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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谋妃:绝色医妃倾天下全文阅读

作者:安心对阳     嫡女谋妃:绝色医妃倾天下txt下载     嫡女谋妃:绝色医妃倾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嫡女谋妃:绝色医妃倾天下全文阅读

第一章:春璃解妙药

    嘉定二十七年。冬。

    腊尽春回,岁末。

    东胜国,帝京奉天街,季府。

    新年近在咫尺,盛京普天同庆。一整条奉天街张灯结彩,美不胜收。缙绅之家各种争奇斗艳,挨家挨户门悬“福到眼前”之绢灯,贴“万字不到头”“福寿连绵”之窗纸,真可谓安富尊荣,不知今夕何夕。

    这是辞旧迎新的一年!而今年对季春璃一家而言更是双喜临门,季春璃的爹爹季胜平是东胜国朝廷御医,今年七月她爹爹治愈了皇上多年的头疾,荣勋正一品“太医院供奉”。

    九月,季春璃的哥哥季云凌将军大破夷狄,一鼓作气将南蛮子驱赶到了不毛之地,今上龙颜大悦,赏“一品护国将军”之职,真可谓锦上添花,烈火烹油。

    天子隔三差五就赏赐季府,喜得夫人方氏无可不可。但正因为有了格外的荣耀,季春璃的爹爹和兄长一年到头都忙碌的焦头烂额,想要回来探亲非要等到腊月三十。

    夫人是多愁善感之人,人人都知他们家平步青云了不得,但方氏却愁眉苦脸一点都开心不起来,正因为老爷和儿子都成了一品大员,所以逢年过节回家探亲成了奢侈。

    夫人染了风寒,有点咳嗽,但也压抑不住心头的雀跃。现在想想,从七月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丈夫和儿子,也不知此时此刻两人生活的怎么样。

    “咳咳,咳咳咳。”方氏咳嗽了数声,顿时面若桃花。

    “娘亲,眼看着爹爹就回来了,您可要调养好您自己,倒是弄的五劳七伤的了。”一声清澈如百灵鸟的问候飘入了方氏耳中。

    方氏回头这么一看,欣慰的笑了。”来人是季春璃,她穿着一件正宫红的簇新衣裳,她担忧的靠近娘亲,“娘亲吃药吧。”

    一面说,一面将手边的药送到了方氏嘴边,药还有点烫,方氏轻轻吹了吹,正要吃呢,外面又进来了一个女孩。

    那女孩比季春璃稍微大一点儿,她也穿着一件红色的霓裳,她一进来就抱怨,“爹爹怎么还不回来啊?这都大年三十了,娘亲!怎么搞的嘛?”

    “阿姐!”季春璃笑握着那女孩的手,“不要着急,外面冷飕飕的,还在飘雪呢,路上自然要担负不少工夫。”

    季春璃的姐姐叫季春熙,她虽然生的比春璃早一些,但性格怯懦谦卑,远不如季春璃,可以说姐妹俩是两个极端。春璃干练精敏,聪慧绝伦,性格柔中带刚,但春熙就不同了,优柔寡断、胆小如鼠。

    爹爹和哥哥不在的时候,府上的大事小情几乎都由季春璃处理,她可是理家能手。

    “春璃,你今日看了一天的《千金方》,那里头都是什么啊?”季春熙笑着看向妹妹。

    “书中自有黄金屋咯,还能有什么?”季春璃眸光潋滟。

    她受到爹爹不少的教诲,从小耳濡目染,很喜欢医学。

    但姐姐季春熙就不同了,季春熙对医书啊、什么中草药啊、什么穴位针灸啊、统统敬而远之,一听到这些头都大了。

    “好吧,你呢就多看看黄金屋,等会儿爹爹回来可要考你呢。”季春熙笑了,接过娘亲的药碗吹了吹,“娘亲吃药吧。”

    夫人吃了一口,忽而干哕了起来。

    春璃连忙为夫人拍背,“娘亲,您没事儿吧?”

    “没事!没事!也不知怎么搞的,我自吃了这药,身体似乎每况愈下,哎!到底是娘亲老了,连药也吃不出效果了!”方氏握着锦帕擦拭了一下丹唇。

    春璃打量了一下娘亲,方氏今年才三十八岁,怎么就“老了”呢?

    医者“望闻问切”,季春璃盯着娘亲看了看,忽而道:“娘亲,麻烦您张开嘴我看看?”

    方氏也不知季春璃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顺从的张开了嘴巴,季春璃看了看方氏的咽喉,“娘亲,这个药不能继续用了!是谁给您开的药?”

    方氏听到这里,愕然起身。

    而此时,外面一个穿着黑色衣裳的小厮带着个医官进来了,那医官诚惶诚恐的跪在了方氏面前,“夫人,怎么一回事?药是小人亲手调的,不会有问题啊。”

    季春璃睨视了一下那人,那是赛郎中,此人开医馆多年,精通岐黄之术。

    这赛郎中也知季春璃对医术有涉猎,急忙将药罐子给了季春璃,她用篾片检查了一遍,笑着将十二个黑漆漆的纺锤状东西丢了出来,“现在对了。”

    “何以见得?”那赛郎中怀疑的看向季春璃。

    季春璃顽皮一笑,“现在呢是冬季,我娘亲呢!自然是风寒感冒而不是风热感冒了,其余的药并没有什么问题。您是好心好意用红枣来补血,但冬天天气干燥,红枣更易上火,娘亲的喉咙发炎,自然就咳喘不止了。”

    “啊!”

    那赛郎中惭愧的无地自容,“多亏三小姐提醒,小人老了!竟忘了这一茬!不中用咯!不中用咯!小人险乎给夫人用了虎狼之药啊。””

    打发走了医官,季春熙狐疑的转动了一下眼眸,盯着季春璃。

    “春璃,怎么一回事啊?真是要吓死我了。”

    “没事的,他多放了十二颗红枣,拿走就好了。”其实娘亲的咳喘早该好了,但那十二枚红枣却让喉咙发炎了,以至于延宕到了今日。

    “哎,虚惊一场就好,为娘就说这赛郎中也是知根知底的人,不至于害娘亲。”

    方氏嫣然一笑,心有余悸道。

    “赛郎中今年也六十好几了,有点稀里糊涂。”季春璃一笔带过,又道:“我抓药吧。”

    季府有药房,一来药材是老爷的爱好,即便是老爷一年回来一次,药房里的药材也一个不少。

    二来,老爷想培养季春璃让春璃将来成为治病救人的医官,所以,对药房格外重视。

    季春璃还没有离开呢,就听到了长街外的马蹄声。

    方氏喜极,站直了身体。

    不等方氏开口,季春熙激动道:“一定是爹爹回来了,娘亲也盼望了一早上了,且让我去开门。”季春熙跑的比丫头还快,在家丁的帮忙下拉开了沉甸甸的门。

    季春璃警觉的靠近了娘亲,她也不知为什么。那急切切的马蹄声好像有别于往日,似乎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门“吱呀”一声朝着两边打开了,进来的却不是季胜平和季云凌,而是朝廷里的人。

    那是一群握着戈矛的龙禁尉,他们恶狠狠的目光虎视眈眈的盯着院子里的每个人。

    众人一呆。

    “封闭前后门,抄家!”那带头的总旗大人轻蔑的一笑,伴随他的冷哼声,一群如狼似虎之人闯入了院子。

第二章:积善之家无余庆

    在那众人惊恐万状的情况之下,季春璃冷静极了。

    夫人本就病弱,此刻看向外面那一群如狼似虎的卫兵,险乎没有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季春熙向来胆小如鼠,怯懦的两股战战,瑟瑟发抖靠近了春璃,庭院内刚刚还忙碌的家丁等,此刻都偃旗息鼓,呆若木鸡。

    季春璃保护在了娘亲和姐姐面前,目光如炬盯着对面那首领,她平日里也听爹爹说过,朝廷的官员一旦被抄家,兵部会动用龙禁尉,这群龙禁尉的玄甲后有血红的披风,那是他们的标志。

    待到弄明白对方的身份后,季春璃忙道:“敢问将军尊姓大名?为何要抄家?我爹爹贵为一品医官,哥哥是骠骑将军,这里也你撒野的地方吗?”

    那带领抄家的是个国字脸浓眉大眼之人,他笑的一脸邪佞,狰狞的靠近季春璃,“今时不同往日,你爹现如今已是戴罪之身了,你那一品医官的爹爹竟看错了小公主的病,如今公主好好儿的被你爹爹给治死了,皇上龙颜震怒,命本将军来抄家。”

    他几乎步步紧逼,威慑道:“本将军叫成万凌,谅你这黄毛丫头也不认识,但从今以后,大概也知本将军是何许人也了。”

    说完后,那龙禁尉总旗成万凌仰天大笑。

    季春璃的心“咯噔”了一下,这成万凌是个恶名昭著的人,最喜滥用职权,他是龙禁尉的一个千总,从来眼高于顶,不将老百姓看在眼里。

    “我爹爹治死了小公主,这怎么可能?”

    季春熙反诘了一句,终于勇敢的靠近了季春璃。

    季春璃急促的推了一下季春熙,这风口浪尖,她这初出茅庐的小丫头不是成万凌的对手,春璃已想过了,正因为大难当头,更要安之若素。

    不怕!她只要巧妙的拖延时间就好,哥哥快回来了,季凌云是一品的护国将军,他一定有办法帮助大家脱离危险。

    “春璃,怎么办啊?”夫人已有了哭腔。

    季春璃安慰的握着娘亲和姐姐的手,压低声音道:“我之前听爹爹说过,抄家是很复杂的事,他们先要清点我们的屋宇和田地,奴婢和牲畜等,娘亲稍安勿躁,我有办法。”

    季春璃差点说漏嘴了,还有一句话她硬生生咽了下去——“这群人清点了上述东西后,就要裁决家里每个人何去何从了。”

    因看到季春璃如此成竹在胸,夫人方氏也不怕了,枯竭的眼神重新燃起光芒。至于季春璃自己,她却心乱如麻。

    “既然是抄家,那一定有圣旨在了?我们也是权贵,焉能稀里糊涂就任凭你们下手?”季春璃漠然看向成万凌。

    成万凌怪眼一翻,笑声犀利,“请旨。”

    旁边出现了一个老态龙钟的宦官,那太监手中握着一卷圣旨,展开来阴阳怪气的朗诵,季春璃真希望他能朗诵的慢一点,以便于可以拖延更多的时间。

    但那老太监语速并不慢,结束后,将圣旨不屑的丢了过来,季春璃一把将圣旨从空中捞了过来,一目十行的浏览。

    那成万凌噙着一抹冷峻的笑,盯着季春璃,“你可都看清楚了?”

    季春璃沉默如哑,接着,成万凌冷哼了一声,一群龙禁尉已闯入了屋子,他们大张挞伐,所到之处风卷残云。

    “那寿山福海石是皇上赏赐的,你们不能拿走啊!”

    有人将一块精雕细琢的石头搬到了院子里,夫人看到这里,慌忙过去抢夺。季春璃眼疾手快一把将娘亲拉住了。

    接着,背后又是姐姐撕心裂肺的喊声,“这是我的首饰盒啊,你们不能拿走!”

    话间,季春璃看到一群龙禁尉将姐姐季春熙的梳妆台一整个儿都搬了出来。

    季春熙最钟爱琳琅满目的东西,这些洋洋大观的收藏,是十几年的心血。

    但又能怎么样呢?

    “春熙!”看到季春熙要铤而走险过去抢夺,季春璃一把将姐姐拉了回来。

    院落里有了打砸声,抽噎声,鬼哭狼嚎声音。

    季春璃渴盼的盯着门口,不但哥哥没有到来,连平日里最喜欢登门拜访的左邻右舍今日也好像消失了一般。

    黑云压城城欲摧!有几个太监随意的漫不经心的圈点了家具等,方氏身体摇摇摆摆,差一点就昏厥了过去,季春璃急忙为方氏端茶倒水,方氏不忍继续看,闭上了苍老而憔悴的眼睛。

    季春熙一开始还哭哭啼啼,此刻已听天由命,默然坐在方氏旁边。唯独季春璃,她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门口。

    她不断的无声的祷告,哥哥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

    大概是她虔诚的祷告果真惊动了冥冥中的主宰,忽然之间,门口有了一片杂沓而凌乱的马蹄声。

    伴随着马蹄声的不断靠近,成万凌浓眉微微轩了轩,示意卫兵去开门。

    卫兵打开门,外面冲进来一个喜气洋洋的兵丁。此人的装扮几乎和成万凌别无二致。

    季春璃睨视了一下那大兵,那大兵也看了看他们,但眼神很快就凝聚到了成万凌面上。

    “将军,”那大兵嘴角有一抹嘲讽的笑:“我军已在芙蓉关阻击了季凌云,他一败如水,带着一群散兵游勇丢盔卸甲逃走了,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残酷的冷笑着。夫人听到这里,“啊”的叫了一声,昏死了过去。

    季春熙难以置信,缓慢的站起身来,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探寻的看向季春璃,目前发生的一切对她而言都超过理解的范畴了。

    季春璃脸上自然不会有答案,她想不到对方比他们下手还快,更想不到朝廷竟连哥哥也要处决了。

    她们的希望彻底粉碎了!

