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4章 义归侯
不只是蔡齐被范宇说的哑口无言,其他人也都明白,安乐侯所说确是实话。
见众人无人开口,范宇便对官家赵祯微微躬身。
“官家,臣刚才本是要议西夏俘虏如何安排之事的。谁知蔡相公却是揪着不放,以致使臣说了些平时不想说的实话。”范宇叹了口气道:“这些话也不知今日会不会被传出去,若是传于坊间,怕是立刻便会使得民间人心惶惶。此非臣之所愿,实是蔡相公议事不曾三思,臣亦不得不据实反驳,以免使得朝廷遭受更大的损失。臣虽为无奈之举,然事已至此,请官家治罪。”
蔡齐吓了一跳,这是要搞自己啊。
“臣亦是一心为了国事,否则这朝堂岂非只有一面之辞。臣鲁莽,请官家治罪。”蔡齐反应不慢,急忙向官家赵祯躬身道。
赵祯的心情,此时不但后悔而且后怕。今天自己吃错了什么药,本来是要炫耀一番大胜的,却搞出这么一档子闹心之事。
这等攸关百万黎民生死之事,岂能是儿戏的。
摆了摆手,赵祯那种获得大胜的喜悦被彻底冲淡。
“众卿都是为了国事,我岂能怪罪于你们。”赵祯看了范宇和蔡齐这两人一眼,无奈道:“若非安乐侯与蔡卿争议,如何能发现这等险情。恐怕汴梁城中歌舞升平,焉知随时会有大祸临头。”
吕夷简这个时侯很会凑趣,拱手道:“官家圣明,我等做臣子的何德何能,竟有幸为圣天子驾前之臣。”
范宇心中骂了一声‘不要脸’,却也没有闲着,也拱手道:“官家仁厚宽和,乃是千古之圣君。以臣之妄言妄议,若置于他朝,怕是早为君王所恶。唯官家心怀山海,能容臣这等跳脱之人。”
虽然范宇的话,好似在为自己解释开脱,但实际上却是对官家赵祯的吹捧。
尽管从头到尾,只说了官家仁厚宽和,但是这里面的含意,却是官家不拘一格用人才。
自古跳脱之徒多大才,但这等人往往不受先见,极易得罪人,最后都没有好下场。
可范宇将自己形容成这等人,而赵祯却能容得下他,那赵祯岂非从实事上被证明就是圣君了?这可比空洞的吹捧要来得的更真实,更让赵祯欣喜。
吕夷简听到范宇的话,不由得侧目。马屁这等拍法,真乃三人行必有我师也。
其余诸人此时也向赵祯拱手道:“官家圣明!”
“诸卿不必多礼,此时还是接着议事吧。”赵祯脸上重新泛起微笑道:“安乐侯,依你所言,那西夏俘虏都送去修路,朕也迁都于洛阳。这两件事,哪一件都是耗费巨大之事。如今朝廷的情形你也知道,与西夏战事正紧,实是并无余钱。若要修路,只管这些降虏的饭食即可,耗费略小。但是迁都之事,却是无从节省啊。”
抬头看了赵祯一眼,范宇没有发现对方脸上现出不耐之色,显然赵祯并不反对迁都。赵祯所担心的,就是一个字,钱。
此时对自己说这些话,想来是要问如何搞钱。
这次讨伐西夏的钱粮,都是自己一番运作弄来的,官家再次找上自己也是常情。
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范宇便对赵祯躬身道:“关于大河之事,臣并非胡乱说的。只要官家迁都,臣定然会使官家有足够的钱财修建宫室,甚至是还有富余。”
“安乐侯可知道,修建新的宫室是何等巨大的数目?”蔡齐不由得不信道:“岂是你这等随便张张口,便可许下的。”
赵祯也点点头道:“安乐侯,蔡卿所言不差。迁都除了了宫室建造,还有各个衙门。若无上千万钱,怕是根本不可行啊。”
有一瞬间,范宇觉得自己被官家给算计了。
不过这又如何?这也是官家感觉到只有自己能解决这个难题,才会如此说话。
“容臣思索几日,此事臣定为官家想个好办法就是。眼前最要紧的,却是要派人将河堤看紧一些才是。”范宇没有说成不成,而是将话题岔开。
赵祯也不失望,点点头道:“不错,可使禁军以修堤为名常驻于河堤沿岸就是。而那些西夏俘虏,便如你所言,让没藏讹庞带着他们且慢慢修路便是。召诸位卿家进宫,除了这些事,还有西夏的处置,须先做绸缪才是。以免到时并无章程,却是会手忙脚乱。”
范宇一听,怎么还有没藏讹庞,便急忙一拱手道:“官家,难道曹经略还生擒了没藏讹庞不成?”
“安乐侯并未见到报捷文书,陈琳可将文书送与安乐侯一观。”赵祯对身旁的陈琳挥挥手道。
陈琳便捧着一份文书,送到了范宇手中。
范宇匆匆看完,便将文书送回,才开口道:“官家,没藏讹庞乃是西夏大将军,又是李元昊宠妃没藏氏之兄,在西夏国中影响巨大。这等人应与其他俘虏区别开来,才可使得西夏诸部尽快归降。”
“可。”赵祯点点头道:“那便封没藏讹庞为义归侯,诸卿觉得如何?”
吕夷简看了范宇一眼,不由笑道:“臣觉得,官家所封赏的这个封号甚为贴切。那没藏讹庞虽是无奈而降,但封他为义归侯,便是告诉西夏诸人,没藏讹庞为主动投降。如此一来,内附者将大大增加。官家这个封号给的好,给得妙啊!”
范宇斜了吕夷简一眼,这老小子刚才看自己那一眼,明显有讽刺的意味在内。
自己这个侯爷,可不是靠投降得来的,这是自己照顾义母得来的。虽然说不上多光彩,但是自己后来也没少为朝廷出力立功,这爵位也算是恰当。
“官家给的封号甚好,臣十分赞同。”范宇拱手道。
赵祯点头道:“如此便好,前线战事已然明朗,曹琮才堪大用,将西夏倾国之兵灭其半数。如今正可趁我军士气之盛,而一鼓灭西贼!当速胜速决,以免多生变数。诸卿以为然否。”
枢密使王德用这时才开口道:“官家,如今曹琮所部大军虽然连胜数仗。但是师老兵疲,应当修养一阵才是。久战之下,若无缓和之时,恐生思乡之念,更有营啸之危。此为兵家之忌,不可不察。”
第705章 维护自己的产业
王德用是老将,自幼便随父上阵,与西夏的创建都李继迁大战。
要论起来,在场的人中,最想覆灭西夏的,便应是王德用了。
但是此时王德用却反对官家赵祯的速胜之意,提出一些可能的危机。
赵祯虽为官家,但却不是刚愎自用之人,当即便点点头道:“如此,那便让曹卿自行安排便是。”
吕夷简看了看赵祯的脸色,却是面无表情,显然有些不愉之色。
“官家,曹经略在外领兵日久,是否亦调其回京休养一番。而西夏已然日薄西山,只须慢慢消耗,便可使之覆灭。”吕夷简却是忽然提出这样一个建议。
范宇听着对方的话,却是一愣。这是要干什么,临阵换将这不是自毁长城吗?
难道是对曹琮生出了忌惮之意?果然这些文官还是没死心,一心想强压武官一头。
只怕吕夷简看出来,官家对曹家的忌惮之意,便抢先提出来,给官家一个拿捏曹家的把柄。
“官家不可,臣知吕相公觉得曹经略在外掌兵甚久,恐为独断专权而生骄横不驯之心。”范宇也躬身道:“臣觉得,可循旧例委派监军,持官家所赐符、剑于军中坐镇即可。否则临阵换将,实为助敌之策。若将不知兵兵不知将,恐覆灭西夏之举,将前功尽弃。事关重大,请官家审慎斟酌。”
之前因为两国之间的战事挑起,是西夏率先进攻大宋,所以朝廷也一直没有派出监军。
此次范宇提出来,也是为了安官家之心。
“老臣也觉得,此时新逢大胜,不宜换将。”王德用拱手道:“若是官家恐曹琮骄横,臣举荐枢密副使韩亿为监军,前往军中节制。”
王德用也想的明白,这其实算得上文武之争。与其派个不相干的人去监军,不如由自己这个枢密使主动推荐。
枢密院的人去监军,名正言顺,比官家派个宦官还师出有名。
韩亿一听提到了自己,心中念头连转数转。
吕相公自己可不想得罪,却被枢密使王德用将自己推了出来。自己要是做了这个监军,可有些得罪吕相公。
只是这监军之职,韩亿也看到了其中的巨大好处。西夏如今势弱,任谁都能看不出,其国祚不久。
若是自己做了这监军,而后西夏覆灭之功,自己定然是排名前列。
一旦还朝,便立刻有了入主政事堂的资历,这个诱惑不可谓不小啊。
此时官家赵祯的目光,也正好看向了韩亿。
“臣在京中养尊处优日久,正想去军前一观长河落日之景。”韩亿上前躬身道:“臣为枢密副使,督察军纪验看军容师出有名,可堵他人悠悠之口。以防敌国离间,造谣我朝忌贤妒能之流言。”
这话说的大义凛然,既为朝廷考虑,又放弃了个人的舒适日子,还保全了朝廷和官家的名声。
吕夷简咂了咂嘴,却是不再开口。
而蔡齐有心说点什么,却是发现自己竟挑不出毛病来。
赵祯略一思索,便点头道:“那便辛苦韩卿家了,由你为监军,前往西军纠察军纪军容,以惩不法之兵将。”
顿了一下,赵祯看到众人都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便又道:“众卿,可集思广议,以备不时之需。”
王德用拱手道:“官家,曹经略曾行文于枢密院。军前数战,得胜者多。今军中缴获马匹数量渐多,军中善骑者皆有马匹乘用,尚有两万余匹的富余。这两万余马匹每日的消耗也不算小,实是一个负担。臣觉得,可使人将之送于河东河北两路,以防辽国有所异动。”
“准了。”赵祯很是痛快的点头道。
范宇想了想,便躬身道:“官家,如今西夏将灭,我朝新拓之地达数千里之广。其地虽地广人稀,但世居其地者亦有不下百万之民。待覆灭西夏之后,大战方歇必然民生凋弊百姓无所依。朝廷须先备足粮食,才可稳妥的接收这些新附之民。如此,才可防一些野心宵小之辈操弄事端。臣请官家许永昌隆商号,于海外诸国采购粮食。”
“安乐侯,你这不是贻笑大方吗,海外诸国有哪一国比我朝更加富庶。粮食何用外购,只须于江南诸路采购便可。”蔡齐不由得冷笑道。
官家赵祯听了蔡齐的话,却没点头,而是看向范宇。
因为赵祯知道,范宇所提出来的事情,必然有其原因。而蔡齐的话,也往往会被范宇用事实所否定。
果然,范宇闻听蔡齐之言,便用嫌弃的目光看了对方一眼。
“蔡相公,百万人一年的口粮,便至少是三百万石。若如蔡相公所言,先不论江南有没有这许多粮食,在江南采购,只怕我大宋各地的粮价皆会飞涨。而南海外的交趾、吴哥、占城诸国,则皆为稻米一年三熟之地。这三国别的不多,唯粮食甚多,其价亦甚贱。所以我才建议官家从海外采购,可大大的节省我朝物力。”范宇也不着急,缓缓的将这番说了出来。
这话说的,使赵祯和相相公们,都心中生出不少想法。
交趾本为大唐一郡,于五代之时为南汉所有,后来交州吴权叛乱而自立。
要论起来,交趾这等物产极丰之地乃是从中原王朝分裂出去的,似乎本就应该归附大宋才对啊。
其实众人都没有想到,如今将西夏打的式微,大伙的心态也都变了。
从原来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惹麻烦。到如今却是看到了好的,便想着直接拿过来。
那可是一年三熟之地,由不得大伙不动心。
好在大家都是成年人,并没有人轻易表露出来自己的内心想法。
