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貌合神离的夫妻
在这一刻,春璃清醒了,犹如从云端跌落到了地上。
“厉将军手握重兵,是父皇最信得过的人,以后你要拿走他的兵权。”春璃做梦都想不到,都这个节骨眼了,他满心满眼的竟还是未来,还是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她希望他是疯狂的,是不可理喻的。
“你的妆乱了。”萧祁煜说完,握着眉笔为季春璃画了画眉毛,春璃是多情的远山眉,画完后,萧祁煜丢下眉笔离开了,留给春璃一个笔挺的背影。
他要离开了,并且尽快的离开,他明白,一旦自己犹豫不决,很有可能会破坏皇上苦心孤诣安排的一切。
难道他果真不希望攫取春璃的芬芳吗?
“萧祁煜。”季春璃锐叫了一声冲向了他,她的双手抱住了他的腰肢,犹如枯藤绕树一般,“我要和你在一起,你待我走吧,我不要在这皇宫里了,我只要你。”一个女孩儿是用多大的勇气才能这样表达自己的诉求。
“现在还不是时候。”萧祁煜看向春璃,眼神复杂极了。
萧祁煜掰开了春璃的手,季春璃呆愣了许久,喜娘进来了,瞥视了一下凌乱的床铺以及春璃奇异的表情,她什么都没有说,将一张方巾落在了春璃的眼前。
季春璃落泪了,十个月内,她第一次落泪,不为自己不可逆转的婚姻,而为不能挽留。
礼节是怎么样进行的,春璃已记不清了,等一切都结束已是后半夜,厉无畏喝了个昏天黑地回来,春璃袖子里握着一把刀,时时刻刻提防着。
入洞房?不!季春璃才不要。
厉无畏靠近春璃,他脚步踉跄,看起来已随时可能昏睡,春璃看向厉无畏,他跌跌撞撞进来,然后哈哈大笑。
“厉将军?”春璃凑近,大概他看起来太痛苦了,竟让春璃放弃了怨怼,她过去搀扶了一下,却被厉无畏一把推开了,刚刚给厉无畏还酩酊大醉,但此刻似乎已全醒了。
接着,厉无畏从衣袖中拿出了一张毛巾,那毛巾湿漉漉的,被丢在了墙角,春璃竟不知道厉无畏这是什么意思。
“季春璃,我这一辈子也太失败了,好不容易摸爬滚打做了将军,做了万户侯,做了千总,但却不能迎娶自己喜欢的人。”
“你喜欢的人?”春璃听到这里,感慨了一声,她忽然就不怕厉无畏了,甚至于也明白厉无畏不会伤害自己。
“我自然有喜欢的人。”
接着厉无畏给春璃讲了一个陈年旧事,但在春璃看看来,那故事更近似于一个传奇或者一个神话,在那故事里,少艾的女子倾慕多情的男儿,而这故事的男主角曾几何时是危害一方的强盗。
他见到她后,很快就坠入爱河。女子痴心绝对在等他,他建功立业去了,这一走就是多年,终于等他回到了帝京,终于他成了一个千总,然而那女子却下落不明,这多历年所来,他找寻过无数次,但曾经喜欢的女孩就是杳如黄鹤。
“她叫什么名字,没准儿我会帮您找到。”
果然一切不幸中还埋藏着幸运的果子,春璃满以为自己进入的是万劫不复的魔窟,哪里知道这厉无畏是个顶天立地的君子,原来这婚姻连他也不称心如意,说白了,他们是两个被彻彻底底捆绑起来的可怜人。
因了各自跌宕起伏的命运,让他们两人更是惺惺相惜,同病相怜。
“从今日后,我认你做哥哥,怎么样?”春璃喜笑颜开,她的观察很敏锐,很快就断定厉无畏对她一点爱都没有。
那厉无畏点点头:“没有外人的时候,你始终是我妹妹,然皇上的眼线比比皆是,我们还要好生去表演。”
她大婚的第二天,春风得意。
一切都过去了,一切似乎和之前并没任何区别,这日春璃到应后那边去,发觉应后还在发呆,看春璃到了,应后咳嗽了一声:“一切竟是如此阴差阳错,春璃,你嫁给了一个将军。”
“厉无畏也是百里挑一的人。”春璃不好夸奖厉无畏,然而厉无畏身上的确有闪光点,昨晚对她秋毫无犯。
春璃欣赏她,要做到对一个美丽的女子视而不见,那是很困难的。应后盯着春璃看了看,“那厉将军的右边耳后是不是有一枚痣呢?”应后这么问。
她听到这里,眼神顿时变了,蹙起惊澜,“娘娘说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应后顿时一笑,“我说什么了吗?我什么都没有说啊。”
但她分明听到了。
为应后听了脉息后,春璃笑了笑,叮嘱应后不要胡思乱想,看应后吃了安胎的药后春璃离开了,回去的路上春璃遇到了舒尔雅。
这一次舒尔雅却没有为难春璃,皱眉道:“季春璃,你嫁给厉将军了,我哥哥难受了一整天。”
“我和太子爷不过数面之缘的交情,此花言过其实了。”其实春璃的心也难受了一下,犹如被一根针轻轻的刺了一下,但那难受的感觉转瞬即逝。
“季春璃,我以后不和你做对了,你现如今也是其余人的妻子了,自不会朝秦暮楚,对不对?”舒尔雅靠近了季春璃,恳求一般的抓住了春璃的手。
她发现舒尔雅手掌心都是致密的汗,春璃急忙点头。
在这皇宫里,少一个敌人不见得会怎么样,但多一个敌人却危险极了,春璃本就水深火热如履薄冰,所以此刻顺遂的接受了舒尔雅的好意。
两人面面相觑了会儿,分开了。
接下来的无数天,厉无畏始终如一对春璃,他们明面上是夫妻,然而却名存实亡,没有人知道厉无畏是睡在木桌上的。
春璃不小心看到了厉无畏右耳朵后的一枚痣,蓦地想到了应后的话,倒有点胡思乱想。
这日忙碌完毕朝廷的事,春璃准备去休息,却看到了福生,福生距离他很远,他做了一个动作,那动作春璃心知肚明。
福生离开,春璃尾随其后,一会儿后进入了西宫。
萧祁煜看季春璃到了,道:“帮厉无畏找人。”春璃想不到萧祁煜的消息竟如此灵通,她也不敢问究竟他是怎么知道厉无畏在找人的,她点了点头。
看季春璃准备离开,萧祁煜又道:“拉拢他,不择手段。”
“是!”春璃点点头,自萧祁煜那日安排她嫁给厉无畏后,春璃对萧祁煜的情感转换了,她是还爱着他,但也仅仅是爱着而已。
他看春璃离开,摆了摆手。
他在想什么,春璃已不能琢磨了,但春璃却明白,王权富贵在他心目中的比重很高,胜过了情感,他要的是辉煌,一个锦绣前程。而不是细水长流的情感,朝齑暮盐的生活。
春璃嫁人后,属于自己的私人时间多了起来,那厉无畏有将军府,春璃在将军府也如鱼得水,她本就是没有架子的人。
春璃推荐了叶海勇做兵卒,叶海勇对春璃感激不尽,春璃笑着拍一拍他的肩膀:“将来你做到了厉无畏这个品级,可要帮帮我。”
“那还用说,一定以德报德。”春璃只是将来路不明的叶海勇安排在了军队里,但却并没有举荐叶海勇做副将参将之类,她希望叶海勇从最底层开始,而后未来的某天平地一声雷,建功立业。
一切靠自己能耐拿到的东西,总比施舍来的强,有的道理不需要说,但叶海勇却明白。
春璃能给他的,已厚德载物,其余的东西,是命运的筹码,但也需自己努力摘取。
日子还流水一般进行着,根据萧祁煜的安排,春璃大多数时候已不和萧祁煜在一起了,他们的约会逐渐变得规律。每隔几天,福生那边会送书信过来给春璃,而萧祁煜呢已在外面修筑了一个行宫。
第一百零七章:春璃夜奔
在那个年代,诸侯王也有数之不尽的别业,他的行宫和王侯的都不同,脱离了错金镂彩,也没有金碧辉煌,乍一看就好像一个朴实点儿的庄园,这种田园牧歌男耕女织的生活似乎也是他喜欢的一种风格。
这一晚春璃到行宫来,发觉萧祁煜在发呆,他的面前是一个池塘,此刻池塘内早板结了,去岁没有来得及拔掉的茅草莲花花梗比比皆是,失去了翠绿的战袍,他们看上去好像年迈而饱经风霜的斗士,依旧在凄风苦雨中凝立。
他已很久没有移动一下了,好像池塘旁边一尊雕塑一般,福生看春璃到了,朝着那边努努嘴。
春璃老远就看到了他,蓦地一笑,“怎么?世子也有发呆的时候吗?”
“你过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种情况可真是少。”这种情况寥寥无几,追陪了她多年的福生几乎从所未见。
春璃盯着萧祁煜颀长的背影看了片时,对福生笑了笑,从福生手中将茶托拿过来,示意福生退下,等春璃到萧祁煜身旁这才嗅到了一股淡淡的甜香味,一开始春璃还以为那香味是他在喝什么东西,随后嗅到那香味竟来自于自己手中的茶托。
春璃的脚步声扰乱了萧祁煜的思绪,他缓慢的回过头,但视线顿时变得凛冽了不少,之前的眼神是漫不经心或者放空的,但此刻的眼神锐利而机敏,好像一只被打扰到了的云豹。
“我到了。”黄昏的暮色涂抹在天空,那暮色逐渐染红了一片天,美丽到不可思议,春璃盯着远处看了看,日薄崦嵫,正在散发一天里最辉煌的绚烂。
云团好像被染红了一般,然而萧祁煜似乎也正在看那美丽的云层,也不知过了许久,萧祁煜瓮声瓮气道:“是火烧云,帝京就这样叫。”
“我们叫烧火云。”春璃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哪怕今日已疲倦了一天,哪怕今日春璃遭受过不少的冷漠和怨怼,乃至于有人欺负了她,伤害了她,但每当她看到萧祁煜的时候,一切的创伤都不复存在了。
他就好像她的万应灵丹,她的一剂良药,只要多看一看他,他就快乐。
“春璃,坐下。”萧祁煜摸一摸墨发,将发丝抖到了背后,那墨发犹如黑色的瀑布一般轻盈美丽,风一吹,拉犹如均匀的旗帜一般,看起来美丽极了。
她坐在了他的旁边。
他还有要求。
“我不会吃了你,你为何要坐在这里?过来点儿。”春璃靠近萧祁煜,坐在了萧祁煜的旁边,他握住了春璃的手。
这少见的温柔让春璃不知所措,她有点莫名的难受,她在幻想,要是他们的关系不仅仅是人后的不仅仅是见不得光的就好了。
也不知旷日持久的将来一切会改变了,一切会有没有全新的突破,春璃却猜不透萧祁煜在想什么,他的眼黧黑纯澈,好像刚刚从泉水中打捞起来的黑曜石,玛瑙一般。
“帮我调查个事。”
来了来了!果真来了!从春璃到这行宫开始她就预料到了什么,此刻萧祁煜终于开口了。
春璃倒习以为常。“您说吧。”
萧祁煜没有立即开口,似乎不怎么放心,他斟酒一杯,“春璃,难得放浪形骸,你我喝一杯?”
别看萧祁煜应有尽有,逐渐也拿到了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但看得出萧祁煜不怎么开心,并且最悲哀的是,他心头一切负能量的东西都不能转告给任何人。
其实,我们的悲伤如若有个泄洪口,那悲伤也不算什么悲伤了。其实,人的悲伤如若可以通过什么途径传递给第三者悲伤就会减半。
在遇春璃之前,他生活的不见天日,遇春璃后,他逐渐被这女孩身上美好的气息青春的活力感染到了,他喜欢她,是那种不能宣之于口的依赖。
春璃就更理解萧祁煜了,作为一个天潢贵胄,日日需要说言不由衷的话,需要做身不由己的事情,明明喜欢某人却要假装漫不经心满不在意,明明对某人恨之入骨,但却需要笑脸相迎。
皇族——他们是人类一个奇怪的存在,他们的形态都始终如一,季春璃鲜少在几个皇兄以及皇上的面上发现很多的表情,就连震惊到了,那表情也很平静。
如萧子淼一般畏首畏尾的人,是皇族内的奇葩异卉。
她盯着他看,他将一杯酒送了过来,春璃呷一口,只感觉清甜爽口,她鲜少喝到这样好喝的酒水。
而另一边,行宫的后院,一个嬷嬷含笑正在和舒尔雅聊天,那嬷嬷惋惜的叹息,“哎呦,这都什么时候了,公主您还没有和世子爷那样呢,不过你放心好了,刚刚那酒水里头浸泡了蛇床子和鹿鞭,男人吃了心旌摇曳,女子吃了兴致勃勃,您只需要等王爷过来就好。”
“这行宫内并没有其余的女子,您一人他一人,真可谓珠联璧合**。”那嬷嬷笑了笑。
“事成之后,本公主自然会赏赐你,此刻还不是你大吹法螺的时候。”舒尔雅端庄的坐在位置上,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头顶那冰冷的白玉簪。
“王妃您放心好了,就是贞洁烈女吃了这个也会变娃**。”这嬷嬷志得意满的笑,很显然她已无数次的见识过这酒水的厉害了。
接着舒尔雅也笑了。
“来人,去打听打听世子爷在做什么呢?怎么还不到后面来?”舒尔雅已有点等不及了,那酒是福生接过去的。
蛇床子和鹿鞭都不是毒药,即便是用银针也测不出毒性,因此今晚萧祁煜势必会饮酒,此刻舒尔雅倒是忧心忡忡,唯恐萧祁煜酒量过人,又怕这酒水效力不好,更怕自己的阴谋诡计会被萧祁煜识破。
此刻,不但萧祁煜喝了这酒,连季春璃也多喝了两杯,这酒度数低,味道甜馨,两人喝起来没完没了。
喝过了酒后春璃面上浮现了一抹淡淡笑,她只感觉通体舒泰,说真的自到深宫内院后,她也和皇族一般一丝不苟,生怕会泄漏自己的秘密。
已是许久都滴酒不沾了。
此刻喝了酒,莫名想要笑,然而也竟笑出了声。萧祁煜也笑了,似乎开心在放大,福生老远看了看两人,已感觉两人喝醉了,他想要过去提醒,但一想到多日来萧祁煜都不开心,此刻何不让他就放浪形骸一次呢?