    季春璃浩叹了一声,看向了成万凌。他正在和刚刚那御前行走的总管聊着什么,和季春璃面面相觑了一下,成万凌走近了她,朗声道:“朝廷的裁决都是一样的,季家满门,削籍做奴!季夫人罪加一等,流放岭南!”

    他每个字都掷地有声。说完后,嘲谑道:“我知你在等什么,但你哥哥不会回来了,如今生死未卜,朝廷要痛打落水狗,已发了海捕文书,你哥哥这护国将军也做到了头。”

    季春璃只感觉心跳加速,急忙回头看了看娘亲和姐姐。

第三章:一朝春尽红颜老

    岭南!?

    那是何等样凄苦的地方?

    黄路苦衷绕宅生,杜鹃啼血猿哀鸣。季春璃也知一切都板上钉钉,再也不能更改了,更知朝廷之命,谁也不能违拗。曾几何时,有人贿赂了抄家的龙禁尉,当天晚上皇上就将那龙禁尉杀了,因此可以说目前一切的办法都用尽了。

    “我娘亲会被杀吗?”

    “朝廷的命令是流放。”成万凌盯着季春璃看了看,发觉季春璃那双眼依旧宝光四射熠熠生辉,悲剧降临后,这个庭院内人人都自乱阵脚,唯独季春璃除外,他从这女孩的眼神里看出了一种成熟和坚毅,冷漠和寡淡。

    她用最快的时间接受了这一切,并且问出了心头的疑窦。

    “我和姐姐会怎么样?”其余人已是奴籍,再怎么处决也不过原地踏步,但自己和姐姐可是金枝玉叶的权贵之女,处理的结果又会怎么样呢?

    “去勾栏瓦舍追欢买笑,和****之人吟风弄月,混得好,可以做头牌花魁,这要不好……”成万凌嗟叹了一声,动容道:“香消玉殒,一切到此为止。”

    季春璃竟平静的点了点头,其实她在问出口后并没有想到成万凌会回答,与其说成万凌是动了恻隐之心,不如说成万凌在她那坚毅的眼神里找到了某种契合自己的东西。

    那种临危不惧和匕鬯不惊,也曾是他面对千军万马的时候有过的,他也不可思议,自己竟会对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产生了尊敬之情。

    季春璃最后的一个问题是:“嫣然公主果真是我爹爹不小心治死的?

    爹爹季胜平乃医道高手,在皇宫里伺候天子已多年,从来没有失手过哪怕一次,对一个医术堪称炉火纯青之人来说,并没有可能马虎大意到治死一个公主。

    “你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真相的!”成万凌冷漠的一笑,“好了,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季春璃听成万凌这么说,很快明白了,爹爹的死亡乃至一家人即将到来的风流云散,都是某人操控的阴谋,她攥着拳头,锋利的指甲嵌入了手掌心里,默默无声的将哭成了泪人儿的姐姐搀扶了起来。

    “给娘亲磕个头。”

    那季春熙已成了木呆呆的傀儡,任凭季春璃拉扯到方氏旁边,提线木偶一般给娘亲侍三叩九拜。

    “姐姐,不要哭了,会有办法的。”现在唯一让季春璃担心的就是娘亲的身体了,方氏安富尊荣多年,如今要被流放,也不知道娘亲一路上遭受得了这些苦楚吗?

    “春璃,照顾好你姐姐!娘亲没事的,天可怜见,将来我们还有会面的日子!”

    那太监已准备了囚车,将夫人给催赶了进去,夫人临出门前不断的看向俩女,低喃“季春璃”的名字。

    一刻钟后,季春璃被带到了丽春院。

    这是帝京出了名的销金窟,青楼楚馆内,但见男男女女追欢买笑,谁知道这群沦落风尘之女的痛苦与辛酸。

    因季春璃和季春熙是奉天街来的,所以老鸨对她们并不是很坏,但接客一事,却在所难免。

    并且,就在今晚!

    季春熙长季春璃一些,虽然未经人事,但约略模模糊糊知道自己会被那群臭男人怎么样,屈辱的泪水飞流直下。

    “天助自助者,姐姐别怕,我还有办法!”

    “什么办法?”

    季春熙求助一般的抓着季春璃的手,季春璃诡异的笑了笑,“男人都怕晦气,姐姐,我们剃发!只要我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剃光了头,他们避之惟恐不及呢。”

    此时此刻,季春熙心烦意乱六神无主,只能凭借季春璃安排,季春璃当机立断,既决定了牺牲,倒要早点儿行动。

    一旦被老鸨发现了,想要剃发就难上加难了。她看到桌上有一把锋利的匕首,一把抓了过来。

    “姐姐,你先!”

    那鸦黑的墨发一缕一缕的落在了地上,季春熙花容惨淡,哭的不可收拾。

    反观季春璃,她的眼神波澜不惊,动作干净潇洒。

    才刚为姐姐剃发完毕,外面就有丫头进来找,“季春璃,妈妈要你过去一趟,快点儿。”

    季春璃叹息道:“真是多事之秋,姐姐,想必那妈妈又有什么鬼主意了,但现如今谁也不会伤你了,姐姐。”

    剃了头的季春熙一点都不好看,好像个大头娃娃,五官的缺陷展露无遗。

    当一富家公子进入屋子,正要野性大发,忽然惊悚的低吼了一声,吓得连滚带爬出去了。

    一切安排的恰到好处!

    但季春璃也知,这是缓兵之计,并不能长治久安,她还要转动点儿别的什么念头。

    此刻的季春璃已进入了老鸨的屋子,老鸨开门见山:“听说你琴棋书画洋洋都会?诗词歌赋般般皆能。”

    “不过雕虫小技,都学过。”回答的不愠不火,季春璃可一点都不谦逊。

    老鸨从她眼里看出了一种难得的自信,笑:“都学的怎么样?”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还不赖。”季春璃说到这里,乜斜了一下老鸨:“我卖艺不卖身,可以吗?”

    “有智的吃智,无智食力!你自己能为自己规划,能更好了,但你姐姐就不成了,我这里不养线人。”老鸨口气很冲。

    “不妨事,我可以养她。”

    “今晚会来一个富比石崇之人,你一定要拿下,你拿下她,以后真正是穿不完的绫罗,享不尽的锦绣,吃香的喝辣的!连同我这丽春院也要高高在上了。”老鸨笑的花枝乱颤。

    季春璃却惴惴不安,这等纨绔子弟玩儿起来酒色财气,真是一个顶俩,她并不敢承诺自己一定可以拿下他,更不敢想这富家子会不会对自己感兴趣。

    季春璃只能等,娘亲命悬一线,姐姐劫后余生,还有那被拒之芙蓉关外的哥哥,她都需要一一拯救,她做好了最好和最糟糕的打算。

    既然不能改变,那就要适应。

    和姐姐不同!

    大祸临头,她连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下。

    如今风清月白之夜,她想的最多的还是自己的爹爹。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一人向她们透露关于爹爹的任何消息。

第四章:被废位的窝囊世子

    皇城,三天前,长宁宫内。

    嫣然公主忽然高烧不退,皇上和皇后焦灼如热锅上蚂蚁。

    “怎么就忽然发烧了呢?”

    皇上伸手抚摸了一下嫣然的头,她的头颅滚烫,如火盆里燃烧的红萝炭。

    “都是妾身的错,竟没能注意到她发烧了,此刻才找了太医过来。”皇后姓应,她哭起来也很软玉温香,不要说此事和她关系不大,就她目前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即便是错全在她,皇上大概也会一笔勾销。

    说什么色衰而爱驰?有那一干红粉佳人,胸有鳞甲,即便是徐娘半老,依旧可以在皇宫里活的风生水起,即便没有为皇帝生个一男半女依旧圣眷正隆。

    皇后这么一哭,屋子内几个皇子也为止动容,今上子息很繁盛,现如今除了三年前因战败而被贬谪了的世子爷萧祁煜,其余几个皇子都到了。

    二皇子萧祁祯老成持重,已问了许多关于公主的病况了,三皇子萧子焱心肠歹毒,但今日也依旧到了。

    四皇子萧子淼,他本是胆小如鼠之人,此刻浑身瑟瑟发抖,好像这屋子里有幽灵一般。

    五皇子萧子鑫是个出了名冷眼龙,他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之所以到了长宁宫,倒不是过来看那本就没有见过几面的妹妹,而是看大家都来了,他不得不尔。

    萧祁祯皱眉看了看病榻上奄奄一息的嫣然公主,声音痛楚极了,“医官怎么说呢?父皇母后?”

    应后似不愿回答,神情怏怏,对萧祁祯挥挥手。

    皇帝的眼风在他们这四个皇子身上兜转了一圈,哑声道:“世子呢,他竟如此麻木不仁呢?那卧病在床生死未卜的可是他的妹妹啊,他竟不来看看吗?”

    “父皇,想是他那翊荷居比较荒僻,只怕消息没能传到呢,儿臣这就跑一趟去。”萧祁祯这句话分明是在火上浇油。

    自从三年前世子萧祁煜被废了位分后,就迁居到了畅春园内的“翊荷居”中,那的确是个萧条庭院。

    应后咬牙切齿,痛恨道:“都是臣妾不好,没能教育好他,他现如今和我们是形同陌路了,哎。”

    “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几个人正在长吁短叹呢,远处的庭院内,一个太监带着一个披头散发落拓不羁之人到了,此人看起来和叫花子差不多,但奇怪的是,尽管已这么邋里邋遢了,但却依旧能给人一种高华的王者之气。

    “掐指一算,我已一千个日日夜夜没有到前殿来过了。”说话的正是被废位的萧祁煜,他自嘲的苦笑。

    “哎!哎!”走在萧祁煜前面的老太监想要说两句什么,但却徒留一声孱弱的叹息,对于萧祁煜的遭遇,他也动了恻隐之心。

    但他一不敢表示自己对一个皇子的同情,二不敢表示对帝王的愤慨。

    “福生,连你都觉得当初是父皇错了吗?”萧祁煜竟冷不丁的冒出来了这么一句,那福生吓到了,手中写了“庆升平”的纸灯笼倾斜了一下,火苗子险乎燃烧了侧面。

    “哈哈哈,哈哈哈。”

    萧祁煜朗声笑了。

    一会儿后,萧祁煜来到了长宁宫,他才到,皇上就龙颜震怒,几乎对他不屑一顾了,“朕没有见过你这等皇子,你看看他们!虽深更半夜而来,但那一个不是锦袍玉带紫绶金章,唯独你,你看看你什么形容?”

    皇族最注重仪表!而面前的萧祁煜简直是在和他对着干,他看起来好像刚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脸上带着宿醉未醒的痕迹。

    “儿臣罪该万死,当、当、当自罚三杯!”

    萧祁煜磕磕巴巴的回话,接着,竟然起身冲着皇帝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旁边的几个皇子面面相觑,应后更是捂住了嘴巴,嫌恶的丢了一个白眼。

    “皇兄,不如你到外面略醒醒酒去。”萧祁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王弟所言甚是。”萧祁煜巴不得离开似的,皇帝叹口气:“你要不是朕的孩子,朕早将你杀了!你对得起淑妃吗?”

    淑妃是萧祁煜的娘亲,当初的淑妃贤良淑德是有口皆碑的,连坊间人说起来淑妃,都钦佩的竖起来大拇指。

    而谁也想不到,那么一个端娴的女子竟有这么一个离经叛道的孩子”萧祁煜已准备走了,但却玉山倾倒一般回身,那警觉而锐利的眼犀利的扫视向了皇帝,竟大喇喇的反问了一句:“吾皇口口声声淑妃淑妃,似对儿臣母妃情深几许,然而吾皇扪心自问,您又对得起淑妃吗?”

    “逆子!逆子啊!”皇上暴跳如雷,“福生,还不快叉出去!”

    能有嘉定皇帝的今时今日,和淑妃当年的帮衬离不开关系,一个王爷想要做皇帝,期间要经历多少血雨腥风的战斗?要不是当年淑妃帮助她处理朝政等等,嘉定皇帝是不会有哦今日的。

    但后来的淑妃呢?敌不过那“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典故,她竟莫名其妙死在了群臣的口舌之下。

    这么一来,嘉定皇帝最怕人提起来陈年旧事,萧祁煜这句话简直是给嘉定皇帝伤口上撒盐。

    萧祁煜退在门口,目光却盯着屋子里看,他从屋子一退下,那一份慵懒和闲散顿时荡然无存,她变得好像鹰隼一般的机敏,云豹一般的精神。

    嘉定皇帝还在里头骂骂咧咧。

    少停,二皇子萧祁祯出来了,他看了看跪在月光地里的萧祁煜,然后凑近,声音冰冷极了。

    “父皇要我给皇兄您醒醒酒!”