蔡齐也不再开口,自己与安乐侯理论,好似没有占过几次上风。
“安乐侯所言有理,如此便让永昌降商号,去海外诸国采购粮食。”赵祯这才点头,转向陈琳道:“此时便交由你去盯着,只是要量力而为。莫要让永昌降折了本钱,否则杀鸡取卵,便不美了。”
如今赵祯倒是知道维护自己的产业,除了身为皇帝,还有了些企业主的样子。
第706章 安乐侯心都黑了
范宇的提议,其实也是为了大宋的海外利益而考虑。
之前虽然派曹佾出海,去寻找硫磺矿。而且那时范宇也提出过,海外有每年稻米三熟之地。
但是大宋的君臣,对此并没有什么直观的印象,只象是一种闲谈。
如今范宇便要因为西夏之事,从而通过海外贸易使得大宋君臣上下,都知道海外的好处。
就如范宇所说的交趾、占城、吴哥诸国,虽然不缺丝茶等物,但是还有其他的许多东西,都是大宋所产。
到后来官家赵祯一定会发现,永昌隆从诸国采购数量巨大的稻米之后,可能花费的钱财只有很少,或是还会赚一些回来。
而那个时候,尝到甜头的官家会做些什么,范宇也不会得知。
但是有一点,大宋定然会多一些进取精神。
所谓上有所好,下必从焉。一个商品经济本就远超诸国的大宋,会迎来再一次的大发展,已是可期。
“官家圣明。”范宇及时送上马屁。
赵祯哈哈一笑道:“安乐侯,我虽圣明,却是不及你的精明啊。”
范宇急忙摇头,“官家乃是伯乐,我等身为臣子,便是官家的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慧眼识人的圣君则不常有。”
参知政事蔡齐最看不得范宇这般,不由冷声道:“安乐侯,官家对你的期许很深。你既然提出迁都之事,可还要给好好思量一番,如何才能挤出迁都的无数钱财来。如今又要采购粮食,所耗简直不可想象。”
“蔡相公莫非有了思路?”范宇故意道:“不如说出来,让官家与诸位相公参详参详。”
自己只不过是看不惯安乐侯马屁如山,结果安乐侯却是顺杆爬,想将自己拉下水。
蔡齐急忙摇头道:“这些事皆是由安乐侯而起,解铃还须系铃人。安乐侯突然提起,本官可一点思路也无。”
因为蔡齐的一句话,官家赵祯也为这些还没有着落的钱财发愁。
刚刚因为被拍了马屁而变好的心情,也瞬间消散。
“好了,今日便议到这里吧。”赵祯挥了挥手道:“诸卿若无事,便就此散了吧。”
吕夷简躬身道:“臣等告退。”
其余也人纷纷告退,而后出了崇政殿。
赵祯却是抬头对陈琳道:“去将安乐侯请回来,朕有事要问他。”
“是。”陈琳急忙拱手,转身便向殿外行去。
只是这么短的时间,范宇已经出了殿外,甚至都到了宫中的外廊。
其余几位相公,都各自去了自己在宫中的值房,只有范宇一人正要出宫。
“安乐侯且慢。”陈琳亲自追了出来,看到范宇便急忙唤道。
范宇一回头,看到陈琳小跑着来到自己面前,不由微微有些诧异。
“陈总管因何这样急,让小黄门来唤我便是,何必这样亲自过来。你这样,倒是让我受宠若惊。”范宇对陈琳拱了拱手道。
“安乐侯莫要取笑与我,你乃是李娘娘的义子杨娘娘的贤婿。我若轻慢了安乐侯,怕是这宫中便无我的立足之地啊。”陈琳急忙陪笑道:“官家有请安乐侯,想来是有些私话,要与安乐侯说,请安乐侯随我来。”
陈琳前边引路,与范宇一同又再次回到了崇政殿中。
赵祯看到范宇回来,便开口道:“来人,赐座。”
“谢过官家赐座。”范宇连忙拱手致谢道。
陈琳给范宇摆了椅子,便重新站到了赵祯的身后。
“官家,不知找我回来,是有什么事吗?”范宇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对着赵祯微微躬身道。
“今日你所说大河之事,实是让朕觉得触目惊心后怕不已。”赵祯想到这里,便不安的的又看向殿外道:“迁都之事,终是要迁的,只是这钱财消耗却是甚巨,迁之不起啊。朕知你素有主意,从来不言无把握之事。今日你既然提出来,想来家定有解决之道吧。莫非是当着诸位相公,有什么不好讲的难言之隐不成。”
范宇却是吃了一惊,自己还真的有解决办法。他没想到的是,竟然被官家赵祯给看出来了。
现在官家赵祯已经问起,范宇便不再藏私。
“官家真乃是慧眼,方才因为诸位相公在,臣确实是不好讲解决钱财的办法。”范宇拱手道:“若是被诸位相公得知,怕是这个办法就不灵了。臣本来打算私下先去做的差不多,再向官家禀报的。谁想官家竟已看了出来,臣便不再隐瞒。”
“诸位相公知道便不灵了。”赵祯不由得眼神有些不对,“安乐侯的办法,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官家,此解决办法并非见不得人,只是怕事机不密,便会有人效仿,从而使得我们的钱财变少啊。”范宇肃然道。
赵祯越发来了兴趣,“安乐侯你且将你的办法说出来,朕看是否可行。”
范宇犹豫了一下道:“臣说出来也没什么,只是官家要请答应尽快施行才是,否则若是慢了,便不灵了。”
“安乐侯,你先讲出来再说。”赵祯面色微微一沉道。
范宇无奈,只得一拱手道:“其实事情说出来也很简单,臣的意思,是让永通钱庄出面,在洛阳暗中收购土地房舍。只要有人肯卖,便由永通钱庄收购下来。”
“你让永通钱庄收购洛阳土地,这不是花钱吗,如何能弄来钱财?”赵祯不由为之气结。
“官家,这可不是简单的花钱。”范宇笑道:“等永通钱庄手中掌握了大量的洛阳土地房舍之后,洛阳的房舍土地会是什么样子?”
“你的意思是,洛阳地价会变贵?”官家赵祯有些恍然道:“你这主意倒也不错,确是能补些亏空,也可将各个衙门的用地置办下来,但还是不够啊。”
范宇嘿嘿一笑道:“若是官家下旨,以一年为期,迁都洛阳呢?而此时永通钱庄的手中,已然掌握了大量的土地房舍。而那些欲在洛阳置业之人,便会发现,只有永通钱庄手中有土地有房产。这价钱便是高上十倍,他们也得认了。”
赵祯和陈琳两人目瞪口呆,这安乐侯心都黑了。
第707章 专长之人去办
在官家和陈琳的眼中,安乐侯不啻于一个怪物,这样的主意都想得出来。
陈琳不敢说什么,但是官家赵祯却是没有什么顾忌。
“安乐侯,朕若是这样做,岂非是与民争利盘剥百姓?甚至青史之上,都会记下朕一笔,言朕操弄房产牟取暴利,这岂是人君所为。”赵祯面色有些复杂的道。
赵祯当然想要钱,但是这钱拿了之后,诟病太多。
他自恃皇帝的身份,是真的不好去这样做。
范宇怎么会听不出来,当下立刻拱手道:“官家,这件事臣会让永通钱庄的周奉去做。可先让他在洛阳办下三个牙行,而后以三个牙行的名义来做。如此一来,便无人知晓了。而且这也并非与民争利,将来能在洛阳购置地产房产者,定然非富即贵。而寻常百姓,哪里有这样多的钱,去洛阳置地啊。若算起来,这洛阳新都,其实还是让这些富贵之人掏钱重建的。”
听了范宇的这些话,官家赵祯感觉大开眼界。还能这样操作,简直有些匪夷所思。
不过这也解决了自己的燃眉之急,早日迁出开封这等危险之地,才是要是。
开封之险境以前并不知晓,还算住的安心。可是今日被安乐侯揭破,却是半点安全感也没有了。
“安乐侯,洛阳新都的钱有了,可是海外采购粮食的钱,也不会是小数目。你请官家让永昌隆去采购,可也是要本钱的啊。原本我以为,可以从永通钱庄借贷,可如今永通钱庄也要去收购洛阳地产,这如何能支用的过来。”陈琳不由得担心道。
身为宫中的大总管,又是官家产业的打理者,陈琳也颇觉为难,此时急忙问了出来。
范宇笑了笑,“陈总管放心便是,永昌隆可不是直接拿钱是去海外采购粮食的,而是带着货物去交换。同样的一套上好瓷器,在我大宋虽然昂贵,但也还有富贵人家能买的起。便是若售于海外,便是三四倍之价。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我大宋上好的货物,都是海外诸国所求,皆可与之交换。我所担心者,是换回的粮食太多,我朝的海船不够。”
赵祯却是知道一些,点点头对陈琳道:“如今海外往来之货,市舶司皆有记录。你可去三司查阅往年的文书往来,便可知晓端详。”
“内臣知道了,没想到这海外采买粮食,居然还有这等好处。若是如此,岂非还有得赚了。”陈琳不由得诧异道。
赵祯也是看向范宇,感觉有些不太真实,“安乐侯,依你所见,永昌隆真的还能赚钱回来吗。”
“官家,虽然去海外采购粮食便宜,但是往来消耗也并不小。虽然会有些盈余,但是若算上消耗,其实也剩不下多少。若是遇到海难,恐怕还是要付出些本钱的。”范宇当然不会将话说死,而是说了些困难。
但是赵祯却是一点也不失望,只要可行,便值得去做。
他身为大宋的官家,一国之君主,身上的压力可是相当大。如今有了办法,而且不用自己亲自去做,还不敢试一下吗。
“如此,也要省下许多钱财了。”赵祯不由兴奋道:“这样一来,待西夏平定之后,便不必担心我朝会因此受其拖累,而有所动荡。”
“官家圣明。”范宇点点头道:“但是官家须审慎,永昌隆乃是官家与臣等的产业,非大宋朝廷所有。这些粮食送回朝廷,朝廷还是要付钱的。否则朝廷不但会对永昌隆形成依赖,朝中的大臣们,也会对永昌隆指手划脚,干涉其所为。如此,这永昌隆便也不再是官家与臣等的产业了。”
赵祯眉头一挑,“此事倒没什么可担心的,永昌隆是永昌隆。这粮食吗,朝廷自然是要掏钱买下才是。哪怕朝廷没钱,朕可先借与朝廷一些便是。”
如今官家内库有钱,而且这永昌隆也占了七成的份子,提起这些来,官家赵祯扬眉吐气,颇有财大气粗之感。
以往只觉得掌管朝廷便是权倾天下,却不知还有大臣们时不时的劝谏。如今朝廷也欠了自己个人的债,这大债主便体会到了双倍权力的快乐。
“官家,公私分明,方可施以治事之法。臣所知的经济之道,便是如此了。”范宇微微躬身道。
“安乐侯公忠体国,急朕之所急,为朝廷排忧解难,亦是劳苦功高。”赵祯哈哈一笑道:“我这里再无所忧,陈琳,你送送安乐侯,若有不明之处,可向其请教。”
陈琳急忙躬身道了一声是,便看向范宇。
范宇也向赵祯拱手道:“臣告退。”
便在陈琳的带领之下,出了崇政殿。
赵祯在殿内端坐,扫了一眼书案上的捷报,又想到了方才范宇所出的主意,却是陷入了沉思。
今日所接触到的东西,真是让赵祯这饱受儒学影响的脑子,受到了极大冲击。
安乐侯用自己的办法,将商之一道发挥到了极致而与治国相接,这远非以前所认知的君子不言利。
孔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这样看来,安乐侯可算是个小人。
但是如今这些利,却是为国为民,是大义。于是乎君子小人集于一身,安乐侯在官家赵祯的眼中,便成了一个矛盾体。