因此,福生退后。
才从前院出来就看到了后面一个鬼鬼祟祟的丫头,别看福生人老了,但心眼儿灵活,而他是这多年来唯一一个伺候在萧祁煜身边没有离开的人。
他纵身一跃已经从天而降,那一个丫头慌里慌张准备逃走,冷不丁看到福生小从天而降,哪里能不恐惧,“哎呦”了一声,那丫头拔腿就跑。
“春兰,你到哪里去?”
“没,没有。”春兰说走就走,但被福生一把揪住了,丢在了远处,春兰瑟瑟发抖,不打自招,将舒尔雅让自己过来监视萧祁煜的事情说了,但任凭福生再怎么恐吓,这春兰却说不出更多的秘密了。
福生固然疑惑,但却也只能放了春兰。
另一边,春璃已喝多了,她本不胜酒力之人,且这是长久以来第一次这么喝,自然很快对究竟缴械投降。
“世子,我已不能再喝了,您说吧,您刚刚欲言又止准备说什么呢?您准备让春璃帮助您调查什么呢?”春璃看向萧祁煜,她只感觉头晕目眩,以至于眼前的剪影一个变成了两个,两个变成了四个。
第一百零八章:至亲至疏
四个一模一样的萧祁煜在春璃的面前晃动。
“本宫,”萧祁煜起身,脚步有点踉跄,他差一点就跌落了池塘里,春璃自不量力过去搀扶,却哪里知道自己噗通一声跌了进去,萧祁煜大惊,急忙去搀扶。
天气有点冷,但喝醉了的人却似乎感觉不到。
春璃依旧在嘻嘻哈哈的笑,萧祁煜抱着春璃,竟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幸福与安谧,他慢吞吞道:“你帮我调查一下我娘亲究竟是谁,淑妃的死亡太奇怪了,不是吗?”
当年的淑妃——也就是萧祁煜的娘亲,她在萧祁煜刚刚出生不久就去世了,她的死亡和皇后娘娘有关系,有不少人对淑妃的死亡都有各种猜测,其中每一个版本的故事矛头都指向了皇后娘娘。
有说淑妃娘娘在皇后的凤坤宫吃了一碗龙舌凤尾汤,回来后淑妃就一命呜呼的,有说皇后娘娘嫉妒淑妃,杀了淑妃等等。
“为何忽然怀疑起来自己的身份了?”当年的萧祁煜是嘉定皇帝的第一个孩子,自然如珠如宝,按理说淑妃娘娘不是正宫娘娘,但淑妃娘娘却贤良淑德,又比皇后进宫早,所以萧祁煜这“世子”之位,乃是基于很多的考量才册下去的。
其实,里头也有皇上对淑妃的不舍和内疚。
“这多年来,总有人在背后帮助我,我感觉很奇怪。”萧祁煜终于从泥泞中跋涉出来了,之前谋害他的人比比皆是,自然也有帮助他的人,但他无暇去思考很多。
如今,一切已过去了,他愈发感觉有人在背后帮助自己,而那人似乎和淑妃有不解之缘。
春璃记住了这个,“我会从应后和容妃娘娘这边下手,您放心好了,”得到了季春璃肯定的回答,萧祁煜点了点头。
“到前面去走走。”其实此刻两人都喝多了,春璃今晚本不需要回去,被萧祁煜一邀请,笑着往前走。
此刻萧祁煜脱掉了自己的斗篷披在了春璃的肩膀上,两人一前一后往前走,萧祁煜看到有船只,“我和你泛舟湖上,怎么样?”
春璃连忙点头。
上船只后,萧祁煜摇橹,那池塘本不怎么大,但此刻对两个醉鬼来说却是一个陌生天地,“哎呦!”季春璃帮帮坐在甲板上呢,忽一片芦苇打在了自己的脸上,船行如风一般那芦苇具有了张力,啪啦一下疼的春璃目瞪口呆。
她急忙趋吉避凶,进入了乌篷船,实际上那酒意也逐渐上来了,春璃躺在了里头昏昏欲睡,能看到站在甲板上的萧祁煜,他竟将船只弄到芦苇荡里头去了。
那芦苇荡是个浅水区,船只很快就搁浅了,任凭萧祁煜再怎么用力,船只都纹风不动,看船只八风不动,萧祁煜丢开了划船桨进入了乌篷船里头,里头空间不怎么大,逼仄到两人几乎面颊贴在了面颊上。
春璃感觉到有什么火烫的东西喷在了自己的脸颊上,她恐惧极了,想要起身,但奇怪的是,萧祁煜带给了春璃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感,她竟有点不想起来了。
“萧祁煜,我还在。”季春璃看向萧祁煜,他的发丝垂落在她面颊两边,春璃伸手将他的发弄到了另外一边,这样她就可以看清楚他的容貌了。
他醉眼迷离,刚刚喝多了,此刻有点迷瞪,那双扑朔迷离的眼盯着春璃在看。
“什么还在?”萧祁煜挑逗一般的用鼻子触了一下春璃的鼻梁,春璃抱住了萧祁煜的后背,嘴唇放在了萧祁煜的耳朵上,“第一次啊。”
“第一次?”萧祁煜勾唇一笑,手指轻轻摁压了一下春璃丰满的红唇,只感觉她的嘴唇好像熟透了的红樱桃,好像开好了的红玫瑰,柔媚里带着一点肉乎乎的弹性。
“他没有碰你吗?”萧祁煜的体位已有点生杀予夺了,剑及履及,春璃可以感受到男人动情后某些微妙的变化。
她本该起身一走了之的。
她本该起身一走了之的,她分明在他的眼神里看出了轻蔑与不可思议,分明看出了半信半疑,难道在他心目中,她是那种工于心计的女子吗?
“我没有骗你。”
“那是你留给我的吗?”萧祁煜的手已蠢蠢欲动,春璃闭上了眼睛,一股清澈的泪水屈辱的从眼角滑落,“是!”
小船儿在摇晃,春璃感觉到被人生杀予夺的痛,那过程一点不舒服,甚至让春璃有想要拒绝和逃离的冲动,一切都过去了,春璃也清醒了多半。
萧祁煜却睡了。
“女官,春璃?”岸边,是福生的叫声,春璃急忙将凌乱的衣裳拿过遮蔽了起来,她紧张的喉咙声音都变了,朝着外面喊话:“怎么?”
“世子爷喝醉了吗?何不送他上来,已是半夜三更,感冒了可如何是好?姑娘也要早早儿的回去,一旦路上被什么有心人看到了可如何是好?”春璃闻声,急忙点头答应,她用最快的速度将衣裳穿好了,忙忙碌碌划到了岸边。
萧祁煜被搀扶起来后春璃准备抱萧祁煜去休息,哪里知道萧祁煜竟摇了摇头,春璃看无计可施只能对福生道:“去找一双被子,没办法了啊。”
福生急忙去找被子,春璃盯着萧祁煜看,忽然看到了月光之下船只上斑驳的血迹,暗暗的暗红,那是属于她少女光阴的结束。
春璃面颊绯红。
福生进入屋子去找被子,但却发觉这屋子有什么人来过,那人狞笑了一声推开飞了出去,别看福生人已老,然而武功却老而弥辣,他暗忖春璃既在照应萧祁煜,自己何不就抓了这小毛贼?
福生追了那人出去,那人朝着远处狂奔,这庄园外本就一片长林丰草很快那人就躲避了起来,接着有人放冷箭射福生。
福生不敢恋战,发觉对方似乎人多势众,转身准备离开,哪里知道被人一网兜了起来,福生还要说话,忽然背后有哨音,接着后背一发麻,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背后,一个高挑的男子笑了笑,将手中的东西塞在了腰间,那是一个细细的竹筒,里头放着一枚贴了羽毛的银针,这银针上有曼荼罗的花粉,只要射中目标,此人立即昏睡过去。
很显然,那人没有伤害福生的意思,几个家奴模样的人将福生抬起来丢在了草丛里,然后众人回去了,显然他们也是庄园里的人。
这群人自然是舒尔雅安排的,舒尔雅等了许久不见萧祁煜,早火冒三丈,听前院的眼线说萧祁煜在和什么人喝酒,舒尔雅更气儿不打一处来。
她一面安排春兰去盯梢,一面已安排了侍卫去作乱,才一时半会就将福生给引走了。
此刻她静观其变也不着急。
春璃左等右等不见福生到来,看了看湛蓝的天幕变成沉静的暗黑色,苍穹上还有致密的繁星,知时间已晚,并不敢太逗留。
“西宫!”春璃冒昧伸手,在萧祁煜的肩膀上摇了一下,萧祁煜睡得沉甸甸的,犹如婴孩。
大概处在勾心斗角的漩涡里,他已许久没有这样好生安睡了,看萧祁煜睡的如此安谧,春璃也不忍心摇了。
而反观自己,春璃身体某个不可名状的部位正在隐隐作痛,这就是女子的第一,在这第一次里,男人苦痛,尽兴,但女孩儿就不同了。
加上季春璃浑身湿漉漉的,更感觉难受,她只能叹口气从乌篷船里走了出来,她也不打招呼,腾到墙头去离开了。
夜色本是最好的保护色,她一路无暇多想,已离开了行宫,她是慌乱且开心了,慌乱在行为,开心在内心。
她已是萧祁煜的人了。
第一百零九章:木舟之靡
前院有人报说季春璃已回去,舒尔雅急忙握着灯笼,“你们都不要跟过来,从今日后本公主好,你们大家都好可明白!”舒尔雅厉声呵责,众人且不知究竟舒尔雅去做什么。
那前院没有了福生的看管,任何人都可长驱直入,其实舒尔雅完全想不到自己会有这样好的运气,她到后院蹑手蹑脚往前走。
“西宫?王爷?世子?”
这一路上舒尔雅更换了不少的称呼,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看到了在船舱内呼呼大睡的萧祁煜。
当她凑近,握着的红灯笼之已照耀到了里头,她将一切看得一清二楚,萧祁煜的衣裳凌乱,而船舱内有斑斑点点的血痕,她看到这里犹如当头棒喝。
他们是夫妻,他们天经地义名副其实,并且是天子赐婚的啊!在外人面前,他表现的那样恭恭敬敬,那样彬彬有礼。
但谁知道他们两人已成婚两个月了,这两个月六十天里,她始终孤枕难眠,有谁知道她这一份苦楚的心?而季春璃呢,谁知道她算是后来居上还是早就有预谋,在这一场阴谋的算计里,舒尔雅为人作嫁。
她不可能会将那星星点点的红看作手指受伤的血,而即便是谁受伤了,也不会有他这样的疼,她站在原地,视线凝注在萧祁煜身上许久,那步履是无论如何都迈动不了的。
萧祁煜,你如此明目张胆伤害我,我要杀了你!
萧祁煜,你如今酩酊大醉,我杀你易如反掌。
她这么一想,早将一些邪魔招入了心头,竟永远不能得到,何不就下手呢?她拿掉了发髻里的银簪子,丢开纸灯笼靠近萧祁煜,但当她靠近后蓦地想到了什么,说真的如今杀了萧祁煜有什么意思呢?
与其这样莫名其妙就结果了他,不若安排更好的故事,舒尔雅想到这里,心反而不怎么痛楚了,她咧唇笑了笑,用力抓开了自己的发髻,人已进入船舱。
“西宫,我来了。”
萧祁煜手后半夜醒过来的,对酒后乱性一事,萧祁煜已忘记了多一半,他鲜少饮酒,而每一次喝酒都是低潮之中。
在他喝酒的过程中福生总伺候在旁边,这老太监是比较碎嘴,但却会提醒他该注意点儿不要过分酗酒,唯独昨天晚上福生竟然不在。
他知道自己在慌乱中做了什么,此刻被夜风一吹,萧祁煜逐渐清醒了过来,当他看到船舱里女子赤出的后背时,他有点儿震惊,急忙伸手用衣裳遮住了那雪肤,然而就在此刻,女孩儿娇滴滴的**了一声。
萧祁煜被那**声牵动了神经,一束明媚的月光落在了女孩那光洁的面颊上,萧祁煜顿时怔住了,“舒尔雅?”
他这么一叫,那假寐的舒尔雅顿时起身,目光瞅了瞅萧祁煜,她什么都没有说,抿唇甜蜜的一笑,从背后抱住了那温暖的身体。
萧祁煜只感觉天旋地转,他很快看到了船舱上的红,不禁更诧异,究竟发生了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不应该是和春璃吗?怎么故事的主角更换了?亦或者说自己太意乱情迷了,竟将舒尔雅当做了春璃?
不对!
不应该是季春璃,春璃已是他人妇,自然没有可能还保留的完全,他盯着船舱里的血,顿时有点说不出的惶恐,那惶恐变成了一只野兽,一口咬在了萧祁煜的心口上。
“我、”萧祁煜有了表达的障碍,此刻明明白白要说什么,但每个字滑动到咽喉却都再一次滑了回去,他竟又不知究竟说什么好。
“世子不用说,我已知道您的心,原来您是爱着阿雅的,阿雅何尝不喜欢您呢?”
“我、”萧祁煜还要说,舒尔雅已伸手堵住了萧祁煜的嘴,“世子爷,您不要说了,我都明白。”
明白?你明白什么?明白我的身不由己,还是明白……萧祁煜从来没有这样意乱情迷过,而蛇床子加某些药让他眩惑、癫狂、亢奋,风流!事情已过去了,他看了看娇滴滴的舒尔雅,竟感觉有罪恶感好像趵突的泉水一般涌现。
他本不该安抚她的,但此刻忽然感觉舒尔雅楚楚可怜,他的手落在了舒尔雅的肩膀上,舒尔雅露出一个美丽的微笑,“阿雅是您的人,您不是要夺宫?阿雅会用尽一切的办法来帮助您,只要我南瞻国能动用的力量我都给您。”
萧祁煜听到这里,竟有点不寒而栗,别看舒尔雅看起来温吞好像白开水,但实际上她却是一壶烈酒,她有自己强烈的占有欲。
“我知道了。”
第二日早上福生才从草丛里出来,行宫外有不计其数的野兽,但也算是老太监运气好,竟没有一只野兽伤害他。
萧祁煜第二天一整天都没有给福生好脸色,按理说发生那样的事情福生应肩负起一定的责任,但福生并没有,他甚至于是乐见其成的。
福生也是自傲之人,他已几十年都没有被什么人算计过了,如今遭遇了那算计,自然不好告诉王爷,他回来后草率的收拾了一下,思前想后不知究竟是什么人算计了自己。
如若是萧子焱的人,他早人头落地。难不成是季春璃到来的时候不小心引了什么人过来?福生饶是老奸巨猾,但冥思苦想也得不到答案。
且不去想这些。
日子如常进行,但从昨天晚上以后舒尔雅就变了,她比之前还乐观了,也比之前活泼了,好像个花枝招展的蝴蝶一般围在他身边,福生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他哪里知道舒尔雅见缝插针竟利用了一个绝妙的好机会,而在那契机里只有两个知情人,一个是舒尔雅,一个是季春璃。
舒尔雅得以登堂入室,她的笑容也比之前多了。
过三五天,萧祁煜要回去,路上舒尔雅提醒萧祁煜小心注意防备,安全抵达中京后,依旧还在宫里生活。
春璃就不同了,自那日将自己全面交给萧祁煜后,回来的多天都心不在焉,她时常在想那时候的慌乱和靡丽,如果给自己第二次选择的机会她还会那样义无反顾吗?还会那样奋不顾身吗?