    “求之不得!”萧祁煜逆来顺受,嘴角噙着一抹狐媚的冷笑,她这笑转瞬即逝,却可以让看过那笑的人记忆犹新。

    萧祁祯打了一个响指,旁边的宫人颤颤巍巍将一桶冷水送了过来,萧祁祯扬起手将一桶水兜头盖脸就洒在了萧祁煜的身上。

    “皇兄,滋味如何?”萧祁祯压抑不住的笑了。

    萧祁煜漠然的眼神好像寂灭的花火,但那花火很快在黑瞳内死灰复燃“不过一桶水罢了,舒服极了。”

    明明是萧祁祯折腾了一把萧祁煜,但受伤了的却好像是萧祁祯自己,而萧祁煜呢,依旧不咸不淡的笑着。

第五章:宫心计,牺牲品

    片刻后,内殿有了骚动,萧祁祯退回去了,他需要表示自己对小公主的关心。

    而真正对小公主关心的人实际上是萧祁煜,萧祁煜还记得自己给小公主做的花环,也记得嫣然公主落在自己肩膀上的热泪。

    “哥哥,朝臣议论纷纷,说要处决您呢!我已恳求了父皇,父皇却置之不理,哥哥!”那摧心肝的哭声,牵引的他痛楚极了,他恨不得化身医官为妹妹诊疗疾病。

    而真正的医官此刻已不紧不慢的进入了屋子,进入屋子的医官是四十多岁的男子,他看起来面向和善,有点天塌下来都宠辱不惊的平静。

    作为一个医官,季胜平见惯了生离死别,对这一切并没有特殊的眷恋。

    “季大人,快给朕的孩儿看看,究竟怎么样了?”

    皇上焦急万分,看季胜平到了,差一点抓住了他的手。

    季胜平微点头,示意帝后不要着急。

    应**住了嘉定皇帝的手:“皇上,季大人到了,一切将迎刃而解,他可是您册封过的一品供奉呢,会妙手回春的,我们略等等。”

    应后似乎对季胜平格外崇拜,一面说一面拉了嘉定皇帝后退。

    旋即有宫人送了金交椅给嘉定皇帝,两人正襟危坐,等!季胜平握着嫣然公主的手腕听了听脉息,掰开眼睛看了看瞳孔,最后竟淡淡的笑了。

    “依旧还吃十全药膳就好,不过不要加这么多太子参和老山参呢,增补也要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呢,况帝姬身体本就羸弱,不要着急!”

    听季胜平下了断语,应后也放了心。

    “皇上,妾身就说了,吉人自有天相,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您也不要愁肠百结的了。”

    皇上听了季胜平的话,眼神也宽慰了不少,自不免说了两句感激不尽之类的话。

    那季胜平一来,就没有退下的可能了。

    此刻,站在外面的萧祁煜紧张的倾听屋子里的声音。从他们其乐融融的交谈声中,至少能分辨,小妹已脱险了。他准备离开,但却隐隐约约感觉不对。

    而这种不好的预感好像魔鬼一般如影随形,这已经不是这个月内第一次妹妹病危了。

    就好像有人在和季胜平开玩笑似的,而玩笑的载体就是她这可怜兮兮的小妹嫣然。

    当他想到这里,就不甘心立即离开了,少顷,应后旁边伺候的嬷嬷到了门口,那嬷嬷叫眉寿,是应后手边第一得心应手之人,多年来鞍前马后,是应后膀臂之人。

    她小心翼翼从太监手中将托盘接过来,麻溜儿的准备到内宫去。

    此刻,萧祁煜的星眸亮了亮,好像启明星一般,启唇问道:“皇妹怎么样了?”

    那眉寿嬷嬷是不怎么看得起萧祁煜的,这三年来萧祁煜已没有什么威胁和存在感了,因此她回头阴阳怪气道:“已转危为安,娘娘让我带一句话给您,世子爷就不要幸灾乐祸了,回去吧。”

    萧祁煜竟然一点都不气恼,唇畔的笑依旧春花一般绚烂,这笑让眉寿更鄙夷了,都什么时候了萧祁煜竟还笑的出口。

    “你手里是什么?”

    萧祁煜忽然靠近,他手中没有武器,动作也不怎么凌厉,但这蓦地一逼近,却好像千军万马同时在靠近,让眉寿没来由的恐慌,眉寿不得不回答:“药碗,里头是药膳,怎么,世子爷要看看吗?”

    “不!”

    萧祁煜道:“衣袖里,那是什么?”

    萧祁煜紧盯着眉寿颤抖的手,眉寿也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衣袖里能有什么?”

    眉寿靠近门口,那季胜平已等了许久,看眉寿送了药膳进来,急忙靠近,嘉定皇帝回头看了看门口,只见季胜平盯着那药碗在看。

    “是您让人调制的药膳,大人要检查吗?”

    话间眉寿抖了抖衣袖,将一个绢纱做的袋子给了季胜平,那季胜平本是谨小慎微之人,虽然药是自己调制的,但唯恐出事,因此说不得要试一试。

    打开那绢纱的袋子,里头是银针,季胜平握着银针,将银针插在了药碗里,看了看颜色后,放心的点了点头,将银针依旧放在了药碗旁边,宣布道:“送去给帝姬。”

    眉寿“诺”了一声,疾步进入内宫。

    没有人看到眉寿这老家伙嘴角浮现了一抹阴狠的笑,更不会有人注意到太后娘娘嘴角也有了一朵和眉寿一般的笑。

    眉寿进入屋子,伺候嫣然吃了药,应后靠近嫣然看了看,伸手握着嫣然的手,感慨道:“到底术业有专攻,季大人的确厉害,这一碗药下去,嫣然就睡着了。”

    嘉定皇帝也笑了,伸手去握嫣然的手,结果一触之下大惊失色,惶遽道:“怎么冷冰冰的?”

    众人急忙都靠近,季胜平还没感觉到危险,他也靠近了,但刹那之间季胜平发现——嫣然公主已死了。

    毒一定就在那一碗药里,而那一碗药是季胜平调制的,且还经他的手认真检查过,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应后狂怒,“季胜平,你竟图谋不轨吗?你药鸩了小公主。”

    此刻,他有口难辩,木讷了片刻,已被皇帝下令拖出去枭首了。

    内宫里顿时乱作一团,应后大声啼哭,几个皇子也都在淌眼抹泪,门口的萧祁煜缓慢起身,朝着长宁宫再次迈进,那季胜平百思不解,已被人拉了出来。

    临走之前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不,不!有人害我!冤枉,冤枉啊!”

    “快走吧您,谁害您呢,是您学艺不精,如今自食恶果也是情理之中。”

    那季胜平还要喊冤枉呢,已被几个侍卫抓走了,季胜平挣扎了许久,靠近了眉寿,一把从托盘里抓起来了什么。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就被几个太监暴打,拉扯了出去。

    月光地里,萧祁煜看到季胜平手中荧光闪烁了一下,似乎坠落了什么东西。他急忙上前去将那东西捡了起来,那是一枚银针,在月光之下,上有污秽的哑光。

    他顿时也明白了,碗盏内无毒,毒是放在银针上的,经季胜平一试,毒液侵入了药碗中,那一定是什么慢性毒了,以至于银针没有立即变色。

    “慢着!”

第六章:赌客背后的男子

    萧祁煜要帮助季胜平,但不远处响起了一声短促的嘶吼,季胜平已身首异处,他只能黯然失色退下,将银针放在了衣袖中。

    嫣然公主是皇帝为数不多的孩子里唯一一个女孩,他视如拱璧,日日说:“此女将来一定大有作为!”

    因是万绿丛中一点红,更万众瞩目,如今稀里糊涂的竟给庸医给治死了,此事传到宫外去,也不免让人齿冷。

    季春璃还是在客人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但这些小道消息并不能证明就是真正的历史。

    她疑惑极了,爹爹看病谨小慎微,向来百不失一,如今竟老马失前蹄,害死了小公主么?这怎么可能呢?

    难以索解的问题多了去了,要是可能她朕希望到东胜国皇宫去一探究竟。

    但目前更重要的还是自身问题,季春熙因剃发躲过一劫,但季春璃却不可如法炮制,她答应过娘亲要保护姐姐,因此更需让自己毫发未损。

    老鸨再一次见了季春璃,黑瞳里几乎要喷火:“你这臭丫头,你也太工于心计了,你莫要胡闹,仔细我卸磨杀驴。”

    “我不是驴!”季春璃淡淡道:“我之前已说过了,我会保护自己的姐姐,我也会赚钱,您是见钱眼开之人,还请您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

    “我是见钱眼开之人,今晚你赚不到银子,旧账新账一笔算。”

    那老鸨狠戾的丢下一句忠告,吊臂离开。

    晚上来了客人,点名道姓要季春璃去伺候,先是听季春璃唱曲儿,季春璃一展歌喉,又是要看舞蹈,春璃翩翩起舞,那人研判的目光盯着季春璃看了许久,仿佛季春璃是待价而沽的什么宝贝似的。

    那人道:“我们赌一把,三局两胜,你要是赢了我,我就为你和你姐姐赎身,以后就不要在这烟花之地生活了,怎么样?”

    “求之不得。”

    季春璃星眸一亮,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那人握着竹筒,里头的骰子在响,“就玩儿最简单的,免得我胜之不武,比大小吧,先大,怎么样?”那人淡淡的笑着,季春璃之前也玩儿过骰子,常日无聊,季春璃时常和姐姐玩儿孔明锁、九连环、骰子之类,不敢说炉火纯青,但却也算个中高手。她开始取巧,当对方打开竹筒里头出现的是最大点“十八点”后,季春璃随便一摇,那数目自然不怎么大。

    随后,那人轻敌了,笑道:“我已赢了一局,这一次该你了。”

    “虽然说客随主便,但到底还请您先。”那人逐渐请示季春璃,知季春璃没什么能耐,“那就还是大吧。”

    反正已扳回一城,他完全不怕,结果等竹筒打开,众人和那男子都瞠目结舌,季春璃的骰子变成了最大点“十八点”。

    接着比“小”,那男子摇出了三个一,季春璃一摇晃,三个骰子累在了一起,上有一醒目的白点儿。

    “这怎么算?”

    旁边一人咂摸了一下嘴巴。

    那男子却哈哈大笑:“是我轻敌了,如今就为你赎身。”

    城战为下,心战为上,季春璃堪堪获胜了,但也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人看起来很有钱,挥金如土,但却不情愿留下姓名,为季春璃赎身后,带着季春璃和季春熙离开了。

    路上,季春熙一面笑一面哭,季春璃却怏怏的,她要求那人安顿姐姐休息,然后单独和那人见面。

    两人会面后,季春璃开门见山,“我要见你的主人。”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你要见的人?”那人乜斜了一下季春璃。

    季春璃盯着那人看,“那我就直言不讳了,自从我们见面你就暴露了你的目的,你那双眼不停的在研究我,期间你出去了两次,一定是给你的主人汇报什么去了,你伪装的天衣无缝,但你好似暴露了,你不是那个真心实意要拯救我的人,你在故弄玄虚。”

    “何以见得?”

    那人含着笑,追问。

    季春璃道:“你无欲无求,到此刻也没提出你究竟为什么要救我。”

    “为男欢女爱,姑娘相信吗?”

    那人暧昧的一笑,站起身来靠近了季春璃。

    想不到季春璃竟哈哈大笑,“你是个宦官!一个不人道之人,也知琴瑟和鸣吗?”

    这对白可太精彩了,但对方的脸色变的更精彩,一阵红,一阵白,像是成了精的老冬瓜。

    “你怎么知道我是宦?”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这牙尖嘴利的小丫头怎么对什么都洞若观火呢?

    季春璃道:“你让我见那人,我就告诉你我如何推理的,那很有意思。”话说到这里,们吱呀一声从外面打开了,季春璃一看,门口站着一个戴着面纱的男子。

    他似乎从冰天雪地而来,但外面并没有下雪,她好像一株孤傲的冷梅,寂然站在门口,季春璃见过很多双眼,有的眼睛含情脉脉,有的眼睛美丽动人,但大千世界的每一双眼睛都可传达心灵的本意,唯独这双眼睛。

    这是一双冷厉的墨瞳,那眼是如此空洞,如此茫然。

    黑黢黢的夜色里,他的白衣胜雪,气度高华,他手中握着一盏灯笼,造型修长,上有瘦金体“庆升平”三个字,握着竹木的手指白皙,好像初春盛开的白玉兰。

    他的步履轻盈,落雪一般进入了屋子。

    “春璃姑娘果真是聪明,如此一目了然就看穿了他。”男子笑了笑,“福生,退下。”

    那被叫做福生的太监灰溜溜的后退,他靠近了季春璃,好像他很冷,需要握着那温暖的灯笼来驱赶寒气一般。

    这等奇怪的人,是季春璃生平仅见,他竟然也会笑,而且这一笑,好看到倾国倾城。

    “如何知道他是宦官的,愿闻其详。”他露出个不耻下问的表情。

    季春璃摸一摸鼻子,“女孩子的嗅觉都比男人敏感,我闻到了尿臊味。”季春璃脱困后,第一次笑了笑。

    “我在你身上却闻到了落魄味,”男子靠近了季春璃,“想要反败为胜吗?调查一下你爹爹的死因,调查一下为何祸从天降?”

