部的四万骑兵刚刚打算绕路的时候,丰州城的辽军便已经出城列阵。
而原本逃走的两千骑兵,也出现在丰州城下。
这说明辽军已经看出来两大部族军的意向,立刻便作出了安排。
乃仁台不由皱眉道:“格日勒兄弟,看来辽军是打算纠缠住我们。不可腹背受敌,我们回头走吧。”
“也只能如此了。”格日勒知道不能再优柔寡断,当即命令两部骑兵掉头而走。
但是这时也已经晚了,后方已经传来隆隆的马蹄声,一排排一队队的辽军骑兵,出现在格日勒与乃仁台的视野里。
耶律重元看到两大部族的四万骑兵,都进入了自己的包围圈,此时不由得哈哈大笑。
“想来大伙奔波一夜,都已经有些疲劳。”耶律重元笑道:“消灭了两部的人马,便回去睡觉。”
身为辽国皇帝,耶律重元越是说的轻松,就越是能鼓舞麾下将士们的士气。
听到陛下说的如此轻松,好似吃饭喝水一样,辽军众多将士无不哄然大笑。
“冲!”耶律重元当即大喝道。
得了陛下的命令,辽军如同开闸的洪水一般,猛扑向对面的部族军。
而在两大部族军的后方,丰州城下的两千辽军骑兵,也猛然杀向他们的背后。
丰州城中出来的辽军步卒枪兵,也同样排列着整齐的阵列,向两大部族军压来。
两大部族军虽然名义上称之为军,但是实际上,平时也只不过就是牧民。
相对于受过训练的辽军,无论是军纪还是战力,都差了不止一筹。
看到辽军的这等汹汹气势,无不胆颤心惊。
格日勒咬牙切齿道:“辽人奸猾!耶律重元小儿更是无耻之极!如今只有冲破敌军的军阵才有活路,大伙随我杀出去!”
乃仁台提刀策马,紧紧的跟在格日勒的马后。
虽然两大部族的人马比辽军骑兵多了一倍,但是这战力实是不敢恭维。
双方的人马冲撞到一起,两大部族的骑兵几乎是一触即溃。
带人冲上去的格日勒与乃仁台,如同飞蛾扑火一般,陷入到了辽军的骑兵围攻之下。
可怜两大部族,一时冲动之下不查,中了耶律重元的埋伏,被辽军乱刀分尸。
这一战不到一个时辰就完全结束,能逃出去的两大部族骑兵不到一万人。
其余的骑兵不是战死就是被俘,实是一场两大部族惨败的决战。
待俘虏辨识出被乱刀砍死的两大部族族长,耶律重元实是高兴的无以复加。
能一战将这两位族长杀死,这两大部族对辽国便再也没有威胁。
若是敢于回到草原,不用辽军出兵,只怕也会被草原上其他部族当成肥肉瓜分。
“只将我大辽将士的尸身收敛便可,其余的尸体就扔在这里,警告那些对我大辽有觊觎之心的家伙们。”耶律重元只是淡然的看了尸横遍野的战场一眼,挥了挥手便人回城。
快到丰州城下之时,城上城下的无数辽军,不禁欢呼万岁一片沸腾。
耶律重元与大宋交战失败所受到的一些质疑,如今又用一场大胜再次证明了自己。
而且这一次,可是连夜偷入大宋境内奔袭,回程又再次埋伏于敖包山,战术运用实是了得。
但是耶律重元一回到自己的临时行宫,便眉头紧皱。
两大部族的背后乃是大宋支持,如今两位族长被杀,怕是大宋不会轻易就这等放过。
原来大宋如何看待辽国,现在耶律重元便如何看待大宋。在他眼中,大宋就是个恃强凌弱十分没品的恶棍。
哪怕自己的辽国已经向大宋称臣,可宋国依旧不依不饶的支持拔思母部叛乱,实是龌龊的很。
第1076章 殿上无声
大宋朝廷收到了辽军丰州异动的公文,虽然引起重视,但是朝廷并没有明确的应对之策。
然而数日之后,又收到了辽军突袭东胜州城外拔思母部与白鞑旦部的消息。
这虽然使得枢密使王德用十分愤怒,可是也只是愤怒而已。王德用向官家上书,请派兵于东胜州,伺机反击辽军。
但是当王德用的上书刚刚递上去,便又传来拔思母部与白鞑旦部,这两大部族的主力人马,被辽军剿灭。而这两大部族的族长,都死于丰州城下。