殿外,陈琳与范宇一同向外行去。
范宇转身向陈琳拱手道:“陈总管留步,送到这里便可以了。”
“安乐侯,某家还有些不明之处。”陈琳看着范宇年轻的脸,心中感叹,拱了拱手道:“这海外购粮,又须先贩运货物出海,某家却是两眼一抹黑,实是觉得无处下手。还请安乐侯指点一番,也好让某家为官家办好这个差事。”
“陈总管常居于宫中,每日里都要伺候官家,哪里能亲自去操办这等事。”范宇不由笑道:“这件事,陈总管只须去与宗室赵允初商议便可。永昌隆日常之事都是由赵允初打理,请其派遣得力掌柜,便可将此事办的妥当。”
陈琳恍然,自己只想着给官家办好,却是忘了这本就不是自己的长处。
果然,专业之事,还要专长之人去办才是。
第708章 老臣冤枉
远在辽国南京城中,野利仁荣已经到了城下。
他看着辽国南京城的高大城墙,却是心中无喜无悲。
并非是野利仁荣没有情绪,而是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需要将其个人的悲喜都收起来。
守门的辽军验过文牒,便对野利仁荣一行人礼让放行。
野利仁荣来到西夏使馆,不等安顿好,便立时派人给萧惠的相府递了拜贴。
而后在接下来的三天之中,野利仁荣便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等着萧惠接见的消息。
可结果在这三日内,萧惠的相府对此无动于衷,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野利仁荣堂堂西夏国相,如今竟然受到如此冷遇,这是前所未有之事。
显然萧惠已然得到西夏大军战败的消息,因此便不打算再接见野利仁荣了。
对此野利仁荣虽然心知肚明,却又无可奈何。
此次出使辽国,实是有求于人,萧惠若是不肯见他,他又不能硬冲进相府。
因为此事,只是一夜之间野利仁荣的唇角便起了几个大燎泡,头发也白了几根。
到了第四日,野利仁荣有些忍无可忍,对于萧惠的怠慢实在是为之气结。
“来人,随我去外面街上转转。”野利仁荣叫了两个随从,便出了西夏使馆。
其实就在野利仁荣来到南京的第一天,萧惠便看到了野利仁荣的拜贴。
萧惠拿着野利仁荣的拜贴看了好久,终于摇了摇头,起身去了宫中求见辽皇耶律重元。
耶律重元看到萧惠,便笑道:“萧卿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陛下,那西夏国相野利仁荣已然来到南京,就在刚才,给臣递了拜贴。野利仁荣毕竟身为一国的国相,臣也不知该不该见他啊。”萧惠对此当然要请示耶律重元这位辽皇。
那野利仁荣怎么也是位国相,事关两国便无小事,可不是他说不见就不见的。
耶律重元听到萧惠的话,不由面上露出冷笑,“李元昊野心勃勃刚愎自用,如今已经渐成末路之势。上次不是说已经找到了克制宋军火器之法了吗,却又遭逢大败,举国之兵已丧其半。如今派这野利仁荣前来,便是想要将我大辽也拉下水,实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臣觉得,莫不如臣见他一见,随意支应一番便是,使其知难而退也就是了。”萧惠觉得陛下有点看不上西夏君臣,显是有些不想理会。
“萧卿,你这样容易便让他见了,如何能再向其提出我大辽的要求?只怕还要多费许多口舌。”耶律重元摇了摇头道。
萧惠不由得微微吃惊,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莫非还有什么安排不成?”萧惠急忙小心的问道。
耶律重元笑道:“是这样……”
野利仁荣哪里知道辽国君臣说了些什么,他带着人出来,便是要惹些事情的。
求见辽国宰相萧惠而不得,这就让野利仁荣明白,辽国已经有些看不上西夏了。
既然萧惠不见自己,那么自己也还是西夏的国相和使节。
来到南京的辽皇行宫之外,野利仁荣便盯着宫门驻足。
宫门的禁军看到野利仁荣一行,便立时走过来数人,向野利仁荣等人大声呵斥。
“闲杂人等,快快闪开,这里乃是陛下行宫,岂容胡乱觊觎!若再探头探脑,便不客气了!”
因为几名禁军看到野利仁荣气度不凡,这还算是客气的。若是寻常百姓,只怕早就拳脚伺候了。
野利仁荣却是并未走开,而是伸手取出自己的文牒,递向几名禁军。
“我乃西夏使节,此次出使大辽,便是要面见辽皇陛下的。”野利仁荣不卑不亢的道。
那几名禁军却是愕然,这位居然是西夏使节,那便不可再无礼了。
只是外国使节,只没听说过不打招呼便来宫里的,这几名禁军却是不知如何处置才好。
正在这里,便看到野利仁荣慢慢踱了两步,来到行宫前的登闻前,打量着鼓架上的一面巨鼓。
然后,便在几名辽国禁军的目光中,拿起了鼓槌重重的敲在鼓面上。
登闻鼓及是整张的犀牛皮所蒙制,不但巨大,而且声音极度浑厚悠远。
连击三次登闻鼓后,野利仁荣便从容的放下鼓槌,转向几名已经有些傻了的禁军。
“我要去陛下面前告状,状告大辽宰相萧惠瞒上欺下,置军国大事如儿戏。自身顽乎职守也就罢了,还蒙蔽辽皇陛下视听,其罪不可赦!”野利仁荣却是振振有词的道。
这事情由不得几名禁军做主,便立时向宫中禀报。
此时在耶律重元的书房之中,萧惠也正向耶律重元报告这些时日以来,对于治下各部的统合。
自拒马河之败后,这多半年以来,辽国也没有闲着。他们极力将治下的大部族瓦解平灭,并且将其财富收归国库。
这使得辽国治下,居然出现了少有平静。而且女真部如今得到了辽国的支持,也对高丽不断的骚扰用兵。
面对女真的压力,高丽王不断的派人向辽国诉苦,并献上金银财帛,以求辽国顾念其藩属之情对女真加以限制。
耶律重元如今却是发掘出了自己无耻的一面,竟在皇位上游刃有余。
只是君臣两人刚说了没几句,便听到宫门外的登闻鼓被敲响。
这宫门的登聚鼓与普通的衙门的登闻鼓自然不同,鼓声低沉穿透力极强,耶律重元虽在深宫,也能毫无影响的听到。
听到鼓声,耶律重元与萧惠都是微微一怔。
“来人,去问一问,是何人在鼓宫外的登闻鼓。如此胆大,又是有何冤屈。”耶律重元对伺候的内侍吩咐道。
出去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内侍便回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看萧惠。
“启禀陛下,宫门外是西夏使节野利仁荣刚才敲响登闻鼓。对方口口声声要到陛下面前告御状,状告萧相公瞒上欺下蒙蔽陛下。”那内侍老老实实的道。
耶律重元听到内侍的话,看向萧惠,顿了一下不由哈哈大笑。
萧惠自然明白因为何事,不由得尴尬苦笑摇头,向耶律重元拱手凑趣道:“陛下,老臣冤枉。”
第709章 朕对你很欣赏
那内侍见陛下与宰相两人并无往常的威仪,有些不知所措。
耶律重元挥了挥手道:“好了,去将那野利仁荣带过来吧。”
内侍急忙退出去,快步去了宫门的方向。
“陛下,想来这野利仁荣是被逼的急了,才会跑到陛下行宫前敲这登闻鼓。”萧惠摇了摇头道:“之前在西夏逼我大辽签下盟约,谁想这报应却来的如此之快。”
“西夏国力本就较弱,虽有骄兵悍将亦是无用。”耶律重元道:“这次西夏大军败于宋国之手,怕是西夏君臣已然有些惶恐不安了。此时你应该还记得我三日前如何叮嘱你的话吧,给西夏留口气便可,无须手软。”
萧惠点点头,表示自己还记得。
很快,野利仁荣便被带到了耶律重元的书房。
“外臣野利仁荣见过辽皇陛下!”野利仁荣进门,便对耶律重元深深一躬道。
“免礼,赐坐。”耶律重元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坐下说话,倒是一点皇帝的架子也不端。
耶律重元命人赐坐,便看向对方接着道:“野利仁荣,你为何要状告我大辽的宰相萧惠,可否向朕道来。”
野利仁荣又不是傻子,看到萧惠就在旁边坐着,此时便知道萧惠之所以不接见自己,便是这位辽皇所指使的,至少也是知情。
对方这么问自己,真正是明知故问,实是让野利仁荣心中有些郁结。
“外臣此次出使大辽,头一日便向萧相公的相府递了拜贴,谁知道萧相公并无任何回复。外臣身负我家大王所付重托,不得已之下,只得在陛下宫外敲响登闻鼓。鲁莽之处,还望陛下海涵。”野利仁荣先告了萧惠一状。
明知无用还是要告,否则野利仁荣若是连此事都不提,便会显得极为软弱,这也是野利仁荣尊严的遮羞布。
“萧惠,你真的如此怠慢了西夏使节不成?”耶律重元假意质问道。
“臣近来记性不好,却是看过贵使的拜贴,只是又给忘了。陛下恕罪,臣亦是无心之失。”萧惠也配合着讪笑道。
野利仁荣心中几乎气的炸了,却是又不能揭穿这君臣两人,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对于这表演的君臣两人视若无睹。
耶律重元哼了一声道:“萧卿虽然劳累,但是这等事却如何能忘记?下不为例,你须记着才是。”
“陛下,此事也怪不得萧相公。如今已然见到陛下,就更怪不得萧相公了。”野利仁荣是来求人的,此时当然还要捏着鼻子假意求情。
“萧卿,你看看野利仁荣是多大度的一个人,你须学其长处才是。”耶律重元道。
萧惠急忙点头,“臣识野利仁荣甚久,打过交道也不只一次,确是受益匪浅。”
野利仁荣却觉出不对来,这君臣两人怎么打起马虎眼来,尽捡些闲事不疼不痒的扯闲篇。
若是任由对方这样,自己此来怕是便一点用处也无。
“陛下,萧相公,可否听我一言?”野利仁荣不得不开口,将萧惠的话打断,“此次前来大辽,便是向大辽求援来的。”
“那宋国穷凶极恶,早就觊觎我西夏国土。自年前便兴兵来犯,使我西夏兵连祸节,实是可恶。如今我西夏大军损失甚重,甚至粮草都已有些补充不上。而宋国依旧咄咄逼人,甚是张狂。而且我西夏已无力单独以抗宋国,外臣受我家大王所托,恳请院辽皇陛下出兵,以救我西夏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野利仁荣说到这里,便站起身来,直直的跪在了耶律重元的面前。
耶律重元的书房之中,被野利仁荣这样的西夏重臣一跪,立时便显出几分悲壮色彩来。
一般情况下,除非祭天祭祖,寻常百姓见到皇帝都不会轻易下跪。只是后世从元开始,才会动不动便跪官跪皇帝。
萧惠看向耶律重元,两人都没想到,这位可算得上名满天下的西夏大臣,竟然会如此恳求辽皇耶律重元。