    “你会帮我?”季春璃目光熠熠。

第七章:乾坤殿巧遇

    “没有人会平白无故为陌生人铤而走险,你需要拿出符合我帮助你的筹码,但现在我还不需要。”

    季春璃知,此刻自己已受制于人,世界上哪里有免费的晚餐吃,因此做好了逆来顺受的安排。

    “接下来你要对我言听计从。”

    “我可以请教你尊姓大名?以便于将来投桃报李。”

    季春璃知道,当自己答应了他“合作”后,就被流沙河吞并了。她惴惴不安,自然希望得到对方更多的讯息。

    “无名。”显然是无可奉告了。

    但季春璃也不去追问,他们本就是合作关系,无名也罢。

    季春璃的问题不多,话更不多,但思考的事情却不少,这是他看重的。白衣男子从屋子离开,一把抓住了空中飞来的落叶,叹息道:“清风袭落叶,落叶思清风,奈何清风不识趣,徒留落叶恋红英。”

    春璃笑了笑:“你心事重重。”

    男子回头,无奈道:“人生忧患识字始。”季春璃的确对他言听计从,从第二日开始,这男子找了一个嬷嬷来教季春璃言行举止,季春璃虽不怎么明白他有什么目的,但却学习的很快。

    那嬷嬷教授了七八天,已笑逐颜开:“寻常人家的女子,身份好点儿的,不知道吃苦耐劳!那身份低微的,愚昧不堪,**起来难上加难,唯独姑娘你,真是学的好快。”

    这嬷嬷再一次带季春璃去见那男子,那男子正襟危坐在暗室中,穿着一件雀金裘,看来珠光宝气。

    季春璃见过的俊逸的男子不知凡几,但如眼前一般让人无数次惊艳的人,她从所未见。之前,她以为他穿单调的白色才能凸显出那一份贵胄之气,然而此刻,那绚烂的衣裳也被他驾驭的可圈可点。

    季春璃不免多看了两样,无名启唇,慢悠悠道:“你不该这么看我,少女情怀总是诗吗?”

    乍然被看穿了内心,季春璃呼吸一窒,惭愧的低下了头。

    男子又道:“眉寿也**你几天了,你这个眼神入宫后会坏事,知道怎么做小伏低吗?”

    他声色俱厉。

    季春璃连点头,她也算是明白了,不该多看一眼他,这似乎是他的忌讳。

    “过来给我穿靴。”男子指了指地面,季春璃急忙靠近,面红耳赤将靴子提起来,恭恭敬敬给无名穿上。

    无名满意的点点头,将一张纸交给了季春璃,“看看吧,你全新的身份。”

    季春璃喜不自胜,握着那张纸一目十行的浏览,这个全新的身份是一个宫女,隶属于朝阳宫容妃姜容喜,她是粗使丫头。

    那张纸上有生辰八字等等,她看过了一遍,无名劈手将那张纸抢夺了过来。

    她错愕的盯着他,无名抖了抖纸,声音冷峻:“背一背。”

    得亏季春璃记忆力好,不然此刻可要完蛋。但饶是如此,段时间只能如何能记那么多的东西?

    她杂七杂八的背了出来那纸张上写的东西,无名显然不满意。

    她伸手握着旁边的戒尺:“该打,错漏了两行。”

    纠正完毕,噼里啪啦就打,一点不留情面。

    真是与虎谋皮!挨打后的季春璃更是无时无刻不紧张,无时无刻不在耳听八方,眼观六路,无名低眸道:“我可不想让你一进宫就葬送了自己,那么这些时日在你身上浪费的一切就血本无归了。”

    “我也不想颗粒无收,我定会恪守您的教诲,不辜负您。”

    无名点点头,“每隔一段时间我会见你一次,查案的事情不要操之过急,宫里那些人不怎么好对付。”

    季春璃已获得了机会,自然加倍珍惜。

    两人交谈完毕,当晚季春璃被人用马车送到了东胜国的皇宫,按照既定的安排,她很快就到了朝阳宫。

    她初来乍到,什么苦活累活都是她的,比她高一级的侍女理所应当指派她做这做那,和她平级的侍女,总要倚老卖老,也让她做她们应该做的事情。最可恨的是那低她一级的侍女,那些臭丫头欺负她老实巴交,竟也指派了不少的公干给她。

    转瞬间,七八天就过去了,季春璃一个劲埋头苦干,从来不怨天尤人。

    这日,因乾坤殿需要清扫地砖人手不够,因此临时抽调了朝阳宫这边的丫头过去。

    季春璃恰在此列。

    刚过完年,外面天寒地冻,跪着擦地板那实在是太痛苦的事情。

    众人都叫苦连天,季春璃却似乎很享受这一份公干,她一面盯着乾坤殿看,一面暗忖,爹爹,我终于靠近乾坤殿了,我终于靠近了秘密

    但就在此刻,内殿退出一个丰容靓饰的女子,众人看那女子朝着她们走了过来,急急忙忙行礼。

    季春璃来朝阳宫已许久了,但每天都在起早贪黑的做工,压根不知这女子是自己的正经主子姜容喜。

    那姜容喜面色愠怒,恼恨的咬着牙齿,一面走一面抱怨道:“真岂有此理,当初就不该让淮南王到姜国附近去,如今准备削番,本宫能有什么奇谋?”

    牢骚完毕,看了看身旁那侍女,“你平日里不是很能说,今日怎么也哑巴了?”

    季春璃不小心将他们的话听了个遍,此刻虽然在做事,但注意力却分散了多一半在她们身上。

    “娘娘,那是朝廷的事,婢子鼠目寸光,怎么能想到削番的办法?那淮南王当初就心怀鬼胎,如今更是厉害了!削番!他怎么会同意啊!”

    从她们的谈话中,季春璃闹明白了,皇上当初好心好意册了自己的弟弟做淮南王,将弟弟安顿到江浙一带做贤王去了,但却适得其反,那淮南王如今已影响到了他。

    大概皇帝已无计可施,竟也开始朝容妃问计了。

    这主仆两人已靠近了季春璃,春璃还在发愣,那姜容喜却不小心踩在了冰块上,哧溜一下倒了过来。

    “娘娘小心啊。”

    说时迟那时快,季春璃健步如飞,将姜容喜给搀扶了起来。

    那姜容喜皱眉,“真是晦气极了,差点就跌跤。”

    “这叫否极泰来,娘娘的好运在后头呢。”那嬷嬷春燕和姜容喜都一怔,向来没有如此大胆包天的婢女,姜容喜冷着一张脸,训诫道:“我们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再说了,那削爵一事还弄的我一头雾水呢,如今怎么个否极泰来。”

    季春璃也不怕,直视着姜容喜的眼,姜容喜诧异极了!

第八章:锋芒毕露

    她发现季春璃的眼睛宝光四射,好像个深不可测的幽潭似的。

    “娘娘,奴婢倒是有点馊主意!”季春璃欠身给姜容喜行礼。

    那姜容喜旁边的春燕嬷嬷皱眉道:“什么阿物,也敢在这里言三语四。”

    说着话就要打季春璃,但却想不到季春璃也不避让。

    “娘娘,奴婢是您朝阳宫的丫头,凡事自然以娘娘您为中心。所谓“一人计短、集腋成裘”奴婢要是说错了,任打任罚!但奴婢要是侥幸说对了呢?”

    姜容喜淡淡一笑,“好孩子,等会儿到朝阳宫来见本宫。”

    季春璃一口气将姜容喜送到出了乾坤殿广场,这才回来。

    倒是众人对她刮目相看,不知究竟她和她说了什么。

    夜幕降临,累了一天的季春璃回到了朝阳宫。

    朝阳宫内灯烛荧煌,春燕嬷嬷已出来了,阴阳怪气道:“到里头去不要乱说话,说的不好会掉脑袋的。”

    当时一口气应承了下来,其实她不过为了得到姜容喜的重视,以便于更好的调查爹爹的死因,并没想到十全九美的主意。

    但姜容喜和她分开后,她却认认真真思考了一回。

    此刻,姜容喜握着个汤婆子坐在一张金交椅上,眼神缥缈的看着远处,好像在发呆。

    “娘娘,奴婢到了。”

    “哦,”姜容喜的神态和语声一般的淡,“那淮南王是藩王,现如今吾皇为削爵的事着急上火,你且说说有什么好主意。”

    其实,这等朝廷大事,连封疆大吏也未必有好办法,她自然不过闲闲的问一句,并不敢指望有什么结果。

    季春璃道:“娘娘,削爵之前,先晋升晋升,晋升!”

    听到这里,姜容喜大怒,指了指季春璃,竟张口结舌说不出话了。

    嘉定皇帝正因为淮南王位分太高才要削爵,她倒是好,一上来竟还要晋升。

    春燕不屑撇撇嘴,“你这臭丫头,真是糊涂蛋,滚下去吧。”

    季春璃回头,“慢!奴婢还没说完呢,晋升的不过是位分罢了,顶多赏赐一点半点东西,目的不外乎让人知道皇上很器重他,人的位分越高,出错也就越多,接着找人弹劾,罗织罪状,名正言顺杀他!”

    当姜容喜听到“人的位分越高,越容易出错”的时候,不免想到了皇后娘娘和自己!

    可不是嘛,她们两人动辄得咎,做任何事情都要认真思考,然而也经常出错。

    “多几个人弹劾他,他也就摇摇欲坠了,届时吾皇挥师南下,不过轻而易举就可灭了他!”

    这也未必是最好的主意,甚至姜容喜当时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但夜半三更一想,发现这馊主意竟很好。

    第二日姜容喜一大清早就去找了嘉定皇帝,将“自己的”主意说给了嘉定皇帝。

    皇帝不置可否,此事也按下不表。

    季春璃依旧在默默无闻任劳任怨做事,但半个月后的一天,有骠骑将军提了一个木盒子到乾坤殿去了,皇子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那盒子里是什么。

    下午,答案揭晓,皇上已成功杀了淮南王!皇上报着“姑且一试”的念头晋升、晋升再削爵,果然弹劾的题本雪片一般飞了过来,王命一下,那淮南王被收拾了个措手不及,已然身首异处,木盒子里的就是他的头。

    当日,龙颜大悦,晋了容妃为容贵妃。

    当晚,季春璃从一个粗使丫头变成了大丫头,“到底也多亏了你,谁人如此愚钝,竟将你这么一个聪明人安插在外面擦地,以后也不用做这些了,做本宫智囊吧。”

    自做了姜容喜的智囊后,她发现这姜容喜表面看起来和哪一个妃嫔都敦亲睦邻,但背地里却蛇蝎心肠,算计了这个算计那个。

    为表示自己“有用”,季春璃没有少给姜容喜出主意。

    这一晚,季春璃回到自己的卧房,忽然看到桌上有个木盒子,她狐疑不定的盯着看了看,嘴角浮泛出一个冷酷无情的微笑,打开一看,里头果真是淮南王的头。

    她自经历过家破人亡的事情后,对死亡和尸体已视若等闲,人人都要死,有什么可怕?

    接着,季春璃听到了背后一缕淡淡的语声:“你出的主意?”

    “不过是奴婢运气好,算不得什么高明的手段。”

    “很好!”无名靠近了季春璃。

    季春璃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龙涎香,她在宫廷里生活了快一个月,也算是耳濡目染了。妃嫔都用苏合香和安息香,唯独皇子才用龙涎香,她对气味很敏感,断定无名是皇子之一,但却不知究竟无名是哪一个皇子。

    世子爷已被废,自然排除在外。

    二皇子萧祁祯是众望所归的王储继承人,他不会苦心孤立导演这个哑剧。

    三皇子萧子焱嫉贤妒能,一脑子明争暗斗,但却没必要帮助自己。

    四皇子萧子淼胆小如鼠,自然不会绸缪这些,至于五皇子萧子鑫,他是个及格的文人雅士,只会吟风弄月。

    “你是皇子?”

    她从不确定到确定,眼神逐渐吃惊,盯着那双黑漆漆的眼。

    “你知道的太早了!”他咬着牙齿:“最近安分点儿,别想着调查我,我可以要你生,自然也可以要你死。”

    男子叮嘱完毕,飘然离开。

    大内高手如云,但无名武功似乎也不弱,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黑暗中。无名带走了木盒子,季春璃看着空落落的木盒子,陷入了凝思。

    此刻正要睡觉呢,嘉定皇帝却忽然到了朝阳宫,少不得有人通传要季春璃去伺候,季春璃急忙整顿衣裳,到内宫去了。

    这是季春璃和嘉定皇帝第一次见面,嘉定皇帝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肥胖一些,眼神阴鸷毒辣,声若洪钟。

    此刻看到季春璃到了,嘉定皇帝竟从座位上起身,赫然盯着季春璃:“春璃?当初那削爵的主意竟是你这小丫头出的?

    刚刚嘉定皇帝和姜容喜吃酒,酒过三巡,两人闲聊起来,微醺的姜容喜竟将这秘密给说了出来。

    但一说出口,她自己就后悔了,而嘉定皇帝非要见一见那幕后摇鹅毛扇的究竟是何许人也?

    季春璃看向嘉定皇帝,只感觉五雷轰顶!

第九章:青鸾舞镜

    嘉定皇帝看似慈眉善目,但眼神却阴鸷狡狯,让人不寒而栗。季春璃只感觉心跳加速,口干舌燥。

    她寒潭一般的眼逐渐抬起来。对视上那双没有悲喜的眸子,眼神里逐渐有了惊澜。

    “家里是做什么的啊,倒是委屈了你,在这深宫内院做个婢女?”