这下子不再只是枢密使王德用坐不住,就是向来对武官不屑的政事堂,也有些坐不住了。
大宋朝堂上下,都知道拔思母部与白鞑旦部,乃是朝廷用来牵制辽国的。
谁成想这两大部族本来已经反叛了两年之久,却突然之间便被辽国所剿灭。由此可见,辽国为此事也是处心积虑了。
这两个草原部族的主力被灭,对于大宋来说也是一种损失,等于少了两个在草原上的代理人和打气。
大宋现在可算四海升平威震八荒,官家赵祯如今正是意气昂扬之时,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
以前那种怕事的苟安于现状的风气,早已经一扫而空。
官家赵祯立刻便召集了诸位相公入宫议事,自然也少不了安乐侯范宇这个招揽两大部族的主事人。
众人齐聚于崇政殿内,讨论如何应对辽国的这种挑衅。
王德用身为枢密使,第一个出列道:“官家,臣请派兵驻扎于东胜州,以防辽军再作进一步的入寇。若是敢来,可予当头一棒,使其得个教训!”
吕夷简也出列道:“官家,臣以为可向辽国去国书,予以斥责其派兵越境之举,并向其提出赔偿才是!”
官家赵祯对于两人的话,都觉得有道理,不由点点头,又看向最后面的安乐侯范宇。
“安乐侯,当初拔思母部与白鞑旦部,都是由你招揽而来。如今辽军将两大部族的族长杀死,又剿灭了两部的主力人马。你觉得,接下来应该如何应对。”官家赵祯问道。
向官家赵祯微微一躬身,范宇的目光在诸位相公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到了三司使程琳的身上。
“官家,臣想问一问程相公,这一次夏赋和商税共收取了多少钱?”范宇问道。
三司使程琳不由皱眉,安乐侯这么问,就是不怀好意,摆明了在算计国库之中的钱财。
不过看到官家正看向自己,露出询问之意,却也不能不说。
“如今夏赋加上商税,共计收上来九千三百万贯。”程琳却也是不甘心,接着道:“但是,如今三司下属的铁道司正在按官家的一横一纵要求修建铁路,还要应付朝廷其他日常开支,实是不敷使用。”
范宇哈哈笑道:“程相公何必如此,铁道司不是已经将铁道运输收入抵押给了永通钱庄。不如再将新建的路线抵押给钱庄,便有钱了。”
程琳几乎气炸了,朝廷在前边和老黄牛一样干,结果最后都便宜了你们这些权贵私人?
不过当看向官家也在看他,程琳才想起来,这些东西可都是官家的,怎么算都无可厚非。
“安乐侯,朝廷已经欠了够多的债务,岂可一再抵押。否则的话,这天下还有朝廷什么事。”程琳只是摇头道。
范宇笑道:“这天下本就是官家之天下,无论是朝廷,还是官家的商号钱庄,最后还不都是给官家做事。这天下没有朝廷什么事,却是从何说起,难道官家还能不用朝廷而治理天下吗。程相公想的多了,不如建立一些信任才是。”
在话在官家听来,也没有什么不对。对于官家赵祯来说,本就是左手倒右手的,实在是没什么区别。
朝廷是老赵家的,商号和钱庄也是老赵家的。再说这只是抵押,又不是直接换了东家。
“安乐侯,你总是惦记着国库的钱干啥?”程琳实是忍无可忍的问道。
范宇听到程相公的问话,便向官家一拱手道:“官家,现在程相公问臣为什么惦记着国库的钱,臣便在这里说一说。国库的钱,并非是存的多了,便是好的。这些钱只有花出去用出去,才算是给朝廷做了事情,才能体现其用处。否则的话,朝廷哪怕存上十亿贯钱,却是许多事情都不做,岂非本末倒置?”
道理大家都能听明白,可是总感觉,安乐侯这家伙说的与大伙的认知有所不同。
“五口之家,尚知家有余粮心中不慌。朝廷要兼顾天下这么大,岂能不留着钱来急用?”程琳不禁反驳道:“安乐侯你问三司有多少钱,到底要做何用处!”