要知道西夏文字,乃是野利仁荣所创,这样的人声名地位远非寻常臣子可以相比,在各国之中,也都具有极高的声望。
如今野利仁荣,却是如此卑躬屈膝,向辽皇说出这等哀号之言做出这等卑下之行,其心中的绝望可见一斑。
耶律重元面色一肃,对萧惠示意。
萧惠上前将野利仁荣扶起,“贵使,你可知道出兵宋国,乃是国之大事,岂可因你一跪,便让我大辽数十万将士舍死忘生?若有什么话,可起来慢慢说,莫要如此做派。”
野利仁荣顺势起身,再次拱手道:“陛下,臣知当年大辽扶持西夏,便是为了牵制宋国。虽然我家大王与辽国有些龃龉,但是大辽此策却也应该未变。而今我家大王已经悔悟,将兴平公主立为正妃,只愿重归大辽藩王之列。若是我西夏亡于宋国之手,则河西诸地不但尽归宋国,就连漠南也皆为宋国所有。那时宋人必然意气昂扬,将复汉唐之雄心。西夏既亡,则宋人必将北伐幽燕之地。即便是如今陛下所在之南京城,亦将是宋人野心之所在。陛下,唇亡则齿寒啊。”
耶律重元则不为所动,辽国怕不怕?当然怕。
但是拒马河二十万大军之败,其时不远,辽军至今还没恢复元气。此时兴兵伐宋,就是个笑话。
没见宋国断了辽国的岁币,辽国也只是嘟囔了几句而已吗。
虽然野利仁荣的话,句句都让耶律重元动容,便是奈何对于宋军火器的恐惧,还是使得耶律重元不会轻易点头。
“野利仁荣,你对西夏对李元昊一片忠心耿耿,朕甚是感动。只是当初你与萧惠,也曾有约,有破解宋军火器之法。只要你西夏击败宋军一次,我大辽便可出兵相助。可是如今传来的消息,却是西夏大军再次惨败于宋军之手,此约是你西夏未曾完成啊。”耶律重元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对宋国火器之犀利,我大辽亦无良策。明知西夏将亡,对我辽国亦有不利,但实是爱莫能助。”
“不过,朕对仁荣你的忠义,却甚为欣赏。若西夏亡国已成定局,朕望你归附于我大辽。似你这等人才,朕当不拘一格重用之。”耶律重元郑重道。
这话也说的明白,辽国就是怕宋军的火器,但是朕对你很欣赏。
第710章 辽国必须沾点边
耶律重元的话直白,但是到了野利仁荣的耳中,却是一个打击。
“陛下,难道我们就看着宋国坐大,而无动于衷吗?”野利仁荣并不死心,“若是置之不顾,岂非是纵容宋国?哪怕陛下不欲辽国与宋国现在便发生大战,亦可用其他手段,使宋国内部生乱才是。我西夏虽有此心,但如今与宋国战事正酣,宋国对我西夏防备极严。辽国却无这等麻烦,若要派人进入宋境,却是并不如何困难。”
野利重元与萧惠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这野利仁荣说的确实有些道理。
虽然不能与宋国正面交战,但是可以给对方捣乱。如果捣乱捣的好,说不准使可使得宋国前进的脚步停顿下来。
即使并不能使得宋国受到多大的损失,亦可拖慢宋国的脚步。
“仁荣,依你所言,派人去宋境之后,要做些什么,才可拖慢了宋国脚步?”耶律重元看着野利仁荣道。
身为上位都,耶律重元对于野利仁荣的话已经听了进去。
在耶律重元看来,野利仁荣定然已经有了些主意。
野利仁荣果然没有让耶律重元失望,微微沉吟了下,便开口道:“陛下若向宋境派人,想来也派不过去多少人手。打下宋国皇宫什么的,自然也不用想。外臣对于这等事,其实已经想过许久,才略有所得。”
“自古便有先贤言道:水火无情。人力有限,而无情水火却是无限。”野利仁荣压低声音道:“陛下须用命人用这些进入宋国的少量人手,做些水火之事,便可使得宋国损失惨重!”
耶律重元与萧惠两人都是吃惊,虽然野利仁荣说的笼统,但是这绝对是可行之事。而且对于宋国来说,定然不会损失小了。
如果干得好,只怕将宋国弄的国力衰退都不是问题。
这野利仁荣出的主意,除了缺德之外还真是没什么可挑剔的。
“野利仁荣,你既然已经说了,便说的具体一些,我朝君臣也好少费些心思。若是你所说的可行,想来陛下也会斟酌。”萧惠却是开口道。
“萧相公乃是聪明人,如何会猜不到如何用这水火对付宋国?不过是不想背上这等骂名,被陛下以为是个如我野利仁荣这般狠毒之人吧。”野利仁荣却是揭破了萧惠的小心思,又接着道:“其实,若是去做也很简单。宋国大河之滨便是京城汴梁,若掘开河堤,以大河常年泛滥之态,定然会水淹汴梁城。若是能得到最好的结果,便是将宋国君臣淹死大半。即使不能对其君臣造成威胁,亦定然会使其京城成为一片汪洋受到重创。”
“至于火吗,也很简单。汴梁满城的房舍皆为木制,只要燃起一片火头,想来便会烧了好大一片。若是同一天夜间烧起数十处的火头,怕是汴梁城便不存在了。况且,宋国只有汴梁一座城吗?烧一座不成,便烧两座,两座不成,便烧三座。”野利仁荣面色极为平静的道:“即便宋国得知是辽国所为,则其国力亦然大损。即使有心征讨大辽,怕是也要先使自身的百姓活下去,以免陷于内乱。若宋人来辽国放火,则辽国的繁华大城,也只南京一城。而且南京城每夜宵禁,岂是宋人可以随意放火的。”
咝!
耶律重元和萧惠都倒吸一口凉气,这可太狠了。
即使萧惠被野利仁荣揭穿了小心思,却也顾不上恼火,而是被对方的狠辣所震撼。
汴梁城繁华之名,天下各国无不知晓。还有一点,便是汴梁城并不宵禁。
住在汴梁城中的百姓们有着丰富的夜生活,绝对不会比后世只知泡吧、洗澡、大保健的夜生活平淡。
但是这样的结果,也被野利仁荣看到了机会。
“放火只须一次,无论成与不成,宋国便可有了防备。但是那挖掘大河堤坝,却是更加可行。”耶律重元淡淡的道:“一旦掘开大河的堤坝,中原的千里之地便尽成泽国。如此一来,对于宋国的打击,才是最大的。”
“陛下何不双管齐下,让宋国受到多一分损失,便等于大辽强大了一分。”野利仁荣拱手道。
萧惠看到耶律重元对于野利仁荣如此重视,两人讨论起来,却是没有自己什么事,心中微微生出妒意。
“臣以为,对于宋国恐怕不是如此容易得手。”萧惠躬身道:“我大辽与宋国自从宋太宗北伐,便战事频繁数十年。其间我大辽名臣猛将诞生无数,如何想不出这等主意。然而宋国依旧无恙,显然并不惧怕这等阴谋暗算。若是不能给宋国造成损失,反而使得宋国对我大辽起了报复之心。只怕我大辽即使不愿与宋国交战,亦不得不迎敌鏖战了。陛下若采纳野利仁荣之策,须有万全之法才好。”
“萧卿,依你所言,当如何才算是万全之策?”耶律重元略一沉吟,便点点头,转而向萧惠问道:“或者说,萧卿已经有了什么主意不成?”
萧惠笑了笑道:“这个十分简单,可请野利仁荣从西夏调来上千通晓汉话的勇士,而后从我大辽与宋国交界处,潜入宋国便是。若是这些人失手被宋国所擒,亦与我大辽并无关系。宋国再恼怒,亦不能对我大辽师出无名。”
耶律重元哈哈大笑,“萧卿,你这个主意不错。仁荣,你既然出了这个主意,便将好事做到底如何?若是你不肯答应,此事显然不过是你一时的灵机一动,多半便不可行了。”
野利仁荣看了萧惠一眼,心中暗恨对方不足与谋。他倒不是不肯,而是调动人手来回,便要不少时间,到时宋军打到哪里都不一定。
但是看到辽皇的态度,他若不答应,此事定然便没希望。
不管怎么说,只要使得大宋遭受重创,最直接的效果便是使得西夏能够残喘下去。
“陛下,从西夏调来人手亦非不可,但是此举还是要花费些时日。外臣这次来,主要便是请求陛下允我西夏重归大辽藩属之列,还请陛下应允才是。”野利仁荣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这意思便是,辽国只看戏是不成的,既在河边走,你总要湿湿鞋才行。也就是,在对付宋国之事上,辽国必须沾点边。
第711章 但能诛近者而已
所谓的沾点边,就是辽国重新接纳西夏为藩属。
这样一来,西夏对于宋国的破坏,背后便有了辽国的影子。
耶律重元对于野利仁荣很是欣赏,但是现在却是感觉这家伙让自己有些头疼。
这件事答应吧,或许会惹来宋国的怒火。若不答应,只怕宋国根本就不会有任何事情,到时宋国的实力会越来越大。
想清其中的利弊,耶律重元便对野利仁荣点了点头。
“此事朕可以答应,不过若是被宋国抓住了你们的人手,我大辽可不会承认参与此事。”耶律重元道。
野利仁荣微笑道:“陛下放心,我西夏勇士哪怕性命不要,也要让宋国吃个大亏。这是我西夏与宋国之间的事情,决不会承认是大辽所指使。”
看着野利仁荣保证,耶律重元却是感觉有点不舒服。
到时西夏承认不承认已经不重要,关键是宋国若吃了亏,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西夏也好,辽国也好,宋国若有机会一定会尽力的报复。
耶律重元点点头,“萧卿,西夏重归辽国藩属之事便交给你来做就是。野利仁荣,除此之外,西夏还须将顺化渡以北,黑山威福军司的辖区划入我大辽版图方可。”
野利仁荣却没想到,辽皇耶律重元此时居然还要狮子大张口,竟然开口便要走了西夏顺化渡以北的地区。
这个地区对于西夏来说,是仅次于兴庆府的产粮区,对于西夏极为重要。
如今西夏的党项各部,便都收缩到了这一片地区。
若是就这么被辽国拿走,西夏便退无可退了。
“陛下,适才可没掉出这个要求,为何现在才要加上这个条件?陛下为上国大帝,岂可如此擅变。”野利仁荣当然不会答应。
“我大辽虽然与宋国有些不谐,但是为了西夏,却也付出极大的风险。若是西夏此时不给我大辽回报,难道等你们西夏亡国之后吗?”耶律重元一点也不客气的道:“你如能答应便答应,不能答应便当朕没开这个口。”
耶律重元却是并不在意的挥了挥,貌似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现在野利仁荣之所以前来辽国,便是西夏君臣存了借辽国之势的心思。
如是为此再苦恼了辽国,就很不划算了。
但西夏顺化渡以北,其地实在是太大的一块国土,他可不敢答应。
“陛下,外臣不过是个使节,顺化渡以北这样大的土地,非是外臣可以做主的。”野利仁荣面显为难之色道。
“那你便回去,找能做主的来。”耶律重元不由微微皱眉,似有怒意。
野利仁荣急忙躬身道:“陛下且息怒,外臣只是说顺化渡以北不行,但是顺化渡以北以东归于辽国,外臣是可以应下的。”
他所指的这个面积,其实也并不小,却是小了一大半。
但是送给辽国的这块土地,却是非常肥沃的。辽国的目的,应该也只是这一块区域。
野利仁荣因为知道辽国的目的,因此便将辽国的要求打了个折扣。
