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苏鲁儿
然而,就在新军将玉门关占据之后的第十日,远在四百里外的肃州,便已经有败逃的西夏兵士逃回,并带回玉门关被破的消息。
肃州这里数里外便嘉峪关,北方六百余里便是西夏设在居延海的黑水军司,而东边三百里则是甘肃军司。
肃州这里驻扎了上万西夏军队,是因为这个位置也是黑水军司与甘肃军司的连接点,一旦丢失便会有些麻烦。
当玉门关的败兵逃回肃州之时,甘肃军司的大将苏鲁儿,正在肃州巡视。
眼下辽国与西夏双方大战正酣,黑水军司因为直接与辽国接壤,却是动弹不得。只有甘肃军司处于后方,压力要稍小一些。
但是甘肃军司也不是没有对手,他们所面对的敌人,便是青塘的唃厮罗。
当苏鲁儿得知他所认为最安全的玉门关被夺,不由吃了一惊。
“这怎么可能,玉门关所对的方向,只有瓜州的归义军。归义军如今暗弱,那曹贤顺对我西夏向来恭敬有加,如何敢出兵攻占我西夏的玉门关!”苏鲁儿却是皱眉道:“我知那曹贤顺胆小怕事,并无进取之心,莫不是归义军被人灭掉了?”
逃回来的败兵惶然道:“将军所言甚是,小的只看到那些家伙的装束都象是宋人。但是宋国远在千里之外,如何能跑到这么远的玉门关来。”
苏鲁儿一下子便站了起来,若是宋人可就有些麻烦。宋军能深入千里,到达玉门关,这便透露出许多信息,说明宋军与青塘达成了某种合议。
而且双方达成的这个合议,定然是对于西夏不利的。
此时辽皇大军兵临兴庆府,可以说西夏已经到了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刻。
任何会影响到两国争端的事情,对于苏鲁儿来说都不可掉以轻心。
“你所见到的这支军队,大约有多少人?”苏鲁儿盯着这名败兵问道。
“小的所见,不过是数百人而已。”败兵忽然拍了拍头道:“他们是从东门冲入玉门关的!”
苏鲁儿听到这支军队是从东门冲入玉门关,便在心中已经认定,这定然是宋军。
“只有数百人,怕是不太可能。”苏鲁儿也是受李元昊所看重的大将,虽然没能去兴庆府参战,但是独挡青塘一线,却也足见信重。
所以苏鲁儿也不是个庸才,他是极有决断的。
“小人只见到数百骑兵挥刀冲入城中,人马俱着皮甲,甚为彪悍精锐。将军觉得,这样的精锐会有多少人?”那败兵急忙问道。
苏鲁儿对于这等小兵原本并无必要回应,但是此时却是因心中有了决断,也不在意道:“这样的兵马至少也要有三千人,才能成了气候。来人,将肃州的人马都集合起来,带足了粮草,我要夺回玉门关!”
他站起身来,大步向外行去。
那败兵也急忙跟了出去,等候安排。
苏鲁儿当即从肃州城中点了八千骑兵和足够的粮草辎重,便带着人马出了城。
在苏鲁儿看来,对方既然是偷袭玉门关得手,定然兵力不会多。也正是有此判断,他才会认为对方只有数千人。
不得不说,苏鲁儿的判断很对。
而此时他要立刻出兵玉门关,便是要趁着对方立足未稳,好一举将玉门夺回。
哪怕一时夺不回,也决不让对方有机会喘息。
即使源源不断的从后方调兵前来支援自己,也不能让背后留下这等心腹之患。
由此可见,苏鲁儿是极果断之人。
兵者,生死之地,存亡之道,容不得半点犹豫。
西夏军队的反应如此迅速,却是让刚刚来到肃州的展昭吃了一惊。
他刚刚来到肃州城里,还没等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便看到一队队的西夏兵士出了西城门。
只一看方向,展昭便知道,这是奔着玉门关去的。
看到这等情形,展昭便知道肃州城中已经没有什么可探听的了。西夏大军要夺回玉门关,将这个消息传回去便是。
在肃州城中展昭找了家客栈休息了半日,便又去城中的集市转了一圈,看着天擦了黑,便牵着马出了肃州的西城门。
他一出城,便纵马沿着西夏大军留下的痕迹追了上去。
直到半夜之时,展昭才追上了已经扎营休息的西夏军队。
展昭将马匹藏了起来,自己便独身一人靠近了西夏营地。
在西夏营外转了一圈,展昭便找到了西夏人的粮草辎重所在。
以展昭的身手,悄悄的摸入西夏营中并无丝毫问题。
取出白日在肃州集市上买的一皮袋子火油,展昭将这些火油淋在了那些粮草辎重上,然后就点了一把火。
展昭如此冒险,其实也是受了曹傅那小子的刺激。小小年纪便能做出那等夺关斩将的果决之事,展昭虽然没表示什么,但是心中着实羡慕。
如今看到西夏大军要去夺回玉门关,展昭便想到了火烧西夏人粮草的办法。
火头一起,展昭便借着营中混乱之时,从西夏营中翻了出来。
虽然有人看到,并且追出,可惜展昭已经跑得远了。
说起来近万人并不算少,可实际上扎了营也不过数十丈方圆之地罢了。
所带的粮草辎重也没多少,被展昭点燃之后,根本就没来得及灭火,便被烧了个七七八八。
苏鲁儿出帐,看一营中的粮草辎重被烧,心中便觉得很不寻常。
很快便从下属的汇报之中得知,粮草是被人放火烧掉的,这使得他眉头紧皱。
放火烧粮草的人,应与夺取玉门关的那些宋军中一伙人,苏鲁十分确定。
对方占据了玉门关之后,便立时派来斥候,甚至在自己刚刚出兵之时,便偷偷摸入营中将粮草辎重给一把火烧掉。
这样的对手,是苏鲁儿从来没有遇到过得,这使得他有种有火发不出的感觉。
明明对方已经接连出手,可是自己这一方却是连吃闷亏。
“粗心大意,遭人烧了粮草。传我将令,回肃州。”苏鲁儿知道自己的快速奇袭的想法已然无用,便直接下令回去。
玉门关虽然紧要,但是对于苏鲁儿来说并不是那么紧迫。若是因为忙中出错,那样反而不好。
想到自己所辖之地,又要面对青塘的威胁,又要想办法夺回玉门关,这让苏鲁儿也是一阵头疼。
展昭此时,却是已经走在了回玉门关的路上。
第480章 曹傅论战
展昭马不停蹄的回到玉门关,便来求见杨文广。
杨文广与狄青正在议事,以圈定新军将来的扩张范围。
两人看到展昭归来,便知道定是西夏一方有了异动。
“展校尉,你可是发现了什么。”杨文广请展昭坐下,便开口问道。
“我于三日之前,发现肃州派出了一支近万人的人马,向玉门关而来。想来是得知玉门关失守,欲要夺回治下。”展昭点头道:“我不知道咱们这里准备的如何,但是总要给将士们一些休息时间。因此,我跟了上去,晚间将其粮草辎重予以焚毁。想来他们若再想过来,便要耽误数日才可。趁此时机,我也能回来报个信,让我新军有个准备才是。”
杨文广与狄青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吸了口凉气。
焚毁敌人的粮草,展昭说起来轻描淡写,但是大家都知道这里面要冒多大的风险。
若是一个不小心,怕是便将自己这条命给扔下了。
“展兄艺高人胆大,真是奇兵突出,是我新军的绝大助力。”狄青不由赞叹道。
“确实,展兄一人便可使西夏近万人退兵,实在是胆色惊人。”杨文广也点头表示同意。
展昭摆摆手道:“我也是新军的校尉,这些事本就是我份内之事,不必如此。眼下西夏军队贼心不死,定然还要有所动作。还请两位将军早拿主意才是。”
杨文广点点头,看向狄青道:“不如将曹傅那小子叫来,他如今也算是出师,听听他有什么意见,如何?”
狄青哈哈一笑道:“那小子就是个坐不住的,一听到西夏军队敢来攻关,定然是要率军出击的。你信不信,他定然会按我所说的来做。”
“先叫来再说,这小子已经成了一柄快刀,该用就要用起来。”杨文广也是笑道。
展昭与曹傅一同夺的玉门关,自然知道这两位所说的没错。
时间不长,曹傅便被兵士给找了来。
这家伙一进门,便看到杨文广、狄青、展昭三人都在。
“三位兄长都在,莫不是有又战事了?”曹傅眉头立时挑了起来,“定然是西夏人不甘心,想要夺回玉门关吧?我算时间,他们也应该收到了消息。若是没有一点动作,那才是奇怪。不如杨大哥将三千骑兵都交给我来带,你们带着步卒守关。我在外面抄了西夏人的后路,若是打的好,将肃州夺下来也不是不可能。”
曹傅还没坐下,便已经嚷嚷着要去带兵夺肃州。这家伙如今能治住他的人不在,可谓是胆大包天。也就是实力有限,若是实力足够,怕是能打到天边去。
即使这样,夺肃州这个计划也是胆大至极。
杨文广看了狄青一眼,只见狄青一脸的笑意,打个眼色,似在示意自己说中了吧。
“就知道你小子不安分。”杨文广摇了摇头,“夺下肃州能做什么?肃州那里北边是黑水镇燕军司,东边是甘肃军司。处于两下军司的必经之路上,如何能守得住。即使守住了,也消耗不起。实际上就是个鸡肋,夺之无用。”
狄青也笑道:“展校尉于三日前,发现西夏军队近万人欲来夺回玉门关。却是单人独骑将他们的粮草辎重给烧了,给我们争取了几日的时间。所以,即使西夏人再来,我们也多了数日的准备时间。要如何来打这一仗,便也从容了许多。依我所见,莫如以消灭西夏军队为主,使其兵力不支最好。至于夺取肃州城,应不在我们的考虑之中。”
“曹傅,你可莫要只知道猛打猛冲。我今日便考考你,若是你知道西夏近万的军队来攻,会如何应对?切记,是以杀伤敌军为主。要打得对方一段时间无力再次征讨玉门关才是。”杨文广看向曹傅问道。
在杨文广与狄青两人的眼中,曹傅虽然是国舅,但也是他们两人教出来的徒弟,因此也才有了考校一说。
展昭也是看向曹傅,这小子的顽劣,他在作带御器械之时便有耳闻,只是后来被范宇给收拾服了,才转了性子。也不知道这个当初的纨绔子弟,如今能有什么奇谋妙计。
曹傅想了想,却是拍了拍脑袋道:“其实,与西夏人大战,要先尽量从中捞取好处才是。若是求稳,便将新军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步卒守城,另外的骑兵由我带领,出城不断的骚扰敌军。使其应接不暇疲于奔命,最终刹羽而归。这个法子虽然稳妥,但是过于保守,最后消灭西夏军的人数也不会太多,而且也不会有多少战利品。”
狄青与杨文广互相对视一眼,却是有些奇怪,难道不应该如此对敌吗?
“曹傅,看样子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却是讲出来听一听,看看是否可行。”狄青不由问道。
曹傅刚才卖个关子,却是早就在等着被追问了。
“我说的这个办法,却是有些冒险。不过,也有相当大的把握。”曹傅嘿嘿笑道:“其实,还是要将新军分成两批。令步卒藏身于民宅之内,而骑兵则从西门离开。将玉门关城门洞开,作出一副我们已经弃关而逃的表象来。若是西夏军队只有万人,他们一旦入城,便大多会成了我军的刀下之鬼。凭借我新军步卒的龙鳞铠,在城中狭窄的街道之上,西夏军队不知道如何能抵挡我军将士。而城外的骑兵,此时只要在城外截杀逃散的西夏军,便可最大杀伤敌军。若是这仗打的漂亮,全歼来敌也未可知。”
杨文广、狄青、展昭三人目瞪口呆,这小子够毒的,将新军自身的优势用到了极处,也是胆子大到了极处。
不过,众人也不得不承认,曹傅所说的也极有道理。
杨文广却开口问道:“你所说还有好处,却是什么好处?”