这时程琳才觉得,似乎大伙儿已经有些偏了楼,便急忙将话题扯回。
“臣希望官家向辽国出兵。”范宇对官家赵祯一拱手,沉声道:“如今我朝已经将新西夏覆灭,李宁令哥也暴毙于押解的归途。臣发现,我大宋军队的战力和国力,皆已远超大唐之时。而今官家所领之土,尚不及唐时。辽东乃大唐故地,而契丹当年亦不过是大唐部属之一。辽国向来不服我朝,即便称臣,亦灭杀我朝所封岱海王格日勒。如此作为已与反叛不臣无异,难道朝廷还须容忍于他吗?”
“辽国乃是当世大国,岂可轻举妄动?”吕夷简不由吃惊道:“当去国书斥责,命其赔偿,以弱其国力。以去耶律重元之威势,使其国中贵族不满,而后缓图之才是。”
“若我朝实力不济,自可缓图之。”范宇对官家赵祯躬身道:“可如今我朝又哪里实力不济了?唐灭东突厥不过半年,即便辽国比东突厥强一些,也非常有限。臣担心的是,我朝有了新式火器,辽国很快便有了新式火器。若是不趁着现今火器远超辽国之时将其覆灭,只怕将来其火器突破反超,转眼便是我大宋的惨祸了。”
范宇的话很是惊人,但是并非没有这种可能。史实之中,便是中国人发明火药、火枪、火炮。传出去之后被反超,反而使得中国自己在火器上面吃了大亏。
他这么说,一是提醒官家,此时大宋有覆灭辽国之力。二是告诉众人,这个机会以后不知还有没有。三是让官家与诸位相公,都将火器重视起来。
众人听了范宇的话都陷入思考,一时间殿上无声。
第1077章 退守辽阳
枢密使王德用与平章事吕夷简,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
“官家,臣以为安乐侯所言甚为有理。”王德用躬身道:“我大宋身侧之敌,或许不只辽国。但是能对我大宋造成威胁的,便只有辽国一个。若是能借此时机将辽国覆灭,我大宋则无可匹敌。”
吕夷简沉吟了片刻,终于对官家拱手道:“臣觉得,王相公说的很有道理。如果能有把握将辽国覆灭,则我大宋周边俱是小国,再无能威胁我朝之敌。”
范宇趁热打铁道:“官家,一旦辽国覆灭,则四海诸国敢有不臣服者?臣曾想,我中国汉唐以来,凡有敢忤逆之国无不讨灭,从而为万邦来朝之盛世。如今我大宋亦称强盛,又岂容一个辽国在我大宋卧榻之旁酣睡?”
他在这里引用了太祖的话,却是立刻便让官家赵祯有些热血沸腾。没错啊,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如今的大宋兵精粮足,又怕些什么。即便是攻打辽国受挫,也不会比没有收回燕云十六州的时候更差吧。
心中想定之后,官家赵祯便下了决心。
“既然诸卿都觉得辽国碍事,那么我朝便可向辽国送去国书。不但要痛斥其虚伪不臣之心,更是要揭露辽皇无耻的嘴脸。”官家赵祯如今已是个相当成熟的皇帝,套路不浅,“另外政事堂划拨讨辽徼文历数其罪,当使我大宋军民同仇敌忾。”
吕夷简立时躬身道:“臣领旨。”
“至于讨伐辽国的兵马,可由杨文广所部的燕云路、神卫军、天武军为主,共计二十万人马。兵分三路,自东、中、西三个方向攻入辽国,使其首尾不能相顾。”枢密使王德用也急忙接话道:“臣回去便写个章程请官家过目,可否?”