他这样做,也是思量的很透彻,有把握说服李元昊。否则的话,他一样是不能答应的。
“如此也好。”耶律重元哈哈一笑道:“野利仁荣,你这便修书回西夏,让那黑山威福军司后撤,将其所掌之乌拉海城交接于我大辽的河青军。朕也希望你们西夏,能尽快给宋国制造些困难才是。如此,于我大辽有利,对于西夏来说,则可挽天倾。”
“承陛下吉言,外臣也希望如此。”野利仁荣勉强陪笑道。
萧惠见到自家陛下又从西夏身上咬下一块肥肉,不由得十分佩服。
“陛下圣明,若无其他吩咐,臣这便带野利仁荣去相府,以新订国书。”萧惠躬身请示道。
耶律重元点点头道:“也好,你且命人写下西夏册封的金册,朕封李元昊为西平王。此封号为其父李德明所有,如今子承父业名正言顺。”
野利仁荣听到耶律重元的话,心中一阵阵的悲哀。
西夏前两代创下的基业,如今已然风雨飘摇。自家大王李元昊也是有称帝雄心的豪雄,只是时运不济,而非能力不行。
想到这里,野利仁荣便想到了宋国的那个安乐侯。
若非对方在南京城便揭破了西夏李元昊有称帝之意,西夏与辽国之间,也不会发生那场极度消耗国力的大战。
而宋国,也不会因为西夏的虚弱而生觊觎之心。
“外臣代我家大王谢过陛下。”野利仁荣对耶律重元躬身道。
但他的心中,却是对宋国安乐侯范宇到了极度痛恨的地步。
心中暗暗发狠,这次一定要抽调精锐进入大宋,即使其余诸事不成,也要将宋国的安乐侯致于死地才行。
当下野利仁荣随着萧惠告退,两人径直去了萧惠的相府。
西夏重新归附于辽国,这个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大宋的汴梁城。
大宋君臣对于此事,有的人忧心忡忡,有的人则嗤之以鼻。
官家赵祯得知西夏重列辽国藩属之后,却是并没有任何表态。
范宇得到这个消息后,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又给驻扎在河北道的神卫军,送去了一大批火器过去。
在范宇看来,辽国此举不过是一种维护西夏的表态,也是对于大宋无声的威胁。
但是辽国却没有给大宋送来国书,要求大宋停止对于西夏的进攻,这就能说明一些问题。
这代表着辽国对于挑战大宋,并没有什么把握,只得从这种侧面的试探,来表现自身的态度。
让范宇生气的,是西夏居然将顺化渡以北以东割让给辽国,这等于是大宋辛苦作战,却让辽国摘了桃子。
虽然这桃子摘的不多,可也怪气人的。
就在朝中大臣们讨论,要不要继续强攻西夏,以免将辽国也卷入进来,使得大宋压力倍增之时。
范宇也上了一本奏章,请官家斥责辽国。
‘其许西夏依附,实视我大宋为寇仇。今西夏将在我朝兵锋之下覆灭,而辽国却割其地自肥。不出一兵,便得其利,实借我朝之兵威也。官家当斥其非,命其驱除西夏使节,退还西夏之土地,撤其藩属之封号。如此,方可平息我大宋的怒火。我朝无汉之强,不能虽远必诛,但能诛近者而已。’
第712章 辽国朝堂大哗
官家赵祯看到了范宇的上书,反复看了数遍,胸中热血涌动。
“不能虽远必诛,但能诛近者而已。”赵祯不由得又品味了一下。
这话狂妄吗,似乎也并不是那么狂妄。
辽国拒马河之败,已经足够说明许多问题。大宋人如今的心态,除了不怎么关心战事的人之外,都在转变。
原来对于辽国的恐惧,西夏的厌烦,则在连场的胜利之下变成了自信。
范宇的上书是通过通进司送上去的,因此能看到的人并不算少,这份上书的内容便先在群臣之中流传开来。
之前朝堂之中原本有些消极的论调,立时便受到范宇上已的影响。
大宋的许多官员,这个时候忽然也醒悟过来。对啊,我朝大败辽国二十万军队,免除了每年的岁币,又连败西夏大军,使得西夏丧失过半的国土,窘迫无比。
这样的情况下,我大宋还用看人脸色吗?
辽国怎么了?自其出兵跨过拒马河之时,与大宋之间的澶渊之盟便已结束。
结果辽国惨败,岁币也被大宋所废止。
原本大宋朝廷上下,有许多人还有些战战兢兢,可是这个时候,也突然发现辽国没什么了不起。
正如安乐侯所言,远的不好打,近的还打不了吗?
而且西夏眼看着已然将亡,这个时候辽国站在西夏背后又如何,对方并没有直接向大宋下国书阻拦宋军继续攻打西夏,这便是一种软弱的态度。
在这种情况之下,大宋凭什么还要用一种消极的态度去自我怀疑呢。
更应该象安乐侯所说的那样,主动去责问辽国,允许西夏依附是什么意思,是否要以大宋为敌。
在政带堂内,吕夷简与蔡齐两位相公相对而坐,许久都没有说话。
终于蔡齐有些忍不住开口道:“吕相公,这位安乐侯真是个妄言之人。想必官家看过他的本章之后,会受其蛊惑,这于我大宋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吕夷简抬抬眼皮看了蔡齐一眼道:“官家此时应该已经看到了安乐侯的本章,想来定然对于安乐侯的话甚为赞同吧。”
“吕相公,难道我们就任由安乐侯这等狂悖之言煽动人心吗?”蔡齐不由得皱眉道。
“煽动人心?”吕夷简微微摇头道:“如今我朝虽对西夏用兵,但是未见朝廷负担增加。而西夏则被打的节节败退,国力已丧大半。此时想来,却是甚为怪异。正如蔡相公你所言,于我大宋也不知是好是坏。但是眼下,我朝却并未因战事而见凋零。倒是因为采买诸多,反有蓬勃之意。实是想不通啊。”
吕夷简身为大宋的宰相,自然看到的东西更多,角度也更高一些。
但也正因如此,使得吕夷简有些看不透看不懂。
为何大宋与西夏战事正酣花费不匪,西夏根本负担不起,而大宋却是买卖兴旺。原本大宋与西夏应是相近的情况,但两国却有着截然不同的表现。
“呃……经吕相公这样一说,连我也有些看不透了。朝局也并无多少变化,却是奇哉怪也。”蔡齐愕然道:“莫非因为我朝连战连捷,吸了西夏的气运所致?”
在道理上面想不通,蔡齐便依托于玄学。
吕夷简摆了摆手道:“这等事我看与安乐侯有关。”
蔡齐差点跳起来,“这如何可能,安乐侯他不过是个造作院的知事通判而已。官家虽然在战事外事之上对之相询,但是他并无机会插手国政。我大宋有如今局面,本该是以吕相公为首的诸文官之功,关他安乐侯何事。吕相公莫要给他往脸上贴金,实是无法相联到一起。”
苦笑了一下,吕夷简自己也觉得不太可能,但是就是觉得大宋如今的局面,与安乐侯有着莫大的关系。
这纯属于直觉,吕夷简自己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
范宇并不知道,自己的这道本章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但是自他上书之后,朝中许多的年轻官吏,也开始纷纷上书,效仿范宇所言之意,主张大宋朝廷应该对辽国显示强硬的态度。
哪怕得不到辽国的回应,也应表示出大宋的强势。
于是乎,这种主动出击问责于辽国的风向便成了大宋朝廷的主流声音,甚至几位相公也压不住。
不过数日,官家赵祯的桌案上便汇集了数十上百本章,皆是要求朝廷责问辽国的。
赵祯看了这些本章,便让人去请了吕夷简过来。
“吕卿,朕桌案上的这些本章,想来你也看过了。”赵祯面色肃然道:“如今我大宋与往日不同,因外战连胜,而致民心士气皆有提振。朕考虑了几日,民心宜聚不宜散。朝廷不能做出有违民意之事,更不可打击民心士气。”
吕夷简抬头看向官家赵祯,他显然知道官家已经做了决定。
“官家,可是要老臣命人拟定国书,以责问于辽国?”吕夷简沉声道。
“不错,朝廷必须对辽国表现出强硬的态度来。”赵祯断然道:“否则的话,河北河北两路的将士,不但会对朝廷失望,吏会处于惑然之中。若辽国再兴大军犯边,易使我朝将士溃散。”
“官家何意,莫不是要再次向辽国邀战不成?这可万万不可。”吕夷简听到官家赵祯居然谈到河北和河东两路的边兵将士,不由得有些吃惊道。
赵祯摆摆手道:“吕卿莫要惊异,朕并无此意。眼下我朝与西夏战事还未曾结束,如何能再去挑战辽国。朕的意思,便是要向辽国示强,与之斗而不破。如此,才好继续对西夏用兵,以免前功尽弃。”
吕夷简想了想,便又接着问道:“官家,安乐侯所上本章之中,提出要辽国归还西夏顺化渡以北以东的膏腴之地,可否要写于国书之中?”
听到吕夷简的这个问题,赵祯不由哈哈一笑,“这个当然要写入国书,难道吕卿以为,辽国不知道安乐侯本章中写的什么吗?这几日的鹿鸣报上,可是没少有人引用安乐侯的本章。国书上若不是写明,岂非显得我朝心虑气短。”
不过数日,大宋朝廷措辞强硬的国书便送到了辽国,使得辽国朝堂大哗。
第713章 王狮子
辽国向来实力强大,原本是比大宋还有自居上国的底气的,何时受过这种气。
谁知道宋国君臣竟然如此大胆,竟然直接送来一本呵斥辽国的国书。
这不但让人惊掉了下巴,也激起了辽国下上下的愤怒。
当即便有辽国大臣上奏,请辽皇陛下出兵宋国,以惩宋国之倨傲。
只不过看到这类本章,耶律重元都是扔到一旁不理。
这些嚷嚷的大臣,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痛的家伙,才会要求耶律重元发兵。
宋国的火器如今却是辽国根本无法对付的,发兵送死去吗?
显然这些大臣也都是精明的,竟没有一个请战之人。
当初萧胡睹请战,结果一战而亡,有这样的例子在前,谁敢随便请战?
于是这些家伙们,便只管嚷嚷,却是将这头疼的难题扔给了耶律重元。
虽然年轻,可是耶律重元历经磨练,如今也算得上心机深沉,哪里会理会这些人。
说实话,若是如今辽国有应对宋军火器的办法,耶律重元一定会出兵宋国。
可惜辽国并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听眼看着宋国在国书中威胁自己一方。
耶律重元命人去请来萧惠,将这份国书放在到了萧惠面前。
“萧卿,宋居然送来一份威胁我大辽的国书,这在从前几乎是不敢想象之事。”耶律重元面无表情的道:“宋国官家人人称颂其仁厚,然而这等仁厚之人,却在国书之中语出威胁之言。不但要我大辽撤去李元昊的封号,还要我们退还西夏国土,实是挑衅之意太重了。”
萧惠拱了拱手道:“陛下,宋国虽然威胁我大辽,但是宋国也并未向我大辽出兵。由此可见,这也只不过是说说罢了。而且宋国正与西夏交战,哪怕宋国有火器之利,亦必不愿再与我大辽交战。陛下莫以为意,漠然视之即可。”
耶律重元之前还想着与萧惠商议一番,看如何回应宋国,方不失体面。
但是听了萧惠的这些话,却是感觉到萧惠的老奸巨滑。
大辽对于宋的国书极其漠视,这岂非就是大辽的傲人态度?