她并不敢去想。
春璃的笑也多了,似乎那些隐藏起来的快乐都一瞬间激活了,看到花花草草她会笑,看到一盏灯也会笑,就连净面时候看到一盆水,春璃也笑不可抑。
绿萝看春璃这模样,骂一句“莫名其妙。”春璃也不和绿萝顶嘴,绿萝哪里知道究竟春璃在想什么啊?
过了农历年后,全新的甲子到来了,因年前萧祁煜就提议轻徭薄税,天子也停在耳里,故而此刻下了政令,今年大家皆大欢喜。
信念后,二月二龙抬头的那一天,皇族要去祭祀,因皇上和皇后娘娘都要去,春璃也跟在了扈从里头,大家热热闹闹。
厉无畏作为龙禁尉的千总,自然保护在众人面前,到宗庙后,天子和皇后等在一个地方居住,春璃等在另一个地方居住。
春璃想要去见一见萧祁煜,路上倒是看到了季春熙,她们姐妹已经许久没有见面了,今日匆忙一会,两人倒是聊了不少。
春璃因要伺候皇后,而应后对春璃本就不错,因此她吃到了不少好吃的,此刻姐妹俩到后面去玩儿了,手携手,犹如时光倒流一般。
两人似乎回到了海提时代,“秦姑娘,我们到这边来。”季春熙化名“秦怀桑”,春璃自不敢随意乱叫,以免被什么有心人看出秘密。
第一百一十章:心上人
姐妹俩到后山去了,别看这太庙修筑的高峻,但奇的是后山竟有一条源源不断的河流,不怎么长也不怎么宽,却绵延不绝源源不断,此乃太庙之龙脉,到后山去,还春寒料峭呢。
春璃将自己的斗篷拿下来罩在了季春熙的肩膀上,春熙摸一摸斗篷上的风毛,擦拭了一下湿润的眼。
“春璃,我们也终于熬到了今天。”
看季春熙涕泪交流,春璃倒有点不知所措,她天生就不会哄人,她既要哭,自己有什么办法呢?
“秦姑娘,不要哭。”季春璃苦笑,那表情一定不好看。
“不哭不哭,我怎么会哭?”季春熙擦拭了泪水,“春璃,我最近喜欢上了一个人,那事你也都知道了,他对我总是很好很好的。”季春熙有了心上人,此事春璃早知道了,看春熙这么说,春璃设身处地问:“阿姐,他对你好,你对他呢?”
“我对他,”季春熙皱着眉,斟酌了许久但似乎依旧找不准怎么说才能表述内心的波澜,“我对他是日思夜想的了。”
“那也好,有时间让我也见一见你那心上人吧。”春璃是季春熙的妹妹,论理,作为长姐的婚姻大事她一个妹妹实在是没有必要去干预,但春璃谨小慎微,唯恐有人钻空子知道了他们的秘密,因此还要追问。
“那人我认识?”春璃语声郑重了,不知道怎么搞的,季春熙的表情很奇怪。
“算、算认识。”季春熙吞吞吐吐,在朝内春璃和萧子焱的关系不睦,春熙是有耳闻的,当此风口浪尖时,她不希望春璃了解更多。
再讲,在她看来,自己的婚姻大事自己可以处理,而萧子焱是她那百里挑一之人,是她认定了的天下无双。
春璃疑窦丛生,发觉季春熙竟在躲避自己的眼神,握住了季春熙的手开始循循善诱,因势利导:“什么叫我算认识,认识就认识不认识就不认识,这话怎么说?”
“反正到头来你就知道了,如今八字还没有一撇呢,着急什么?”季春熙腼腆一笑,春璃也笑了,暗忖,姐姐经历的事情多了,如今也到了她刮目相看的时候了。
姐姐应该和之前不同了,自己怎么还能用老眼光老界定现如今的姐姐呢?春璃笑了笑,“好吧,什么事是该做的什么事是不该做的,你也该有个定数,知道吗?”
“明白!”
两人聊了会儿,春璃送姐姐离开。
等季春熙走远后,春璃看到远处的湖畔似乎有人,谁这深更半夜也在那边游荡呢?春璃悄然无声往前走,结果看到那人竟是萧祁煜,这可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了。
春璃能不开心吗?她嫣然一笑,举步朝着远处去了,萧祁煜也听到了春璃细碎的脚步声。
春璃还没有开口说话呢,旁边的树林里一个女子已冲了出去,她热情如火一般抱住了萧祁煜,纵身一跃好像树袋熊一般挂在了萧祁煜的身上,“煜哥哥,你可终于来了,我等你一小会了,怎么这么晚啊,不过也比你不来好,这里有萤火虫呢。”
距离远,春璃未必能看到那女子是谁,但根据女孩的声音春璃也判定出了,那是舒尔雅。
舒尔雅怎么在这里?听舒尔雅的意思,是她在这里守株待兔,而萧祁煜呢,赴约来的。春璃看他们这亲密无间的模样,黯然神伤,只感觉一颗心千疮百孔。
“煜哥哥,我们到那边去走走,你看那边有萤火虫呢。”舒尔雅指了指远处的池塘,萤火虫一片一片成群结队从芦苇荡里飘荡了出来,他们两人手携手徜徉在一片星星点点的光芒内,两人看起来情意绵绵,竟是那种少有的登对。
春璃被萧祁煜彻彻底底的抛诸脑后了,春璃焉能不悲伤呢?大悲无言,她只能往前走,而她哪里知道,萧祁煜不过在演戏罢了,自然萧祁煜也没有注意到春璃。
萧祁煜之所以主动靠近舒尔雅,不外乎是为测探关于舒洱沄的事,如今舒洱沄屯兵多少,南瞻国的帝王有没有战斗的欲念。
自然从傻白甜舒尔雅的口中也得不出很多结论,但却聊胜于无。两人一边走一边聊,萧祁煜的谈话技巧很高超,每个问题都旁敲侧击,让舒尔雅防不胜防。
而从舒尔雅的口中萧祁煜也明白了不少。
“我哥哥月底就准备离开了,毕竟我们国家还有事。”舒尔雅笑着抱住了萧祁煜,“煜哥哥,我们好不容易见面一次,您就不要愁眉苦脸总聊其余的事情了,我们聊一聊感情不好吗?”
“感情?”萧祁煜顿时丢开了舒尔雅的手,动作是果敢的,迅速的,这动作激起了舒尔雅的反感。
要非萧祁煜是她舒尔雅心头上的人,她怎么可能忍受来自于他的算计和白眼,他的冷漠和目空一切。
他们是没有感情的,尽管他们之间已有“夫妻之实。”
那舒尔雅太想靠近萧祁煜了,自那酒水一事后,舒尔雅还费尽心机用各种办法给萧祁煜“投毒”。但萧祁煜吃一堑长一智,竟聪明绝顶到不可思议,任何舒尔雅的鬼蜮伎俩都被萧祁煜一眼看穿。
她和他的感情裹足不前,这让舒尔雅很焦躁,但无计可施。萧祁煜从没有将舒尔雅看作真正的另一半,必要的时候他们会发生一系列议论,等这议论结束,两人各归其位,似乎再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至于春璃,她看到了什么呢?
她看到萧祁煜对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他永远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尽管在乌篷船内他们已肌肤相亲,但他呢?自那事后竟彻底遗忘了自己,她理智极了,这理智不但表示在生活的方方面面,竟也浸润到了感情里。
她只感觉心碎成了一片片,家破人亡后,是他的双手温暖了她,是他给了她希望,是他重燃了他的斗志,但现如今呢?他曾几何时给过的一切都无情的收回了,希望变成了绝望,一切荡然无存。
春璃提醒自己,何苦来哉?
或许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在作茧自缚,高高在上的萧祁煜哪里表明过他对她是有爱的呢?她这么胡思乱想着,已走到了一处自己都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
“哎呦!”春璃不敢继续往前走了,她看到远处出现了不少错落有致的墓碑,雪白的月光清冷的落在墓碑上,让这些墓碑看起来莹莹烁烁,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恐怖。
只可惜这恐怖不被春璃接受,自那一日尸横遍野的杀戮后,春璃再也不怕死亡和鬼魂了。
倒是坟墓里的月光似乎比一般的地方还好看,既来之则安之,她索性决定在墓地内盘桓一会儿,她慢吞吞的小心翼翼的进入,似乎唯恐一不小心就会惊扰到亡灵一般,春璃继续往前走,忽然听到坟墓里有哦咳嗽声。
一开始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等她沉寂了下来,听到那断断续续的咳嗽声的确是从地下发出的,春璃的心一怔。
她后退了一小步。
那咳嗽声来的突兀,消失的显著,春璃攥着拳头,感觉指甲嵌入了手掌心。要非那痛楚刺激到了她,她几乎错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咳咳。”
低低的咳嗽声再一次从坟墓里飘了出来,春璃靠近那坟墓,她才在坟墓上一靠,忽然墓碑一倾斜,春璃脚下一空已哎呦了一声跌在了地上,那是一个长而倾斜的甬道,陡峭极了,春璃跌到里头后,眼冒金星。
“啊!”
等她睁开眼睛却看到一张蜡黄的脸靠近了自己,那人一把抓住春璃的衣领,用力将春璃丢到了角落,“小娃娃,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你自讨苦吃呢!”
第一百一十一章:活死人墓活死人
春璃虽然和季凌云修得很玄妙的武功,但临敌经验少,这些武功尚且不能发挥十分之一,但此刻应急之下,她的身体在空一个兜转,人已安全的站在了远处。
看春璃如此着陆,那蜡黄脸的人目光如炬,“小娃娃,你是哪里人啊?”
“前辈,我无意冒犯,我是不小心跌落下来的,夜深人静,我怕。”春璃示弱,一面“胆战心惊”的说,一面楚楚可怜的颤抖。
其实都是表演,死人才不可怕,可怕的是这等活死人。
“我知道了,你是不小心掉进来的,我是特地进来的,不过你的运气好,哪里的机关我都处理过了,但我就不好了啊。”那人坐在原地,感慨唏嘘。
“前辈?”春璃发觉那人始终就那样坐着,此刻她的瞳孔已适应了黑暗,能看清楚那人穿着一件黄袍,蓦地看到此人黄袍加身,春璃比刚刚给还奇怪。
这里是太庙,据说太庙附近有塔林,今晚黑黢黢的,春璃哪里知道自己到哪里了?此刻她只怕已过塔林,不小心进入了皇陵。
“您是太上皇?”春璃诧然。
“非也,我是个郎中,当年皇帝驾崩,据说带走了几本书,那是很要紧的,我怎么能忍心让这些鸿篇巨著被埋葬,于是啊,我就到了这里。”那老人指了指自己脚下,春璃一看,地上有不少竹简。
那些竹简显然已被翻阅过无数次了,从磨损程度可见一斑,春璃随手捡起来一块,就晶石之光一看,发觉上镌“熟麻黄加何首乌,可治白发。”
一想是同道中人,春璃笑了笑,倒感觉此人可亲了不少,“前辈原来也喜欢医术?但这样学习也未免太贫瘠了,如若能出去,先生您开一个医馆,以后因材施教,日日治病救人,那才好呢。”
春璃这么一说,对方立即抢白,甚至于将一把竹简丢了过来。
怒喝一声:“你这小娃娃知道什么,你竟教训起我了?”
“不敢。”春璃惭愧的低头,暗忖,此人在这地窖里也不知生活了多历年所,竟还能存活,真奇迹。然而他一人在这里毕竟孤苦无依,性情变得孤僻自不待言。
“小娃娃,你也喜欢医术?”那人瞅了瞅春璃,春璃此刻可不敢抢答了,恢复了之前的矜持的稳重,缓慢的点点头。
那人听到这里,问了几个问题,大概是在考量春璃,春璃立即剖析那人的疑难杂症,说过了后那人满意的点点头,眼神竟是赞许的,“好,好,小娃娃很好啊。”
“如今我已老了,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天下也该是你们的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那老人问,春璃不敢胡言乱语,他知那人眼神很毒。
面对那鹰隼一般狠戾的眼,任何谎言都将无所遁形。春璃自报家门,那老人听了后,点点头,“我记住了,你既情愿学习,我教你更多的本领,怎么样?”
季春璃本不情愿和这人学习,但看此人似乎很欣赏自己,顿生孺慕,心道:如今来陶庙祭司,为期半个月呢,之十五天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恭聆教益。
如若此人果真技艺高超,岂非因祸得福,春璃又唯恐那人问自己要什么,叹息道:“只可我是个朝廷里的小跟班,想要给您什么帮助竟都不能。”
春璃伸手在衣袖中摸了摸,“这是前几日一个皇子赏赐给我的夜明珠,您如若不嫌弃就权当是束脩了。”
被人强迫收入门墙,这是春璃做梦都想不到的,春璃唯恐触怒了那人,急忙将夜明珠举起来小心翼翼的送过去,哪里知道那面皮蜡黄之人爽朗一笑,“小娃娃,我这里的夜明珠多了去了,我会稀罕你这个?”
一开始她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哪里知道他右手用力一推,眼前顿时一片珠光宝气,那一片辉煌的光芒让春璃诧异,她疾步靠近一探究竟,哪里知道那是帝王之棺椁,里头的陪葬品都熠熠生辉价值连城。
春璃听说先帝也是一个很喜医学的人,但却不知道他竟更喜金银珠宝。她的夜明珠固然也光彩夺目,但和这些绚烂之光比较起来,真正自惭形秽,那老者叹口气:“你会做叫化鸡吗?”
