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高人
“谢谢你们,世子呢?”春璃一心还在计划萧祁煜,回头各处寻找萧祁煜,那活泼的小丫头已笑了,“放心好了,你那个朋友也好好儿的呢,此刻在隔壁休息。”那女孩儿欢快的指了指对面。
春璃的心终于陨落了下来,一想到之前那惊心动魄的事,真让人紧张极了。
“多谢你们,谢谢。”春璃待要起身,但却被那女孩阻拦住了。
“这有什么,话说回来了伤你们的也是我们,自然我们要救你们了,对了!你们被什么人追杀啊,看起来好狼狈。”任何人都可以看出,他们是在被杀手围攻。
春璃叹口气,“有人算计我们,那人……”春璃犹豫着该不该将秘密和盘托出,话到嘴边一想,何苦将这无辜者牵涉到朝廷的明争暗斗之中呢,急忙转了口气,“那人连我也还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呢,真好生厉害。”
那小丫头却不深究,那舅舅点点头,抱着一个粗壮的竹筒,喷云吐雾,从他们的妆容和生活习惯春璃可推测他们是苗人,但其余的就完全不清楚了。
春璃多么想到对面去看看萧祁煜啊,但却不能。
其实萧祁煜不仅仅是小腿受伤了,他的伤口很多,但相比较于季春璃来说,却安全不少。
就在此刻,有人砸门,一片噼里啪啦之声,那欢快的百灵鸟一般的声音已活力十足。
“做什么呢?夭寿了死人骨头,等一等啊。”
那女孩已靠近了木门,从栅栏打开后一群策马之人走了进来,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一天都不怕,指了指那高头大马上的男子,“你们做什么呢?”
“找人。”
“找什么人?”小丫头问的很快,那人低头,对小丫头勾勾手指,那小丫头准备过去,但却被舅舅的咳嗽声挽留住了脚步,接着舅舅咳嗽着靠近了那人。
“官爷,敢问您们找什么人呢?”
“咋两个受伤的人,一男一女,周边并没有什么躲避的地方,因此……”那当兵的冷漠一笑,指了指他们的木屋,“只能是躲在你们这里了。”
“什么男女,不曾到我这里来。”舅舅的一个眼睛里射出了恶毒的光芒,“不过你们要想到里头找一找,请行动就好。”
他竟是大开方便之门,这众人乌泱泱进入了屋子,好一通翻箱倒箧,什么都没有找到,那群人准备离开,但就在此刻,他们似乎发现了什么。
“那是什么?”一个卫兵掀开了一个水缸,他早就发现那水缸下的木板有问题了,似乎这木板下大有乾坤,“那是什么啊?”
他催促的问了一声。
“这是个储藏室,里头放的是水果和蔬菜呢。”舅舅站在洞口朝着里头指了指,但显然这说法不能满足他们的好奇心,那几个人跃跃欲试准备到里头去看看,长官踱来踱去。
最后指了指那丫头。
“你带路,到里头瞧瞧是什么?”那小丫头不悦的嘟唇,“都说了里头是反马铃薯的,你们非要让我到里头去看看,脏兮兮臭烘烘的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那丫头显然一点不情愿。
耳边是舅舅的声音,“蚕娘,民不与官斗,不要乱来,他们要你下去你且下去。”舅舅一面说一面将一盏气死风灯交给了蚕娘,蚕娘握着气死风灯进入了地道,后面那一群人亦步亦趋紧紧跟随,接着里头安静了下来,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了。
而外面那一群人竟发觉地道内气死风灯也熄灭了,看到这里长官明显感觉异常,趴在洞口呐喊,但里头阒然并不见有什么人回答,“老狗,你说这里头是个地窖,为什么他们一去不复返了,里头一定有问题。”
“长官,这地窖里乌烟瘴气的,人一进去就不能张开口回答了,不然一嘴灰尘。”
“董超薛霸,你们下去看看。”那长官源源不断让自己的人下去,那群人准备了火把,但每个人进入地窖后很快就都消失了,就如那地窖是幽冥界一个入口似的。
等他们的人七七八八几乎都进入后,舅舅笑了笑,“官爷,今晚您们霉运当头呢,出门要多看看玉匣记啊。”
“本将军还就不信这邪了。”那膀大腰圆的人一脚进入了地窖,接着哎呦了一声,再也没有了声音。
外面几个人早慌乱了,“瞎子!定是你早捣鬼,你害死了他们,是也不是?”