“这是自然有的。”曹傅笑道:“只要敌军入了城,他们那些马匹和粮草便没机会带走了,都是我们的。就是捉到俘虏,也是能用来做苦力的。入了城,只要布置的好,嘿嘿。”
虽然曹傅没接着说,但是不言自明。
杨文广与狄青两人不由得感叹,曹傅论战,竟有如此惊人之论。不但可行,而且让人心动。
第481章 皇亲不可小视
杨文广与狄青知道新军的步卒战力很强,但是展昭却并不清楚。
听到曹傅的话竟是如此轻敌,展昭不由得皱眉。
“曹小将军,你这样是不是有些太过看不起西夏军了?”展昭劝说道:“那西夏军向来彪悍,我大宋官军与之交战罕有胜绩,也就是新军在安乐侯的带领之下,在丰州破了西夏军……”
原本展昭是想说明西夏军不可轻视的,但是说着说着,却发现自己所在的军队便是新军。
杨文广、狄青、曹傅三人,都看着展昭。见他醒悟过来,三人便哈哈大笑起来。
“展校尉可能还不清楚,我新军的步卒在战阵之上甚为强大。若是在狭窄之地,那些骑兵马速提不起来,便拿我新军步卒无可奈何。”杨文广笑道:“尤其是步卒们身着安乐侯所制的龙鳞铠,刀枪弓矢不可破。若依曹傅之言,这西夏军队还真讨不了好去。”
岂止是讨不了好,这是奔着全灭对方的架势去的。
展昭摇了摇头,“我以前游荡于江湖不知兵法,如今却是大开眼界。既然如此,那便一切以杨将军意见为主。若是有需要,我随时可以上阵杀敌。”
狄青却是摇了摇头道:“展校尉且莫如此,你既然已经被官家派到了新军之中,便是我新军的武官。眼下与西夏交战甚为紧要,没有办法。待我们新军缓出手来,还是要展校尉带些兵马去练兵的。”
“展校尉莫要将自己当做外人,你可是官家身边的外放的。若是立下功劳,官家是决不会亏待于你的。”曹傅这小子笑着道。
身为皇亲,曹傅是知道一些官家的心思的。
新军战力如此强悍,若是此次在河西之地没有被耗死,那么将来必定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放心。
几人正说着话,便有守卫的兵士来报,说是李璋李校尉求见。
这个李璋虽然曹傅一样年轻,但是他这本事是真不如曹傅。
杨文广与狄青两人,上次让他自己练些上阵杀敌的本事,却是被兵士失手给打晕,闹了个笑话。
却不知李璋此时找过来,又是要做什么。
杨文广让将李璋放了进来,却是几人都盯着李璋看过去。
只见李璋一脸的委屈,还撅着个嘴,显然正在生气。
“杨校尉,你不早些练就杀敌的本事,却为何事而来?”杨文广笑着问道。
李璋闻言更是火大,不由梗着脖子道:“为何武官议事却甩下了我?我虽打敌本领不济,但是我年纪还小,多练自然便可。但是军中武官议事,却将我这校尉置于何地?”
这话说的杨文广一怔,他倒是没想这么多。李璋的话却也不算错,但这确实是个误会。
狄青笑着摇了摇头,命人给李璋也搬了椅子。
“李校尉你且坐下,这冲动的性子可不好带兵。”狄青劝解道:“今日只因展校尉探听敌情回归,向杨将军通报西夏人的动向。因为打算让曹指挥带骑兵出击,所以将他也找了来。此次并非正式的议事,也没有将你甩开的意思。还望李校尉知悉,莫要使得误会加深才是。”
李璋听到这里,就知道自己是真误会了。因为狄青没必要骗自己,以对方在新军中的资历,完全可以对自己不理不采,自己也没办法。如今能有个解释,已经是算是很尊重了。
只是羞刀有点难入鞘,李璋咂了一下舌头,才再次开口道:“既然有战事,也不能落下我。”
曹傅此时哈哈一笑,“你想参战,这也容易,不知你的马术如何。若是可以跟得上,我便带你出城与西夏人战上一场。”
“这一路上,我可都是骑马过来的。这两千里下来,你说我的马术如何。”李璋看到曹傅,却是不服气道。
“既然如此,你便给我做个副手。我是官家的国舅,你是官家的表弟。在我手下听用,不算辱没了你吧?”曹傅这小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居然开始攀起亲戚来了。
李璋知道这位算是亲戚,现在听他提及双方的关系,自然便多了亲近感。
“那好,我做曹指挥的副手亦可。”李璋面带喜色,自己此次从军,总算是捞到仗打了。
展昭、杨文广、狄青三人看到曹傅出面,要带着李璋出战,三人不由露出会心一笑。李璋这家伙还是个少年性情,因此情绪上有些不太稳定。
论起来李璋还不如曹傅稳当,但是李璋有曹傅带着,无论是从身分还是本领上看,都能被曹傅所压服。
“诸位,我回来的路上用了三日,想来西夏军已经再次出发。”展昭对大家拱手道:“接下来如何应对,便请杨将军做主拿主意吧。”
杨文广是新军都指挥使,最后的决定还是要他来做的。
“我觉得曹傅的计策就很不错,只是需要大伙补充一下细节。务必要使西夏军队多受杀伤才是,以为我们新军争取一段时间。”杨文广目光在几人的脸上扫过,“大家不须有所顾虑,畅所欲言便是。”
“我觉得,可在诱敌入城之后,全力击杀敌军主将,以乱其军心,使敌军尽快崩溃。”展昭拱手建议道。
杨文广点点头,“展校尉所说正合我意。”
李璋听得莫名其妙,只得低声询问曹傅,之前是如何定的战术。
曹傅将自己的计策告诉了李璋,才道:“你若有什么好的主意,也可讲出来大伙参详。”
“曹指挥此计甚好,我想,既然将敌军诱入城内这等狭窄之地,若是能放上一把火,岂不是胜的更简单一些。”李璋迟疑着开口道。
这下子其他人都沉默了,李璋这小子够狠的,这是要将西夏人全烧成灰才罢休啊。
玉门关内的房舍都是土坯房,也不怕烧起大火。只需多收集些柴草,到时点燃投于城中道路,便可将西夏军的队伍打散截断。
到了那时,西夏军队真的是任人宰割了。
杨文广与狄青都叹了口气,李璋这家伙与曹傅凑在一起,也不知道会折腾出些什么事来。这两个家伙都是出身于皇亲的纨绔,一个比一个的胆大包天。想来也正是这份胆大包天,头脑之中才少了许多限制,使得两人在战阵之上也尽显辣手。
李璋见两人叹气,便有些想打退堂鼓。
却见展昭两手一拍,“不错,如此至少也可将西夏军的队伍隔开,使之首尾不可顾。”
他此时也想起来远在汴梁的安乐侯范宇,心中一样感叹,这些皇亲不可小视。
第482章 没了疑虑
几人商议一定,便各自分开去忙起来。
杨文广又请来了曹贤顺与张唐卿等人,将之前商议的结果与众人说了。
虽然大家有些意外,但是知道此时是非常时期,听新军的应该不会错。
两日之后,展昭又一次带回来消息,西夏军队相距玉门关只有一日的路程。
城中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局面,便似乎立时又有些忙乱起来。
徐绶将那些一百多人的团练都集中起来,给大家训话。
“大伙这两日都在家中呆着,千万莫要随意出门。”徐绶道:“西夏军队要反扑玉门关,或许会发生一些战事。不过没有关系,他们来了也是白来。除了几个队正留下,其余人都回家去吧。”
徐绶只留了数名团队的队正,将人都叫到屋中,仔细叮嘱了几名队正一些细节。
听完徐绶的话,这些队正都神色惊疑不定。
“徐知府,你不是骗我们吧?若是新军出了城,让这玉门关让给西夏军队,我们这些人的性命可就保不住了。”
“没错,之前听信了徐知府的话,将那些党项人都得罪光了。若是被其翻了盘,我等如何自处?”
“早知道就应该将他们斩尽杀绝,现在趁着西夏人没来,还来得及!”
这些家伙久居玉门关,也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讲话毫无顾忌,尽显心狠手辣。
徐绶摆了摆手道:“你们可不要这么做,我说了新军会胜,便是会胜。而且这些西夏军队即使入了玉门关内,也来不及找你们的麻烦。新军到时要分成十人一队,藏身于民居之中。这些事情,还要你们去民家上门劝说才是。”
听说新军并没将他们抛弃,这些队正才松了口气。
只是这办法却是行险,也不知道新军靠不靠得住。
“徐知府所吩咐的事情,我们尽量办好。若是有不听话的,我们一定会‘好好’劝说。想必大家伙同居一城,都能善解人意。”一名队正拍胸说道。
徐绶知道这些家伙的德行,心道信你会好好说才有鬼。不过事急从权,也不是讲道理的时候。
“还有一事,也要你们给办好。”徐绶嘿嘿笑道:“明日里……”
几名队正听完徐绶的话,不由面面相觑。
次日一早,便有人在玉门关的东门外,远远的望到了西夏军队的旌旗。
西夏马队腾起的烟尘,卷起了半天高。
杨文广将武官都召集起来,目光扫了一遍过去。
“西夏军队已经到了,据展校尉所探查,敌军约有八千余。这样的兵力,我们之前的布置足可应付,那么一切便依计行事。”杨文广看向狄青道:“狄指挥,你带领步卒藏身于大路两旁民居。待西夏大军入城,便可纵火将敌军截断,分而歼之。”
“末将遵令。”狄青十分沉稳的一抱拳。
曹傅此时也挺胸抬头,就等着杨文广点名。
“曹傅,你与李璋带领我新军的三千骑兵,从西门退出玉门关。绕到东门,去袭击西夏人的后路。”杨文广又对他道。
“是!”曹傅急忙拱手道:“末将定然不负所托!”
李璋听到也点了自己的名,连忙也拱手应是。这下子总算是不被忽视,他也多少有些兴奋。
“展校尉,你身手敏捷,可于暗处藏身,以弓弩击杀敌军将领,以乱敌扰敌为主。切记莫要死战,游斗即可。”杨文广对展昭道。
展昭微微躬身道:“末将遵命。”
“敌军已经到城外,大家各自行事便是。今日之战莫要掉以轻心,虽是有心算无心,但是我等也无退路,狭路相逢勇者胜,当死战不退。”杨文广脸色郑重的叮嘱道。
“喏!死战不退!”众人齐声应道。
徐绶与张唐卿、杨察、曹贤顺、苗振、杨谔等人聚在新修好的府衙外。
张唐卿看着徐绶道:“这府衙刚刚修好还没几天,你便要烧了吗?”