    其实也不过随口一问,但在季春璃看来,那定是别有用心的了。

    她闪电一般的思索,“婢女爹爹是做郎中的,英年早逝了,娘亲是生意人。”

    嘉定皇帝闻声,捻须道:“郎中谨小慎微,生意人聪明绝顶,不错,不错。”

    季春璃满以为皇上还会继续刨根问底,哪里知道一切到此为止。

    今晚,皇帝并没有在朝阳宫内留宿,倒是让姜容喜轻嗔薄怨。

    到第二日,姜容喜到乾坤殿去,又是高高兴兴的去,愁眉苦脸回来。她季春璃看在眼里,又不敢问。

    晚间,姜容喜食不下咽,朝季春璃透露了缘故。季春璃初来乍到,不知道这东胜国的皇宫内原来有不少的林园,东西南北分别为:畅春园、颐和园、朗润园、圆明园,在这些园林之中,镶嵌着一个别开生面的园林,叫万牲园。

    顾名思义,那那万牲园内奇珍异兽是数不胜数的了,今年,有那海外的方国送了一只青鸾,那鸾鸟自从到这万牲园后就病怏怏的,一点不活泼。

    嘉定皇帝总听说鸾鸟会跳舞,他日日想要过去看看,但那青鸾吃了睡睡了吃,哪里有一点理睬他的意思。

    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妃嫔们看那嘉定皇帝如此喜欢鸾鸟,都想尽了一切办法让那鸾鸟跳舞。

    皇后让乐师演奏,那青鸾耷拉着眼皮,看都不看,对音乐充耳不闻。姜容喜让人跳舞,一群女孩都跳的筋疲力尽,这青鸾依旧无动于衷。

    更有那妃嫔浓妆艳抹,准备吸引青鸾,但青鸾依旧视而不见。

    嘉定皇帝是个喜欢没事找事之人,那鸾鸟要跳舞了,他当即就转身走开,觉得再也没有意思。而青鸾矜持的不跳舞,皇帝就有点着急,每天一下了早朝就过来。

    倒是多半天的时间都泡在了这里,姜容喜和嬷嬷春燕闲聊,话头被季春璃听到了,春璃慢悠悠靠近,乘着给姜容喜斟茶的机会,道:“敢是那青鸾生病了,等她好起来也就跳舞了,飞禽走兽,其实也和人一样,人生病了还懒得动呢。”

    季春璃算是一语点心了梦中人,那姜容喜甜笑道:“你说你爹爹是个医官,如今人虽然去了,料你也学到了一招半式,你明日和本宫过去看看,要是能治好了,皇上势必对本宫刮目相看,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

    “要看不好了也没有什么,不过白跑一趟罢了。”

    约定好了后,第二日中午,姜容喜带了季春璃去看鸾鸟,那青鸾看起来无精打采,要死不活。

    季春璃之所以敢答应过来给青鸾治病,倒也不是高自标置,只因当年在府上,季大人时常教授季春璃医药学,奈何府上没有那么多人生病,季春璃转移注意力在动物身上,倒是练就了一套宝典。

    此刻她盯着那青鸾看了看,又看了看饮食,从衣袖中缓慢的掏出来一块黑红色的东西给了青鸾,那姜容喜要阻挡已来不及了。

    那青鸾嘴馋,叽里呱啦一口气将那东西吃了。

    姜容喜大惊失色,“这可是海外方国进贡过来的,你弄死了她,连我也吃罪不起。”

    青鸾是灵禽,罕见的很,那旁边的春燕立即要谩骂,但季春璃却不紧不慢道:“娘娘看这鸾鸟,她的嗉囊很大,里头一定撑了不少的宿粮,不能消化。”

    “娘娘,最近为这鸾鸟,大家都煞费苦心,你过来丢一点东西,我过来喂一点吃的,倒是适得其反了,她没能消化掉吃的东西罢了,奴婢给青鸾的是砂仁,有助于嗉囊蠕动的。”

    话间,果然看到青鸾嗉囊蠕动了一下,姜容喜愉悦的点点头,只见季春璃跑到了远处,抓起来一把沙子走了过来,双手高高的举着喂给了青鸾。

    这一次可真的吓到了姜容喜,见多识广的容贵妃差点儿昏了过去,骂道:“你这是做什么呢?喂死了可如何是好?”

    “娘娘,她嗉囊里都是粮食,不好消化的,吃了小石子儿有助于消化。”

    那青鸾叽里呱啦将小石子儿吃光了,此刻精神似乎很振奋,看到这里季春璃笑了,“也不知道皇上今日来是不来,奴婢可以让青鸾跳舞了,奴婢想到了法子。”

    那姜容喜听到这里,大喜过望,“本宫这就去找皇上,但你如何让青鸾跳舞?”

    虽然不确信,但看季春璃如此自信满满,她也被感染到了。

    “奴婢有个妙不可言的招数,保证青鸾跳舞。”

    姜容喜发觉季春璃有不少的奇思妙想,且时常可带给自己惊喜,兀自点了点头。

    就在此刻,背后飘过来一声浑厚的嗓音:“且将你那妙不可言的招数拿出来,朕看看!”

    季春璃乍然回头,看到了穿着衮龙衫站在不远处的嘉定皇帝。嘉定皇帝刚刚下朝,果真就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姜容喜看嘉定皇帝到了,丢给季春璃一个眼神:“春璃,你有什么妙招,拿出来吧。”

    季春璃微点头,“奴婢斗胆请皇上找一面硕大铜镜过来,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奴婢了。”

    那嘉定皇帝色眯眯的盯着季春璃看,旋即点点头。

    一刻钟不到,铜镜已被两个太监扛着送了过来,季春璃让将铜镜放在青鸾旁边,她引逗青鸾到了铜镜面前,自己一闪开,那青鸾竟一瞬不瞬的盯着铜镜看了起来,接着果真搔首弄姿,如人一般载歌载舞。

    姜容喜大喜过望,欣慰的笑着,季春璃功成身退,站在姜容喜背后。

    嘉定皇帝喜滋滋的盯着青鸾,“诸人费尽了百般的心机,这青鸾就是不理不睬,你倒是聪明,一面铜镜就解决了问题。”

    “回皇上的话,这鸾鸟一是饮食上有了问题,奴婢稍微调理了一下,二是有点孤独了,他会跳舞,不过是错以为这铜镜里的是同类,而非自己。”

    嘉定皇帝听到这里龙颜大悦,“赏!”

第十章:无名庐山真面

    因了季春璃的本领,她在阖宫倒是名噪一时了,不少人都对她肃然起敬,她容色依旧淡淡的,不悲不喜,不卑不亢。

    这日,无名再一次来找她了,他很愤怒:“春璃,我当日救你到这里来,希望你能藏锋敛锷,你这样势必自讨苦吃。”

    “殿下,”季春璃已知无名是皇子了,且已猜想到他的身份了,含泪道:“我爹爹的悬案一日不解决,春璃一日寝食难安,您就让春璃放手一搏吧。”

    季春璃有点激动,竟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无名一怔,音色柔软了一些:“小荷才露尖尖角,总有蜻蜓立上头!春璃,你惹祸了。”

    倒是季春璃自己,她感觉到底是皇子有点杞人忧天了。

    接下来的几天,过的很平静,季春璃依旧按部就班生活。

    而某一日,从朝阳宫路过乾坤殿的时候,季春璃看到了皇上。嘉定皇帝已走向了她,春璃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实话说,她是怕面对嘉定皇帝的,他那双洞若观火的眸子让人不寒而栗。嘉定皇帝靠近了季春璃,笑了笑:“春璃,听说你会看病。”

    “略、略知一二。”

    季春璃后退了小半步,嘉定皇帝却款步靠近,语声轻柔:“朕最近有点偏头痛,你来乾坤殿给朕看看。”

    季春璃一怔,手已被嘉定皇帝握住了,春璃要挣扎,但却不敢,为难的跟在皇帝背后。

    两人很快就进入了内室。“皇上,您不要脱衣服,看偏头痛是不需要脱衣服的。”

    才一进入屋子,气氛就陡然变得诡异了不少,那嘉定皇帝手忙脚乱就要脱衣。

    季春璃胆寒,而皇上脱了自己的衣裳,竟迫不及待朝着季春璃也伸出了手,季春璃保护着胸口,急忙后退。

    嘉定皇帝已猛虎一般的压了过来,季春璃顿时大喊大叫:“皇上,您不要!不要啊!”

    那嘉定皇帝本是色中饿鬼,他早看上季春璃了,急切之间不能下手,此刻终于得到了机会,焉能失之交臂。

    “春璃,你今日就算是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救你的,你就乖乖儿的就犯了吧。”

    嘉定皇帝邪恶的一笑。

    就在季春璃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忽然看到一黑影靠近了嘉定皇帝,跟着,那黑影手中握着什么东西,嘭的一下砸在了嘉定皇帝的头顶,皇帝一下子委顿了过去,人事不省。

    “皇上!皇上!”

    糟糕!

    弑君!

    季春璃焉能不怕,她几乎浑身都在颤栗,黑暗中,无名嫌恶的推开了嘉定皇帝的身体,一把将季春璃拉了起来。

    “别怕!”

    他的声音很镇定,“且让他睡一睡,不会有事的。”

    季春璃闻声,擦拭掉了眼角的荧光。

    无名抱起嘉定皇帝将之放在了软塌上,季春璃木呆呆的,手足无措。

    “我、我、季春璃期期艾艾,道歉:“抱歉,我坏了您百年大计!是奴婢自毁长城,此事奴婢一人承担,不会让您为难。”

    “且不说这个,春璃,跟我出去一趟。”

    季春璃哪里敢遽然离开,神不守舍的盯着嘉定皇帝。

    无名淡漠一笑:“他刚刚带了你进来,人人都看到了,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进来,而刚刚那一下也足够他睡一小会了。”

    季春璃只能点点头。两人来到了乾坤殿后殿,他朝她伸出手,几个起落,两人到了一个陌生的庭院。

    这庭院美丽的很,花木扶疏,垂杨绿柳掩映之下,还有个玲珑的池塘,此刻正是莲花绽放的时候,一池塘映日荷花,只可惜此刻光线暧昧,不能看清楚。

    季春璃心乱如麻,不知道究竟他带她到这里做什么。

    那人拉季春璃到远处,躲避在了一个楼阁附近。接着季春璃明白了,他们是要窃听什么消息。

    果不其然,楼头有人说话了,季春璃入宫已有一段时间了,约略能记住每个人的声音,先说话的人是皇后。

    皇后道:“那事情早过去了,季胜平死了,嫣然也死了,你还愁眉苦脸做什么?”

    “妾身经常做噩梦,您说人世间有鬼吗?那嫣然是个小孩儿,听说婴灵更比一般的鬼魅厉害,臣妾怕。”这声音是姜容喜的。

    “要是人世间果真有鬼,本宫早被他们弄死了,你收收心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季春璃眼中的姜容喜,从来都是盛气凌人的,但和皇后私下里会面,她竟是这么胆小如鼠。

    季春璃早气坏了,明白爹爹的死亡另有隐情,且一定和姜容喜、皇后有莫大的干系,但究竟谁是主犯谁是从犯,亦或者说究竟她们用什么手段谋算了爹爹呢?

    她还要听下去,但见远处走过来几个捧着食盒的太监,而这几个太监只要一靠近这里,两人势必会暴露。

    她有一点焦急。

    旁边的男子阴柔一笑,左手已抄到了季春璃的腰间,两人腾空飞了起来,几个起落回到了乾坤殿的暖阁。

    “这里你将如何处理?”无名看了看嘉定皇帝。

    季春璃咬着丹唇,许久后道:“他并没有看到是谁打了他,我说两句好话就成了,挨过去今日再说。”

    “皇上喜欢青鸾,青鸾越不跳舞皇上越喜欢,前几日青鸾跳舞了,自那以后,皇上再也没有去看过青鸾。”

    他这是在暗示,也是在提醒。

    季春璃听到这里,反而转悲为喜,不紧张了,“奴婢知道怎么做了,您放心就好。”

    “你爹爹日日小心谨慎,小心小心,也有个疏忽大意,你做任何事情之前也应该多考虑考虑你爹爹。”

    无名说完,看了看黑黢黢的夜空,准备离开。

    但此刻,他却看到了季春璃嘴角浮现的梨涡,她顿时冷漠道:“你笑什么。”

    季春璃但笑不语,伸手指了指他的脸颊。

    每一次无名和她见面的时候,无名总是蒙面,刚刚两人蹿房越脊回来,被夜风这么一吹,那面纱早不翼而飞了,而他自己竟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季春璃看到了他的庐山真面,但她似乎并没有很吃惊,反而是他有点错愕,慌乱的摸一摸面庞:“你终于看到我了。”

    “我早猜到是你了。”

    季春璃靠近他,对他行了个礼。但他却阴狠的靠近了她,一把扼住了季春璃的手腕。

    春璃瞠目结舌,忐忑不安。

    他要做什么?