“自然会,哦,我知道了,师父老人家是想要吃叫化鸡吗?”也是,在这密道内孤苦伶仃多年,食物来源一定很单调,她自然渴望外面世界的美餐。
“一看就知你蕙质兰心,好得很。”那老人一笑,指了指自己,“既然你小娃娃已三叩九拜叫我师父了,我也不好不告诉你名字,我成造极。”
春璃恍惚听过这么一个名字,但一时半会却不知道在哪里听过,且丢开不论,“我知道了。”此人对春璃淡淡然的表现显然不满,蹙眉怪道:“什么叫你知道了?”
“大名如雷贯耳,耳闻不如目前啊,久仰久仰呢。”这样的台词应该不会错吧?春璃古灵精怪一笑,那成造极开心极了,“哈哈,想不到我入土这么多年外面还有人知道我的鼎鼎大名,妙极了。”
“那可不是嘛,师父您老人家会名垂千古的呢。”春璃发觉这老人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恶意,索性靠近。
“不要溜须拍马,我最讨厌这个。”成造极怒冲冲的瞟了一下春璃,春璃急忙道歉,成造极摆摆手,“也不要道歉,下不为例就好,婆婆妈妈做什么?”
“妙哉!”季春璃模仿他的口气笑了笑。
“刚干完没说到哪里了?”成造极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扬眉思索着,春璃急忙道:“刚刚给聊到叫化鸡。”
“对了,糟鸭呢?酱牛肉?熏兔肉?果子狸?蟹酿橙?你可都会做?”春璃一一记住了这些食物,巧的是,春璃并非那些两手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她不然会做这些吃的,且料理的很好。
闻声,急忙点头,“徒儿都会呢,明日就给师父老人家您孝敬了来。”春璃顺杆儿爬,成造极听到这里,竟考泪纵横,脸上那凶残的表情一刹那之间一扫不见,此刻再看他,就是个老顽童啊。
“我已思恋外面吃的多年了,如今终于可以吃一口了,真正死而无怨了,那么你明日就送过来,我传授最厉害的医术给你。”成造极盯着春璃。
季春璃连连点头,成造极长吁短叹,“我也不知自己在这里多久了,皇帝老儿的东西汗牛充栋可真多啊,这些都是皮毛,真正厉害的东西藏的可隐蔽了,我用十年呕心沥血终于将一切都融会贯通了,今日能遇季春璃你,是你小娃娃弄拙成巧三生有幸也是我运气好,这一门本该存亡绝续,啊哈哈,哈哈哈哈。”
成造极哈哈大笑。
春璃之前还感觉此人怪异,但此刻已不这么认为,跟着也爽朗的笑起来,成造极喜欢春璃的性格,两人聊了一些其余的话,成造极掀动了一个按钮,“我送你上去,出去后切不可让人知道我的秘密,去吧。”
“自然不会。”春璃本是然诺重的女君子,到外面后春璃找寻正确的方向往前走,走了约略一段距离,回头一看那墓已被丢在了背后,此刻皓月已当空,澄澈的光洒在长林丰草里,寂静中多了一种阴森。
春璃却很喜欢这种恰到好处的恐怖感,枝头有夜枭在鸣叫,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才走了两步忽然感觉足踝一疼,她低头去看,发觉一条蛇闪电一般的窜到了草丛里,春璃几乎看都没有看清楚究竟那蛇的模样、颜色、种类。
第一百一十二章:是君子也是柳下惠
蛇毒大同小异,但却不能一蹴而就用一种解药来解,有时候非但不能解毒甚至于还会适得其反,春璃被咬伤后也不着急起身,她火速封闭了小腿上的脉息,杜绝毒液往来。
接着用手指挤压了一下对称的伤口,有黑漆漆的血已流淌了出来,她休息了许久并不敢离开。
就在此刻,春璃却忽然听到了有人交流的声音,岑寂的暗夜,万籁俱寂,因此那两人说话的声音尽比平日里还大,而大概是因为谈话地点选择在这里,因此他们完全不怕被人探听到。
“三弟的意思,要我助你一臂之力消灭大哥了?”是萧祁祯的声音,春璃虽然屏息凝神去听,尽可能将自己的身体放低一些。
这兄弟俩在荒郊野岭商量什么?谋划什么呢?
“话不要说的那么难听,”是萧子焱的声音,他的声音有温柔的波动,是那样纯良无害,“你帮我何尝不是帮助你自己?你如若不帮我,将来呢?在这东胜国内哪里有你我容身之所?他如今已是西宫了,假以时日还是什么?”
他恰到好处顿住了尾音,其实在交谈中,往往是没有说出口的话比说出口的话还要具有杀伤力。他将无穷尽的想象丢给了萧祁祯,大概萧祁祯在思忖,过刹那后,只听萧祁祯幽幽一声浩叹。
那绵延不绝的叹息结束后,萧祁祯道:“爱莫能助。”
在萧祁祯看来,萧子焱是厉害,但毕竟为强弩之末。他是刻薄寡恩急功近利之人,实际上很多事情需要招沉力稳之人才能去做,而萧祁煜呢,是那种厚积薄发之人。
如若这是爆发赛,萧祁煜自然远不如萧子焱,但可惜的是夺权之争从来都是拉力赛,需要的是无穷尽的时间,这么一来只能是萧子焱甘拜下风了。
另一点,所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萧祁祯什么敢去帮助萧子焱呢?萧祁煜是真君子,而萧子焱是假道学,这么多年了,他拥有的不仅仅是一针见血的慧眼,两人都沉默了,萧子焱唉声叹息。
“二哥,从来我都将你看作亲哥哥的,但你为什么要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靠谁,不帮谁。”萧祁祯冲口而出,他抚摸了一下自己的木鸟,仿佛这木鸟才是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东西,仿佛这木鸟可带来无穷尽的能量。
其实也是,真正不会背叛自己的往往是这些自己投其所好的东西,看萧祁祯这样,萧子焱只能适可而止。
“二哥可知我为何要和您在这荒郊野岭聊这个话题?”萧子焱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萧祁祯面色都没有变,青松一般的身姿依旧笔挺,声音也依旧清澈。
“我怎么会知道?”萧祁祯抱着木鸟,似乎身体很冷,他将木鸟用力抱在怀抱。萧子焱哪里知道这木鸟内有机关,那木鸟的头用力一拍会吐出舌头。
而这木鸟的舌头可不是木头做的而是锋利的一把匕首——鱼肠剑。
“二哥永远都不会知道了,哈哈哈。”接着爆发出的是萧子焱丧心病狂的诡异笑声,那猖獗的笑声似乎黑暗中看不到的镰刀,贴着季春璃的头皮收割了过来。
春璃向来和萧祁祯关系不错,此刻唯恐萧子焱会伤害萧祁祯,她准备出声示警,算了,不管三七二十一!
但就在此刻,有人丢了一把沙到季春璃这个,春璃胆战心惊。
那沙和尘土乃至小石头的声音都截然不同,沙一打在草叶上会发出一连串“沙沙沙”诸如脚步声的声音。
萧子焱听到这里,朝着季春璃藏匿的地方怒吼道:“谁,谁在那边呢?”春璃暴露了,她看到黑暗中一条黑影闪电一般逃离,那始作俑者很显然是希望引萧祁祯和萧子焱注意季春璃。
“谁在那边呢?”萧子焱举步靠近春璃,春璃屏息凝神,将身体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而在远处,春璃看到黑暗中有淡淡的哑光闪烁,接着她似乎听到了色目人在窃窃私语,当她听到这里,忽然明白了。
原来萧子焱之所以带萧祁祯在这里聊天,是精心策划的阴谋,工于心计的萧子焱做好了毁尸灭迹的准备。
那萧祁祯如若帮助自己,万事大吉,如若不帮助自己,就在这荒郊野岭杀了他,谁也不会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手,而往来的野兽会在夜色里觅食。
到第二天大家只知道萧祁祯消失了,但却不知究竟萧祁祯去了哪里,这种杀人灭口的方式是最高级的,以至于任何人都不能追溯这个秘密。
当然,萧祁祯能和萧子焱到这里,并不是说明他傻兮兮,反之,他也做好了准备,萧子焱的武功远不如萧祁祯,而萧祁祯日日在摆弄木头,哪里有人知道其实摆弄木头也是在修炼腕力。
萧祁祯手因了日日在雕镌木头力大无穷,而萧祁祯的准星和发射暗器的力量都不容小觑。
有的人外表看起来纯良无害,但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多么厉害。萧祁祯一点都没有暴露出来,这也是一种保护色。
因了那偷听之人无形中破坏了萧子焱精心策划的阴谋,此刻他可不敢杀人了,“二哥,这里有人,糟糕了。”
“那人如若聪明定不会胡言乱语,放心好了。”萧祁祯拍一拍萧子焱的肩膀。
“那人并没有走!”萧子焱坚信偷窥者还在这里,只见他将小拇指放在了唇畔,接着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嗡鸣。
再接着眼前出现了一群奇装异服之人,这一群人朝着季春璃的方向而去,就在季春璃万念俱灰的时候,忽然有人进入了草丛。
“春璃!”那人一把握住了季春璃的手,用力一搀,转而将季春璃背起来,“走这边。”实际上春璃也不知究竟是谁伸出了友谊之手,电光石火之间一切就那样突兀的发生了,以至于春璃压根就没有留意到来者何人。
等到安全点儿的地方春璃才看到原来救助自己的人是舒洱沄。
“太子殿下?”春璃诧异的盯着舒洱沄,舒洱沄将春璃放在草丛内,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不要说话,他们还在附近。”
果不其然,周边多了一群来来回回之人,那是一群武士,他们检查的很细致,春璃和舒洱沄躲的很好,那群人没能找到也就到别处去了,等他们走远后春璃这才笑了,“谢谢你。”
“你我之间要谢字儿?”舒洱沄哂笑,似乎有点不怿。
“不、不需要。”这几个月,季春璃总在疏远舒洱沄,一点亲近舒洱沄的意思都没有。她是敏感的女子,她知舒洱沄对自己的意思。
她不怕自己沦陷,怕舒洱沄难以自拔。毕竟,春璃从未将舒洱沄看作自己的良人,他将是她生命中的匆匆过客,何苦定要藕断丝连?
她看了看舒洱沄,舒洱沄的眼神很担忧,因背负了春璃从远处过来,早累坏了,他的衣裳濡湿了,汗如出浆。
“你还好?”舒洱沄看出了春璃的异常,立即问了一声,季春璃挣扎了一下想要起身,但却发现自己被蛇咬伤的位置已出现了浮肿,疼是不疼,但却不自在。
春璃本是医官出生,她对毒了解的一清二楚!
但凡是毒物咬伤了自己,如若肌肤疼痛那才是好事,如若不痛不痒,那就糟糕透顶!那说明毒虫释放了毒液,而那毒液会麻痹人的神经。
舒洱沄盯着春璃看了,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糟糕,你被毒蛇咬伤了,对吗?”这个季节,山里头的毒蛇还没蹑足潜踪呢,他搀了春璃到前面去,路边有一块雪白的石头,舒洱沄将春璃放在了石头上。
第一百一十三章:朋友啊朋友
春璃任凭摆布,此刻她有点昏乱,似乎任何力量都会摧毁她,春璃只感觉眼冒金星,就要昏过去。
尽管她在提醒自己万万不可闭上眼睛,否则有可能就睁不开了,但主观的意识却不能控制疲倦到摇摇欲坠的身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季春璃忽然挨了响亮的一耳光,舒洱沄这混蛋竟硬生生给了她一下,春璃顿时清醒了,犹如宿醉醒过来一般,她震惊极了,愤怒的黑瞳被火焰染红了,几乎恨不得给舒洱沄一下。
“保持清醒!”舒洱沄用额头撞了一下春璃,春璃七荤八素,疼痛唤醒了知觉,舒洱沄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春璃痛彻心扉,随意驱赶的一干二净。
算了!
这笔账等会儿再算。
“不要看!”舒洱沄指了指另一个方向,示意季春璃看那边,春璃发现舒洱沄手中多出了一把匕首,那匕首锋利极了,在黝黑的夜色里也能看出光芒。
春璃明白舒洱沄的意思,他是怕她看到了手术的过程反而增加不必要的疼痛,而此刻春璃小腿之下麻木不仁,是最好的施救的时间段。
“我们南瞻国天气炎热,毒蛇种类错综复杂,比你们这里的毒蛇可多多了,”舒洱沄似乎对处理蛇毒已得心应手游刃有余,一面说一面下刀,春璃的确一点痛觉都没有,他划破了她的伤口,用力一挤,将黑色的脓血释放出来。
接着春璃感觉足踝一热,震惊回头,发觉舒洱沄趴在自己的足踝上,他在做什么?他一定在吸她伤口内的毒液了,春璃想要阻挡,但却知对方已在全心全意的做了。
如若此刻让他受惊,他不小心将毒液吞噬下去必死无疑,思及此,春璃只能听之任之!大恩不言谢,今日他如此舍命救助了自己,未来春璃也会帮助他,一会儿后舒洱沄帮春璃清理了伤口。
季春璃的神智逐渐清醒,被习习晚风这么一吹,倒感觉一股子凉意,就在此刻,春璃视线的尽头似乎看到了什么人,那一条黑影就是刚刚出现过的人。
“殿下,你看那边。”他们这位置很隐蔽,因此他们能看到对方,而对方却不能看清楚他们。因是在夜色里,所以降低了能见度和辨识度,春璃和舒洱沄能看到那是个男子,但诸如体貌特征却完全不能看清楚。
甚至于连对方是胖是瘦都不能分辨,两人眼睁睁看着始作俑者离开。
今晚,后山可热闹了,因了那人的出现,杜绝了萧子焱的杀戮,而春璃将一切都听到了,她明白萧祁祯的心。
萧祁祯是中立的,正如他口中说的“不帮谁,不靠谁”!倘若日后因夺权一事,萧祁煜果真要杀旁枝,春璃会就事论事帮萧祁祯一把。
而偷窥者究竟是谁呢?大概谁也想不到,那人竟是萧子淼!胆小如鼠的萧子淼!吃了晚膳后萧子淼在后山闲逛,目的不外乎是饱览一下太庙附近的大好河山。
在中京呆久了,蓦地看到青山绿水,自然会产生一种久违了的向往,他和自己的太监句这么一边走一边聊,那太监将多年来几位皇子的争斗看在眼里,此刻看左近也没有什么人,不紧不慢开口。
“殿下,如今您准备站在谁的一边呢?”他在设身处地的站在萧子淼的角度为其分析问题,萧子淼也将龙争虎斗看在眼里,表面上他傻乎乎的,其实在韬光养晦。
表面上他似乎对一切都无所事事云淡风轻,实际上却是举棋不定不知究竟去帮助萧祁煜还是萧子焱,亦或者自己异军突起。他也一年大过了一年,眼看着就要到成人礼了,哪里能不思考以后。
“不管谁做了帝王,将来让我做个王爷就好,流放也罢,让我到那不毛之地去做勤王也罢了,这就是我的一辈子了。”萧子淼叹口气。
“殿下,您不要盲目乐观啊。”老太监咂嘴,停顿住了脚步,语重心长道:“您看看您父皇,今上的几个弟弟都在哪里呢?”两人已走到太庙背后了,从这里看出去能看到远处高低不同的山峦。
那一层一层屏障一般的山岳看起来黑漆漆的,在那崇山峻岭之内有王陵,而今上嘉定皇帝的弟弟“们”都埋在了里头,他做了帝王后大刀阔斧整顿人际关系,那些曾经和自己出生入死之人,都被杀了。
他直接或间接的培养出了一群非常听话的智囊团,至于之前那些打天下的臣僚一一死于非命,他们都功高震主。他是想要赏赐他们,但隔三差五的赏赐已不能满足被赏赐的人,他明白,继续这样下去唯一的结果将是毁灭自己,他们将会夺权。
至于那些反派,他们的命运就更凄凄惨惨戚戚了,他们死无葬身之地,灵魂也被钉在耻辱柱上。
萧子淼是聪明人,他看了看群山顿时明白了老太监的意思,低声道:“您的意思是?”