“是啊,演戏当然要演全套,否则如何显得我等是仓皇而逃的。不过是一府府衙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徐绶摇摇头道。
曹贤顺叹口气道:“徐知府大可不必如此,想那西夏军入了城,哪里会注意你这府衙的好坏。等击败了西夏军队,我们还是要回来的,你这玉门知府,岂不是又要筹措钱财重修府衙。”
苗振嘿嘿一笑,“曹使君不必替徐知府担心,这个家伙早就打算好了。此战只要胜了,便会抓到数千西夏俘虏。杀俘不祥,便只能留着做苦力了。不过是修个府衙而已,用不了多少人的。”
曹贤顺不由侧目,这些家伙一个比一个轻松,真是没经历过战阵啊。那可是杀人流血,会死人的。
只是如今曹贤顺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所以也没必要与众人抬杠。
“好吧,既然徐知府有这等把握,那便依你。这府衙徐知府的,烧与不烧都是你来做主。”曹贤顺哈哈一笑,便不再劝说。
徐绶接过一名队正送上来的火把,直接扔在浇了火油的木质门窗上。
“这里的房舍连木料都几根,烧也就是做个样子,咱们走吧。”徐绶转身,对大伙摆了摆手。
他们这些文官,此时纷纷上马,在曹贤顺的护卫护送之下,从玉门关的西门离开。
而在玉门关的东边十里左右,带领西夏军前来的苏鲁儿却让大军停下。
“来人,去前方探一探玉门关的虚实。”苏鲁儿吩咐道。
立时有传令官下去,将他的命令传递出去。
不过是半个时辰,便有斥候急驰而回。
“报!将军。那玉门关城门洞开,之前占据城关的那支军队已经离开了!”斥候跑到了苏鲁儿的马前,大声的禀报道。
苏鲁儿有些傻眼,亏自己还两次发兵,将这支军队当成了对手。
谁知道对方居然弃关而逃,根本就没有与自己交战的意思。
在苏鲁儿的心里,已经认定了之前占据玉门关的便是宋军。因此,他觉得宋军弃城而走,也是情有可原。
对方定然是孤军悬于外,不欲与自己所带领的西夏军队大战消耗,这才弃了玉门关。
想到这个原因,苏鲁儿便点点头,“大家进城,到玉门关内休息便是。”
西夏大军到了玉门关前,城门外竟然还有几名乡老正跷脚相望,想来是慑于西夏军威前来相迎。
苏鲁儿与几个乡老客气了两句,便带人入了城。
直到了府衙门前,看到这里还有些余火,青烟也是徐徐升起,苏鲁儿更是没了疑虑。
第483章 有些意外
只看这样子,便知道这些宋军是匆忙逃走的。
为了不将府衙留给西夏,还在这里放了一把火。
苏鲁儿却是冷笑,以为这样逃走就算完了?对方夺下玉门关,杀了近千的西夏兵士,这笔帐没这么容易算了。
“来人,接着往西面追。这些家伙逃的匆忙,只要我们追上去,便是一场大胜。”苏鲁儿也是做事果断,擅抓战机之人。
他当即便下了命令,并带队向西门行去。
只是他想的虽然不错,可是之前所见却完全是错觉。
人还没到西门,便听到后面传来喊杀声。身后十几丈处,被人扔出来数十上百捆被点燃的干柴,将西夏军的队伍给拦腰断成了两截。
苏鲁儿这时一下子便反应过来,自己中了敌人的奸计。他急忙回头去找那几个带路的乡老,却发现对方已经钻了小巷子,背影一闪人便没了影子。
这些所谓的乡老,便是徐绶让手下的队正连唬带吓请出来的,此时任务完成便一溜烟的跑了。
眼下西夏的军队已经军心动摇有些混乱,苏鲁儿可顾不上去追几个糟老头子。
“不要乱,稳住队伍,拆墙绕路!”苏鲁儿高声大喝道。
他想的不错,可惜狄青已经带着人从民居之中杀了出来。
新军的步卒都是全身的龙鳞铠甲,一出现便使得西夏军的兵士感觉有些窒息。
那一具具泛着金属光泽的龙鳞铠,正可用一句‘甲光向日金鳞开’来形容,真的是具有极大的震慑。
“杀!”狄青手中持着一柄斧枪,高声下令。
在玉门关城中的街道不过两丈许,数十名新军一堵,便可堵个严实。
双方的兵士们一交手,便显出新军军器的优势来。
西夏军的兵器劈砍直刺,都对新军的龙鳞铠造不成什么损伤,根本就无法破防。
即使有那么一两个力大的兵士用重兵器砸,给新军造成一定的损失,却也影响不了大局。
虽然西夏军队在新军面前节节后退,但是还基本保持着没有崩溃。
苏鲁儿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要面临一场苦战,“将士们莫要惊慌,下马作战,将马拦在前面!”
西夏军大多都是骑兵,此时在街道之中骑在马上虽然居高临下,但是实际上和活靶子没区别,反而不如在马下灵活。
苏鲁儿眼看着自己手下的数名兵士,被新军用斧枪从马背上给连劈带砸的搞下来,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反倒是下了马,还能借着马匹躲避一二。也可由此争取时间,让自己整顿眼前的乱局。
只是苏鲁儿这一句刚刚喊完,便听到当的一声大响,脑袋猛的一震。
“将军中箭了!护住将军!”苏鲁儿亲兵侍卫惊叫道。
呼啦一下,这些亲兵侍卫便将苏鲁儿给护在当中。
苏鲁儿晃了晃脑袋,只是微微有些晕,却是并没大碍。
一名亲兵下马捡起一支狼牙箭,递了过来道:“将军刚才被人用冷箭射中头盔,还好将军均恙,让我等也松口气。”
这一支冷箭正是展昭射出来的,只是差一点便要了苏鲁儿的命。
可惜苏鲁儿已经被护住,展昭便没了再次对其出手的机会。
不等西夏兵士对自己回射,展昭便急忙退走。
虽然展昭这一箭没能要了苏鲁儿的命,可是他中箭之事却是使得西夏军心动摇,许多西夏兵士,已经在寻找退路了。
而此时便看到街道两边,忽然被人推倒了几面土坏墙,再次杀出一队队身着龙鳞铠的新军。
西夏军被截断之后,又受到几面截杀。虽然人数兵力上实际占优,可是这局面已经彻底的无法控制。
终于在西夏军队中出现了一个转身逃跑的兵士,便立时引起争相效仿者。
之前还勇猛与新军兵士对砍的西夏军,转眼便开始逃散了。
苏鲁儿眼都红了,“不要跑、不要跑!”
可惜军心已经失,哪里还有人听他的话。除了少数人向苏鲁儿靠拢之外,其余大多西夏兵士数向城门方向逃走。
看到大势已去,而宋军的那些重甲军卒已经向自己这边逼近,苏鲁儿终于放弃了挣扎。
他长叹一声,便带着自己的亲卫向着西门逃去。
而东门那个方向,已经被新军堵了个结实。再加上被火墙拦下另一边,西夏军队有半数以上无法逃走。
这一战大半都如新军所料,但是苏鲁儿打算从西门追杀出去,这一点却是没有人料到。
也正是因为如此,使得苏鲁儿带着一部分人逃掉。
展昭射倒一名西夏军正在奔逃的队正,便跺了跺脚,往杨文广所在的东门去了。
很快便看到杨文广已经竖起的大旗,展昭急忙跑过去。
“杨将军,那敌军主将从西门逃了,请将军派人与曹傅联系,让他尽快追杀,莫使敌将逃走。”展昭急忙说道。
杨文广此时也有些懊悔,以为西夏军队会向东边退却,可没想到人家是从西门出去的。
“给曹指挥传令,知会他西夏残兵从西门逃出,令他尽力追杀,莫要手软。”杨文广立时对传令兵道。
传令兵跳上马背,便从东门狂奔而出。
展昭此时也是一样的懊悔,“若是我那一箭射的再正些,西夏主将便也被留下。看来这首功与我擦肩而过了,又便宜了曹傅那小子。”
听到展昭此言,杨文广便哈哈一笑,“展校尉不必如此,城中敌军还多,亦未放弃抵抗,我们先去将这城中之乱平定了再说。”
展昭点头,随着杨文广的这一支队伍杀向城中剩余的那些西夏兵士们。
城中被拦下的西夏军总共有四五千人,只是他们的命不好,在新军面前根本就施展不开。
他们的刀枪劈刺在新军的龙鳞铠上,根本就造不成多少伤害。反而是新军的斧枪,一下子便会使得西夏兵士血溅五步。
待杨文广又领了一批新军杀过来,最后两千多西夏兵士便没了抵抗之心,纷纷弃兵跪地投降。
杨文广与狄青一碰头,两人现在要做的,便是收拢西夏战俘,免得再生乱子。
至于曹傅那边,就看他如何发挥了。两人都相信,以曹傅胆大包天的性子,只怕那西夏残兵定然没什么好果子。
而在玉门关的东外荒野上,曹傅刚刚接到了西夏主将逃走的消息。
“那西夏主将从西门逃了,这倒是有些意外。”曹傅撇了撇嘴道。
“我们现在去追吧!”李璋抖了抖马缰道。
第484章 逃不了的
苏鲁儿带着近两千有马匹的残兵,从玉门关的西门逃了出来。
他一刻也不敢停留,带着剩余的人远远绕过玉门关,往东边的肃州逃去。
这些宋军难怪会被派到西夏后方,简直太过阴险。
摆出一副弃城而去的样子,可是却暗藏杀机。他从肃州城中带过来的八千西夏人马,这下子折损了大半。
看着身后胆子都已经吓破的西夏残兵,苏鲁儿面色阵青阵白,这就是奇耻大辱。
自从军以来,苏鲁儿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惨败。
玉门关中有多少敌军藏身,苏鲁儿至今都没搞清楚,他只知道对方的人马应该不是很多。
但是那些家伙披坚执锐,却给苏鲁儿留下了深刻印象。
他是见识过自家大王麾下铁鹞子的,人马俱着重甲。而这些绕到西夏后方的宋军步卒,也一样身着重甲。
看上去宋军的重甲,可比西夏的铠甲还要精良一些。
尤其是那些重甲步兵手中所持的斧头,一排排的上下挥劈重击,使得西夏的骑兵根本无可抵挡。
不但人被劈死,就是马匹也会被劈倒在地,着实凶悍。
现在的苏鲁儿心中懊恼之极,自己太过轻敌大意了。只是现还后悔也没用,只能是先逃回肃州再说。
他苏鲁儿可是堂堂的甘肃军司的都统军,乃是十二监军司的大将。
谁成想今日如此狼狈,一路仓皇逃蹿,实是丢人之极。
此次回去之后,便要向大王上书请罪。哪怕被大王贬官,也要想办法一雪今日之耻。
苏鲁儿带着人绕过了玉门关,渐渐的向着东归的大路靠近。
但是他们这一支败兵却是没走多远,便听到后方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奔腾之声。
这声音仿佛是天边的雷声,让这些西夏败兵肝胆俱裂。
用脚后跟想都知道,这定然是敌军的追兵。
苏鲁儿回头望了一眼后方扬起的尘土,便用力的挥鞭抽打自己跨下马匹。
“大家慌,后队的兄弟留下断后,否则回城之后便军法从事!”苏鲁儿只是向着后方传令道。
虽然是战败逃遁之时,但是苏鲁儿这话语仍然是理所当然。
这并不是苏鲁儿没有同袍之义,而是战场之上必须要有所取舍。
面对追兵,若是不留人断后,最后的结果定然是比一同逃跑还要凄惨。
西夏军纪极严,此时大家的惊魂初定,后队的西夏兵士却也并无抗命。
立时便有数百人停了下来,掉转马头看着后面的追兵。
追过来的,正是曹傅与李璋两人所带领着的新军骑兵。
他们得到城中送来的消息,便立时撒出人手,去玉门关南北两侧搜索。
待得知西夏残军所逃遁的确切方位之时,苏鲁儿已经带人绕过玉门关了。
曹傅与李璋两人也不着急,带着三千新军骑兵,一路跟了过来。
他们这支队伍追出数十里后,便看到断后的西夏残军。
这数百人拦在大路之上,跃然看着人数不多,却显得分外悲壮。
可惜他们碰到了新军,也是他们的不幸。
曹傅抬手,向着前方挥了挥。
李璋不解其意,“曹指挥,你向前挥手这是何意啊。”
“我的意思,是直接冲撞过去。”曹傅在马上笑道:“若是一次冲击便可解决,便没必要与之在这里纠缠。若真的被这些西夏兵士所缠住,岂不是让真正的大鱼机跑了。”
李璋听到曹傅说起大鱼,不由嘿嘿一笑,“那我今日便碰碰运气,看能不能亲手抓到这条大鱼。”
“就凭你?”曹傅笑着摇头道:“我头一次上阵,虽然也是带兵之人。可是从头到尾也只是个看客,根本就没机会出手,也不知道如何出手。你只是觉得自己厉害罢了,等下你便可知道差距。”
两人只说了几句话,便已经与阻拦的西夏残军接近。
李璋和曹傅两人都抽出了腰间的马刀,做好了准备。
只是护在两人身侧的那些亲兵们,此时纷纷扬鞭策马,抢到了两人前方,形成了一支三角形的锋矢阵。
而后他们这支跑大最前方的队伍,便猛然撞入西夏残军中间。
西夏残军虽然在放箭,但是对于新军这支披着链甲与皮甲两层铠甲的轻骑,作用着实不大,根本就没几个人受伤。
可是当新军的骑兵冲入西夏兵士当中之后,这支新军骑兵的威力便显现出来。
清一色带弧度的马刀,只是看一眼便会觉得极其锋利耀眼。待新军的马刀砍过去的时候,那些西夏残军才明白什么是快刀。
大宋的钢铁在熔炼之时已经被范宇的造作院提升了品质,再加上水力机械的锻打,每一柄马刀都可算得上是宝刀。
这些马刀斩在西夏残兵的皮甲之上,便和斩过纸皮也差不了多少。
只是一个冲锋过去,数百名西夏残兵便再无一个站着的。
新军的骑兵呼啸而过,根本就没在这些断后的西夏军身上浪费多少时间。
前方的苏鲁儿跑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听到后方追兵的马蹄轰鸣再次传来。
不只是苏鲁儿心中发慌,此时西夏残兵已经个个脸上变色。
那可是数百西夏兵士,根本就没能阻拦敌军片刻。
就是数百头猪,也不能这么快便被解决才是。
可是大家骂什么也晚了,只有埋头急奔。
苏鲁儿虽是人在马上,可是脑子急转。若是今日不想个办法脱身,怕是根本就逃不回肃州城。
耳听着后方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苏鲁儿也是被逼急了。
“此地空旷,大伙不必非走大路!”苏鲁儿怒吼道:“全都散开分头逃命,我就不信这些狼一样的家伙,能将大家都留下!”