要知道这可是两国之间的交往,而不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可以耍小性子。辽国展现出这等漠然的的态度,可就非常的气人了。
“如此也好,我们便不理会宋国就是。”耶律重元哈哈一笑道。
“对了,那野利仁荣所做之事,眼下如何了?”耶律重元又开口询问道。
萧惠躬身道:“那野利仁荣倒是真的卖力,只用了不到十日的时间,便从西夏召来了上千通汉话的细作人手。虽说是细作,但是这些人手都是西夏军中的精锐,与寻常百姓还是有些不同。野利仁荣这等精明之人,不知如何竟犯这等错。”
“西夏景况堪忧,哪里还来得及精挑细选。”耶律重元摇了摇头道:“如今这些人呢。”
“已经扮成商队,于前日潜入宋国的境内。此时想来,再慢也到了真定府吧。”萧惠拱手道。
耶律重元不由得笑道:“真希望看到宋国倒霉,那时不知宋国官家的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野利仁荣此计不但毒,而且有很大的可能成功。”萧惠笑道:“到时宋国君臣,怕是会如丧考妣。”
由西夏人扮成的这支商队,此时正坐着船在宋境内。
从辽国到宋国的京城汴梁,若是走黄河水路,只须逆流而上千余里,便可直达汴梁城。
也就是辽人并不擅水而且是逆流,否则的话辽国大军怕是早就攻下汴梁城数十年了。
西夏细作带队的,乃是往利氏的贵族,名为往利白则。白则之意为,有法力的狮子。
往利白则今年三十岁整,正是年富力强之时。他化名王狮子,倒也简单直白。
此时看着大宋黄河两岸的平静景色,往利白则却更是心中恨意大涨。
如今的西夏战乱动荡,许多人家流离失所,与宋国境内一对比,这让往利白则如何不恨。
但是往利白则却也没有想过,若非是西夏两次三番向宋国挑衅,如何能有如今的这等下场。
往利白则此时想起的,却是相国野利仁荣叮嘱自己的话。
“白则,你带人去了汴梁之后,先莫要急于有所异动。去宋国搞破坏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你们要杀掉一个人。只有这个人死了,我西夏才有可能免去亡国这等惨事。只要杀了此人,宋国的损失便远远超过放火和掘堤。此为你们此次入宋的第一要务,你万万要记在心间不得忘记才是。”
当时往利白则亦十分好奇,是什么样的的人,竟然让国相相如此忌惮不已。
在往利白则的心中,这世上最聪明最有学问的,便只有国相一人而已。
但是能受到国相如此推崇之人,想来也并不简单。
及至野利仁荣说出范宇的身份和年龄之后,却是使得往利白则分外的震惊。
对方年纪轻轻便有了如此影响,这简直是超出往利白则的想象。
不过,再怎么天才也只是个少年人。
往利白则觉得,虽然这范宇是个侯爷,但是应该并不难对付。
一名十六七的少年,只须一个人成年人手持利刃,便可顷刻解决。
哪怕对方聪明绝顶,也是一样。自己这批人对付这位侯爷,也是要搞暗杀的。又不是与对方比谋划比智计,只要力大刀快好。
逆水行舟,船速根本就起不来。
往利白则为了隐藏这千余人的身份,又不敢在陆路上公然聚众而行。
当往利白则看到岸边拉着自己这条船逆水而行的纤夫们时,便心中一动。
很快便将手下的几个头目都找了来,往利白则指了指船下的纤夫们。
“几位,国相交给我们的任务十分紧急,然而我们这样逆水行舟,速度实太慢。”往利白则道:“这样下去,怕是到了宋国的汴梁,战事又有了新变化。说不得,我们要想些办法了。”
“往利将军,大伙都听你的。”有人说道。
“不要叫我将军,我叫王狮子。”往利白则急忙摆手道。
“那……王兄,我们应该如何去做,请尽管吩咐便是。”对方急忙改口。
往利白则道:“我要先带些人走陆路去汴梁,人不能多,否则会遭盘查。这样便可先一步在汴梁城中摸清情况,便于布置。等其余人到了,直接办事就是了。”
这个提议当然不会有人反对,当下往利白则便挑了十几人弃舟登岸。
第714章 小孩子
往利白则带着十余人上岸之后,便雇了马车向汴梁急赶。
十几人赶路,总比千余人在大路上招摇,要显得寻常的多。
有重金买的通关文牒,他们这十余人的路途倒是一点差错也没有出。
不过用了五日,便来到了汴梁城下。
汴梁城比之往利白则所见过的任何一座城都大,往来商民的数量,更是超出他的想象。
进城没走几步,往利白则就感觉到了汴梁无比的繁华。
各种招呼、酒旗、小吃摊、商铺,便纷纷映入眼帘,几有目不暇接之感。
以往利白则这等厮杀汉,也差点迷失了自我。
他这个领头之人尚且如此,更别提手下的那十几个人了,定力更是差上一些。
往利白则猛咳了数声,这才将这十几人给咳的回过神来。
“先去租个院子,作为我们落脚之处,然后再出来打探消息。”往利白则带着人进了一条小巷子,抬眼对面前的手下道:“大队之人要赶过来,偷坐船至少还须七八日才行。在他们过来之前,我们便要将一些必要的东西搞清楚。”
这些属下们纷纷应是,而后便散开去打听寻租院落。
其实也是这些自西夏来的家伙们不了解汴梁,在汴梁租房舍院落,都是有牙行的。
以他们西夏那点人口,一座城的人口也就如大宋一个镇子相似,自然也没有牙行。
而大宋则不然,尤其是汴梁的经济相对十分发达,各行各业都比较健全。
他们这十余人分散出去,很快便被人给注意到了。
而后这些西夏人其中,便有人发现自己的钱袋被人割了去。竟一点也没有发觉。
待得一个时辰之后,重新回到小巷子,往利白则便看到十余名手下,竟有七八人的目光有些躲闪。
“可曾寻到出租院落的?”往利白则问道。
“没……没有……”稀稀拉拉几声有气无力。
往利白则眼中不容沙子,哪里还不知道自己的这些手下们,肯定遇到了事情。
“说吧,刚才这一个时辰,都出了点什么事。”往利白则的目光在这些手下的脸上扫过。
“启禀……王兄,刚才我去打听有没有租院落的,还没问出个一二来,便发现钱袋被人偷了。”一名手下有些羞愧的道。
“我也是……”
“还有我……”
一连听到七八声,显然都是被偷了钱袋的。
往利白则给气的脑瓜子疼,这可才刚刚进了汴梁,便出了这样的事情。
“你们还有脸说?为何不偷别人,专偷你们,难道你们就不想想原因?”往得白则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
一名手下道:“早就听说宋人奸猾,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正是,宋人实是民风不朴,象我等刚刚入城不到两个时辰,便有半数人的钱袋被偷,实是可恶的很!”立时有人赞成道。
往利白则呵呵了一声,冷眼看着这些手下。
“我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往利白则甚为失望的道:“如今宋军已经兵临西平府城下,相距兴庆府也没多远了,眼看着我大夏便要有亡国之忧。我等前来大宋,便是抱着死志而来。以图使宋生内乱,而救我大夏于水火。可是看看你们,如何堪用?刚刚一进城中,便被人偷了钱袋。且不说宋人是否奸猾,你们自己在敌国难道就没点警惕之心吗?刚刚不过是丢了钱袋,若是丢了脑袋呢,还有什么脸面在这里抱怨!”
被往利白则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立时这些手下们便都说不出话来,实在是没脸反驳。
“但是被偷了钱袋之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往利白则面色阴沉道:“此事并非小事,这说明有人已经看破了我们。无论这偷钱袋的是不是蟊贼,都不能让他透露了消息。”
听到这里,一众手下的脸上才露出一丝振奋之色。还是将军顾念大家,看这意思是要出口恶气。
“王兄,如何才能将这蟊贼抓住?”一名手下问道。
“我先去寻个出租的院落,让大家有了落脚之地再说。”往利白则自然是有主意的,“你们都去巷子外面等着,我很快便回来。”
说完之后,往利白则便独自出了巷子,左右一眼,便往一间折扇铺子去了。
待往利白则从首饰铺子出来,便敞着衣襟,露着腰间鼓鼓的钱袋,手摇一柄新买的折扇,大摇大摆的往右面而去。
这样的作派,看的往利白则的手下们十分佩服,自家将军倒是颇为潇洒。
街上有不少行人,还有几个孩子在嘻戏打闹,不时的跑过人群,对着同伴大作鬼脸。
其中便有一个梳着双髻,看上去只有十岁左右的小小子,从往利白则身旁猛的跑过。
却不想往利白则一伸手,便将这小子头上的双髻给抓在手中,将其硬生生的给提了起来。
“小小年纪却不学好,居然学做偷!”往利白则根本不给这小子任何的挣扎机会,劈手便从对方的怀中掏出了自己的钱袋。
原来这小孩子竟只是从往利白则身前一过,便已经摘了他的钱袋。
往利白则也是吃惊,若非自己有意在钓鱼,怕是也很难发觉。
“你放开我!”那被抓住的小孩子,不但毫无无惧色,反而脸上露出一丝凶狠之意,“若是我爹来了,你便没好下场!”
“我没好下场?老子还真没打算有什么好下场。”往利白则呵呵冷笑,“看样子你爹挺厉害似的,却让你在街上做个蟊贼,也是真够厉害的。”
路旁一个卖肉饼的老汉,看到往利白则抓住了这小孩子,便劝道:“这位客人,若是钱财没有损失,便将他放了吧。你看看他的这些同伴,你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
听到老者的话,往利白则便看向与手中的这孩子一同玩耍的几个小孩子,此时竟然隐隐将他给围了起来。
而且这些小孩的手都笼在袖中,显然袖子里还藏有利器。
“老于头,你莫要管闲事!”被往利白则所抓的小孩子,居然呵斥起了卖肉饼的老者来。
“迅哥儿,你们兄弟还是小孩子,与这位壮士起了冲突,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各退一步吧。”老者却是与这迅哥儿相熟的样子,并无多少惧色。
第715章 就、就这?
往利白则见过无数的战阵冲杀,哪里会将这几个小孩子放在眼中。
看到如此小的孩子便一脸的凶戾之色,往利白则甚至心中有些很不舒服。
因此,对于这些小孩子的教训之意也就更强一些。
“你们这几个小孩子,竟然敢对我动手吗?”往利白则轻蔑一笑,“不妨一试如何?若是奈何不了我,便要看你们的爹是不是够厉害了。”
往利白则的态度,一下子便将这些小子们给激怒。
这些小孩子年纪虽小,但是以前只要他们表现的足够凶戾,对方便会退让。
哪知今日却冒出来一个愣头青,居然不怕他们这些小小的地头蛇。
被往利白则抓着头发的迅哥儿猛的挣扎起来,叫嚷道:“你得罪了我们,怕是死无全尸。逃过今日,也逃不过明日!”