官家赵祯点头道:“可。”
“官家,臣还有一策,可使辽国必然无救。”范宇也拱手奏道:“如今蒸汽机已然用之于船舰之上,即使是跨越千里波涛,亦不过数日可达。吕宋新土往来,如今已甚为方便。臣想,可否调龙卫回密州休养数日。而后从密州出海,自高丽登岸……”
王德用的下巴几乎惊掉,全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如果辽国背后出现了龙卫军这样的大宋强军,只怕辽国上下立刻就是军心大乱士气崩溃。
正面三路宋军,有两路距辽国的中京大定府本就不远,这是必然会将辽军主力看死,使之不得乱动的。
西路的天武军,便可直接杀奔辽国的阻卜大王府,使其在草原上的统治土崩瓦解。再转而进攻辽国的上京临潢府,便可使得辽国侧后方失守。
最可怕的,就是坐船去到高丽登陆的龙卫军这一支奇兵,完全就是从辽国兵力空虚之处,突然之间乘虚而入。
若不是能想象到那等情形,王德用也不乎如此失态。
依安乐侯的这个建议,辽国可就真的没救了。
“如此亦可。”官家赵祯显然也想到了,不由点头赞同道。
接下来的数日,大宋朝廷便向辽国送去斥责的国书。
收到大宋的国书,已经回到中京大定府的辽皇耶律重元,还并不当回事,只以为是大宋气急败坏的表现。
以辽国君臣之见,大宋君臣并非是会主动出击的性子。上一次丢失燕云十六州,也是因为辽国两路攻宋在前,使得大宋上下忍无可忍的结果。
如今耶律重元只不过是剿灭了自家的两部叛乱,大宋又能如何。
可是接下来,从宋境内细作们传来的消息,却是宋军不断的调动。而且大批的粮草,也正通过运河运至河北路和燕云路。
陈兵燕云路的杨文广,则接连数日演兵。各种火器打的轰轰作响,许多靠近宋境的辽人也无故失踪。
大宋闹出来的动静不小,可是耶律重元依旧觉得大宋不会对辽国大打出手。
不过,大宋这般闹法,使得辽国上下也十分紧张。如果不做出相应的应对,大家也并不放心。
所以耶律重元也只得调动辽军,进驻松山州和泽州两地,以策应中京大定府的两侧。
只要宋军来攻,便要面对这两座依山而建的坚城。
一直折腾了快有两个月,就在耶律重元以为宋军只是摆摆样子雷声大雨点小的时候,大宋的三路大军出动了。
杨文广领着十万燕云军,直接杀出野狐岭,杀向松山州城。
而神卫军则在指挥使王坛的带领之下,从澶州出兵穿越燕山,杀向泽州城。
两路宋军一出,就将辽军的兵力看死,使之不得妄动。
但是西面的天武军,却是从东胜州杀到了辽境的丰州城,将刚刚被辽国夺回没有几天的丰州城又夺了下来。被留下守城的两万辽国新兵,除了少数逃走的,其余不是战死就是被俘。
如今大宋修建铁路,所缺的便是人手。这些战俘一个都没有浪费,全部被送到了大后方。
拿下丰州城之后,李惟贤便率领天武军猛扑向草原深处的阻卜大王府。留下两万步卒和辎重在后,他亲领三万骑兵突袭阻卜大王府。
原本兵力只有不到三万人的阻卜大王府,几乎没能作出什么反应,便被宋军杀的死伤惨重溃不成军。
其所部牛羊马匹无数,俘虏也抓了一万余人,阻卜大王府从此消失。
李惟贤没想到会如此顺利,辽军好似在宋军面前都不堪一击似的。
这一路打下来,根本就没费多少力气,基本上都是火器开路,然后一通冲杀,辽军便败了。
于是李惟贤便按计划,待与步卒和辎重队伍汇合之后,稍作补充便又杀向了上京临潢府。
他这里轻松了,可是杨文广的十万燕云军与王坛的五万神卫军,却是异常艰难。
松山州与泽州这两座城,分别拱卫在中京大定府的两边,都是依山而建十分的坚固结实。
即使宋军使用火箭弹、火炮轮流的攻击,却也无法对这等纯由石头建成的城池造成太大的损伤。
而且这两座城中的辽军,皆为久经战阵的老兵,作战经验十分丰富,这就使得十五万宋军顿兵不前。
不过,辽国一方也不好受,中京大定府一夜三惊。谁知道宋军什么时候便会打过来?只靠两座坚城,也不见得能阻挡住宋军。
然而很快阻卜大王府被宋军攻破的消息传来,大定府中辽国朝廷的文官武将们都十分惊恐。
耶律重元知道,自己若是不安抚大家,怕是人心就要散了。
退守辽阳,是耶律重元的唯一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