被逼到这个份上,这分头逃命的办法,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他这里一声令下,西夏残军的人马,便纷纷四散而走。
大家都知道,跟在苏鲁儿的身后,定然会是被重点追击。因此,众多的西夏残兵,纷纷远离了苏鲁儿,向着荒野之中逃去。
李璋在后面看到前方的情形,不由急道:“这些西夏人倒是精明,这样我等可不好追。”
刚才路上的一战,他正如曹傅所说,根本就没捞上动手。现在看到西夏残兵四散而逃,最不甘心的便是他。
曹傅却是自信,“他们能逃到哪里去?逃不了的。”
第485章 不得不回
李璋听到曹傅说西夏残军逃不了,可是眼前的那些人确实已经逃走了啊。
“曹指挥,你的意思是另有所指不成?”李璋有些诧异道。
他在新军中时间虽然不长,但是这些日子以来确实受到了锻炼。此时又是曹傅在说话,他不得不有耐心听着。
曹傅看着那些逃散的西夏残军冷笑,“他们现还四散而逃,难道还能逃去天边?这边地广人稀,他们不管如何分散,最后只能逃去肃州。而且西夏残军都只着皮甲,马匹负重比我们要轻一些。若是分散绕路追击,怕是反而会追丢了。”
李璋却是眼中一亮,“曹指挥的意思,莫非是要直下肃州城?”
这小子年纪不大,心和曹傅是一样的野。
想到这里,握着缰绳的手都颤抖起来。
曹傅却是摇了摇头,“我出来之时杨大哥还特意叮嘱我,不要去夺肃州。他是我们新军之首,我若不听话,便是违了军令。所以,我们只要一直追到肃州城下便可。将来肃州城以西,必须为我新军所控制才对。”
虽然没有要夺城,但是曹傅话里所透露出来的自信,也让李璋精神一振。
曹傅话里的自信代表着,并不是夺不下肃州城,而是怕违了军令才不会对肃州城下手。
但是肃州城西门外,皆为新军势力。显然是要使得西夏人出肃州城的西门,都要考虑一下后果。
这说明将来新军与西夏军队在玉门关与肃州城之间,要争夺主动,逼得对方不敢出门。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西夏残军纷纷向周围逃的散开。
此时,京连苏鲁儿也已经拨转马头离开了大路。
只是新军的队伍却没跟着西夏军散开,而是隆隆向前,甚至都没有片刻的停留。
当苏鲁儿看到新军一直向前,连看都不看他们这些逃散开的西夏残军之时,他的心中反而不踏实了。
“将军,那些家伙没有追我们!”一名亲卫惊喜莫名的道。
苏鲁儿却是皱眉不已,心一直在悬着。
“不对,他们这样做有什么好处?这三千人,能做什么。难道他们……”苏鲁儿忽然就是全身一个激灵,“不好,他们要夺肃州城!肃州城中一点防备也无,我们必须快些跑回去,不可让这支军队得逞!”
跟着苏鲁儿的几名亲卫,听到苏鲁儿的判断,再看着那些一往无前的新军骑兵,不由得都大惊失色。
人家的目标大着呢,难怪看不上他们这些残兵败将。只要将肃州城夺下,他们这些人也就跑不了多远。
于苏鲁儿一数十人,急忙打马狂奔。
大路是不能走了,他们这些人只能绕路,希望赶在新军的骑兵之前赶到肃州城中。
此时在玉门关内,杨文广与狄青两人已经将西夏俘虏都派人看守起来。
一下子抓了两千来人的俘虏,这可有些不好办。
杨文广与狄青两人大眼瞪小眼,实在是感觉有些棘手。
正当两人因为俘虏太多而没有主意之时,曹贤顺、张唐卿他们这些文官都回了城。
于是杨文广与狄青将几人迎了进来,一同商议如何处置这些西夏俘虏。
让杨文广与狄青为难之事,在这些文官的手中却并不算难。
张唐卿当即开口道:“这些俘虏,可使之充为苦力。玉门关留一些巩固城墙,其余的都送到瓜沙二州,也可加以利用。”
苗振却有不同的意见,“张兄,这些俘虏皆为党项人,若是留在我们所掌握的势力之下,恐怕他们会给我们捣乱。”
“慢慢教化就是,总不能一下子都杀了。”杨察摇了摇头道:“都杀了不但有伤天和,而且杀俘不祥,岂可随意而为。”
“杀了不好,不过还有个办法。”曹贤却也开了口,看着几人笑道:“瓜沙二州以西,便是高昌回纥。他们西边的黑汗国那边,有商人收购奴隶。我们用不了这许多俘虏,将他们卖得远远的便是。”
曹贤顺的话让大家面面相觑,这世上居然还有人贩卖奴隶,这个认知简直让他们有些吃惊。
大宋的仆役可都并不低下,奴隶一说更是自上古之后便没听说过。如今听到曹贤顺忽然说,有人收购奴隶,这是很吃惊的。
不过,曹贤顺的这个主意也并不算坏。若是能将这些西夏战俘都卖掉,便可省了许多事情。
徐绶却急忙摆手道:“现在还不能卖,先让这些俘虏将该干的活都干了再说。从明日起,便要让他们修整玉门关。”
“是先将你的府衙修好吧?”张唐卿忍不住取笑道。
“我的府衙也是玉门关的一部分。”徐绶不以为意道:“不可使之吃饱喝足饱食终日,要让这些家伙又累又饿,才不会闹事。否则的话,定然都是桀骜的很。”
狄青这时点头道:“徐知府没有说错,这些西夏兵士作战凶狠,性情也确实桀骜不驯。若不吃够了苦头,怕是不会乖乖听话。”
徐绶当即两掌一合道:“那便如些定了,至于如何让这些俘虏干活,还要靠两位将军多多费心。”
他们几人坐着商量,便将两千余人的命运给决定了。
虽然事情有些残酷,但是这是事关生死之事。若是因为一时心软坏了大事,他们这些人包括全体新军在内,便会统统断送在这里。
与其有这等潜在的可能,还是让西夏俘虏惨一些比较好。
大家商议了半日,其中包括曹贤顺如何交接瓜沙二州之地。如今西夏的威胁暂时减小,便可着手接收二州的事宜。
狄青对曹贤顺道:“曹使君,此事并不急于一时。待曹傅他们回来,休息一两日再出发去瓜州。”
杨文广却是抬头望了望外面的天色,不收皱眉道:“今日怕是够呛能回来,曹傅这小子不会是去了肃州吧。”
“杨兄你叮嘱过他,这小子不傻,知道不得违抗军令。不过,如果他追到肃州城下,应该也不会是意外。”狄青对于曹傅太了解,那小子一定会做到刚刚不违命。
曹傅与李璋两人带着三千新军骑兵,在四日后才回到玉门关。
这一路的追杀,最后堵了肃州城的西门,将那些历尽千辛万苦逃回来的西夏残兵们,又给狠狠的收拾了一顿。
眼看着随身带的补给不够了,这才不得不回来。
第486章 图什么
肃州城比玉门关要大,人口也是玉门关的数倍之多。
曹傅与李璋两人带着新军骑兵到了肃州,便在城外徘徊。
这让兵力已经不多的肃州城立时四门紧闭,变的气氛紧张起来。
苏鲁儿他们马匹更好,身上的皮甲也更轻些,因此比曹傅李璋所带领的新军骑兵更早一些到达。
但是也只是早到半日而已,依靠城中的不多的兵力,也只能做出防守的姿态。
曹傅与李璋在城外劫杀陆续逃回的西夏残兵,却是让城内的苏鲁儿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若是不顾一切的出城邀战,苏鲁儿自问不是新军骑兵的对手。
其实不是不能一战,而是玉门关一败,实在是败的太惨,又被追杀了一路,使得苏鲁儿的胆气为新军所夺。
曹傅这家伙如今已经显露出将门后代的天资,将西夏残兵几乎一网打尽。
李璋在这一次追击战中,手中多了数条西夏残兵的性命,性子也迅速变的成熟沉稳起来。
在肃州城外徘徊了一日之久,他们两人才带领着新军骑兵退回玉门关。
杨文广与狄青展昭三人,听完曹傅与李璋两人的述职,不由得面面相觑。
真是英雄出少年,这两人带兵直逼肃州城下,吓得西夏人不敢出城。
大宋自太宗皇帝北伐之后,宋军便再无如此咄咄逼人的兵势了。然而今日的新军之中,却又再一次出现。
这代表着,新军这支力量将会是大宋未来平安的希望。
杨文广对两人着实嘉勉了几句,使得曹傅与李璋两人喜笑颜开。
尤其是李璋,平生第一次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得到了他人的承认,这是从所未有的新奇体验。
“曹傅与李璋两人做的不错,如今西夏肃州军应该已经被吓破了胆。想必短时间内,西夏方面不会再轻易派兵来攻打玉门关。”狄青盯着一幅地图沉吟道:“杨大哥,此时便可趁着没有战事,调动人马去瓜沙二州接收这两地。给我留一千骑兵一千步卒,我当稳守玉门关。”
杨文广点点头道:“不错,是时候去瓜沙二州了。不过你这里也非常重要,若西夏人有何异动,你可派人飞骑来报。而这玉门关也不必死守,一旦敌军势大,放弃便是。我新军一兵一卒皆甚宝贵,不可轻易损失。”
“我省得。”狄青拱手应道。
“来人,去请曹使君与张唐卿几位议事。”杨文广目光在众武官的身上扫过,便挥手吩咐道。
不多时,曹贤顺与张唐卿一干文官便结伴来到议事的大厅中。
众人一同落座,便讨论起如何交接瓜沙二州之事来。
其中的重点,便是要接收瓜沙二州的军队。
虽然归义军如今的军队暗弱已久,但是依旧有着近两万人的规模。
这个数量的军队,在这等强敌环伺之下,也仅仅只有一点自保之力而已。
瓜沙二州地近澣海,周围又是西夏、黄头回纥、吐蕃、高昌回纥等势力。
若非周围的强敌太多,互相之间皆有掣肘,只怕瓜沙二州已经被人吞并几回了。
曹贤顺对于献出瓜沙二州最是热心,这等四面强敌环视之下,日子简直没法过。远不如将这等迟早保不住的地盘献给大宋,好换一个富贵平安。
“杨将军请放心,只要我们回去,便可顺利将二州之地交接过来。那等提心吊胆的日子,大家都不愿再过,早就盼着王师了。”曹贤顺这家伙一点也不将祖宗基业当宝贝,只怕脱手晚了卖不上一个好价钱。
张唐卿此时开口问道:“曹使君,你愿意献出瓜沙二州,但是原本的归义军众文武,可愿将瓜沙二州顺利交于我等的手中?”