只是往利白则手掌如同铁爪一般,牢牢的抓着这迅哥儿的头发,一点也不放松。
忽然之间,迅哥的那几名同伴,同时冲向往利白则。
“这位壮士快逃吧。”老于头不由惊呼道。
“逃?就凭这几个孩子吗。”往利白则却是一点不在意,眼中显现出一丝戏谑的神色来。
他待这几个小孩子近身,手中的刀子刚刚露出,还没递到自己身上之时,便忽然一矮身便是一个扫腿。
这些小孩子哪里是他一个久经战阵之人的对手,加上腿短手短,顿时便被往利白则全部扫倒,变成了滚地葫芦。
都是小孩子根本经不起他这一扫,立时街上便响起了一片惨叫哭喊声。
往利白则怕事情闹的大了,引来大宋官府中人,便对着不远的手下们微微示意。
于是那老于头,便目瞪口呆的看到,十几名大汉过来,几乎是两人一个,将这些小孩子给揪着头发捂着嘴全部拽走。
抬手便在迅哥的脸上抽了两耳光,往利白则也提着这小子跟着去了。
前后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为街便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即便有些看热闹的行人,此时也并无什么特别的反应。
本地人都知道,迅哥儿这些小孩子常常在这一带闹事,如今被人收拾了一顿带走,也算喜闻乐见。
只有卖肉饼的老于头,此时回过神来却是有些吃惊后怕。
他找人帮着看摊,急急的钻进了一条小胡同里。
很快老于头便来到一所破房子前,用力的拍打着木门。
“来了、来了,别拍了,一群小撮鸟,钱没挣个几文,拍门倒有力气!”开门的却是一个四十余岁的邋遢汉子子,腮边长着一颗胡豆大的黑痣。
他打开门看到老于头,不由一皱眉,“怎么是你,老于头你不卖你的肉饼,来我这里做什么。”
老于头却是嗨了一声道:“黄七,你养的那几个孩子,都被人抓走了!”
“什么?”黄七不由双眉立了起来,“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抓了我的孩儿们!”
“是个外来客,还带着十几个人。迅哥去偷对方的钱袋失了手,被对方当场抓住。”老于头道:“结果其余的孩子动了刀子也不是人家的对手,都被抓走了。”
黄七此时反而冷静下来,“老于头,你在那里看着,什么也没做吗。”
“老汉我只是劝了两句,让双方各退一步。老汉一把年纪了,别的却是管不了。”老于头摇了摇头道:“我看那伙人也不是善类,这便过过赶着知会你一声。若是去的晚了,怕是迅哥他们要吃许多苦头。”
“老于头你且回去,我先找找我的兄长,再去寻你。”黄七脸上露阴冷之色道。
老于头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不由打了个冷战,便点头去了。
黄七想了想,便锁门出了胡同,又拐进一条偏僻小路,走了数十丈便来到河边。
他并没有走河上的桥,而是对着一个在桥头摆卦摊的老头点点头,又钻到了桥下草丛中。
桥下有个足有一人高的排水洞,黄七却是直接就走进了黑暗的洞中。
另一边,往利白则与手下们抓着这几个孩童再次进了之前的小巷里。
“果然我们的钱袋是被这伙小贼偷的!”一个手下从其中一个孩童的身上找回了自己的钱袋。
其余的孩童身上,立时便每人的身上几只大手都伸了过去。
结果找回来的钱袋不但不少,还多了两个。
“王兄,这些小孩子怎么办?”一名手下问道。
其余的人也都看向往利白则,希望他拿个主意出来。
“这些孩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先打一顿再说,莫要打残了。”往利白则却是一点怜悯之意也无。
刚才这些孩童便已经挨了不少耳光,现在听到往利白则又要让人打他们,立时便杀猪一般的叫起来。
可惜他们碰到的都是西夏军中精锐,当场便被人捂了嘴,又是一阵劈头盖脸的胖揍。
“好了。”往利白则看到差不多,便立时让手下住手。
其中有两个孩童在这些人的殴打之下,甚至已经昏了过去。
往利白则让手下殴打这几个孩童,可不是为了单纯的出口恶气。
这些孩童虽然招人恨,但却是汴梁的地头蛇,有些事情问他们,可比自己去找要轻松的多。
“迅哥,居然没被打晕过去,你也算是有些硬气。”往利白则嘿嘿笑道。
其实迅哥已经被打的很惨了,牙齿都掉了三四颗,心中也非常害怕,他还没吃过如此大的亏。
“你们要、要干什么。”迅哥此时有些哆嗦的道。
“问你打听些事,若是让我满意了,今日便放你们一条生路。”往利白则笑道。
所谓放条生路一说,往利白则可是认真的。
否则的话,杀了这几个孩童,只要做的干净,想来也不会有谁为了几个不入流的小混混去报官。
迅哥儿此时不敢再嘴硬,急忙点头道:“这位好汉,你尽管问,只要小的知道,一定会老实说出来。”
他这个时候哪里还有之前的凶戾之色,在挨了毒打之后,便立时变的乖巧。
“去哪里可以租个院落?若是多租几间,又要找哪里?”往利白则上阵杀敌还好,他身为领兵的将军,又哪里办过租房之事。
虽是小事,但他根本就是无从下手。
迅哥儿不由张开嘴呆看着往利白则,就、就这?
第716章 你答应不答应
还以为是什么重要之事,结果就是为了租个院落而已。
迅哥儿光棍的很,以前挨打的时候只要服软,便能少吃些亏。
现在被人抓住了,看对方也不是什么好人的样子,还是配合一些的好。
“在汴梁租个院子简单,只须找个牙行,去将自己所须的院落大小位置说出来,牙行便很快可以给诸位好汉找到。”迅哥儿急忙道:“前后用不了半日,便有消息。若是诸位好汉多花几个钱,当天便可住进去。”
往利白则点点头道:“若是你能给我们找个牙行,今日便放了你的这些同伴,再给你两百文的赏钱。若是出什么差错,我便让你这些同伴手都剁了,以示惩戒。”
“是是是,小的明白。”迅哥儿头点的和鸡吃米似的。
往利白则示意手下放开迅哥儿,“留两个人在这里看着剩下的小子,其余人与我走。你小子带我们去牙行,不要想耍滑头。”
“小的明白了。”迅哥儿被放开之后,立刻点头应道。
在汴梁只要有钱,租个院落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迅哥儿带着往利白则一行人,很快便租了一个偏僻的院落。
而且往利白则多使了钱,他们这些人当天便可入住进去。
正要带着迅哥哥往回走的时候,往利白则便发现道路两边竟有二三十人,向着自己这一行人堵了过来。
看这些家伙的样子,一个个的满脸横肉,显然并非守法的良民。
迅哥儿看到这些人,脸上露出又喜又怕的模样。
“你们要做什么。”往利白则眯着眼睛,对靠近过来的这些人喝问道。
“抓了我们的人,还要问我们要做什么,真是个含鸟的奴才。”站出来的,是个腮上有颗大黑痣的汉子。
这汉子正是去找了人黄七,他看向迅哥儿歪了歪头。
迅哥儿急忙闪到了对方的身旁,一边小心翼翼的道:“爹,孩儿们可是受了不少的委屈,你看我这牙齿,都被他们打掉了几颗,从今往后怕是脆糖瓜都吃不了几颗。其余的兄弟还在他们的手中,可不能将他们放跑了。”
黄七却是反手又给了迅哥儿一耳光,斥骂道:“若不是你这蠢东西失了风,如何能连累他们?养你这多些年,连点小事情都做不好。就是个猢狲还知道逗人取个乐子,养你这撮鸟没日的给我找些麻烦!”
迅哥儿吃了一耳光,立时捂着脸缩到了一旁,不敢再开口。
往利白则却是笑着看黄七对迅哥儿连抽带骂,象个看热闹的。
待黄七骂完,往利白则才笑道:“兀那汉子,看你们这样子,难不成还要给我们一个厉害瞧瞧不成?”
“你笑什么,骂你是个含鸟奴才,你很高兴吗。”黄七嘴毒的很,“给你们厉害也是应该,莫要初到汴梁就觉得自己如何。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这汴梁可不是你们这几个杀才撒野的地方。”
往利白则面色一沉,但在大街上他可不想惹事,便摆了摆手道:“你看我们这边十余人,你那边人也不少。若是放起对来,怕是片刻就会引来官府之人,对你我都不是什么好事。莫如这样,你挑家酒楼,我做东请你吃顿酒。冤家宜解不宜结,大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必为了些许小事情便非要见血出人命。”
虽然不是江湖中人,但是往利白则的这些话却讲的软硬兼施,不心虚不露怯,使得黄七不得不思量一番。
“我其余的孩儿们呢?”黄七眯了下眼道。
“他们无事,不信你可问迅哥儿便知。”往利白则道。
迅哥急忙点点头,“他们与我一般,也就是挨了顿揍而已。”
黄七这才看向往利白则,“带我去见他们,若是无事,再说其他。”
往利白则笑着点点头,挥了挥手,示意手下们一同带路。
而黄七找来的这指汉子,也纷纷跟了上来。
双方的气氛虽然有所缓和,可也互相有着提防之心。
只是往利白则的这些手下们,反倒并不是如何在意的模样。
大家都是军阵上的厮杀汉,还真看不上这些城狐社鼠。他们过刀头舔血的日子可不少,哪里是这些泼皮能相比的。
回到小巷子,往利白则招呼了两个手下,放了其余的几个孩童。
黄七看到自己的这帮儿子们,脸上都青一块紫一块的,面色也不好看。
“你管这叫无事?”黄七看向往利白则,两条眉毛渐渐的竖起,“这些孩儿都是我的心头肉,却让你打成了这个样子,你竟敢还说他们无事!似你这般歹毒的心肠,若不让你吃顿教训,只怕不知道汴梁城的水有多深。大伙给我上!”
这黄七也不简单,这时他可是在收买人心。这些孩童自小便跟着他,没少受他的打骂,此刻替这些孩童们出个头,便可消解怨气使之心存感激。
往利白则面色一沉,对面这个黄七可是有些欺人太甚了。自己好言好语的,居然还安抚不住他,那说不得便要做过一场。
反正现在也是在个小巷子里,倒不怕闹的过大。
“别死人就行。”往利白则却也叮嘱了一句。
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两边的汉子们便冲到了一块去。
眼见得黄七所带来的这些人,被往利白则的手下们一个个的打成了滚地葫芦。
往利白则不由冷笑,宋人不过尔尔,战场上的兵士不行,这些泼皮更加不行。
黄七却是没想到,明明自己一方的人多,却敌不过对方的十余人。
而且这些泼皮们的身上都藏着棍棒刀子,却没想到一亮出来,反而被打的更狠。
不过二三十息的时间,小巷里面便已经是风平浪静。
黄七与他的这些孩儿们,都缩在一起,目光惊恐的看向往利白则他们。
“今日之事,可不是我们挑起来的。”往利白则看着黄七道:“起因是你的孩儿们偷了我这些手下的钱袋,这才出了这档子事。你又带人过来,欲要对我们行凶,这才落个这般下场。我是个讲道理的,今日你这些兄弟的汤药钱,我也可以付了他们的。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方才说请你吃酒依旧算话,你答应不答应?”
第717章 拜码头
黄七是个老混混,却也是头一次见到有强请吃酒的,明明语带威胁偏偏人家还如此自然。
他却不知对方是战阵中杀出来厮杀汉,有什么事情往往都是直来直去。
“行吧,既然这位好汉有此盛情,黄七却之不恭。”黄七的神色这才放松了一些。
好汉不吃眼前亏,对方这些人一个个凶狠的厉害,他黄七不得不从。
往利白则哈哈一笑,对自己的手下们摆摆手道:“好了,现在大家算是交个朋友,你们看看还有哪个朋友能吃酒的,便都扶上一起来!”