“王,时势造英雄,如今他们触蛮之争,您只需要火中取栗就好,您想一想啊,您撩拨的他们坐山观虎斗,将来他们两败俱伤,今上同时看到了他们的勃勃野心对他们失望透顶,接着会怎么样呢?接着您就应运而生了啊。”
萧子淼太需要这么个良师益友了,此刻盯着这老太监一看,竟觉得平日里看管了的这张丑陋面庞今晚也和蔼可亲,他激动而兴奋的握住了太监的手,“你快说,还有什么,都说,都告诉本殿下!本殿下重重有赏!”
“殿下,老奴不是那等见赏赐才跑腿儿的人,殿下,老奴要和殿下您共谋大业。”
“我果真可以?”其实身为帝王之子的萧子淼怎么可能一点儿那种心念都没有,他不过不敢去表现罢了,此刻被这太监一撺掇,倒感觉自己完全可以和他的皇兄们分庭抗礼。
“殿下,您无所不能。”
不知不觉的两人走到了后山,萧子淼竟无意中看到了萧子焱和萧祁祯,他料定他们在聊什么重要的事,不然也不会到这后山来,他唯恐老太监行动不灵便会暴露了自己,此刻已一马当先到前面去了。
自然,萧子焱和萧祁祯旁若无人的聊天,那内容萧子淼已全部都听到了。萧子淼还看到了草丛里的季春璃,虽然他完全不知究竟季春璃怎么了。
但却希望萧子焱注意到不远处有偷听的人,萧子淼急中生智丢下的一把沙土,无意中救助了萧祁祯,无意中破坏了萧子焱的阴谋诡计。
从后山离开,萧子淼将自己移祸江东一事说给了老太监,那老太监一听,顿时和颜悦色点点头笑逐颜开:“殿下真急中生智,好极了,好极了啊。”
两人悄然无声回去,他们还以为他们的交谈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哪里知道他们的谈话早被藏在后面的萧子鑫听到了。
他想不到胆小如鼠的四哥竟是个表里不一的人,竟是个比任何人都恐怖的大戏精。
他准备以后将此事告诉季春璃,以便于让春璃小心谨慎。
另一边,已是夜深人静,在舒洱沄的搀扶下季春璃从后山走到了前面,她此刻已感耳聪目明,那自然和舒洱沄的帮助有莫大的关系。
“好了,到此为止吧,被人看到不好。”春璃回头看看舒洱沄,她走的热汗淋漓,气喘吁吁,刚刚给解毒后的身体还很孱弱。
前面那一段已是安全距离,不需任何人陪同,春璃含笑婉拒了舒洱沄的帮助。舒洱沄也知瓜田李下,分别。
第一百一十四章:是爱不是爱
春璃往前走,脱离了舒洱沄帮助的她浑身都没有力量,别看距离行宫距离很近很近,但走起来却很吃力,眼瞅着就快到了,春璃却看到了萧祁煜。
倒似他在等自己一般,春璃诧然,“我。”
“见到本王不行礼吗?”萧祁煜不但发现春璃受伤了,也看到季春璃是被舒洱沄送回来的,他对春璃有前所未有的占有欲,但却不表现出来。此刻看春璃回来,萧祁煜目光一凛,眼刀冰冷。
“王爷千岁。”春璃言不由衷,说完后看萧祁煜面无表情,又道:“王爷还不睡吗?”
“本王在等我那归人,辗转反侧寤寐思服。”萧祁煜盯着春璃,他说的是旁的话,但视线却深情款款,春璃暗忖:王爷啊王爷,您那“归人”一定是舒尔雅了,和我季春璃有什么关系?
春璃并没有很丰富的表情,嘴角是静谧的淡笑,萧祁煜已靠近了春璃,“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出了点儿状况。”春璃真想展示自己的伤给萧祁煜看,但奈何夜深沉,只怕她什么都不能看到。
闻声萧祁煜靠近春璃,上上下下的打量,终于视线定焦在了春璃的足踝上,“受伤了?”他这才终于看出了什么,春璃咬着下嘴唇,暗叹,世子爷您的反射弧就是长。
“还,还好。”春璃似在提醒萧祁煜“事不关己己不劳心”,萧祁煜上前一步已抱住了春璃,春璃胆战心惊,萧祁煜才不管三七二十一,抱着春璃到他的屋子去了。
春璃无助的反抗,用力的挣扎,扭动,但无济于事,她毕竟还是被萧祁煜打横抱到了他的屋子。
萧祁煜啊萧祁煜,你究竟爱我季春璃吗?你如若爱我,何不从一而终,为什么要始乱终弃?你如不爱,此刻无端端撩我心弦做什么?春璃心乱如麻,但此刻也无计可施,她已被萧祁煜硬生生抓到了屋子里。
舒尔雅早料他们会发生什么事情了,此刻她表现的尤为平静,似乎已用那沉默的态度接纳了春璃,在萧祁煜没有回来之前她并不能安心睡觉,她等啊等,等啊等,却等到萧祁煜带了另外一个女子进来。
桌上燃烧着红烛,她盯着红烛在看,有一枚硕大滚圆的红色烛泪从蜡烛边沿上猝不及防的滑落了下来,看到这里,舒尔雅攥住了拳头。
红烛?这红烛岂非和自己一般拥有“奉献精神”?她舒尔雅不也是燃烧了自己,照亮了别人吗?
“娘娘,”背后是一侍女的声音,“世子回来了,将季春璃也抱回来了,人就在隔壁呢,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我都看见了。”舒尔雅表现的很平静,不横加阻挠,似乎接受了他的移情别恋。也似乎从头至尾她都明白自己是他爱情的锦上花,政治博弈里的牺牲品。
她是真真切切看到萧祁煜抱季春璃回来了,他是如此肆无忌惮。
“娘娘,您难道眼睁睁看着那个臭不要脸的蹬鼻子上脸吗?”那丫头激进上前,提醒一般的警告着舒尔雅,他们婚姻的不幸这丫头看在眼里,她希望舒尔雅能捍卫自己的爱情。
他们先开始消逝的是心和心之间的距离,随后推开的是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之前他还乐于表演一二,而如今连客串都力不从心了。
他们已是如此貌合神离。
“啪”的一个耳光落在了那侍女脸上,那侍女差一点被疾风骤雨一般的耳光打的昏了过去,她踉跄了一下堪堪搀扶住了墙壁,舒尔雅已长身玉立,眼睛也燃烧的好像红烛一般。
“你是说,我连个臭不要脸的娘们都不如了吗?”舒尔雅气咻咻的,表情很凶狠。
“不、不。”那侍女这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舒尔雅又道:“本公主有什么计划哪里是你能管窥蠡测的,容你蹬鼻子上脸了?”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啊,但奴婢怎么说都感觉娘娘您委屈。”那侍女一面抽泣一面哽咽,但话却说的很利索。
“起来!”舒尔雅盯着那侍女,语声逐渐变的轻柔了不少,“不要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本公主有自己的计划,本公主难道就看不出你忠心耿耿吗?未来,我们会消灭掉她的,但需要的是时间。”
“她现如今已是王爷心尖上的人了,我能将她怎么样呢?如今随机应变才是生存之道,明白吗?”她知道,自己灌输给这丫头的话这丫头未必会明白,但暂时的愚蠢也并不影响什么。
看这丫头反应不过来,舒尔雅道:“这样也好,你就保持这个状态吧。”
“起来,到对面打听打听究竟怎么样了?”舒尔雅瞅了瞅那丫头,那丫头一骨碌起身风驰电掣一般去了,她再盯着红烛看了看,语声低沉,似在对潜伏在黑暗中的妖魔鬼怪说话。
“季春璃,你我走着瞧。”
春璃已被送到了屋子,萧祁煜已看到了春璃的伤口,他蓦地想到了刚刚春璃和舒洱沄分开的一幕,本能的将两件事合二为一,他那冷漠的笑已浮现在了嘴角上,“原来如此,果然你们还是有关系,你将厉无畏放在哪里了?”
“我和他是君子之交。”春璃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焦急的解释,似乎唯恐萧祁煜会误会一般。
“好个君子之交,”萧祁煜退后,蔑视着季春璃,“那么你我呢,算作什么?泛泛之交了?”
“王爷也会无理取闹吗?春璃对王爷是什么心,王爷如今贵人多忘事是理解不来了?”春璃的心沉凉。
萧祁煜张了张口要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就在此刻,那丫头已跋来报往将室内的一切都告诉给了舒尔雅,舒尔雅闻声,笑道:“那么说来,季春璃中毒了,蛇毒?”
“是。”那丫头气喘吁吁,“怎么办,娘娘怎么办?”
“我从南方来的时候带了各种应对蛇毒的解药,之前还以为不会派上用场了,如今看来我要过去走走了,你都拿上吧。”
“娘娘,给里头下毒吗?”那侍女凑近舒尔雅,舒尔雅诡异的笑了,这一刻她的眸看起来比寻常时候还要明亮,“下!”
一刻钟后,不速之客不请自来,舒尔雅进入了屋子,打破了这屋子里蔓延的无边际的尴尬,季春璃看舒尔雅进来了,急忙行礼,“世子妃千岁。”
“什么千岁不千岁,”舒尔雅淡淡一笑,温婉可亲,贤妻良母,不就是表演?她怎么可能不会,“你这是怎么了?我都睡了,听侍女说你中了蛇毒,立即送了解药过来。”
舒尔雅靠近春璃,温柔的握住了春璃的手,安慰道:“我从南瞻国来,我们国内的毒蛇可多了去了,来之前我做足了功课,也带了各种解药,你且说说是什么样的毒蛇咬了你?”
舒尔雅眼神关切,态度温和,但正因这多变的表情让季春璃害怕,她回头一看,看到一个笑吟吟的侍女举着朱漆描金托盘从门口晃晃悠悠走了进来,靠近春璃后,将托盘放在了桌上,那托盘里还有一个册页。
“这个啊,里头包罗万象,什么蛇类都有,你看看。”盛情难却,不管对方是好心还是歹意,春璃都不能拒绝,她从她手中将册页接过来,打开翻阅了起来,册页里的内容驳杂,五彩缤纷的毒蛇比比皆是,春璃找到了第六页的毒蛇。
“这就是咬我的毒蛇了。”她内心其实是拒绝舒尔雅的帮助,她忐忑的指了指那位置,舒尔雅嫣然一笑,解释道:“这每一种毒蛇的标号就是他们的解药,我们只需要找相对应的瓶子就好。”
第一百一十五章:戏
刚刚尾随了进来的侍女早眼疾手快将托盘里贴了“六”的瓷瓶拿了出来毛遂自荐道:“让奴婢给您敷药吧,季女官。”
如若果真选择让谁给自己敷药:春璃睃视了一下旁边几张形态各异的连,面无深色的是萧祁煜,不管在什么状况之下,他的脸上都不会多出一丝一毫的动容。
笑吟吟的是舒尔雅,但舒尔雅的笑仅仅是被雕刻刀镌刻在嘴角的纹路,眼睛内却没有飞扬的神采。
至于那侍女,她的笑是人畜无害的,春璃接过药看了看,是粉末状的,带着一股奇异的臭味,那是春璃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气味。
南方人和北方人生活习性完全不同,生活方式也迥异,做药的手段就更不尽相同了,春璃此刻得到的药她自己也不能分辨出究竟是解药还是毒药。
但大概聪明人都不会做那等自讨苦吃的事情,毕竟萧祁煜就在眼前呢,她总不会给春璃下毒?