曹贤顺摇了摇头,“他们同意不同意又有什么关系,这二州之地,是我祖上打下来的。我也不瞒几位,二州如今的形势危如累卵。一个不好,便是覆灭之祸。虽然归义军尚有两万兵马,但是久无战事,武备也已废弛。与其在这等死地挣扎求存,莫如带着他们与我一同回大宋。这些年来,手下的文武也有些积累,到了中原做个富家翁,应当不成问题。总比埋骨黄沙之地,要强上许多。”
这家伙就没多少野心,反而一心想着去中原做富家翁。
只看曹贤顺的态度,便知道他手下人都是什么精神状态了。
张唐卿点了点头,便不再问。
杨文广此时便对众人道:“如此,明日便休息一日,后日步骑各两千人,前往瓜州。如此安排,大家可还有什么意见。”
“杨将军安排的甚为妥当,我等并无意见。”张唐卿点头道。
两日之后,新军的大队便从玉门关出发,向着两百里外的瓜州行去。
在玉门关中,留下了狄青与徐绶这一武一文,还有两千新军驻守。
远在肃州的苏鲁儿,自战败之后,又被曹傅李璋领军吓的不敢出城。待新军退走之后,他才带了数十骑出城查看。
苏鲁儿一边写了请罪文书,一边派人深入青塘打探。
他又从甘肃军司调了两千人马到肃州,以巩固此地的防守力量。
八千人马出征,逃回来的不过一千余人,这个损失实在是太大。
在苏鲁儿看来,只怕大王李元昊知道了,杀了自己的心都有。
但是让他意外的是,李元昊给他的回书,只是不痛不痒的斥责了几句。更多的,则是安慰和鼓励,命他守发肃州与甘州两地,莫要再主动起衅。
苏鲁儿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深感西夏如今压力巨大。显然远在兴庆府那边,辽国对于西夏的攻伐仍未结束。
他派去青塘的人也传回信息,证实了苏鲁儿的猜测。奇袭玉门关的那支军队,果然是借道于青墉的宋军。
这个消息的证实,哪怕苏鲁儿心中已经有所预料,还是让他暗暗吃惊。
大宋不远千里,派人借道青塘奇袭玉门关,所谋定然非同小可。
只是远远的派这么几千人的军队,能发挥的作用极其有限,大宋到底在图什么?
第487章 你很有能力
苏鲁儿猜不透大宋打的什么主意,但是这里面一定有着重要的原因。
若是能将这个秘密找出来,想必自己战败之责,定然可以彻底的免罪。
别看大王并没追究,但是苏鲁儿知道这是在用人之际。一旦西夏度过了这一段时间的窘迫,大王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收拾自己。
所以,大宋的图谋自己定要找到。
虽然无力再次进攻玉门关,但是苏鲁儿也有办法。
肃州与玉门关都是河西走廊上的要道,往来的胡商一直就没有断过。
因为前些时日的战事,使得商路被中断了一段时间,但是这些时日也已经再次通了。
苏鲁儿请来一些近日从玉门关经过的胡商,打听玉门关的情形。
只是从这些胡商口中听到的消息,却是使得苏鲁儿大惊失色。
一直被西夏所觊觎的瓜州与沙州两地,如今已经易帜归附大宋了!
这个消息一下子将苏鲁儿震的不轻,简直是和做梦一样。
“归义军居然归附大宋,那曹贤顺怎么敢!”苏鲁儿不由得有些咬牙切齿。
他却是知道,归义军的节度使曹贤顺,对于西夏曲间逢迎,甚至说过归附西夏的话。
可是如今这家伙,却是将瓜沙二州一转身便交给了宋国。而且宋军偷袭玉门关,并且用诡计大败了自己,这笔帐都要算在那曹贤顺的身上才是。
宋军在距中原数千里的地方,占了这么一块飞地,却是打的什么主意?
苏鲁儿心中隐约觉得,宋是欲对西夏不利。可是以他所知的大宋,哪里可能有这等野心和血性。那宋国朝廷向来一团和气,不喜轻启战端。
每次西夏军队越境去宋境抢劫,事后都是招来宋国的书信呵斥。却从来没见过大宋主动出兵,向西夏讨回公道。
此次这数千新军远道而来,却是与他所知道的宋军大不一样,不但主动攻下了玉门关,还将自己八千人马打的几乎覆灭。
或许是因为瓜沙二州的归附,使得宋国调集精锐过来占据。之所以攻下玉门关,便是对西夏的警告,警告西夏莫要想打瓜沙二州的主意。
再或者,便是宋军在这河西派遣精锐强兵,便是要经营河西之对,以待来日两面夹击西夏。
苏鲁儿摇了摇头,却是给李元昊上书,将自己得到的这些消息还有他的判断,都给写到了书信之中。
这等战略之事,还是交给大王去操心吧。
然而李元昊这个时候正带领五万大军,屯兵于兴庆府以北的定州城中,与驻陛于省嵬城的辽皇耶律宗真隔着黄河对峙。
辽皇耶律宗真手中也是五万大军,如今攻到了省嵬城,也已经算是强弩之末。
不过,耶律宗真却并不急。如今大军的消耗虽然不小,可是这战事,毕竟是发生在西夏土地上。
耶律宗真与李元昊对峙,一是因为大军久战疲惫,二是已经接近西夏都城不适合冒然进攻,三是只要占据的这里够久,则未尝不能将这省嵬城并入辽国治下。
反正耶律宗真打定了主意,就是要赖在省嵬城中,与西夏对耗。
只要在西夏土地上打一天的仗,西夏的损失便会比辽国大许多。
如今辽国的后勤,多亏了皇太弟多方筹措,竟也使得大军的消耗坚持了下来。当然,还有辽军传统以战养战的习惯,也是使得辽国大军能保证后勤的重要方面。
另一边的李元昊,收到了苏鲁儿的书信。
当他看到苏鲁儿所探听到的消息,和瓜沙二州归附宋国后,李元昊的脸色便很不好。
若说辽国对于西夏军大败萧普达,觉得丢了自身大国的颜面。那么西夏对于被宋军击败,便是强军被弱旅所击败的耻辱了。
李元昊是个极其傲慢和自傲的人,他看到宋国居然趁着西夏与辽国大战,偷偷的收服了西夏后方的瓜沙二州,这更是让他异常愤怒。
只是辽国大军攻入夏境,此时容不得他分身他顾。
“来人,去将野利仁荣叫过来。”李元昊将苏鲁儿的书信扔在桌上道。
不过是片刻,野利仁荣便来到了李元昊的书房。
“大王相召,不知道是何等事情。”野利仁荣对李元昊行礼道。
李元昊摆了下手道:“你我何须如此客气,桌上有封苏鲁儿来的信,你且一观。”
野利仁荣看完信吃了一惊,“大王,此事、此事怕是极为不妥。若是宋国派人占据了瓜沙二州,便对我西夏形成了两面包夹之势。而且这次派去接收瓜沙二州的宋军,能将苏鲁儿打的惨败,怕也不可轻忽侮。大王可向宋国朝廷去信,以责问宋军为何背信弃义,在我西夏后面开拓疆土。以宋国朝廷的自大,便是轻易退兵放弃也有可能。”
李元昊挑了挑眉头,“依你之见,可是用道义来指责宋国?若是宋国不听,却又如何。那宋国朝廷上下,也不是小孩子们。岂可因为一纸书信,便丢下到嘴的肥肉。”
“大王不必担心这些,只管去责问便是。”野利仁荣所学庞杂,对于宋国官吏的习惯并不陌生。
见野利仁荣如此笃定,李元昊便点点头,使人起草了一道国书,命人即日起程送往宋国的汴梁。
范宇这些时日以来,都过的象个真正的大宋贵族。每日里不过是在造作院里混上半日,便早早的回了城外的庄园。
不是听曲听戏,便是陪着还玉公主和两位太后娘娘。
虽然表面上是这等的悠闲自在,可是他却一直在关注着辽国与西夏之间的战事。
他与辽国皇太弟,也偶尔会通信,互相说说自己的近况。
郭喜郭掌柜,便成了范宇与耶律重元之间的送信人。
在给范宇的信中,耶律重元表示,虽然很想从中路的地斤泽出兵,突袭夏州城打破僵局。但是又怕那是个陷阱,自己的莽撞会使得辽国的战局崩溃。
而范宇的回信则简单的多,说自己这边每日吃喝玩乐甚为无聊。
另外,又大赞耶律重元的谨慎,虽然年轻却是老成持重,可以委以重任。
范宇对于耶律重元的追捧,看似无意,但实际上却是暗示这位皇太弟,你很有能力。
第488章 是件好事
耶律重元真的有没有能力,都不在范宇的考虑之内。
但是这颗自信自负的种子,范宇是一定会给对方种下去的。
皇太弟耶律重元,与兄长辽皇耶律宗真之间,早晚会出现冲突。范宇所做的,便是要这个冲突来的更早一些。
眼下辽国与大宋之间,虽然因为澶渊之盟而显得相对友好一些。但是这个局面终有一天会被打破,至少是被范宇从中破坏掉。
大宋眼下对于自身的和平环境十分满意,朝廷上下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但是大宋自身的问题和矛盾,已经逐渐的凸显出来。
解决之道无非就是两个,一个是自觉的对内部进行改造,另一个方法,便是通过外来的威胁被动的发生改变。
范宇觉得,自己没本事去动摇朝廷内部的基础,便只能通过外来的威胁,使得大宋不得不接受改变。
至于现在正与辽国大军对峙的西夏,范宇却是并没多考虑。
眼下新军已经被派往了河西的瓜沙二州,这颗钉子便牢牢的钉在了西夏的身后。
大宋虽然朝廷上下都安于现状,但是对于西夏这等桀敖之辈,仍旧不怎么看在眼中。
之前大宋虽然与李元昊的祖父李继迁大战过,但是李元昊的亲爹却是长袖善舞,对大宋表现出了足够的谦卑和恭顺。
这使得大宋朝堂上的诸公认为,西夏不过是个撮尔小国,不值一提。
若不是这一次范宇爆出,西夏的李元昊有称帝的意图,并且与辽国连场大战,怕是朝中仍旧没几个人正眼看西夏。
而且范宇在丰州与西夏大战两场,都是西夏一方损兵折将。
这就使得朝中形成了一种看法,连安乐侯这等少不更事的皇亲都能打败西夏大军,这西夏简直都有些不堪了。
其实官家赵祯,心中多少也有些这种看法,否则也不会轻易的答应,将新军派往河西的瓜沙二州之地。
范宇这一日正在自己的庄院中乘凉,便有宫里的小黄门前来求见。
“小的见过安乐侯。”小黄门一进门,便对范宇行礼道。
范宇摆了摆手道:“小公公这次前来,可是官家有事找我?”