这带闹的,刚刚打了一场,转眼便好似多年老友一般。
黄七找来的这些泼皮,虽是刚刚挨了一顿打,但是往利白则也叮嘱了手下,并没有下死手,因此只有两个打的脱臼一个断了肋骨的,倒也不算十分严重。
当下便由黄七选了一家酒楼,包了一层。受伤的则由往利白则派人去看跌打大夫,等下一同回来吃酒。
往利白则若是往日,是绝不会与这些泼皮无赖们打交道。
只是如今身在大宋,他也不欲惹下纠缠不清的死仇,以免因为这些烂事而坏了自己的大计。
再一个,便是从这些泼皮无赖的口中,也能打听到自己想要的一些消息。
酒菜一上来,往利白则便有些控制不住局面了。
他自己倒还好些,他的那些手下,久在西夏,觉得好吃的东西无非酒肉,却哪里见识过大宋汴梁的美酒佳肴。
什么蒸羊羔、脍鲤鱼、鼓汁鸡、盐酒腰子、煎鸭子、笋蒸鹅……一样样的摆上来既好看又味道扑鼻的香。
那菜是上一盘光一盘,酒楼的伙计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端了个空盘子过来的。
黄七等一众泼皮,看到往利白则的手下如此作派,一个个的有心想要讽刺两句,却是看到对方沙钵大的拳头便只能陪笑不语。
“你们这些泼才,没吃过东西吗!”往利白则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自己带来的西夏军中精锐,竟没有汴梁的泼皮们见过世面,实在是有些可笑了。
被自家将军呵斥了一句,这些手下立时便收敛了许多,挟菜饮酒之时也略见斯文。
“黄兄,我还没有机会跟你介绍自己,在下姓王,名狮子。久在西北谋生,今日也是刚刚到的汴梁。这些兄弟们久在西北那等偏僻之地,没见过汴梁的饮食,倒是让黄兄与诸位兄弟见笑了。”往利白则哈哈一笑,掩饰着尴尬,顺便也将自己的来路告之对方。
他们这些人虽然会讲汉话,但是口音却是陕西腔,因此往利白则也就事先就此编好了出身的说辞。
现在这么一解释,却是合情合理。
“王兄原来是西北的豪强,难怪会如此厉害,倒是失敬了。”黄七急忙客气道:“只是看王兄如此豪爽,做事大气,当能镇压一方,却为何来到这东京汴梁了?难道西北那边犯了案子不成?”
往利白则却是摆了摆手道:“别提了,以往朝廷与西夏不交战,我们这些人还能从大宋往西夏贩运些财货。西夏虽不如我大宋,但是却有不少胡商们的手中有好货。只要与边军处好,也可吃个饱饭。谁知道两国大战竟如此持久,若是再不想办法谋条生路,这些跟着我的兄弟们便要饿死了。”
“正因如此,也才想着来汴梁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混出些名堂来。”往利白则哈哈一笑,举起酒盏道:“我与黄兄也是不打不相识,今日就此结交也是缘分。黄兄却也没想到,我进汴梁相识的第一个朋友,竟是打出来的吧?”
“原来王兄竟是做西夏生意的,难怪你的这些兄弟会有如此好的身手。”黄七却是吓了一跳。
人家这些人是真正的强龙啊,敢领着人做西夏那边的生意,又有哪一个是弱手了,说不得手中都挂着十几条人命呢。
“黄兄,我的事情也都给你讲了,却还不知道黄兄你的生意啊。”往利白则嘿嘿笑道。
黄七吓了一跳,急忙摆摆手低声道:“我这生意却是无法与王兄相比,不值一提。”
“怎么,黄兄瞧不起在下不成。”往利白则酒盏一放,便瞪起眼来。
看到往利白则的瞪眼,浑身冒着杀气,却是将黄七骇的几乎丧胆。
“不不,王兄莫要误会,既然王兄有义气,那我说出来你可莫要笑我。”黄七举盏饮了口酒,才道:“说起来我也是穷苦人出身,小时家乡大旱,随父母逃难到了汴梁。谁知道被人给拐了,却是与父母就此离散。但也因此活了性命,倒也算不上坏。如今我的这些孩儿们,也都是与父母齐离散之人,却是都是我收留下来养着的。大家一起抱团过活,倒也算不得寂寞吧。”
这厮说的好听,却是瞒不住往利白则,西夏当然也有黄七这等人,专门的拐骗抢夺幼儿。女孩子卖入青楼,男孩子从小便要学会偷抢拐骗,去给他们这些所谓的‘义父’挣钱。
往利白则摆手道:“黄兄莫要怕人笑话,我却觉得黄兄能做到如今这样,也是非常了不起。不但要养活自己,还养活这许多孤苦的孩儿,也是非常难得。象黄兄这等有情有义之人,也是十分的少见了。今日能认识到黄兄,也是王某的福份和运气,请饮此盏,胜饮!”
虽然心中是瞧不起的,但是口中却是赞不绝口,往利白则很是凑趣。
黄七哪里碰到过这样夸赞自己的人?如今听了往利白则的一顿吹捧,立时全身的骨头都轻了七八两,只觉得自己似乎真的义薄云天,做的都是大善事。
“王兄懂我,便如戏文里所说的那般,伯牙遇到子期,真乃吾之知音!”黄七饮了几盏酒,此时酒劲上涌,便也放开心怀。
两人之前的芥蒂,在此时便因为几盏酒一通吹捧,就此烟消云散。
而其他的酒桌之上,往利白则的手下,也与那些泼皮们喝的面红耳赤。一个个正在高谈阔论,扯些有的没的。
往利白则扫了一圈,并没发现有哪个手下漏了口风,这才转向黄七接着套问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对了,黄兄,我与这些兄弟初来乍到,在汴梁混口饭吃,该有的规矩也是要有的。”往利白则拱了拱手道:“在这汴梁拜码头,还要请黄兄做个牵线之人。”
第718章 去见大掌柜
往利白则这话说的,立时便让黄七最后的一点提防心彻底的消失。
人家是来汴梁讨生活,而且要自己做个牵线人拜码头。这便证明对方虽然有些人手,也挺厉害的,但是人家守规矩。
既然守规矩,那么事情就好办的多了。
黄七看了看左右,对往利白则拱拱手,“不瞒王兄,你要拜码头,还真的找对了人。但是这个事情,却不是想拜码头便能拜的。大家都是做些不能拿上明面的勾当,便须有投名状和孝敬钱。似王兄这样的带着手下的,投名状倒是简单,一颗人头便成。孝敬钱么,一千贯即可。从此之后,王兄便可在这汴梁做些营生,也不会有谁有意见。”
身在大宋的京城,往利白则却是对于弄个人头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一千贯钱,更是不成问题。
“如此也好,今晚我去弄颗人头,明日便可请黄兄带我去拜这码头,如何?”往利白则点点头道。
见他答应的如此痛快,黄七却是心中一颤。不将人头当回事,当真是心狠手辣之辈。
此时黄七反而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将对方得罪的太深。
这样的狠角色,怕是弄死自己都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王兄真是一条好汉!做事竟如此痛快,来来来,我敬你一盏酒!但此事不急,我还要回去问问才行,否则的话,汴梁的这些好汉,岂不是早被官府给抓光了。”黄七尽管心中害怕,但是面上还是装作淡然模样道。
“如此也好,那便有劳黄兄替我美言。”往利白则哈哈一笑,“若是黄兄有什么事情,大可来找我。若是有仇家,你也告知于我。定然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死的干净,谁也寻不到。”
黄七的尿都差些流出来,自己今天碰到了真正的穷凶极恶之人啊。听听这都说的什么,杀人不眨眼也不过如此。]
不过黄七却也觉得,若是将王狮子这伙人拉拢住,自己的地位想必也会水涨船高。
一群泼皮与西夏的这些细作们吃的酒足饭饱,而后出了酒楼便各自惺惺惜别。
往利白则带人去了已经租好的院落,先将大家安顿好了。
次日一早,往利白则便将人手都撒了出去,打听安乐侯的消息。
而黄七这一天也没闲着,再一次钻了桥下的排水洞。
黄七进洞之后,便从一处缝隙里取了支火把出来,点燃后往里走了数十丈深。
而后在排水洞中一拐,便到了一处稍小些的分叉的洞里,又走了百十丈便看到地面上的一块砖块。
他捡起砖头,在旁边的墙壁上敲了一下,等了半天又敲一下才放下了砖块。
哗啦,墙壁上的一块石板被人从内侧拉开。
“进来吧。”一个声音道。
黄七直接走进去,这才开口道:“昨日的事情已经解决,今日我过来见李大掌柜。”
里边的汉子点点头,直接将石板又推回原处。
一路行到里面,拐了个弯,才看到一条地下的街道。
这条街道一样也是汴梁城的排水渠,只不过宽阔了许多,被住在地下的这些人当成了街道而已。
两旁墙壁的铁钩上,隔不远便挂着一盏油灯。此时竟然有许多人,在这地下街道上闲逛着。
“黄七,来老娘这里玩一玩呗?新来的小娘子,还捆着呢。”一个浓艳妆容的中年妇人花枝招展的道:“一贯钱,让你拔个头筹。”
“今日有正事,杨媚子你莫要招徕我。”黄七邪笑一声摆了摆手道。
“包子……刚出笼的素包子,一文两个……”一个老者在杨媚子旁边有气无力的吆喝道。
卖吃食的不光是这个老者,卖酒卖菜的也有几个。
但是更多的人,则是默不作声来去匆匆。
这条街道与汴梁地面上的街道,在繁华程度上根本不能比,但也算是个奇景了。
黄七走过这条地下街道,一直往里,便远远的看到了两串垂下来的红灯笼。
待来到近前,便看清了这里是个比较宽的大门,大门上刷着红漆镶着铜钉。
这大门的门楣上甚至还有块牌匾,上写‘无忧’二个金字。
黄七直上前拍了拍门环,吱呀一声有人开了门。
“我是黄七,来见李大掌柜。”黄七说了一声,便进了门内。
进去穿过一个小厅,便来到一间灯火通明的大厅之中。大厅之中布置如同官府的公堂一般,最里面是张桌案,桌案后面坐了个人。
这人看年纪足有五十余岁,在他的身侧两旁的椅子上,则歪七扭八的坐着些恶形恶像的汉子。
“黄七,听说你昨天,与对头和好了?是不是有什么意外,你且说说看。”坐在正中椅子上的人开口道。
“李大掌柜,昨日之事,也是碰到了外来的硬茬子。”黄七拱了拱手道:“对方自称王狮子,据说以前是在陕西和西夏人做生意的。听他们一口的西北口音,这个应该不假。那王狮子这次来,说是因为战事没了生计,便来东京汴梁谋个活路。”
李大掌柜嗯了一声,又道:“他还说了些什么。”
“王狮子这人是个懂规矩的,他还说想要拜码头。”黄七迟疑了一下道:“我昨日告诉他,拜码头是要一颗人头做投名状的,可没想到这家伙眉头都不皱的便一口答应。大掌柜,我觉得这人虽是个心狠手辣的厉害角色,但还知道要守规矩,想来还是可以打打交道的。”
“是这样啊。”李大掌柜皱眉想了想道:“这王狮子初来乍到的,竟然这么狠,想来在宋夏之间来回跑,手上也有不少的人命,这投名状便免了吧。不过,这人我要见一见,看能不能安排。”
“那我明日带他过来?”黄七问道。
“明日也好,他若是不来,那便由他。”李大掌柜点头道。
黄七急忙拱手道:“李大掌柜赏脸面,希望这位王狮子别不识抬举。这也是给他机会。”
很快黄七便退出这里,按原路出了这地下的排水沟渠。
他一回去,便找来了迅哥儿。
黄七让迅哥儿带着,直接去了往利白则等人租住的院落。
一见往利白则的面,黄七便请他明日去见大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