“那就谢谢了。”春璃不自在的道谢,她并不知这毒液会不会将自己怎么样,有药自然聊胜于无,求个心安理得罢了。
那侍女将药末用一木片弄出来摊开在纸张上,反反复复的研磨,“季女官,已弄好了,让奴婢伺候您。”那侍女握着纸张内的药末半跪在了春璃面前。
“感激不尽。”春璃感激一笑。
然而就在此刻,舒尔雅却一巴掌打了过去,将侍女手中的药末都打飞了,屋子里顿时乌烟瘴气,因季春璃和萧祁煜距离近,顿时被呛到了,萧祁煜咳嗽起来,春璃哮喘起来,那丫头也灰头土脸。
萧祁煜捂住了春璃的口鼻,唯恐她继续摄入,至于舒尔雅,她已对那丫头怒目而视,俄顷,尘埃落定,春璃和萧祁煜都看向舒尔雅。
“怎么?”萧祁煜皱眉,剑眉黑漆漆的,犹如打开的两把刀,飞扬了起来。
“春兰!”舒尔雅责备的盯着那侍女,自己竟扑通一声跪在了萧祁煜面前,这一下跪让萧祁煜摸不着头脑,让春璃目瞪口呆,舒尔雅舒口气,“煜哥哥,这丫头跟随我多年,如今竟还以为我不能容人似的,竟在药末里投毒了,好在被我发现了。”
“娘娘,娘娘饶命啊!”春兰苦着一张脸,老天啊!刚刚在那边屋子的时候是她默许了下毒的,春兰满以为一切都会顺利的进行,就在这剧情收捎的紧要关头,谁知道舒尔雅竟大洪水冲了龙王庙了。
“世子爷饶命,饶命啊!”春兰哭哭啼啼,哀伤极了。春璃看到这里已有点伤感,那侍女从萧祁煜面无表情的神态上已窥察到了内心,惶恐不宁的抓住了季春璃的裤管,“季女官,是奴婢会错了娘娘的意思,奴婢该千刀万剐,但好在奴婢已悬崖勒马,还请季女官您给奴婢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啊。”
春璃最见不得人哭哭啼啼,此刻看这侍女嚎啕,心也疼痛,“你起来吧,我不怪你。”
“到底是臣妾的不是,差一点就害了季女官,让臣妾将功折罪为女官敷药吧。”接着舒尔雅不由分说将那瓷瓶里的药末均匀的涂在了季春璃的伤口上,一切发生的很快,当这一切结束后,春璃想阻挠已来不及。
“是臣妾不好,臣妾给春璃女官赔礼道歉了,还请您不要责难握着小丫头,这春兰跟我多年,有点儿糊涂心思也是我教育的不周。”舒尔雅在道歉,春璃自然不好因那事而责备人家,倒是放了这小丫头一马。
因已夜深人静,萧祁煜留春璃在自己屋子休息去了,春璃惴惴,示意萧祁煜回去陪世子妃,如若今晚的事遭皇上知道了,那自己难逃干系,这将被列入帝京丑闻。
春璃自然怕。
萧祁煜也知此事关乎到春璃的前途和命运,女孩的清誉一旦被污,将来如何洗白?萧祁煜叮嘱了两句,转身到对面去了,舒尔雅自然没有休息,回来后她雷声大雨点小的教训了一句那春兰。
春兰压根不知道舒尔雅这是什么意思,但却忽然明白,自己的思维跟不上舒尔雅,而主子娘娘安排的一切应该也都是合情合理的,不会有任何的错误。
被训斥完毕,春兰灰头土脸跪在外面,萧祁煜此刻已买入屋子,裙裾在地上摩擦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舒尔雅已回头,眼神因期待而明亮。
“煜哥哥?”这是意料之外的,多少天了她都孤枕难眠,今日发生了这变数萧祁煜却从天而降,这对她来说无形中弥补了千疮百孔之心。
萧祁煜看了看舒尔雅,靠近了她,舒尔雅连忙为刚刚的事道歉。
“都是臣妾不好,臣妾这里竟出了这么一件事,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对了,季女官怎么样了,已好了许多吗?”又道:“那蛇毒的解药都是爹爹找医官调出来的,拔毒的效果立竿见影。”
“我知道。”萧祁煜点点头,他看起来很疲倦,一言不发躺在了云榻上,舒尔雅并不敢靠近试探性的移动脚步,这一切如梦似幻,美好到不可思议。但她却唯恐自己更进一步的靠近会逼萧祁煜离开,萧祁煜却没有想这么多。
他伸出手臂抱住了舒尔雅,舒尔雅一怔,却涕泪滂沱,这是他们婚后第一次哟偶了亲密接触,她知道今晚打破了常规后,未来只需自己努力,她就是这名副其实的世子妃了。
她才不是真正为季春璃好,她这样做的目的不外乎是让萧祁煜明白她在海纳百川,在接受春璃,在萧祁煜的面前最好不要玩儿任何花样,他那锐利的鹰眸会看穿一切的伪装。
这一晚,她还期待会有其余的事情发生,但东边窗户上有了鱼肚白,全新的一天已到了,萧祁煜一起来就去看季春璃,春璃在陌生的屋子投宿,休息的一点都不好,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此刻天终于亮起了,她准备早早的离开,她怕飞短流长,他也惧闲言碎语,虽然昨天晚上到今日早晨,他们的接触都如此一样无疑,但有心人一旦造谣中伤,那斧头一般的舆论是会让她一落千丈的。
春璃才净面,就听到了门口的脚步声,那平稳的步履声如此漫不经心,春璃回头不出意料之外,果真是萧祁煜到了。
两人的视线定焦在了一起,萧祁煜负手而立,他的背后是璀璨的阳光,他逆光站在季春璃的面前,在一背后那熠熠生辉跳动的光斑金蛇狂舞,让他变成了视觉中心最夺目的一个点,他疾步靠近,春璃心乱如麻。
胸头小鹿乱撞,那一份慌乱和悸动怎么都平复不下来,尽管春璃日日在提醒自己不要如此激动,但那雀跃的心却七上八下。
“好多了?”没有主谓宾,说亲切亲切,说疏远疏远。
那温柔的问候让春璃绽出一抹洁净的笑,活动了一下小腿给萧祁煜看,“那药立竿见影,昨天晚上已全好了。”
之前,春璃还在想,是否那解药也是毒药?是否工于心计的舒尔雅还会有其余的目的,但等天亮的时候她看到结痂伤口的一刹那之间,笑自己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原来舒尔雅的确在帮自己。
萧祁煜闻声迈步靠近春璃,盯着她的伤口看了看,点头道:“好了就好,哟吼哦注意点儿。”
春璃讷讷不能言。
“我要走了,我怕人家说闲话。”春璃指了指外面,萧祁煜看春璃这孩子气的动作,不禁淡淡一笑,“去吧。”
第一百一十六章:春璃再学艺
春璃起身,才到门口就冤家路窄遇到了迎面而来的舒尔雅,今日舒尔雅打扮的很素净,这通身的风格和模样儿竟有点春璃的风范,亭亭玉立犹如晚风里的荷,带给人一种落花流水的自在。
准备给舒尔雅行礼,对方已含笑制止住了,“免礼平身。”舒尔雅和季春璃的话不多,她转眸看向萧祁煜,“世子,春璃此刻大喇喇的出去似乎欠妥,那些奴才胡言乱语起来您和我都要吃挂落,不如就留季女官吃了早膳再走,妾身这里让人转告娘娘一声。”
这也是权宜之计,春璃略思忖了一下,唯恐不小心将困扰带给了萧祁煜,连连点头。
舒尔雅已安排好了一切,她让人提前去了皇后娘娘那边,将春璃足踝受伤一事说给了娘娘。春璃留在这里吃东西,说真的她看不出他们夫妻有什么琴瑟和鸣鱼水相谐的感觉,他们两人生活的拧巴极了。
萧祁煜本是沉默寡言之人,他寂静的彷如消失了一般,舒尔雅性情本跳脱,但却不敢没话找话,三个人各自思索各自的事,气氛尴尬到不可思议。
春璃也不敢开腔说什么,舒尔雅时不时的看看萧祁煜,为正在看书的他送过去一碗茶,叮嘱他喝。萧祁煜心无旁骛,有点恼恨,有点抗拒,但毕竟还是乖乖儿的喝了。
刹那,侍女送了吃的进来,东西清洁简单,但细巧、爽口,吃了色香味俱全的山肴野蔌后春璃这才告辞,舒尔雅起身送她,两人脱离了萧祁煜的视线后,春璃加快了脚步,她不想和舒尔雅在一起。
她们之间有同性相斥的某些东西。
“果真不疼了?”看春璃有点慌张,舒尔雅也迈开了步子,始终跟在季春璃背后一米之遥。
“承蒙关心,已好多了。”春璃轻描淡写一句。舒尔雅看季春璃慌张的模样,自己也加快了脚步,“季春璃,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但他不同,他很喜欢你,所以我不得不学着喜欢你。”
闻声,春璃错愕的看向舒尔雅,“最近我哥哥快回去了,等他走了后,我形单影只,哥哥说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好,因此我情愿削足适履对你好。”
她想不到,有什么东西让她改变了,那虽是不怎么彻底的改变,但对春璃来说,这也已是一种两人感情上的修复,春璃也知自己生活的虎尾春冰,她赞同她的观点,在非常时期自然要与人为善。
是啊,多个朋友总好过多个敌人。
春璃闷闷的点点头,“谢。”舒尔雅听到这里,淡淡的笑了,又道:“季春璃,我情愿为他而试着去接受你,你知道我的心?”
舒尔雅的手放在心口上,表情认真,深切恳挚,她在俘虏春璃,但春璃还是有点惶遽,“我、知道,但没有必要,好了,我要回去了。”
春璃实在是讨厌那种和舒尔雅相处的感觉,那是一种让春璃浑身难受,起急迫疙瘩的感觉。
仿佛舒尔雅随时会伤害自己。
等春璃远去,春兰这才从远处靠近了舒尔雅,舒尔雅看春兰到了,冷冷一笑,“你猜猜她是怎么想的?”
“奴婢是个笨伯,怎么能猜到他是作何感想?”
“你不笨!”舒尔雅道:“她此刻一定感觉很奇怪,究竟该不该相信我,季春璃!你横刀夺爱,你以为我果真会接受你?会容纳你?那也岂非太便宜你了。”舒尔雅用力攥着拳头,拳头内的指甲嵌入了手掌心,一种细针密缕的疼。
她自不会接受春璃。
回去的路上,季春璃也的确在想入非非,很明显舒尔雅在给自己示好,但这“示好”的背后又是什么就不好说了。
因有舒尔雅那一大堆说辞,所以一点飞短流长都没有。祭祀的时间维度很很长,从本月的一号到本月的十五号,今日才是第二天,未来还有两个礼拜的光阴需要在这蹉跎。
晚上忙碌完毕,几乎是彻底的夜深人静,春璃会带着飘香的饭菜去找墓道里的人,他闻风而动,看春璃进来,开心的午后手舞足蹈。
春璃送了吃的过去,为从太庙中偷窃这些东西,春璃也耗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到太庙后人人都要吃素的。
她也概莫能外,但菩萨就不同了,尤其是供奉在佛爷面前的菜品,每个时辰都会更换,至于那列祖灵前的东西就水陆空比比皆是。
但却有看守之人,那是一群春璃陌生的清心寡欲的老太监,他们是从来不会吃供奉过的东西,春璃只能去偷窃,好在她武功很好,屡屡得手。
此刻送了吃的给成造极,成造极食指大动,一口气将面前的食物吃了个一干二净,看成造极风卷残云的吃,春璃笑了笑,倒有点亲切。
“我自入宫后,再也没有见过这么好胃口的人,前辈。”其实春璃是羡慕这种胃口的,她自进入深宫内院,丧失掉了口腹之欲。
她学会了各种菜品怎么样烹调才能和菜谱上味道一模一样,但也仅此而已,至于吃东西,春璃竟有点不怎么喜欢。
在深宫内院,人人都有自己不同的担心,每日分还不尽相同,怎么会有胃口,那老人家吃光了东西,笑道:“我教你金匮,不是要你叫我前辈,而希望你叫我师父,师父和前辈你自己掂量。”
“你果真会看病吗?”春璃托着下巴观察对方,成造极冷哼了一声,看着黑暗中的某个点。
“好吧,您教我什么呢?”
“金针度人,开膛破肚,取囊肿,化瘤子,拔污血,固本培元。”她一口气说了不少,春璃听的云山雾海。
在季春璃有限的中医学知识里,有的竟是闻所未闻,“什么叫开膛破肚,这玩意儿开了后人还能活吗?”
“自然可以,这要我如何传授你呢?”成造极为难的摸一摸后脑勺。
“明日你找个太监过来,我在他身上给你做实验,你看就好。”春璃唯恐此人信口开河,又怕明日也很长梦多。
“不,明日有可能节外生枝,不就是抓个太监,这可简单极了。”
春璃笑着靠近棺椁,从帝王的陪葬品中拿出了一枚圆滚滚碧绿色的夜光石。一刻钟后,坟墓外有了小太监雀跃的声音,“季女官,您可对奴才太好了,有这等好事您找奴才,奴才对您感激不尽,您的放心好了只要奴才拿到了东西,都给您一半。”
“在哪里呢,就在这里?唉呀妈呀?这是个竖井吗?黑咕隆咚的好怕人啊。”那太监见钱眼开,如若他拿了那夜光石不听春璃鬼话连篇也就罢了,偏巧这太监一听还有金银珠宝那叫一高兴。
随春璃往前走,站都没站稳呢已被春璃从后背一掌推了下去,那太监从甬道跌落,七上八下,他跌倒在了一蜡白面色人之前,那人看起来诡异极了,那太监看到这里失声尖叫拔足狂奔,还说什么偷窃皇陵里的宝贝呢,他此刻恨自己没有八条腿。
接着,那人给了他一下,他软塌塌的昏睡了过去,再接着春璃已从甬道自如进入,蹲在了那人对面。
“怎么弄?”
那人手中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他用一种奇怪但很美丽的动作将小太监的后脑勺打开了,接着拿出了一个略钝重但看似更锋利的匕首切开了那太监的头,春璃的爹爹看过很多病,也解剖过死人,知道人脑袋里的东西有多麻烦,那时节也曾说给过春璃。
但原没有眼前这一幕壮观,这一幕引人入胜。
人脑袋里是竟是个丰富多彩的美妙世界,在那时节里有各种筋脉和血管,各种雄奇好像峰峦一般的东西,春璃见都没见过,那一幕完全震撼到了她。
第一百一十七章:学有所成
春璃因了这头脑里的东西对人类产生了全新的好奇和疑问,也因了这头脑里的的东西对人肃然起敬。
“我会将各部的名称和位置告诉你,你速度记下来,以后用得到,头盖骨可不是想开就能开的。”成造极的口气忽然变得严肃了,季春璃闻声,连连点头。
他口述,春璃速记,在这一刻对方的专业彻底征服了春璃,他触碰了不少的位置,但每一个零部件都没有损伤,一刻钟后成造极为其缝合,手运作的很快。
春璃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发生,只感觉惭愧,“倒是他人已死了,是我的错,太监也是苦命人。”
春璃悲天悯人,如若人家庭好焉能让自己的儿子去做断子绝孙的太监呢?春璃只感觉难受,她用一条人命拓宽了知识界和眼界。
“谁告诉你开颅后人就死了?”成造极问。
“啊!”春璃骇异,犹如听了天方夜谭一般,“人、人、人还好好儿的啊?”