第十一章:忠告警告

    “世子!”季春璃眸色一黯,惶遽的后退,那双剪水秋瞳里隐约蹙起来一缕悚然。

    他盯着她看,许久移开了视线,启唇道:“注意点儿自己的言行举止,皇宫里杂七杂八的事情多,一旦泄露悔之无及。”他好像在提醒,眼内有清澈的责备。

    春璃却分明感受到一股柔柔的涟漪冰消雪融一般流进了心湖,“自己做的事,自己处理吧,要是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了,将来如何立足?”

    萧祁煜声音阴鸷,目光凝肃。

    他准备离开,却发觉季春璃那双宝光四射的眼始终胶着在自己身上,不免诧异,“你盯着我看什么?我委屈你了?”

    乍一看季春璃那神情,就如没得到糖果的孩子似的。

    他倒是想看看季春璃该如何转危为安,静观其变而袖手旁观。春璃上前去凑近萧祁煜,他不自在的后退,竟有点踧踖不安。

    “世子爷别怕,我为您整理面纱而已。”季春璃人畜无害的笑了笑,萧祁煜果决道:“我自己有手,何劳你?”

    “是。”

    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臭了,“回去吧。”萧祁煜丢下硬邦邦的三个字转身朝着黑暗去了。

    “世子爷。”

    中夜,季春璃的呼喊听来很清晰,顿时挽留住了他急匆匆的脚步,他转身,如寒梅一般笔挺的背凝固在了底色中,“怎么?”

    “我姐姐还在外面受罪呢,奴婢恳求您保护他。”季春璃的声音很低。

    “好!”

    “我娘亲要流放到宁古塔去了,还希望您助一臂之力。”听到了那个温暖的“好”字儿,春璃再接再厉。

    “好!”这一次语声已有别于前一个“好”显然很不耐烦。

    季春璃却忽略掉了他焦躁的情绪,“还有我哥哥!”

    “你!”他愕然回头,黑瞳内火冒三丈,举起来的手差不多要打在季春璃的脸上了,季春璃深吸一口气,五体投地的跪在了他的面前。

    “从今日起,春璃将一辈子对世子爷不离不弃,风里来雨里去,首当其冲。”刚刚安歇都是魔鬼交易的筹码,她此刻黯然神伤的跪在他的面前,看起来纤幼、羸弱、楚楚可怜。

    萧祁煜平日里脾性一点都不好,但不知道怎么搞的,今天忽然变得温和了不少,伸出的手竟落在了季春璃的头顶。

    她以为会有教训或惩罚,然而他却摘落了她发誓上的落花,“春璃,你我共勉。”季春璃愉悦的点了点头。

    其实危机还没有过去,警笛还在奏鸣,但因了他那可亲的目光,让季春璃忽略掉了一切。

    少顷,黑影消失在了暗夜中。

    季春璃折返到乾坤殿,大摇大摆,简直一点不避讳众人的视线,才到广场,御前伺候的太监高允之已昂首阔步走了过来,瞅着季春璃看了看,阴阳怪气道:“你这小丫头不在里头伺候皇上,怎么在这里瞎转悠?”

    季春璃莞尔一笑,对着高允之行了个礼,慢条斯理道:“非是春璃不在里头伺候皇上,皇上有偏头痛,如今让春璃出来拿银针。”

    “你这小丫头真是不知其死了,可的确会看病?”

    “公公,皇上刚刚和奴婢说了一句悄悄话,奴婢想要转告给您。”季春璃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那高允之向来喜欢打听小道消息,作为太监内的一把手,他需要整合不少的情报。

    能活到今天,并且能荣耀显达,和高允之好打听有一定的关系。

    两人靠近屋子,高允之催促道:“说吧,皇上给您说了什么体己话了?”高允之一面说,一面瞅着春璃看,她哪里知道季春璃在转什么念头。

    季春璃嫣然一笑,轻移莲步已经凑近高允之,“皇上说!”

    “说什么?”高允之握着拂尘,身体前倾,用力的跺跺脚:“你这小丫头,快说啊!皇上说什么啊?”

    所谓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这个典故原来并非杜撰,季春璃吊足了高允之的胃口,此刻看高允之逐渐靠近,伸手给了高允之一下子。

    在御前行走的人哪里能没有武功,但一来季春璃嬉皮笑脸看来纯良无害,二来这里是乾坤殿门口,谁人竟奓着胆子谋害他,三来,季春璃和他并无过节,因此遭了季春璃算计,老太监高允之骇异极了,他火冒三丈。

    “季春璃!你要做什么?”高允之阴测测的喊,几乎要吞掉季春璃,那野兽一般的模样非但没有吓唬到季春璃,反而还让季春璃忍俊不禁。

    “公公,”季春璃嘴角的笑弧逐渐打开,昙花一现的笑背后是无穷尽的阴谋与算计,“皇上是什么心肠,你是知道的,我是个冰清玉洁的黄花闺女,怎么能名不正言不顺的委身于人?此刻我已打昏了皇上,究竟如何善后,事情就交给你了。”

    “你!”高允之在御前听差一辈子了,从来没经历过比这更像做梦的事,他两股战战不由自主的盯着窗格,“你说什么呢?你将皇上给打晕了。”

    “是!”季春璃毫不犹豫点头。

    “好你个季春璃!”高允之待要嘶声叫,哪里知道自己多半边的身体竟麻木不仁,季春璃的手轻轻在高允之后脑勺拍了拍,“好奇害死猫,刚刚您老人家凑近我的时候,春璃不小心将一枚银针刺在了您的风池穴上。”

    那风池穴虽然不如太阳穴致命,但哪里受得了一根银针的刺激。

    顿时,高允之脸色苍白如铁。

    季春璃一笑,续道:“那银针上春璃还不小心下了毒药,哎,公公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如今皇上还在里头呼呼大睡呢,究竟刚刚发生了什么,还请千岁自编自导自演一下呢。”季春璃完全有恃无恐。

    “解、解药!”老太监高允之身体颤抖了一下。

    季春璃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枚红丸子,那其实不过是玉露丸罢了,消暑的药,但此刻在季春璃手中却变成了“灵丹妙药”季春璃药丸子用指甲掐开,“张嘴。”

    高允之迫不及待张开嘴巴,季春璃丢了药丸到他口中,同时拔掉了刺在高允之风池穴内的银针,刹那之间高允之已可自如活动。

    季春璃将另外半片药丸子已经丢在了远处,“大家同甘共苦吧,事情处理的好,万事大吉!这要处理不得不好,啧啧啧!”

    季春璃啧啧连声,那回味无穷的声音让高允之头皮发麻。

    “你这小丫头!”高允之真恨不得立即下手捏死季春璃那雪白的喉管,但手探出去许久却还是收了回来。

    “你究竟是什么人?”高允之终于冷静了下来,他在皇宫内浮浮沉沉已几十年,早修炼出一颗处变不惊之心,但他的安之若素与宠辱不惊是宫廷斗争和年龄、阅历一点一点打磨出来的,而季春璃就不同了。

    她年纪轻轻已出手不凡,真是让人不可思议。

    她能是个简简单单扫洒庭除的小宫女吗?显然不可能!

    “将来你会知道,但那是将来!”季春璃似乎被避忌谈此事,眼前浮现出当日惨烈的一幕,季春璃正要迈步进乾坤殿,忽然背后多了一串轻盈的脚步声,春璃一怔,急忙回头。

    黑夜中,一个姑姑模样的人已经靠近了乾坤殿,季春璃一看,发觉来人竟是容妃身旁的嬷嬷奚姑,她的心“咯噔”跳了一下。

    “你们在乾坤殿门口嘀嘀咕咕聊什么呢?”背后多出一道不悦的询问,季春璃再看,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姜容喜到了!

    姜容喜疑惑的盯着季春璃,季春璃的心正在一寸一寸的下沉……

第十二章:顺水推舟解决疑难

    “奴婢(奴才)见过容妃娘娘,娘娘吉祥!”

    那高允之倒果真是临危不惧,里头皇上还生死未卜呢,外面高允之却安之若素依旧在搞繁文缛节。

    季春璃倒是很钦佩这高允之,暗忖,要是此人不是奸宄倒是可助他一臂之力。

    “你们两个在这里嘀嘀咕咕什么呢?”姜容喜眼神大惑不解,乾坤殿门口也是议论事情的地方吗?且他们两人刚刚实在是形迹可疑,让人不免浮想联翩。

    季春璃丢给高允之一个眼神,那高允之忙解释道:“还是偏头痛,老奴忧心忡忡,如今而已找了好几个医官过来看过了,总不见个好儿,现如今春璃到了,奴才和春璃随口聊了两句。”

    “皇上究竟怎么样了?”姜容喜蹙眉,神情顿时变得很忧愁,其实她一点都不喜欢皇上。

    更倒霉的是皇上也一点儿不喜欢姜容喜,两人不过貌合神离罢了,她曾是兵部尚书之女,这婚姻是建立在政治利益上的。

    “如今娘娘也到了,且到里头去看看。”高允之大喇喇的撩起来衣摆欠身靠近了门扉,姜容喜是聪明人,她知道半夜三更不请自来这是犯了避讳的,但她很好奇,帝京的太医多了去了,鼎鼎大名的也不计其数,皇上为什么偏偏挑选了一个籍籍无名之婢女过来看病。

    季春璃太聪明了,她可不想让季春璃将来一枝独秀,原本她还以为季春璃此刻已经和皇上缠绵了,哪里知道季春璃竟还在外面徘徊。

    好奇心的驱使下,她已迫不及待靠近她。

    “皇上,皇上?”高允之老着一张脸叩门,季春璃后退,她想过一千零一种高允之会做的举动,但接下来的举动还是让季春璃措手不及。

    高允之低呼了两声不见有人回应,他撸起袖子一脚竟踢在了乾坤殿的大门上,季春璃因掏靠近高允之,竟硬生生被推开了,春璃身体后跌,差一点撞翻了容妃。

    那肥嘟嘟的奚姑唯恐出乱子,别看她人粗笨,动作却快到不可思议,哗啦一下已挡在季春璃和容妃之间,那容妃哪里知道殿宇内发生了什么事,急急忙忙后退。

    就在此刻,内室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连季春璃也变成了丈二和尚,接着福生大喊一声:“抓刺客啊!”

    埋伏在乾坤殿附近的龙禁尉一一闯入了暖阁,季春璃心头一喜,这高允之倒是会顺水推舟。

    等季春璃和姜容喜等一行人进入殿宇的时候,看到的是敞开的窗户以及室内横七竖八的什物,自然了还有披头散发为了“抓刺客”几乎受伤的高允之。

    “娘娘,有刺客,有刺客啊。”高允之一面大声疾呼一面展示自己的破衣烂衫给容妃看,容妃此刻反而是镇定了不少。

    “且看看吾皇可没事儿吧?”众人急忙靠近。

    “让奴婢看看。”季春璃凑近,指甲在嘉定皇帝指甲缝内用力一顶,那嘉定皇帝已“哎呦”了一声苏醒了过来,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季春璃。

    但当他看到季春璃背后一脸惊悚的容妃以及衣衫褴褛的高允之时,神情顿时发生了变化。

    “怎么一回事?”他乍一醒,对现状也不十分明了,疑惑的目光好像在看无字天书,梭巡在众人面上。

    众人神态各异,季春璃已跪在了皇上面前,容后此刻上前,“皇上您没事儿就好,刚刚闹刺客了,妾身已让人抓贼了,皇上您没事儿就好。”

    季春璃回眸一看,发觉姜容喜也是个大戏精,她发觉自己严重的低估了姜容喜,姜容喜此刻看起来又担心又无奈。

    “朕没事儿。”嘉定皇帝摸一摸眉峰,两手正了正冕毓,在春璃到来之前他已小酌两杯,此刻昏睡过去,自然对很多事情都不明就里。

    等醒过来,刹那之间将不少事情都忘到了九霄云外。

    “快拿刺客,快!”

    这一晚上下通闹腾了个人仰马翻,侍卫压根就没有看到刺客,但此时此刻谁敢实话实说。

    第二日就闹腾的更厉害了,天才蒙蒙亮阖宫就开始搜查此刻,挨门挨户的找,但哪里有刺客的雪泥鸿爪。

    一切随风而逝,等消息传到凤坤宫的时候,嬷嬷眉寿正在给应后对镜贴花黄,应后逐渐老了,对打扮一事已力不从心,尤其是最近这多年。

    “你藏着什么东西?”应后已快五十岁了,她能做皇后不过是机关算尽的命运使然,但命运却不怎么眷顾她,帝京有五个全须全尾的皇子,但没有一个是应后的亲生骨肉。

    “奴婢!奴婢!”

    眉寿期期艾艾。

    “好你个刁奴。”应后私下里最西喜对下人大发雷霆,她一个耳光就丢了过去,打的眉寿顿时低声下气。

    “拿出来啊!”

    有一年应后找一嬷嬷和自己下棋,因那嬷嬷一句“奴婢杀娘娘您的马儿”换来了应后一句“本宫杀你全家”!从那以后凤坤宫内人人胆战心惊,各个噤若寒蝉。

    最近这几年应后年岁渐长,脾性更是火辣,她平日里留给人一派端娴的、母仪天下的神态,但私下里却狠毒极了,奴才动辄得咎。

    眉寿手掌颤抖,内中托了一根雪白的发丝,应后一把将那发丝拿起来凑近菱花镜看了看,顿时哈哈大笑,笑过后又失声痛哭,疯疯癫癫不成个模样。

    这完全和她表示在众人面前的形象截然不同。

    “娘娘!”