“安乐侯真乃神算,正是如此。”小黄门的马屁简单直接毫无技巧,“官家请安乐侯前去议事,几位相公,也都在议事之列。侯爷身为皇亲,也被请去,显然是在官家心中极看重的。”
范宇笑了笑,便令孙有才给这着小黄门看赏。
“如此便有劳小公公带路了。”范宇起身,让人备了马车,便与这小黄门一同去了宫中。
在范宇到达崇政殿之时,里面已经有了政事堂的吕夷简、蔡齐,枢密院的王德用和韩亿等人。
就连三司使程琳,也一同在列。
这次的阵仗不小,显然发生了一些重要的事情。
众人看到范宇又一次出现,王德用、韩亿和程琳都对他点头招呼。只有政事堂的吕夷简、蔡齐,这两人无动于衷。
这个态度便可委容易的看出来,众人对于范宇出现的态度。
官家赵祯坐于书案之后,看到人都来齐,便笑道:“诸位卿家,此次召大家来议事,是要与大家说一个消息。这个消息的好坏,实在是不好评价,但是眼下或许是好事。”
范宇看到,只有程琳露出诧异的表情,而政事堂与枢密院一共四位相公,却是都面色淡然,显是已经知道内情了。
“官家,臣抖胆一问,是何事使得官家认为,此事的好坏不易评价?还请官家为臣等解惑。”范宇只能躬身问了一句。
赵祯在吊大家的胃口,自己这等于是给官家捧哏。虽然无聊,但是官家喜欢就好。
果不其然,赵祯面带得色的一笑,对陈琳挥手道:“将河西的文书给诸位卿家传看一下吧。”
陈琳将一份文书取了出来,亲自送到众人的面前。
只有范宇和程琳两人上前传看了,其余的四位相公却只是凑近了而已,并没细看。
这文书是张唐卿所写,将河西之事做了一个详细的汇报。
张唐卿在文书之中,将此次接收瓜沙二州的事情,都一一罗列于文书之中。
除了顺利接收瓜沙二州之外,还向官家奏明,新军指挥使曹傅奇袭玉门关,并且新军大破苏鲁儿所领的西夏军。
难怪官家脸上带有得意之色,原来是小舅子表现英勇,他这个姐夫也面上有光。
范宇看完之后,便立时对官家赵祯拱手道:“臣为官家贺!曹傅虽曾为汴梁纨绔,但如今却已经显露卫青霍去病之才能。其人年纪轻轻,如今竟也能扬我大宋国威于异域,实是我大宋之幸。若非官家感化,想来曹傅亦无此等展露头角的机会。”
这话就是给赵祯的脸上贴金了,将曹傅比作卫青霍去病,那就是将官家赵祯比作了汉武帝。
赵祯的脸都快笑烂,却是强自矜持道:“他算什么卫青霍去病,而且擅自夺下玉门关,提前得罪了西夏,怕是有些打草惊蛇了。”
三司使程琳的目光在四位相公的身上扫过,此时开口道:“臣的看法与官家一样,觉得夺下玉门关之事,好坏各半。好的是,我大宋强军战力强悍。坏的是,怕是他们在河西没有喘息之机,要时时的提防西夏来攻了。”
此时参知政事蔡齐也拱手道:“不错,臣以为曹傅虽然侥幸夺得玉门关,但此举有贪功冒进之嫌。远不如绕过玉门关,直接接收河西二州更稳妥。”
范宇看到蔡齐这家伙在拆台,显然是不欲使大宋武将出头,连国舅也要有意压制。
“官家,文书之中不是已经提到,他们不但夺下了玉门关,还将那苏鲁儿的西夏大军又几乎全歼吗。”范宇摇摇头道:“以西夏如今正忙于应付辽皇大军的情况,哪里还有余力再攻伐玉门关。而且,这玉门关夺到手中,便是河西瓜沙二州防御西夏的门户。一旦西夏真的集结大军来攻,也可增加河西的纵深,使得他们有更多转寰的空间。所以,臣以为这是件好事。加上他们远在河西之地,文武同命,当知事情的轻重缓急,不至于误了大事。”
第489章 安乐侯所言甚是
听到范宇的分析,官家赵祯不由得点点头。
虽然有重臣在侧,可是安乐侯这个年轻的侯爷,在官家的眼中分量也并不差。
范宇虽然还未及冠,但是他所做出的功绩,已经远远的超出他的年龄。除此之外,范宇对于辽国和西夏大势的判断,还没有出过错。
至今为止,赵祯都没看到出现范宇判断之外的事情。
蔡齐却是有些不甘心,皱眉道:“官家,不管如何,这也是擅启边衅。这等事例不可助长,否则边将们纷纷效仿便不好了。所谓好战必亡,不过如是。”
范宇斜了这蔡齐一眼,自己的心思倒是被他无意中说中了。自己之所以维护曹傅,除了那是自己带出来的新军之外,也有着给大宋的武将们松绑的意思。
可是这位蔡齐相公,却是严防死守毫不放松。
“蔡相公言重了。”范宇摇了摇头道:“曹傅所做所为,皆是审时度势而已,这如何算是擅启边衅?倒是蔡相公给曹傅扣擅启边衅这顶大帽子,才显得太过突兀。我觉得,蔡相公认为曹傅是外戚,不应掌兵更不应立功,所以才要加以压制吧。若是蔡相公担心外戚之祸,直说便是。在官家面前,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岂可一味阴私揣度,而使用手段构陷。蔡相公身为参知政事,当然有权对官家建议。却不适合以己之所想,而左右官家之心意。更不应该在此事上绕圈子,以图明哲保身。我大宋的外戚皇亲虽多,却无一家弄权。”
范宇这些话,使得崇政殿里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赵祯脸上毫无表情,而同平章事吕夷简的眉头却是微微皱起。
枢密使王德用,则面显焦急之色,显是在替范宇着急。枢密副使韩亿的目光,在殿中各人的脸上扫过。
三司使程琳此时开口劝道:“安乐侯,莫要如此,蔡相公亦是忧心于国事。无论如何,其本意是好的。”
这话就是和稀泥,听着虽然是替蔡齐讲话,可是好象又在指责蔡齐错了,怎么理解都可以。
范宇却是笑道:“忧心国事,当可直议其事以使君王不惑。所谓话不讲不明,理不讲不清。若是不能在官家面前,说出实话,这岂是为臣之道。”
吕夷简之前并无多少反应,此时听到范宇的话,却是眉头跳了跳。
官家赵祯则是另一种表情,居然颇显嘉许之色。
没有一个上位者不想听到下属的实话,赵祯自然也不例外。如果让赵祯说句心里话,他一定不希望自己的下属整天绕来绕去的讲事情。
有什么事情不肯直说,总是旁敲侧击,还要让上位者猜测其意,这是最让上位者心烦的。
王德用、韩亿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没说话。
蔡齐却是被范宇的话说的没了腾挪的余地,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他更不能说,我就是为了和你安乐侯对着干。
“安乐侯,我所担心的,岂止是外戚权势。”蔡齐不管如何也是个参知政事,反应也并不慢,“除此之外,更担心的便是我大宋发生前唐之时武将藩镇之乱。一个不好,我大宋便会蹈前唐覆辙,变的分崩离析。这等担心的话实是不吉,我本不欲说出来。既然安乐侯要我知无不言,我也只能讲明。”
他倒是应对的不错,似乎也有自己的一番苦心。
吕夷简听闻蔡齐说的稳妥,便也暗自点头。
“蔡相公,国事就是国事,只要不是诅咒大宋,何来不吉之说?而且,你身为参知政事,岂能为此不信苍生信鬼神之事。”范宇呵呵一笑道:“你说你担心我大宋的外戚,还怕藩镇之祸,从这里也足见蔡相公是用心了的。只是蔡相公可曾想过,我朝太祖皇帝为何设立三衙?为的便是使将不专兵亦不可自筹粮饷,既无羽翼又何谈祸乱一说。依我看,此等担心早已为太祖所瓦解。蔡相公若有这等心力,不如想想如何解决朝廷的三冗。若是迁沿日久,恐积重难返。也只有此事,才是我朝之所急。”
范宇的话里捧了捧太祖赵匡胤,又顺便踩了蔡齐一脚,暗指他不干正事。
虽然范宇的语调平和,但是这里面的嘲讽意味极为明显。任是谁听了这些话,都会觉得这位蔡相公要么是无能,要么就是有私心,刻意打压武人。
打压武人在大官朝堂之上虽有共识,但是这毕竟是不成文的,可以做却不可说。
而范宇的话也提到了防备武人的根本原因,便是怕武**乱。但是这已经被太祖从制度上解决,便没什么好防备的了。
赵祯看到蔡齐一时没能答上话来,便开口道:“我这次请众卿前来,非只是议论玉门关之事。如今河西的瓜沙二州已为我大宋所有,如何经营,方可使这二州之地不会得而复失。又如何才可,使其周边强敌断了觊觎之心。蔡相公,你且讲一讲你的看法。”
要不说赵祯比较仁厚,官家亲自给臣子解围,这算是极为厚道的。
蔡齐冷冷的看了范宇一眼,才对官家赵祯抱了抱拳道:“官家所言之事,臣以为当借道青塘,向河西二州输送人力物力,以使二州壮大。如今趁着青塘与我大宋的关系还好,这便是此议的前提。具体要输送多少人马,当请王相公建议。至于所需多少物力,则要请程相公来说了。”
他说完之后,目光看向王德用与程琳两人,却连正眼也不看范宇。
只是范宇却偏偏不如他的意,叹息了一声才道:“官家,蔡相公此议虽然亦有可取之处,但是臣以为极为不妥。若按蔡相公之义行事,我大宋的消耗之巨,实是不下于参与了辽夏之间的大战。河西地处两千里外,一路之中人马消耗无数,实是不可如此支持。而且,西夏与辽国之间的战事若结束,想必我大宋立刻便会与西夏有战事。到那时,所需的钱粮岂可不绸缪。非是我有意与蔡相公意见相左,实是我大宋消耗不起。此事,想必程相公最有评判之权。”