“自然好好儿的。”成造极吃剩余的东西,“你背背看,如若错了是要惩罚的。”春璃记忆力很好,竟可以将头脑里那完美的世界口述出来,他听的很满意,听过后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竟有淅淅沥沥的泪水滑落,“你如若早遇到我就好了,你将是我的得意门生,我这一辈子从未遇到这么聪慧绝伦之人。”
“我现如今已是您的关门弟子了,师父老人家您不要伤心吧,您已后继有人。”春璃知道成造极的意思。
当晚春璃回去的很迟,她得到了一本书,这一本书是成造极整顿出来的,春璃已累坏了,但回去后竟还撑了烛火读诵了一遍,师父老人家在那黑暗中能看清楚什么,因此虽然是一本“书”,实际上里头的内容有不少错误。
春璃将错误整理了出来,按照自己今日学习的知识重新画了一个图,画好后才睡觉,第二日依旧到墓道里去,因昨日吃了甜头,今日春璃已食髓知味,准备了更多的跟可口的饭菜给老人家。
师父老人家看了看春璃准备的东西,赞不绝口,依旧大快朵颐,吃过后,道:“今日教你如何给人开膛破肚。”
那小太监已复苏了,一听开膛破肚几个字儿顿时昏厥了过去,春璃唯恐这小太监会一命呜呼,倒是比较担心。然成造极却冷笑,“你放心好了,只要一切掌握的恰到好处,他才不会有问题。”
春璃学的大都是外科,如今外科变了内科,春璃发觉人体内的构建相对来说可比外貌要一目了然太多,她对心肝脾肺肾还算了解,然还要了解皮囊之下每一寸有什么骨骼等等,对一般人来说,真难于上青天。
但对春璃来说,却易如反掌,她轻而易举就将成造极教的一切都记住了,背诵完毕,回去自己整理。成造极将另外一卷书给了春璃,“这是人体内会遇到的问题,都在里头了,你可要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看清楚了,人命至重,医者做得好是在救人,但做不好却是在害人啊。”
春璃听到这里,连连点头。回去后继续删繁就简,她整理出笔记后去睡觉,然而脑子里还依旧是他的那些话。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传授了春璃不少的本领,最终一切都结束,耗费了十来天。
“别看这地上的竹简和古书多,编纂之人不过因循守旧,你抄我我抄你,大多数雷同,但我传授你的本领截然不同,我传授给你的都是用得到的,你现如今只需融会贯通就好,至于这个人,他还会好好儿的活下去,完全不用担心。”
春璃点点头。
“出去后多做好事。”成造极盘膝坐在春璃对面,造型一点儿都没有变,春璃倒有了好心,“师父,我护您离开这里。”就凭借师父的本领,再随便顺一点这古墓里的陪葬品,出去后做个富甲一方的大善人完全没有问题。
“春璃,”成造极一把掀开了自己的裙摆,春璃这才看到成造极的小腿之下空空如也,那裤管内一无所有,“我当年犯错了,皇上打断了我的腿,我潜入了皇陵就是为了让皇上起死回生,但我也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死人是万万不能活过来的。”
“师父,您、您不情愿和我出去了吗?”
“春璃,师父能撑到今天已十分不容易,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在想我会否如此郁郁而终,遇到你之后我知自己后继有人,我活下来已有点困难。”听这话,是已经接近于油尽灯枯了。
“医官更清楚自己的命运,春璃,医者仁心,我传授你这些本领是要你做好事,不是为非作歹,你记住这个就好,去吧。”成造极指了指洞口,春璃蠕动了一下嘴唇还要说什么,成造极已叹口气,低下了头。
“做好事啊!”他这最后几个字儿缥缈极了,随风而逝。春璃和那小太监都有了不好的预感,下一刻春璃试了试成造极的呼吸,果一命呜呼。
春璃放声大哭,如丧考妣,这成造极早被春璃“终身为父”了。哭了一程子后,春璃从棺椁内拿出了一些东西随手交给了那小太监,至于那小太监,他全程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从墓穴内出来,春璃唯恐这小太监会胡言乱语,叮嘱道:“师父老人家永生不死,你将来如若要到处为非作歹或者将他的秘密说给了其余人,他就会钻入你的脑袋里,知道了吗?”
那是个怪力乱神主宰一切的时代,春璃这么一恫吓,那小太监惶恐的点了点头,两人分道扬镳,春璃回去继续整理,一本书终于整理好了。
成造极是用几十年的光阴来等自己的有缘人,春璃呢?她用自己燃烧起来的信念在呕心沥血编纂一本书,这本书终于画上了最后一个完满的休止符,而春璃积攒了多日的疲倦也海潮一般汹涌而来。
她来不及到床上去已呼呼大睡,绿萝看春璃最近形迹可疑,回来后又不停的奋笔疾书,倒是感觉诧异,此刻看春璃已耗到“油尽灯枯”,抱着她放在了木床上。
等季春璃醒过来已是半夜三更,绿萝却还没有休息,不同的翻阅那本书,她看的胆战心惊,好不容易等春璃醒过来,绿萝忙问:“这里头的东西是假的还是真的,据说人打开了腹腔后会伤元气,就无论如何也不能活下去了。”
“那是据说,世上的事都要亲眼所见,这道听途说做不得数。”季春璃也不解释,暗忖以后定会让绿萝看到。
她学会了这些本领后倒是及锋而试,然最近人人身体健康,压根没有个试验品给她,春璃回想起来师父,真可谓恍如一梦。
如若不是这本书在,春璃机会错觉发生过的一切的的确确是黄粱一梦,整顿好的内容摊开在眼前,春璃认真读诵,记录,批注,一系列做好了后,唇畔荡出一抹扣人心弦的浅笑。
离太庙之前,春璃偶然之间看到一本书,这本书名为“千金方”,春璃之前从未看过著作者的名字和讯息,此刻蓦地发现封面上竟有“成造极”几个字。
她早料到此人鼎鼎大名,哪里知她无意中邂逅的人物竟是编纂医书的老元良?春璃一口气找了不少医书,认真一看发觉每本书上都有“成造极”几个字儿,当她看到这里,不觉悚然而惊。
回中京后,春璃用上好的纸张和笔墨还认认真真誊抄了一内容,加了自己的心得体会和批注、笔记等等,这本书已沉甸甸的。春璃看到这里,很有成就感,只可惜这一份胜利的喜悦已不能和师父老人家分享了,想到这里未免伤感。
第一百一十八章:十里长亭折柳赠
不过转念一想,如若师父未尝遇到自己,那更是死而有憾。
到皇宫后,日子依旧流水一般浩浩荡荡往前,春璃更谨小慎微。
他们回去的第二日,舒洱沄在酒宴上提出不日要回京的事,嘉定皇帝一听倒百般的挽留,然人家去意义绝,“日后有时间还来中京,如今这一趟,倒是看了千山万水钟灵毓秀,中京可比我南瞻国物阜民丰不少,该学的都在这里了,外臣也要回去因材施教啊。”
舒洱沄指了指脑袋,笑眯眯的睃视了一下嘉定皇帝,皇上已笑逐颜开,他冲着应后笑了笑,应后起身,“太子这一路回去,关山迢递,所谓西出阳关无故人,本宫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如今可不论山高水长,总要记住你我两国乃敦亲睦邻。”
“是,皇后娘娘。”舒洱沄点点头,握着酒杯一饮而尽,应后看舒洱沄举杯,慢吞吞道:“太子这一次来也果真仓促,本宫还准备为太子选一良缘呢。”
“联姻一事,舍妹那边不是已万事大吉,如今只希他们珠联璧合,喜得贵子吧。”不就是说冠冕堂皇的话,舒洱沄张口就来。
应后老老实实碰了一个软钉子,此刻有点郁闷,看向了皇上,嘉定皇帝已示意她缄默,应后温软一笑,不再说一个字儿。
听舒洱沄要回去,春璃有点依依不舍,她想找单独的时间和舒洱沄道别。
饯别宴会结束了,约定在三天后离开,当天晚上春璃见了舒洱沄,两人这一次会面,不知道何年何月还能如此轻快的聊一聊。
他们并没有在皇宫,而是在外面,九嶷大道两边的茱萸开的铺天盖地,红色芙蓉灿烂极了,犹如一团一团燃烧在枝头的美丽云霞。
两人一前一后走,周边的人很多,但春璃依旧能听到他的脚步声,有点形单影只,有点落落穆穆。周边人来人往,他们走在人群的一边儿,那是一种朋友和朋友之间才有的安静与舒适感。
“还是不决定和我到南瞻国去?”这已是第五次他这么问她了,春璃微冴,但依旧严词拒绝。
“或者在之前我会同意和殿下您到南瞻国去,但如今春璃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焉能和您到远方去?”
“你究竟在做什么?”舒洱沄道:“调查案子,还是帮他登龙?”这个“他”字儿意有所指,春璃并非迟钝之人,顿时明白了舒洱沄的意思。
她迟疑了,将舌头上跳动的那句话吞了回去。
“那很危险,但你到南瞻国去就不同了,我可以要你做太子妃,虚位以待。”自从舒洱沄到东胜国后,就逐渐表示出了对春璃热烈的爱,但其实她也怕,怕这种爱不过是一种保鲜期很短的乍见之欢。
她对舒洱沄是什么感觉?现如今她还不算了解他,让她去做夜奔李靖的事,春璃还不能。
“我知道了。”春璃颔首,但却不说这个话题了,她开始和舒洱沄聊南瞻国的风土人情,春璃已十来个年头没有到南瞻国去过了,南瞻国自日新月异,究发展成什么模样了,那种别开生面的陌生感一定犹如打开了自己完全看不懂的一本书一般。
两人聊了会儿,到前一个路口话别。
他希望这条路会很长,长到并没有尽头,而春璃呢,希望这条路早点结束,既已决定丢开这一流沙,就要让他明白她一点藕断丝连之心都没有。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就到这里吧。”春璃站在街道口,这里新人稀稀拉拉,舒洱沄的右手握着拳,就那样渊渟岳峙站在春璃的对面,不得不说他的确百里挑一的美男子,那一份美少见而独特,让人过目不忘。
他的眼深邃,犹如波光潋滟的河流,带着一种让每一个女孩都梦寐以求的光彩,但这眼神却不能蛊惑春璃,不能征服春璃。
“就到这里吗?”他的视线眄视到了远处,似乎还想和春璃再走下去。
“就到这里吧。”春璃淡淡一笑,舒洱沄的手忽然伸出轻盈的落在了春璃的后脑勺上,他这是要偷吻一下春璃了,春璃闪电一般后退,笑依旧凝固在脸上,但却微微摇了摇头。
她跑离了他的视线,在这一刻,他的心剧烈的疼,那莫名的痛楚真不可形容。在季春璃彻底消失后,他的呼吸也窒闷了,他踉跄了一下,从来不知一个人的心疼痛起来如此要命。
喜欢?
爱?
已如此不可开交了吗?他从未体验过这样剧烈的痛楚之感,他真想冲过去带走春璃,但她是那样一个自持、冷静、坚毅而超然的女子。他提出放自己的人在春璃身边保护她的建议,但却遭到了严重的拒绝。
她难道对他一点点感觉都没有吗?多少次,他就这样眼巴巴的看着她走远,却不能去挽留。
春璃回到自己府上后,却看到萧祁煜,这是她没有想到的。要知道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单线联络他,他鲜少神出鬼没在她这里,春璃看了看萧祁煜,忽然之间安心了不少,好像她内心的创伤在见到他的这么一瞬,一切都疗愈好了。
“世子。”春璃如常行礼。
萧祁煜的眼神浓墨一般的黑,幽幽的黑瞳让人猜想不出他此刻是什么情绪,春璃不知进退,就那样呆愣在原地,萧祁煜缓慢起身,靠近了春璃。
不知道怎么搞的,季春璃竟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恐惧感,犹如他的靠近是高等动物对低等动物的包围,下一刻,他锋利的牙齿似乎就要嵌入她薄弱的喉管了,但春璃心知肚明,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断,自己在胡思乱想。
她依旧还站在原地,他已抚摸了一下她的后脑勺,那动作和刚刚舒洱沄的动作如出一辙,春璃顿时明白了,她被跟踪了,然而她自己不清楚。
伴随着那温柔的抚触,一种遥远的恐惧感唤醒了,春璃吞咽了一口唾涎,“我错了。”尽管这一刻连春璃自己都没有弄清楚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你错了?”萧祁煜深吸一口气,嗤笑一声,那笑好像顷刻之间变成了三秋的雨水,就那样从天而降,将春璃浇了个透心凉,那笑又好像一根锋利的游丝缠绕在了春璃的心脏上,让春璃痛苦,悚然,“本王还准备安排你和他到南瞻国去呢,看你们如此情投意合,没准儿将来等你再回来的时候我就要人头落地了。”
“世子,您怎么能这样想?”春璃尽管恐惧,但还是为自己申辩,她想不明白萧祁煜为什么会这样想,如若他果真跟踪了她,那么他一定也听到了自己对他严厉的拒绝。
如若他没有跟踪她,他怎么会拿出这么怪异的动作和姿态来和自己说话,听春璃如此说萧祁煜似乎很满意。
“还有呢?”萧祁煜鼓励春璃继续说。
春璃再接再厉,“我季春璃心里只有一个人,和谁也不去。”
“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了?”他阴鸷的开口,他们认识已一年多了,春璃将萧祁煜看作了自己的参天大树,她靠近他,被吸引,被征服。
甚至于想要成为他的另一半,但他呢,似乎在心目中只将春璃看错了一个可有可无的杀人工具。
难道王爷果真冰寒雪冷不可一世吗?她盯着他看,竟有一枚硕大的泪水从眼眶里滑落了出来,看春璃凄楚的模样,萧祁煜似乎明白了她的内心。
“现如今时候和契机都不对,春璃还需要等等。”萧祁煜唯恐自己沦陷。
第一百一十九章:病如山倒
她是那样刚强的女子,从来不会落泪,但此刻那一滴泪液骤然滑落,让他的心也变了。
春璃哪里知道他这所谓的“还要等等”是什么意思?
这一晚,萧祁煜并没有在这里逗留许久。
但萧祁煜莫名消失的一段时间,却还是引起了舒尔雅的反感与不安,看萧祁煜回来,舒尔雅一言不发,依旧安静。
第二日,是舒洱沄离开的日子。
历书上说今日适宜远行,皇上为舒洱沄安排的饯别宴会已经设在十里长亭,不少文武百官也到了,连季春熙也到了。
春熙是女状元,又是御前的待诏,在这种场合自然要出席。季春璃假装波澜不惊,不怎么去瞧舒洱沄,嘉定皇帝和应后已准备了各种礼物,送的礼物很多,舒洱沄照单全收,不停的道谢。
倒是弄了个满载而归,下人们将东西搬运到了马车里,舒洱沄看了看季春璃,似乎在暗示,这已是你最后一个机会了。
何去何从?