    “本宫老了,本宫老了啊,本宫年老色衰了。”这也是应后最担心的问题,她逐渐苍老了,心和身体一起衰败,但在后哦共前朝,这些年应后得罪的人数不胜数,她已开始玩诶自己的命运提心吊胆。

    “祯儿呢,今日为何还没有过来?”

    其实,在很久之前应后是将宝押在萧祁煜身上的,无奈多年来萧祁煜已被雪藏,且一点反败为胜之心都没有,她索性选了二皇子萧祁祯。

    此刻这么一问,眉寿急忙起身,“只怕快来了,奴去外面看看。”

    “快去。”眉寿急忙离开,这多年来应后寄希望于萧祁祯,也将萧祁祯看过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这倒不是她多么喜欢萧祁祯,究其根本,不外乎因萧祁祯比较好控制罢了,萧祁祯一脑子的奇思妙想,举凡在木工、建筑、绘画、诗词歌赋上都有功夫,但似乎并没有什么锋芒毕露的韬略。

    只有这样的人做皇帝她才能如臂使指,应付裕如啊。

    偏今日萧祁祯没有来,等眉寿再一次进来,背后却多了一群龙禁尉,应后离席而起,整个人已经温柔似水,刚刚那歇斯底里的古怪模样荡然无存。

    “怎么?皇宫里出了什么事不成?”

    这些龙禁尉无事不登门,向来各司其职,今日是怎么一回事呢?那龙禁尉的千总急忙将昨晚闹刺的事说了,应后一听,假装紧张道:“皇上呢,皇上可还好?”

    “吾皇自然逢凶化吉。”

    谁见到刺客了,刺客可在哪里呢?

    闹了一程子,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倒是容妃这边得到了赏赐,一并连季春璃也得到了赏赐,虽然到底没能把揪出来刺客。

    这一晚夜幕降临,季春璃到废弃的宫殿翊荷居去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寻找萧祁煜,早都听说萧祁煜被废位后打落到了一个破败的宫内,吃哦可却是她头一遭过来。

    萧祁煜似乎还没有睡觉。

    “殿下!殿下!”她有点兴奋,处理那件事情是他留给考验她的疑难杂症,她自认为还处理的不错。

    此刻不见人来拍门,她不免急促,身体凑近,将右眼贴在门缝上朝着里面凝睇。

    “殿下!”

第十三章:好心当做驴肝肺

    门从里面打开了,一盆冷水哗啦一声兜头盖脸坡下,季春璃目瞪口呆,这是闹哪样?

    接着一双死鱼眼从门缝里瞪了出来,那眼诡异极了,白多黑少,盯的季春璃心头发毛。接着门“吱呀”一声从里头打开了,走出一个老太监。

    这太监季春璃也记忆犹新,他就是之前在宫外青楼内和自己博弈过的福生,“福生公公……”

    季春璃还要说什么,福生已不耐烦截口道:“谁要你半夜三更来,皇宫里也是随意走动的吗?”

    “我!”季春璃刚刚还蕴了一肚子的洋洋自得,此刻已被福生一句话吓退了,这还没有见正主儿呢,一个老管家就这么个样子,真是让季春璃哭笑不得。

    她擦拭一下头发上湿漉漉的水,静默的站在庭院内。

    “论功行赏来了吗?”萧祁煜的声音威严极了,她刚刚多么渴望看到他,而也就那样快速的到来了,但此刻呢,一肚子的热情已被他冷冰冰的态度赶走了。

    “我利用了人,处理了那事。”言外之意,我没有让你为难也可以处理干净。

    “所以,你论功行赏来了?”

    一灯如豆,一片昏黑之中,萧祁煜缓慢的回过了头,季春璃看到过形形**的眼,有的眼睛美丽动人,有的眼睛阴鸷诡谲,但如同眼前人一般的眼是季春璃从所未见的,那是一双格外空洞的黑瞳。

    他的瞳眸里没有七情六欲,再看,甚至于连人类应该有的感觉都没有。盯着他的眼睛看,会产生一种盯着海洋或者漩涡才会有的紧张与局促,季春璃之前跟爹爹到过沿海,当年那记忆竟莫名其妙被这一双眼睛给唤醒了。

    “我不是。”季春璃急忙申辩,缓慢从自己的衣袖中拿出一根针,“我过来给你看病来了。”

    “我有病?”他缓慢的站起身来,身躯在灯光里显得异常高大,目光炯亮而晶莹,行动之间黑影落在了季春璃的身上。

    “您在讳疾忌医,这里如此潮湿,您生活了多年怎么可能、可能没有病呢?”季春璃胆怯的盯着对面人,萧祁煜怔忡了片刻,握着拳头,就拳头轻咳了一声。

    他是有病,这翊荷居的环境的确不适合人居,但有什么办法?要不是他勤学苦练有功夫在身上,此刻早死翘翘了。

    他本想要赶走她,但此刻却蓦地产生了其余的念头,他竟然莫名想要亲近她。

    “福生,这里没有你事了,去看门吧。”萧祁煜吩咐了一声,门口的福生已离开。

    春璃此刻稳定了下来,“烦请世子坐下,我给您瞧一瞧。”其实,萧祁煜也格外想要让季春璃给自己看看,春璃看他坐在了自己的对面,她行了个礼后凑近了萧祁煜,听了脉息后季春璃这才发觉,萧祁煜不仅仅是脾虚,还体虚。

    “你盗汗,失眠多梦,对不对?”季春璃等待肯定的答复,他冷哼了一声,已决定抽回手。

    “我给你开药,明日送过来。”季春璃几乎在没话找话了,他做“无名”的时候,似乎性格还略活跃点儿,一旦回归到本人的角色,他可安静极了。

    “没有别的事了?”萧祁煜瓮声瓮气开口,季春璃慌忙从衣袖中拿出一块酱牛肉,中京人都喜欢吃牛肉干,料理的好可以存放一年,这酱牛肉肉质瓷实,吃起来很扛饿。

    “这个是我给你留的。”她也不过是微末的宫人罢了,能弄到这么一块酱牛肉可真是了不起。

    “拿走!”萧祁煜一点感激之情都没有,语气急转直下,“你是想要暴露了,你爹爹的仇不报了吗?娘亲呢,不要回来了吗?姐姐呢?”一提到这里,季春璃伤感极了。

    “不会暴露的。”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更何况我讨厌施舍。”萧祁煜一衣袖将牛肉扫落在了地上,季春璃看着自己千辛万苦好不容易送过来的牛肉被视如敝履了,她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两人都沉默了。

    她准备离开,他的声音冷峻的从背后传了过来,“看看这个。”季春璃不解的回头,看到他手中哑光一闪,他立即凑近,发觉他手中多了一枚银针。

    “当日眉寿从小公主那边出来,随手将这银针丢在了角落里,本王捡了起来。”季春璃从来不相信自己的爹爹会误诊。

    他爹爹从来都谨小慎微,至于医术那已远非“炉火纯青”几个字儿能曲尽其妙的,怎么可能会治死小公主呢?

    季春璃将那银针握着凑近鼻孔嗅了嗅,她故而已不能判断是什么毒药了,但却可通过这一根银针来想象究当日发生了什么。

    首先,爹爹对自己的医术很放心;其次,爹爹压根就想不到有人在银针上动了手脚;再次,银针上的毒是烈性的剧毒,但却需要和血液接触才能传导。

    其实,究竟是什么毒药季春璃已经不想要深究了,相比较于此事,她更希望弄明白爹爹死亡的过程,一切的来龙去脉。

    春璃握着银针有点发愣,“谢谢。”她语重心长的开口。

    “不要好笑了,我帮你不过是利用你,难不成你以为还有其余的原因不成?”是的他们之间更多的不过是利用关系罢了。

    季春璃心头堵得慌,她从来没接触过性格这么奇异的人,她瞅了瞅他,发觉他似乎很讨厌自己,季春璃反唇相讥:“我帮助你也是希望你能多利用利用我,命长一点总是好的。”

    终于,他的嘴角绽放了一抹奇怪的冷笑,季春璃起身准备离开,而他恰在此刻剧烈的咳喘起来,春璃不敢怠慢立即过来伺候,喝了两杯水后才逐渐好转。

    “夜深人静,早点儿走吧,我已绸缪多年了,倒是怕因为你一着不慎我满盘皆输,你不懂的。”萧祁煜抬眸,眼神顷刻之间复杂到了极点。

    “我都明白!”

    季春璃正要离开,忽然看到他脸色发青,这可不是什么好的预兆,接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鲜血已经喷了出来,那腥臭的潮红一下弄在了季春璃的裙子上。

    “殿下!”季春璃上前一把搀扶住了他那摇摇欲坠的身体。

    “殿下!”

    “出去,快走。”两人互相接触的手冷澈,季春璃的感觉是自己握住了一段刚刚数九寒天打捞起来的冰块,冷到了极点。

    季春璃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伸手在他心口位置寻找心脉,萧祁煜一怔,这动作未免太暧昧太冒昧了,“你做什么?”那忧伤如海一般的厉眸扫射了一下季春璃,春璃不寒而栗。

    “推、推拿。”季春璃急忙抽回手,她真正是关心则乱,刚刚出于一种发自肺腑的情感,倒没有想太多,显然眼前的冰山是比较讨厌近距离的肢体语言。

    季春璃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在此刻,福生却到了,凌乱的脚步声已凑近,“世子爷,有人到了。”

    “哦?”萧祁煜起身,他此刻倒是感觉到了一种如数重负的轻松,刚刚犯病的时候,心口上好像压着一块石头似的,此刻那感觉已经逐渐消失了,他诧异的盯着季春璃。

    “什么人半夜三更过来?”

    “春璃姑娘,快走吧,没准儿是跟着您来的。”但季春璃已经分外小心了,她刚刚一面走一面看,确信背后没有人才过来,此刻怎么来了一群人?

    “后门!”萧祁煜提醒了一声,季春璃才一起身,萧祁煜就一脚将季春璃刚刚坐过的凳子踢到八仙桌之下。

    春璃跟着福生急忙到后门去,哪里知道才一开门不远处一群人已握着灯笼火把而来。

    季春璃多少有点震惊。

第十四章:抓小辫的三皇子

    “回来!”萧祁煜的声音很轻,轻到如同一片陨落的羽毛,但福生和季春璃都听到了。两人急忙朝萧祁煜身边去。

    “会水吗?”萧祁煜的眼神很认真。

    中京属西北,季春璃乃土生土长之人,也不能说完全不会水,他的原则是不淹死就好。

    此刻看季春璃有点为难,他将手中一个东西交给了季春璃,指了指莲花池。

    一刻钟还不到,杂沓的脚步声已经围绕在了翊荷居外,有人到了!打砸门扉的声音力大无穷,几乎是土匪过境,萧祁煜面无表情目无神色,完全事不关己。

    他是不会去迎接衣冠禽兽的。

    依旧握着手中的书卷看,似乎一切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书本上,福生应门去了,他才将门打开一个窝心脚就准确的踢了过来,福生身体后仰,差一点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萧祁煜唯一的家奴被教训了,但萧祁煜却好像漠不关心。

    要是仔细看,会发现他的拳头在手掌中逐渐的握紧了,但当门口那爽朗的笑声传到他耳边的时候,他的手却不知不觉松开了。

    “因丢了一件非常要紧的东西,所以阖宫挨着过来查一查。”一个老太监鹄立在萧祁煜旁边,视线盯着自己的鞋面,对萧祁煜采取的是完全不屑一顾的表情。

    “所以,查到我这里来了?”

    “是!”那太监冷哼一声。

    “王兄,对不起了。”如今萧祁煜虽已经被废位,但从他成人礼以后,各个皇子也都有了府邸,原本大家以为一切不过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时候,剧情急转直下忽然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这才让他只能蜗居在这里。

    但诸位皇子也都有了潜邸,东胜国对皇子要求严格,寅正到卯初就要起床,一日里不但要闻鸡起舞还要学习各种技能,骑马射箭必不可少。

    因此即便是有了自己的王府,为方便起见,也为请安之便,大家依然故我还都在皇宫里。

    在萧子焱的眼中,大哥萧祁煜已如冢中枯骨,他这一辈子东山再起的机会已微乎其微。

    至于二哥,他充其量是个合格的发明家,他可以做出惊世骇俗的木器,但似乎对朝廷并没什么兴趣。

    将来皇位花落谁家还是很微妙的事情。

    此刻他之所以到这里来,是因有人通风报信了,大概说是有什么人在夜色的遮蔽之下闯入了翊荷居。

    这三更半夜什么人过来?目的呢?实在是值得商榷,虽然在他看来萧祁煜已无能为力,但如若有个人格外厉害,萧祁煜凭草船借箭之能,平步青云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

    因此,他来了。

    “皇兄还不休息吗?”萧子焱那诡异的眼落在了桌上,桌上有酒樽,酒壶,看这模样儿是在自斟自饮了。

    “翊荷居的生活……”萧子焱凑近,“皇兄可还习惯吗?”