程琳也没等官家赵祯点名,便拱手道:“官家,臣以为安乐侯所言甚是。”
第490章 非同小可
程琳是三司使,大宋的钱粮度支皆由他来管理,这就是大宋的财相。
大家看到程琳开口,便无人反驳范宇的话了。
可是程琳却还不算完,他接着道:“官家,我大宋虽然看似繁华,可是朝廷也并不富裕。前些时日,便有吕、蔡二位相公,从官家这里借了三百万贯用以朝廷支用。若不是有王氏查抄的那笔巨额钱财及时解到,只怕如今已经是寅吃卯粮了。”
这话等于直接将蔡齐蔡相公的提议给否决了,并且使得政事堂两位相公面上无光。
程琳自己是不想这么样做,可是蔡齐的这个提议就是给自己出难题,明显是要逼死自己的节奏,他不得不反驳。
官家赵祯听了程琳的话,便看向蔡齐,摇摇头道:“蔡相公的提议,是有些考虑不周。可是河西二州之地,又要如何才能使之可以更加有力。否则的话,朝廷派人去接收河西二州之地的意义又何在。诸卿,你们谁有什么好主意,尽可畅所欲言。正如安乐侯所说,议事当可直言,务必不使我留有疑惑才是。”
下面的诸位相公面面相觑,大家以前讲套话讲的习惯了,要是说点负责任的话,可就有些为难了。
吕夷简此时拱手道:“安乐侯,你既然觉得蔡相公的提议不切实际,想必安乐侯的心中已经有了妙计。不如讲出来,让我等参详一番,也好抛砖引玉。”
这位老奸巨猾的很,既要让范宇想办法,还要贬低范宇是抛砖引玉。
范宇对于这老家伙嘴头上占便宜并不在乎,若要让他来讲,那就不是抛砖,而是直接砸玉了。
范宇则面带迟疑之色道:“殿中这许多重臣,让我这等年低德少之人来拿主意,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吕夷简怎么能听不出来,范宇也在讽刺他这个政事堂的同平章事。他这样一把年纪,还要让一个年轻的毛头小子拿主意,实在是有些面子挂不住。
只是能从政的皆为面皮堪比城墙之辈,即便差一些的,也是刀枪不入。
“安乐侯年少有为,自然应该能者多劳才是。”吕夷简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化,足见功力深厚。
赵祯有些不耐,挥挥手道:“安乐侯,你且说一说你是如何想的。若是可行,便解决了大问题。”
范宇这才对着官家赵祯躬身道:“是,臣遵旨。”
目光扫了吕夷简与蔡齐二人一眼,范宇便开口道:“蔡相公说,朝廷应当通过青塘,不断的给河西二州输送人力物力,也不是全错。但是如何输送人力物力,这大可不必由我们大宋朝廷来出这个力。”
蔡齐听到范宇如此说,不由瞪着范宇道:“安乐侯,左右都是你,这道理却是都在你那一边了。朝廷不出这个力,难道要别国来出力?若是如此,我倒要问一问安乐侯的居心了。”
这话里的不满和嘲讽,却是极为明显的。
“蔡相公,你这话又错了。”范宇摇了摇头道:“道理就是道理,都在朝廷一边。只有如此才能国富兵强,才可内政修明抵御外侮。另外,我正在讲话,以蔡相公之教养,想必是应懂礼的。”
范宇这和当面骂蔡齐没教养一样,将对方的脸打的啪啪响。蔡齐的眼珠都红了,但是他却亦不好反驳,是他自己无礼在先,当真不好发作。
“安乐侯,莫要斗嘴,且将你的想法说出来才是。”赵祯最烦的便是大臣当面互斗,这让他很不高兴。
“臣不希望再被人打断,我接着说便是。”将责任推给蔡齐,范宇急忙拱手道:“河西二州地处河西走廊的要冲,如今又夺下玉门关。所以西域行商若是走河西走廊的话,便绝对无法绕过河西二州与玉门关。若是朝廷让新军与青塘联手,将河西的商路打通,则可得到极丰厚的赋税。无论是对大宋还是青墉的唃厮罗,都是有着不小的好处。”
“而且,西夏原本可从域商人身上所收的赋税便一文也无了。则彼消此长高下立现,既可增强朝廷对于河西的控制,亦可充实靡费,更可使得西夏困窘。而西夏能有如今之国力,能建起铁鹞子与泼喜军这等耗费极大的精兵,与西域通商有极大关系。臣觉得,官家可命人传旨青塘,并给张唐卿回书,令他们先试行便是。”范宇郑重道。
范宇一口气将自己的想法讲出来,毫无遮拦和掩饰。这些话就是他最直接的想法,其中将西夏拿出来当例子,就具有更强烈的说服力。
吕夷简吸了口凉气,这不但是个极佳的提议,也是针对西夏的绝户计。
西夏地广人稀,产出并不是那么丰富。其大半收入,都是靠着地处河西走廊之上的原因。
若是范宇的意图能够实现,由瓜沙二州入青塘再到大宋中原,那西夏还收个锤子的赋税,他们只能从各部收些牛羊。
如此,西夏其立国的根本作用便不存在了,只能退化回纯粹的游牧状态。
王德用此时出声道:“官家,臣觉得安乐侯此议可行。只是青塘与河西二州之间还夹着黄头回纥,要先将这支回纥部族收服才是。”
“可使青塘唃厮罗与新军一同出动,两面夹击,想来那黄头回纥也无力反抗。”范宇拱手道。
枢密副使韩亿也道:“青塘唃厮罗亦非弱旅,黄头回纥或许亦可劝服。”
吕夷简与蔡齐两位政事堂的相公,此时反而插不上口,显得甚为孤立。
三司使程琳管理钱财,自然知道范宇此策的意义重大,他也支持道:“官家无须多虑,若是安乐侯之议达成。河西二州的人员财货往来,便自然流通为常例。即使朝廷不从中操作,亦并非难事了。”
大家都知道,一条无人的道路,也很少有人会主动去走。但是如果这条路变的热闹起来,只怕甚至有人绕路也会去走。
赵祯看到三位相公都支持,心中也很赞成。
“既然如此,便依安乐侯之策行事吧。”赵祯笑道:“没想到,河西二州两千里外之地。原本被人视作险途,如今却要成就一条热闹商路。安乐侯之运筹,非同小可。”
第491章 便如此吧
官家赵祯对于范宇的赞赏,却是让吕夷简与蔡齐一同皱眉。
凡是权臣之起始,其权力皆是来自于皇帝,何况范宇这家伙还是个皇亲,基础很好。
吕夷简与蔡齐两位相公,都是熟读史书的人,自然在范宇身上看到了不好的苗头。
范宇听到官家赞赏,便急忙摆手道:“官家谬赞了,臣自得知西夏有了三千铁鹞子这等重甲精骑之后,便分外震惊于西夏之富。据臣所知,中原之地,只有唐太宗曾有三千黑甲重骑,那却是以举国之力供养。西夏何德何能,竟也拥有三千重甲铁骑。究其原因,便在于这西域通商的商路了。”
“只要攥住了西夏的这条命脉,将来自可事半而功倍。”范宇笑道:“且这等对策,若非蔡相公相逼,若非官家动问,臣一时也难以想到。此非臣之功,实在是官家洪福,我大宋的运势。”
这马屁拍的清奇,竟使官家有如沐春风之感。
其余诸位相公,则是个个低头,难掩自愧不如之色。
蔡齐却是看着范宇牙痒痒,刚刚还说自己不信苍生信鬼神,现在他却自己说什么官家洪福大宋的运势,简直双标到天上去了。
可是蔡齐却也只能生闷气,这些话能反驳吗?官家正在兴头上,自己只要反驳范宇这家伙,便是在说官家无福大宋无运。只怕官家立时便会贬他的官,治他的罪。
吕夷简的眉头皱的更深,这安乐侯年纪轻轻,却是机变手段长远目光尽皆不缺。若是一旦成为大宋的权臣,怕是极难被人所制。
“安乐侯不必自谦,该是你的功劳,岂会少了你的。”赵祯哈哈一笑,心情极好。
“官家,臣听闻西夏也派了使臣,要递国书过来。虽然这西夏使臣还没到汴梁,但是这西夏使臣的来意,与我大宋接收河西二州脱不开关系。更何况,我们还夺了西夏的玉门关。”吕夷简此时躬身禀报道。
赵祯的注意被转移,他道:“你的意思,是西夏派使臣来,向我们讨要一个公道?”
“想必元昊是有此意的。”吕夷简道:“臣想请官家早些有个应对之辞,以免朝上接见西夏使臣之时,被其问个措手不及。”
官家赵祯却是哈哈一笑道:“这又有何难的,我只作不知就好,何必当面与其争论不休。”
“这倒也是个办法。”吕夷简点头道:“但是西夏向来不是甚讲道理,亦不知礼仪。恐怕会当面闹的难看,更会语出威胁之言。若只是说说还好,若是……”
虽然吕夷简的话并没说出口,可是大家也知道,他在担心西夏不顾一切的报复大宋。
王德用身为枢密使,自然要站出来的说话的。
“吕相公考虑的不错,但是我大宋岂是随意受人威胁的。”王德用嘿嘿冷笑了两声道:“他西夏若是真的不知好歹,在与辽国大战之时威胁我大宋。我想官家也不介意,出兵教训这西夏一番,大不了让辽国占些便宜罢了。”
“王相公,你这想法虽然痛快,但是却不实际。”吕夷简摇头道:“那西夏使臣,定然是受了元昊的叮嘱。与我大宋说什么话,亦必做好了准备。他若说出兵攻宋,也不见得全是大话虚言。此时边军的整顿,想必尚未有结果。若是西夏不顾一切的来攻,怕是会使我大宋受到极大损失。若是这样的话,实在是不值得。”
范宇却是开口问道:“依吕相公的意思,我大宋该如何面对西夏使臣,才能既保我大宋体面,亦保我大宋的实惠?”