她早考虑过了,无论怎么样都不会跟着他一起离开。
文武百官祝祷完毕,一一退后,皇上和应后也退后,萧祁煜靠近,斟酒一杯,两人喝了一个,“你放心就好,我会照顾好令妹。”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接着依次是萧祁祯和萧子焱等人过来,舒洱沄得海量,不然此刻早倒地不起,看萧祁煜退后,舒尔雅凑近用锦帕擦拭了一下他的嘴角。
终于轮到季春璃送别了,古人有折柳相赠的习俗,春璃折断一柳芽,插在了舒洱沄的衣襟上,“这就要告别了,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舒洱沄道:“做完了你的事,如若想来我南瞻国,我来接你。”他始终在等她那一句话。
“没有等到你之前,”舒洱沄靠近春璃,口几乎落在了春璃的耳朵上,“我不会和任何女子婚配,知道了吗?”他特地的加重了“知道了吗”几个字儿,春璃顿首。
舒尔雅已哭成了泪人儿,临别之际那种凄楚和哀伤在她心头风起云涌,从今日以后,她终于明白了做王妃的苦楚,这预示着将来的将来,回去的机会将寥寥无几了,舒尔雅哭着和舒洱沄低语,众人都不忍心去看。
春璃看向萧祁煜,萧祁煜指了指春璃的头,春璃一摸,有柳絮,再一摸却摸到了萧祁煜的手,他帮春璃整理了一下,长指拈出凌乱的雪白,丢了出去。
萧祁祯无奈的闭上了眼,萧子焱看到这里,却咬牙。季春璃啊季春璃,我当日真不应该放过你,你非但一点没有帮助我,你还联合了萧祁煜不停的算计伤害我。
道别告一段落,谁也不知道舒洱沄对舒尔雅说了什么,舒尔雅回来后用衣袖拭泪,对马车挥挥手。
春璃还以为这一次分别后,自己再也没有可能和舒洱沄见面了,但世事难料,时间的经纬竟织的如此出人意料,他们不但会见面,还会有一场旷日持久的感情纠葛要上演。
天高云淡,不见南飞雁。
銮铃阵阵,叩出金声玉色。天子驻跸绵延十数里,回望长亭,送别的彩帐随风烈烈飞扬,与黑漆漆的马队相映成一幅流动的画卷。
舒洱沄手握白玉狻猊香炉,澄澈的黑瞳内流窜过一抹异色,如刀光如剑影,锐而犀利。
鞍马前移,轮毂发出锵然之声,他再也看不到春璃那送别的身影了。
香炉内绵白的飞烟如张牙舞爪的巨兽笼在马车内,舒洱沄白玉一般的手紧紧握着熏香炉,“蒙将军,备战车!备精兵强将!敢死队!左中右军!本宫要和中京分庭抗礼!”
他的语气风轻云淡,似在述无关痛痒之事,又似不屑。
但这副腔调却带给副将蒙虎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西宫,实力悬殊不敢冒进啊。”蒙虎吓丝丝道。
“本宫要你做什么!酒囊饭袋吗?凡事要未雨绸缪,本宫已失一妹你不见吗?”抚摸熏香炉的手暗暗收缩,一股强悍的巨力捏碎了香炉!
蒙虎大惊!
其实,舒洱沄之所以决定和中京分庭抗礼,真正的原因还是季春璃。
她如根深蒂固之树,眷恋着东胜国这一片热土。她既不肯和自己离开,那么何不打下整个儿国家送她做礼?
然而春璃呢,哪里知道舒洱沄有如此狼子野心?此刻看他们的马队离开,春璃回头,嘉定皇帝长吁短叹,众人上马车。
萧祁煜和舒尔雅进入同一辆马车,期间舒尔雅多次睃视春璃眼神意味深长欲言又止,春璃做小伏低,并不敢说一个字儿。
过片刻,马队的头车忽然停顿了下来,接着老太监高允之惊慌失措的大叫了一声,这一声喧哗扰乱了平静的世界,“糟糕,皇上昏厥!”大家七手八脚立即蜂拥过去查看,萧子焱飞奔到马车旁边,似乎很关心父皇的情况。
其余人也陆陆续续走了过来,春璃看到这里不觉加快了脚步,萧祁煜已靠近马车,他的神色如常,春璃眄视了一下他,发觉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萧祁煜都是这么一副淡到不可思议的表情。
“其余人退后,季女官上前。”春璃闻声而动,急忙靠近,萧子焱瞅了瞅马车内,发觉皇上的确昏厥了过去,他急忙要求到里头看看。
“退后!”萧祁煜怒吼了一声,萧子焱背后的卫兵已拔出了长剑,萧祁煜这边的人也不甘示弱,两军几乎要群殴。
“本世子命令二弟、三弟后退。”
“父皇病了,生死未卜,我们怎么能后退?”萧子焱暗忖,定是萧祁煜对父皇下手了,暗暗思忖究竟这一路上皇上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亦或者喝了什么不该喝的,总感觉不对劲,但思前想后目光看向了高允之。
莫非高允之联合萧祁煜给父皇下毒了,但看高允之在淌眼抹泪,六神无主,打消了这个念头,应后坐在第二辆车子里,此刻也下了马车站在头车外看向内里,她看到皇上的头歪到了另一边,情况似乎很糟糕。
“怎么?怎么了?”应后高声问,没有谁能回答她的问题,变故斗生,人人都不知究竟皇上怎么了。
“季女官,还不到马车里去看看吗?”萧祁煜命令,说真的,就萧祁煜这冷漠的表情,让春璃几乎认定了皇上确乎是他下了毒。
但春璃不敢怠慢,掀开了车帘就要到里头去,旁边的萧子焱看到这里,急阻挠:“季春璃,何不让其余的医官先去看看?”他的意思,让春璃做后补。
但春璃呢已怒冲冲。
旁边的萧祁煜看了看应后,应后顿时明白了萧祁煜的意思,不管下毒之人或者谋害之事和萧祁煜有没有关联,此刻的她命运却紧紧的攥在了萧祁煜的手中,她瞅了瞅跃跃欲试的萧子焱和其余几个皇子。
“本宫命令你们退后,快!”有了应后的吩咐,萧子焱讪讪的后退,但也并不敢远离,还是不同的偷瞄马车内的现状。
春璃已坐在了他旁边,伸手为皇上看脉息,发觉天子的情况很危殆,她很快印证到了什么,糟糕,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
“世子~!”春璃短促的声音从马车里飘了出来,萧祁煜冷静的靠近,看向马车内的春璃。
“这是急惊风,皇上脑袋里有东西了。”什么叫学以致用,春璃算是明白了,得亏她前几日和成造极学到了不少的本领,不然此刻可如何是好?
“急惊风?”众人诧异,不少人听过这么个症候,但却从所未见。
季春璃打开帘子,询问的看向萧祁煜,萧祁煜颔首,为表示自己并无加害父皇之心,他依旧四平八稳凝立在原位。
第一百二十章:携手对峙
至于萧祁祯萧子焱等也一动不动,听到这里,萧祁煜道:“你可看明白了,果是急惊风。”萧祁煜皱眉。
在他的记忆和印象里,父皇龙精虎猛,在此之前也没有什么毁灭性的病,更不要说少见的“急惊风”了。
春璃知兹事体大,所以她刚刚就分析的一清二楚,此刻被追问,忙道:“是急惊风。”
“好,知道了!命车架回宫。”萧祁煜道。
但此刻萧子焱却有不同的意见,怒道:“什么急惊风,季春璃你可看清楚了,父皇身体向来很好,怎么说病就无知无识的昏了过去,只怕有问题啊。”萧子焱探头看了看里头。
“这,”春璃一心想为嘉定皇帝争分夺秒,她不准备解释,然而不解释却不成,毕竟战斗一触即发,当此刻,春璃只能心平气静,“所谓急惊风,正是一种意料之外的疾病发落起来猛烈极了。”
有的东西没必要解释的太明白,尤其是专业范畴内的,她这么一说,萧祁煜已行使权力,下令道:“好了回宫。”
萧子焱还要说什么,但观看了一下萧祁煜的脸色,只能将跳到舌头根上的一句话硬生生吞了下去。
驻跸往前走,高车驷马走的还算快,皇宫距离太庙本不十分遥远,一个时辰后已停驻在了宫门口。
高允之急找了龙禁尉过来背负了皇上到乾坤殿去,全程不见皇上有任何活动的迹象,死了嘛?
几个皇子面面相觑,他们或许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但却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快又如此突兀。春璃看众人往前走,她也自告奋勇跟在了背后,结果却被萧子焱的人拦住了。
萧子焱道:“季春璃,你一女官如此嚣张吗?你确定你能治疗天子?”实际上春璃自己也不能确定。
这种急惊风治疗起来很复杂,虽然成造极已将自己的本领都倾囊相授,但春璃学到的十有**都是理论,她虽然眼睁睁看着成造极开了那小太监的头颅给自己传授人头内分门别类的东西,但实际上她并没有打开过任何人的头颅。
她记住了一切的流程,且回来的马车上不停的在梳理,在回温,甚至于精确到什么时候用什么刀,都记忆犹新。
此刻被萧子焱这拦路虎一问,春璃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心乱如麻,第一个结接触皇上的人本是她,如今怎么能更换其余的医官去看?
自古来狸猫换太子的事还少吗?惊悚的传闻比比皆是,有人看天子不中用了,本还可救治,但却灭绝了她。
杀了皇上,然后矫诏的事比比皆是,春璃握着拳头,她想要据理力争,但萧子焱已挥了挥手。
从旁边巷道里走出一个头发星星也的老医官,那人一面咳嗽一面在太监的催促下靠近了春璃。
她一看,那人是太医院内一个年高德劭之人。
她做女官后可随意出入太医院,因此对太医院内的老面孔也谙熟,看此人过来,春璃大惊失色。
别看此人年岁大,但临床经验一点都不丰富,可换言之,太医院内的医官比比皆是,但真正看过病,并且具足经验的医官寥寥无几。
他们都是考进来的,然天子信任的医官不外乎赵钱孙李几个,这几个人平日里负责宫掖内皇亲贵胄的病,其余人退避三舍,他们非但没有机会靠近天子,甚至于连药都记不全。
至于这医官,她已经是名副其实的老糊涂了,从萧子焱的安排,春璃已见微知萌,老天!萧子焱是指派这么个老头子到里头去稀里糊涂治死天子,一旦嘉定皇帝死亡,一切的罪过都可推诿给医官。
而在治疗的时候,他可和医官暗通款曲,矫诏一事轻而易举,春璃看了看萧子焱,只感觉自己眼前是悬崖,她急忙后退。
不成!此刻岌岌可危的已不仅仅是自己了,萧祁煜也要跟着倒霉!她需立即去提醒萧祁煜,而春璃才一后退就看到背后一群侍卫已掎角之势朝自己包围了过来。
打?还是不打?
她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暴露过自己的武功,这电光石火之间,这千钧一发的时候,究竟该不该下手呢?就在春璃蹀躞不下的时候,萧祁煜已从乾坤殿正门走了进来,他人没有到中庭呢,已冷冷道:“三弟这是做什么呢?”
“做什么?”萧子焱邪佞一笑,墨瞳狡黠的转动了一下,语气几近于冷嘲热讽,“和你一样,过来给父皇看病。”
萧子焱朝乾坤殿努努嘴。
乾坤殿内,安安静静落针可闻。皇上的呼吸已减弱,好像生命在一点一点的退潮,高允之的脸已成了猪肝色,其实只有他知道,并没有任何人给天子下毒,这已是**病了。
之前并没有得到重视,后来讳疾忌医如今才演变成凶多吉少的要命病,他并不敢远离一寸,在天子龙床旁焦心的踱来踱去。
外面,萧子焱和萧祁煜对峙着,萧子焱强烈要求让太医院的医官到里头去看,萧祁煜举荐季春璃,两人争论起来。
很快有文武百官也到了,少一半人走到了萧子焱背后,少一半人陆陆续续走到了萧祁煜背后,在这种状况之下也有那滥竽充数的、装傻充愣的,他们依旧站在原地,什么都不做,不表示任何立场。
萧子焱看了看自己背后逐渐庞大的人流,胆色和底气都比刚刚足了,至于萧祁煜,他“官复原职”才一年,在这一年内,他拉的人毕竟有限。
此刻出现在他背后的有忠心耿耿的裴炎,耿介之臣高德楷,以及后起之秀郑邱意和沈寄、沈离叶海勇。
但萧子焱背后的人就多了,从一品**品比比皆是,大家做好了听命行事的准备。
“世子,如今皇上病了,要老臣看,到底还是找医官到里头去瞧一瞧是好的,春璃女官固也厉害,让兹事体大。只怕、只怕,”一个眼泡很大的老官嘟囔道:“自怕等会儿有什么变数,春璃女官把控不住呢。”
“是啊。”赞同的声音随后就道:“卑职看,刘大人考虑的很是,如若春璃女官果真考虑不周亦或者事情处理的差强人意,非但贻人口实,且还性命不保呢,女官,”那人开始给季春璃施加压力,“你好不容易从最下面摸爬滚打到现如今,是在哦是不容易,你要明白啊。”
这边一人嘴巴动,大家立即参与起来,得亏季春璃是有主心骨的女子,否则事情就糟糕了。
大家都在陈说利弊,反正说一千道一万,无论春璃从本领到资历都不能近距离给天子看病,且一旦看唇什么问题,春璃就要人头落地。
季春璃倒是不怕,她的确想到里头去给看看,遇到疑难杂症,能去挑战其实也是一种特殊的体验。
她觉得现如今自己已学会了成造极的某些本领,对付这病似乎没有很大的困难。
旁边,迟美到了,她本是坊间来的女孩,看局面在一点一点失控,看那边在舌辩而萧祁煜这边却“沉默是金”,她早恼羞成怒。
“煜哥哥,春璃姐姐,你们倒是说句话啊?”季春璃不是不说,而是在看萧祁煜的态度,她需随时根据萧祁煜的安排来调整自己的节奏。
萧祁煜呢,他陷入了习惯性的平静,他知道舌辩的胜利和失败无关宏旨,此刻需要自己的人到里头去救天子。
萧子焱这几年顺风顺水,已暗暗成为了皇储继承人,现如今他在明目张胆和自己分庭抗礼,他需要一招制敌,稳准狠的拿走主动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