    “还好。”萧祁煜太不喜欢和萧子焱聊天了,“王弟是要找什么东西还是找什么人,请行动吧,我已犯困了。”萧祁煜说完话起身站在了池塘旁边。

    这翊荷居什么都不好,唯独画龙点睛的不过是这一亩荷塘罢了,荷塘内的菱莲美不胜收,色彩斑斓。

    水池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根中空的芦苇,芦苇之下有个人正在大口大口的喘息,好在水的深度已完美的消融掉了波涛。

    “搜!”萧子焱朝着后面那群人打了一个响指,一群人已忙碌起来,那是一群握着绣春刀穿着曳撒的人,他们是飞骑卫,负责维护皇族的治安。

    这群人都很厉害。

    他们搜查的过程中萧祁煜淡淡冷笑,不予理睬,一轮检索已完毕,竟什么都没有。

    “福生,找铁锹过来,让三弟掘地三尺找一找,那物不翼而飞有可能进入了地下呢。”萧祁煜讥讽的冷笑。

    “你也不必得意洋洋。”萧子焱举步凑近萧祁煜,“如今那人能飞天遁地,你可未必就能。”

    萧子焱说完后转身吩咐:“我们走!”

    众人跟在萧子焱背后准备离开,看他们众人离去,萧祁煜急忙回身,就在这电光石火一刹,萧子焱似乎从萧祁煜眼内看出了如释重负。

    他顿时发出一串桀桀怪笑,“我似乎已经知道那人在哪里了,此刻一旦将那人找出来皇兄这里可不好交代呢,这幽闭禁苑也还植党营私,啧啧啧,是什么罪过皇兄也该明白。”萧子焱的视线咄咄逼人。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萧祁煜坐在旁边的位置开始喝酒,完全爱搭不理。

    “会要你知道臣弟的厉害!”萧子焱冷厉一笑人已凑近了荷塘。

    但就在此刻,众人头顶出现了一声尖锐的嗡鸣,接着一只鸟儿从天而降,刚好砸落在两人面前,萧祁煜看了看那木鸟,道:“二弟也到了吗?”

    他口中的二弟自然是萧子焱的二哥萧祁祯了,萧祁祯是应后最看重的皇子,只可惜要是他将做木器的一半儿工夫用在帝王术上就好了。

    将那木鸟做的栩栩如生,后背是中空的,有叶轮填充在背后,大概凭借一股风酒液扶摇直上,但显然原理败给了残酷的现实。

    萧子焱对萧祁祯倒是没有恶意,平日里还和二哥交好,如今看萧祁祯进来捡木鸟,他急忙帮助其捡起来,还小心翼翼的伸手在木鸟的后背上轻拍了一下。

    “王兄。”萧祁祯的眼神被悲鸣,好像一肚子的菩萨心肠。

    “王弟。”虽然萧祁煜知应后在帮萧祁煜和自己夺位,但他们兄弟俩算是诸兄弟之间最和睦的,如今许久不见,乍然一会面,萧祁祯几乎热泪盈眶。

    “王兄!”他嘴唇翕动,内心自不平静。

    “二哥来的正好,既来之也和臣弟一起看看究竟皇兄在做什么,”萧子焱已势在必得,那荷塘内直挺挺的竖了一根脉管,这已足让人想入非非了。

    而刚刚萧祁煜的眼神格外惹人怀疑。

    萧祁祯却淡淡一笑,“三弟是疑心生暗鬼了,白日里我就想放这木鸟飞一飞,只父皇和母后会责骂我游手好闲,如今夜幕降临,过来放鸟儿玩一玩,我在外面已许久了,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啊。”

    萧祁祯摊开手,似乎在帮助萧祁煜解释。

    “二弟不用多说,三弟已说了,似乎还丢了个什么名贵的东西,既然如此,去一去嫌疑也是好的。”萧祁祯想不到,自己这么明显在帮助他,他老人家非但不顺杆儿往上爬,竟还反其道而行之。

    “夜深了,老三你要找就快点儿。”萧祁祯催促了一声。

    “会的!”萧子焱早锁定了目标,此刻她诡异一笑,目光在平静如镜一般的湖泊上瞥了一下,接着下令。

    “就搜一下这湖吧。”他嘴角噙着一抹怪异的笑,似乎已稳操胜券成竹在胸,他这一声令下顿时不少人靠近了荷塘。

    福生看了看荷塘内一根芦苇,顿时心跳加速,他在心头无数次的怪怨低咒这臭丫头,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要半夜三更过来,如今一旦被查出,萧祁煜苦心孤诣多年的准备头一泻千里一场空了。

    “在池塘里找什么,脏兮兮的,屋子里呢?假山石后面呢,可都找了吗?”看众人要行动,萧祁祯企图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没事,”萧子焱笑的不可收拾,“即便是今日找不到什么东西,挖出两根莲藕也是好的。”

    “二弟,既然三弟想吃莲藕,让三弟动手就好,你我也等等,没准儿还能弄出两条黑鱼呢。”萧祁煜纯澈的眼内满满都是笑吟吟的光。

第十五章:怪人

    此刻一群侍卫已浪里白条一般的靠近了那芦苇,他们在距离那芦苇还有一步之遥的瞬间,忽然都停顿了脚步,众人面面相觑了会儿,将征询的视线落在了萧子焱身上。

    萧子焱勾唇冷漠一笑。

    其中一首领已用力抽掉了芦苇,但水中毫无动静,依旧波澜不惊。

    萧祁煜目光平川一般淡,好像发生任何事对他来说都稀松平常,萧祁祯却意外极了,握着木鸟的手微微用力。

    萧子焱哑然失色,侍卫六神无主。

    就在此刻,萧子焱再次下指令,那首领已经握着长刀在刚刚有芦苇的位置劈了起来,众人疯狂的寻找,结果什么都没有。

    萧祁煜用看着他们,只感觉这是一群不足齿数的跳梁小丑,“怎么,三弟找到要找的东西了吗?莫不是丢的东西就是这个芦苇吗?”萧祁煜不咸不淡一笑,一点冷嘲热讽的感觉都没有,但每个字却都似乎在嘲笑他。

    萧子焱眼前一昏,要非旁边的萧祁祯眼疾手快搀扶住了他,此刻已跌倒。老太监福生也奇怪极了,炯亮的目光里露出了深思的光彩。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萧子焱冷哼一声,“走!”他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却明白里头一定是萧祁煜动了手脚,他此刻不走更待何时?

    看萧子焱离开后,萧祁祯将木鸟交给了跟谁在背后的太监,那太监小心翼翼抱着木鸟,退到了门口。

    “我不是来帮你的,所以不用感谢。”他恢复了一种高冷的睥睨姿态。

    萧祁祯和萧祁煜都是皇权的牺牲品,他虽然不仇视这个大哥,但跟希望大哥在翊荷居一辈子颐养天年,不要兴风作浪。据他所知,萧祁煜已没有什么太大的能耐,此刻反戈一击,胜利的希望很渺茫。

    “就这样吧。”他转身就走。

    萧祁煜对人情冷暖早司空见惯,看萧祁祯离开,他不过淡漠一笑。人群都去了,等每个人都走远后,福生凑近了萧祁煜。

    他想要说什么,萧祁煜却毕恭毕敬的给福生鞠了个躬,这多年来福生一直都跟随在他身旁,受冷眼最多的是福生,帮自己善后的是福生,一切的一切都是福生。

    萧祁煜向来沉默,他是孤雁一般的人,此刻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动作表示自己的感谢。

    他也不是擅长于倾诉和表达感情的人。

    福生用衣角摁压了亦喜爱眼角,他正要下跪,一双有力的手已握住了福生的手腕,“不用!”

    拒绝的态度是生硬而冷漠的,他恢复了之前的形象,福生急忙点点头。

    “春璃姑娘呢?”福生眨巴了一下苍老浑浊的眼,私下里寻找。

    萧祁煜丢给福生一个警备的眼神,福生已明白,他到门口去张望了,片刻后原路返。接着,萧祁煜靠近了一口水缸,水缸内注满了水,皇城里类似的水缸比比皆是。

    这些水缸的存在并非为美感,而仅仅为防备火灾,刚刚萧祁煜交给她一根脉管后,将另一根随手丢在了池塘里,那自然是声东击西了。

    他不是这样麻痹大意之人。

    李仲宣做梦都想不到皇城里的眼线竟这么多,她简直后悔自己来了这里,此刻她整个人没入了水中,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忽然脉管被人拿走了。

    她憋气的功夫不怎么上乘,大概连她自己都感觉自己面红耳赤难受极了,她急忙冒出头,结果就看到了那双冷漠的带着责备的眼。

    “抱、抱歉。”季春璃咳嗽了一声,浑身湿漉漉的,她站在料峭的春寒中,冷风一吹她几乎想抱紧自己。

    他的眼神很严厉,是那种让季春璃明白,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和让他拉近距离的孤傲和冷漠。

    她满以为接下来会是劈头盖脸的责备,却哪里知道完全没有这样,他平静极了,那冰冷的手已伸向了她,季春璃在懵懂的状态下将冰冷的手探入了他的手中。

    他的手掌温暖极了,完美的包裹住了她的手,季春璃微微咳嗽了一声,从水缸里出来。

    “小心驶得万年船。”萧祁煜嘟囔了一声,季春璃连连点头。

    “罚着吧。”就在季春璃以为萧祁煜已经原谅了自己过错的时候,萧祁煜竟冒出了这么一句,季春璃不解的指了指自己。

    “对!”萧祁煜将酒杯斟满,苍白的手握着酒杯,慢慢儿的将酒杯放在了季春璃的头顶,季春璃目瞪口呆好半天反应不过来,“酒水洒出来一点,你的错!”

    显然,她“错”了后,惩罚会升级。

    季春璃咬着舌尖,站在原地,“但……”季春璃想要说“但我回去的太晚了容妃娘娘那边会责备的”,然而话都没有说出口呢,萧祁煜已未卜先知,截口道:“你放心好了,容妃才没时间理睬你。”

    他在深宫内院生活多年,对这些每个人的生活习惯都已经摸索的一清二楚了。

    两人逐渐分开,她看着他的背影进入屋子,心钝重一疼。

    这一晚季春璃是怎么样挨过去的,真是一言难尽,天快亮的时候她的手背的青筋都出现了,福生早起,握着一杯热茶靠近了季春璃。

    他偷偷摸摸的看了看四周,急忙踅到了季春璃身旁,哪里知道人都没有靠近呢,屋子里一声咳嗽已振聋发聩,福生的面色变了变,胆战心惊后退。

    季春璃露出个歉意的笑,显然是感觉很对不住福生了,福生急忙到内殿去伺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曙光已经逐渐出现了,季春璃可担心急了。

    她虽然不算什么有头有脸的人,但毕竟说好说歹也是长宁宫内一个数得上的婢女,最近她日日靠近姜容喜,姜容喜饮食起居都需季春璃伺候,而距离姜容喜起床也只半个时辰了,他老人家怎么还不让自己离开。

    就在季春璃胡思乱想的时候,福生再一次到了,而萧祁煜已更换了一件正宫红的衣裳,那衣裳不怎么华贵,但穿在他的身上就格外引人注目,他背后老旧到几乎要书腐朽的木门看衬托着他年纪轻轻的身体,竟是那样的不和谐。

    他的目光依旧严厉。

    福生靠近季春璃,从季春璃头顶拿下昨晚放上去的酒樽,酒杯内的酒水已经凝固成了一块冰,晶莹剔透,纯净极了。

    “送回去。”萧祁煜吐语如珠,福生急忙点头,夜那么长,天那么冷,以至于季春璃被搀扶起来后才发觉自己发丝的尖端以及衣袖上有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萧祁煜哪里是怜香惜玉之人?

    “走吧,清理姑娘。”福生提醒了一声,季春璃只感觉寒意侵袭了全身,似乎连咽喉都冰冻住了,她几乎要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福生在前面带路,出了后院两人走了不远有一堆假山石。

    假山石里头有斑驳的藤萝和树木,福生握着烛台进入,季春璃这一看才发觉藤萝之间有个逼仄的洞口,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入。

    那洞穴深邃极了,等季春璃到出口才发现竟是后宫,且距离长宁宫不远,还好有夜色打掩护,季春璃已轻而易举回到了屋子,整顿完毕出来,人已经艳光四射,哪里有半点儿没有休息好的模样儿。

    今日姜容喜依旧愁眉不展,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季春璃到里头去伺候梳头,奚姑站在旁边递珠花过来,姜容喜似乎嗅到了什么气味,“你身上怎么一股臭味?”

    “娘娘,奴婢该死。”季春璃跪在了地上,姜容喜诧异极了,但今日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她竟格外的温柔,“你在我身边也听差许久了,本宫这里再也没有比你更聪明的了,你起来说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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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谋妃:绝色医妃倾天下介绍:
她做皇妃,始于阴谋,心甘情愿,终于阴谋,心不甘情不愿。为查父亲冤案,她含垢忍辱,做他的契约情人,做他的赏金猎人。天心九重,伴君如伴虎。她过的水深火热,战战兢兢。他对她并不好,然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都说人定胜天,然而造化弄人,事到临头他才知,她对自己而言是那么重要。嫡女谋妃:绝色医妃倾天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嫡女谋妃:绝色医妃倾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嫡女谋妃:绝色医妃倾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