他这实惠二字,却是用的甚为贴切。
原本吕夷简是想要将这个难题推到范宇身上的,可谁知道范宇却是抢先出手,反而将了吕夷简一军。
但是吕夷简却是老猾头了,只是笑了笑道:“我之所以在这里提出来,便是希望大家集思广议,也好打发了那西夏使节才是。安乐侯若有好办法,便请讲出来就是。”
这老家伙抬手就是一个接化发,又将问题给范宇抛了回来。
范宇哈哈笑道:“我与王相公的意见一样,给西夏个教训便是。只不过边军还没整顿完,只须严防死守,不教西夏轻易犯境便是。西夏此时还不够虚弱,我大宋也还没准备好。正值此时,便让他们嚣张些时日。待我大宋准备的好了,想必西夏与辽国也已互相消耗的不轻。”
赵祯点点头,他觉得死守也是一个挺好的想法。
“如此倒也可行,眼下边军整顿,想必战力上会暂时有所欠缺。所以,大宋边军便须死守城池以拒来敌。”赵祯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最是稳妥。
吕夷简看到这件事如此简单便被定下,甚至都没人愿意多说两句,足见没引起大家的重视。
今日政事堂的两位相公,却是被安乐侯范宇大大的削了面子,暂时连个挽回的办法都没有,这让吕夷简有些郁闷。
更加郁闷的其实是蔡齐蔡相公,他可不是第一次被范宇落面子了,几次崇政殿议事,都被范宇当成了靶子。
只是蔡齐也不想一想,每次最先挑衅的是谁。
范宇可没主动招惹过他蔡齐,但是他蔡齐却是看着范宇这个年轻的皇亲甚为不顺眼。
“官家,虽然我边军整顿还未结束,但是老弱都已陆续裁汰。这战力与之前相比,应该并不弱。只待稍加操练,便可更胜往昔。”王德用却是还有些不甘心。
他出身于将门,从十几岁时便与元昊的祖父李继迁对过阵。此时西夏正在逐渐虚弱,便引发了王德用对西夏的虎视。
以前西夏日渐强盛,或许宋军会吃大亏。但是如今的西夏被辽军逼迫的十分狼狈,若还敢对大宋发狠,自当用西夏试试大宋的兵锋。
这便是王德用的想法,倒也并不是他的一时意气。
赵祯却是不想多事,他笑道:“我知王卿的心意,只是准备未周,不可轻启战事。何况那使节尚未到来,西夏或者不敢有此野心也说不定。诸位卿家辛苦,今日议事便如此吧。”
大家看到官家不想再说,便一同向赵祯告退,各自出了崇政殿。
第492章 但搏一醉
刚刚从宫里出来,范宇还没有上了自己马车,便听到后面有人招呼。
“安乐侯,且慢行。”
范宇回头一看,却是枢密使王德用。
王德用对着范宇招手道:“安乐侯,且慢些,我有话要与安乐侯言说。”
对于王德用,范宇其实是颇有好感的。不只是因为王德用在明里暗里,对自己的帮衬,还因为这位是武官出身。
如今大宋崇文抑武的风气,已经是越来越重。即使是枢密副使韩亿,也是进士出身,而非是武官。
所以这位枢密使王德用,在范宇的眼里,便是大宋朝堂上仅有的武人代表了。
“王相公相召,可有什么重要之事。”范宇原本已经踩上车凳的脚,又放了下来。
王德用来到范宇的面前,拱拱手道:“安乐侯莫要怪我冒昧,适才在崇政殿内时间太短,所议诸事实是不过大略而已。虽是诸位相公都在,但是能更清醒认识河西情形的人,怕是只有安乐侯了。”
对方上来就给自己戴高帽,这让范宇有些意外。
“王相公言重了,我不过是讲些自己的想法罢了,哪里谈得上更清醒。即使是我不讲这些话,想必事情的走向也会如此。”范宇摇了摇头道。
“新军,便是由安乐侯一手建立。那都指挥使杨文广、指挥使狄青、曹傅,皆是跟随安乐侯在丰州与西夏人交战过的。”王德用笑道:“还有张唐卿、杨察、徐绶等人,又有哪一个不是与你交好呢。可笑政事堂操弄手段,将这五人都送去了河西,却是使得安乐侯对于河西的影响之大,除了官家无人能及。”
范宇叹了口气,对着王德用躬身道:“王相公且莫乱讲,我不过是个皇亲,可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和影响。若是被官家听去了,只怕我的日子便不好过了。王相公有事的话,便请同往我的庄院慢慢说,如何。”
这老家伙看破了就不要讲出来,那才是看破不说破。他既然说出来了,肯定是有些想法的。是要通过范宇的影响力,在河西施加自己的一些意向。
王德用哈哈大笑:“早就听闻安乐侯的庄园华美无双,只是没有机会前往一观。这一次能得到安乐侯的邀请,实是一偿所愿。如此,便叨扰了。”
范宇无奈,对着王德用拱手道:“王相公乃是国之重臣,能来我的庄园,却是使寒舍篷筚生辉。”
王德用命人叫来了自己的马车,随着范宇的马车后面,一同去了城外的庄园。
大宋的皇亲与大臣结交并不犯忌,交游宴饮亦是常见,因此两人倒也没什么避讳。
回到自己的庄园里,范宇与王德用一同下了马车。
范宇便带着王德用在自己的庄园里转了一圈,向王德用介绍了自己这些琉璃门窗和沙发之类的家具。
这使得王德用啧啧连声,大呼范宇的庄园颇有异域情调。
“安乐侯这庄园布置,倒是颇似西域的风格。这胡床胡榻,倒也一样不缺啊。”王德用自以为范宇十分重视西域,“想来,安乐侯对于这西域,早就有了自己的盘算。”
对此范宇也没啥好解释的,解释也解释不清。
“王相公只猜对了一半。”范宇淡然一笑道:“在如今大宋眼中的西域,其实不过是一隅而已。过了高昌再往西,还有塞尔柱帝国。过了塞尔柱,还有拜占庭帝国。这些大国皆不小于我大宋,论起来倒是与辽国相当。我这里有些布置,便是从那拜占庭借鉴而来。”
范宇这一句话中所透露出来的信息,却是使得王德用两眼睁大。
什么塞尔柱、拜占庭,他这枢密使却是一个都没听说过。现在听到范宇如此年纪轻轻,居然知道这等遥远之地的国度,却是想不动容都不行。
“这、这两国都太远,吾不知也。”王德用却也不装,爽快承认自己不知道。
“时光变幻沧海桑田,王相公其实是知道的。”范宇哈哈一笑道:“这寨尔柱帝国的东端,便是早先大唐最盛之时的安西都护府治下的吐火罗地界。”
王德用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失笑道:“好你个安乐侯,居然取笑我这个老人家。今日说不得,便要让你请顿酒了。听说你这庄园自酿的美酒醇香爽口,别有一番风味。既然我来了,便不能错过。”
范宇哈哈一笑,自己也有意结交这位枢密使。既然对方有交好之意,自己当然不会拒绝。
“今日王相公要与我谈西域之事,那我便以西域之美食招待。”范宇伸手一请,便请王德用上了天台。
到了别墅的天台之上,眼前风景开阔,王德用极目远眺黄河,却是老怀大畅。
“当年纵马西北,与西夏人打了数十年。那西北之地,却也是如这风景一般,甚为辽远。”王德用不由感叹道:“只是如今,西夏不但没有灭掉,反而不断壮大,实是老夫一大憾事。”
范宇命孙有才去去了烤炉和羊肉,在天台上升起了炭火。
他听到王德用的感叹,便知道这位王老相公对于灭夏之事有些挂念着急了。
“王相公何必如此,西夏如今正与辽国交战,若是大宋冒然与之开战,却是太过便宜辽国。”范宇摇了摇头道:“只要我大宋能沉得住气,只须一年时间,便可让河西二州积蓄实力。那时再与西夏交战,则河西不但可以自保,还能牵制西夏后方。也唯有如此,才能使西夏更快覆亡。”
“只是,这都要时间,却是急不得的。”范宇劝解道:“王相公与其担心,不如向河西多多提供一些便利。招募一些河东路的矿工新军,送往河西二州,以使新军实力更强一些。眼下么,既然来到我这庄园,便请王相公先用些美食,但搏一醉如何。”
王德用听了范宇的话,也知道自己有些着急了。便坐了下来,看着范宇烤肉。
因为是王德用这位枢密使到来,所以范宇亲自动手来烤。
一只整羊被放在宽大的铁炉子上,下面燃着上好的木炭,滋滋的冒出油脂,香味四溢。
第493章 我是杂家
范宇手中拿着一柄刷子,在羊身上刷着酱汁。
“安乐侯真是会享受,这只烤羊,我只闻其味道,便觉得定然鲜美无比了。”王德用坐回沙发,耸了耸身子,感受着沙发的舒适,“什么但搏一醉。醉是要醉的,但这也不误正事。”
“便如安乐侯这般,既建美宅又享美酒美食,却是笑看风云。”王德用意有所指的道。
范宇放下手中的刷子,取过一旁的酒坛,给王德用与自己都倒了一盏啤酒。
“王相公明明是我大宋顶尖的武臣,却去学那些文官打什么机锋,实在是有些伤脑筋。”范宇不由笑道:“不如饮些我家自酿的啤酒,定会让王相公有些惊喜。”
王德用早就看到,范宇倒酒之时,盏中泛起细密的白色泡沫。他所喝过的美酒之中,哪里有过这样的奇景,所以十分好奇。
只是听到范宇笑话他学文官打机锋,却也脸上一红,王德用便顺手举起酒盏遮掩。
“安乐侯的美酒我倒要试一下,看看传闻是否可信。”王德用急忙将盏中的啤酒一饮而尽。
他这位枢密使,怎么也是大宋的相公,至少也称得上德高望众四个字。只是范宇虽然尊重他,可是对于他暗指范宇凭借自身影响力可以推动河西之事是不承认的。
尽管范宇真的可以用自己在河西诸人面前的威望,来影响他们,但是范宇也不打算再多事。
这种事情点到为止,若是要求的多了,便会适得其反。不管是威望还是影响力,都是有限的。
眼下王德用来到自己的庄园里,却是旁敲侧击,范宇当然更不能承认什么。
“此酒是我想的配方,专门请的酿酒师傅精心酿造而成,只是不知王相公饮不饮得惯。”范宇笑道。
王德用饮了一盏啤酒,却是大为赞叹。
“真是好酒!”王德用身为武臣,亦是好酒之人,“入口微苦却是有回甘,醇香之处,更如身处麦田花圃,使人陶然。更兼此酒清爽利口,可以痛饮之!”
身为大宋的高官,王德用饮过的好酒不计其数,却是从来没有饮过如此口感和味道的美酒。
啤酒虽然入口发苦,但是这却并不惹厌,反而在有了回甘之后,之前的苦味便成了点睛之笔,这是真正的苦尽甘来。
对于王德用这等上了年纪,阅历极丰的高官来说,这便是人生的味道。
不等范宇说话,王德用便自己又倒了一盏,一口饮下。
范宇喝了自己盏中的啤酒,却是笑道:“王相公海量,若是喜欢这酒,等下我便让人给王相公抱几坛回去便是。”
王德用放下手中的酒盏,叹气道:“安乐侯做事总能别出机杼,真是令人称奇。造作院交到你的手中,便有了龙鳞铠、斧枪等军器。我听说,你还将冶铁术也给改良了。出使了辽国一趟,便揭穿了西夏李元昊称帝的野心,等于直接挑动了辽国对境内党项部族下狠手的决心,又由此引发了辽夏之战。”
范宇想开口分辨,却见王德用摆了摆手,接着道:“而你借着巡边的差事,又组建了新军。从辽国弄到了不少马匹不说,还连败西夏强兵。这些事情,若是安乐侯只办成了一件,那自然是少年英才。可是都被你安乐侯办成,这便是太过巧合。安乐侯,不知我说的可对。”
其实,范宇自己对于别人总会有一天怀疑自己,早就有了准备。在他的身上,有着太多的与大宋人不符的痕迹。如果没有一个能够糊弄过去的说法,定然会造成各种各样的矛盾与隔阂。
面对枢密使王德用的试探,范宇是一点也不紧张。
“这又有什么难的。”范宇饮了一口啤酒道:“这些事情都是明摆着的,只要细心一些,自然便可明知之其理成就其事。”
王德用挑了挑眉头,又干了一盏酒,“安乐侯莫要唬我,这天下细心之人极多,又有几人能做下这些大事。”
范宇微微摇头道:“别人自然不行,但是我行。”
“安乐侯可否为我解惑,我愿闻其详。”王德用靠在沙发上斜眼看着范宇道。
范宇将烤着的羊翻了面,又不紧不慢的刷了一层酱汁。
“我师承杂家。”范宇看着王德用道:“所以,办这些事并不算什么。”
王德用听范宇这么说,眼珠子差一点瞪出来。
杂家也是诸子百家之一,号称‘兼儒墨,合名法’于百家之道无不贯通。也就是说,杂家什么都会,什么都精。
当然,这种说法实在是杂家在吹牛。真正的情况,应该是杂家什么都会点儿,什么都不精。
只是诸子百家的学说,那也是先贤所创,容不得轻侮。
王德用虽然震惊,但却是有些不信。想范宇不过是一个乡村少年,因为认了官家生母李太后为义母,这才飞黄腾达。若是他为杂家,无论如何也不应该靠着这等关系出人头地吧。
“安乐侯说笑了,你若是杂家,岂非早就名声显于乡野。又何至于困顿于那草桥镇,家产险为二叔所夺。”王德用摇了摇头,却是表示自己不信。
范宇也不多解释,只是两手一摊,“我并没有骗王相公,你若不信,我又何须解释。倒是王相公今日来,便是要问的根底吗?”
王德用看着范宇,“我今日来,当然并非只为了打听安乐侯的根底。只是安乐侯说自己是杂家,却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了。我今日登门,想要与安乐侯所论之事,便是河西。只是安乐侯这般对我的怀疑都不解释,却是使我有些无从信服于安乐侯的话了。”
这一段话说的绕口令相似,范宇看着王德用,也真是难为对方了。
“王相公,我说我是杂家自是没错,其实也是师承于家学。”范宇两手一分,“自汉以来独兴儒术,便使我杂家无用武之地。而隋唐以来,又兴科举,更是使我杂家零落几至灭绝。王相公不信,也是情有可原。我居于乡间,虽然身有所学。但是亦不过仍是一个身有所学的乡间少年而已。否则的话,稍有出头,一村夫亦可置我于死地。”
反正范宇这一世的老爹已经去世,他一句家学,便死无对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