“哎呦,长官啊,说话要讲究证据的!我在哦这里纹丝未动怎么就是我害了人了,你们不能冤枉我啊。”舅舅急切的解释着,隔着窗棂一双眼睛看到了这一切,当舅舅的手拍在那人身上的时候一枚如牛毛一般的银针已刺入了那人身体。
原来这外甥女和舅舅能在荒郊野岭生活,不但他们对付飞禽走兽有一套,连对付人类都很谙熟,春璃之所以看得清楚是因为她在屋子里,在纯然的黑暗中。
那几个分别给舅舅轻拍了一下,接着那几个人既不约而同的笑起来,那笑声吓到了季春璃。
那是人彻底发疯后才出现的诡异笑声,那古里古怪的笑好像被死亡的协奏曲,跟着一群人七零八落都倒在了地上,舅舅靠近众人微微嗟叹了一声,他用一块乌黑的石头从众人身上一吸,一枚银白色已进入了手掌。
春璃看到这里,料他们遇到了世外高人,此刻这么举一反三一想,是啊!自己这胸口上的伤如若遇到一般人他怎么下手呢?怎么治疗呢,想必是这舅舅和外甥女在帮助她。
“蚕娘,你也该出来了。”那舅舅杀了一群人却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声音依旧波澜不惊,那叫蚕娘的小丫头已从地窖里出来了,狐狸一般探头探脑盯着外面看了看,轻灵犹如狸猫,纵身一跃就站在了舅舅面前。
孰料那舅舅看起来似乎很不开心,竟怒道:“你刚刚的速度也的确是太慢了,对付那十来人竟要浪费这么长时间,莫不成你是心慈手软了吗?对付他们这些穷凶极恶之徒,就犹如面对豺狼虎豹,知道了吗?”
那女孩闻声,大气都不敢出,垂眸站在舅舅身边。
“罢了,”似乎她的态度让舅舅很满意,中年男子微笑,“用化骨脓水消融掉吧。”舅舅邪佞一笑,女女孩点点头。
季春璃在窗格后看着,俨然看到那姑娘拿出了一个瓷瓶,也不知那白瓷瓶里是什么东西,轻轻一摇,将一股如墨汁一般的黑色液体洒在了尸体上,顿时那尸体扭曲了起来,而后变成了与那瓶子内液体一般的黑色墨汁。
看到这里季春璃目瞪口呆。
那女孩用这方式去消融其余的尸体了,舅舅老态龙钟咳嗽了一声进入了屋子,春璃脸色苍白,刚刚给那一幕已不是“恐惧”能形容的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诡异的现象。
是什么毒药竟然能将人体彻底的消解掉?
“看到了?”那舅舅冷漠一笑,眼神似乎有点轻蔑,独眼**出一抹冷厉的光。
“是,看到了。”春璃理直气壮点点头,她知道,这舅舅想要杀他们易如反掌。
“你不怕?”舅舅问。
“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季春璃言简意赅。
“你是个女子,可惜,可惜啊。”舅舅浩然长叹,似乎很惋惜,但说真的,季春璃的确不知究竟为什么会长吁短叹。
一会儿后,那花枝招展的女孩儿已出现在了屋子里,春璃这才认真看了看那女孩儿,发觉那女孩唇红齿白美丽极了,她一点村姑的感觉都没有,带给春璃一种清新脱俗的感觉。
第七十七章:传艺
“姐姐,你好起来了吗?”那女孩儿笑嘻嘻的问,春璃只感觉自己胸膛上暗中钝重的痛楚已消失了,她轻咳了一声,手下意识的抚了一下心脏。
“好多了。”春璃慢吞吞点点头。
那女孩儿也笑了,“大哥哥也好多了。”女孩儿笑了笑,指了指门口。季春璃回目一看,看到萧祁煜已玉树临风站在了门口,但他的状况看起来一点都不好,整个人单薄极了。
“世子。”春璃一激动就要起身,萧祁煜已踉跄到春璃身边,握住了季春璃的手腕,两人纵然有千言万语要说,但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亦或者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春璃盯着萧祁煜的眼看,那是多么深邃而美丽的眼,那熠熠生辉的黑瞳看起来好像黑色玛瑙一般明锐,放射出一种璀璨之光。春璃盯着那深沉如海的眸子,竟醉醺醺的,他从未表达过对她的爱。
她从未告诉过他自己的追索,但两人之间已冥冥中形成了一种不离不弃的协议,那是美好的,快乐的。
舅舅和那女孩儿盯着他们看了会儿,那舅舅忽然猛烈起身,他踉踉跄跄靠近了春璃,歇斯底里的喊了一声,一把将季春璃腰上的玉佩拿走了。
季春璃和萧祁煜以及美蚕娘都愣住了,舅舅这是怎么了啊?众人视线麇集在了舅舅身上,舅舅悲切的叫了一声,“故人,故人啊!姑娘,师兄的东西怎么在你身上,怎么就在你身上呢?”
他那急躁的声音,那焦虑的神情就如季春璃拿走了那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一般,他几乎是在审讯春璃了,如此的出言不逊。
“快告诉我啊!”舅舅深吸一口气,“故人之物怎么就在你身上呢?”春璃也不知究竟怎么回答,嘴唇嗫嚅了许久但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在分析他的态度是友善的还是敌意的,从他那跳动的额角青筋,春璃看出了什么,她更倾向前者,“您的师兄是?”
“季胜平,他叫季胜平啊!去年腊尽春回,朝廷那群人竟灭了他一门啊,我是他的师弟啊,你呢?你是师兄的什么人?”
春璃听到这里不禁热泪盈眶,竟产生了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情,之前看这独眼龙舅舅的时候带给春璃的是一种讨嫌的感觉,此刻,就连他那独眼内的光在春璃看来也温煦极了,春璃对这高人产生了一种孺慕之感。
这还是第一次在外面的世界遇到有齿及爹爹,春璃一下子跪在了舅舅面前,“我是季胜平的女儿,我叫季春璃啊。”
“春熙,春璃!”舅舅颤抖的手握住了烛台,放在了春璃面前,死死的盯着春璃看,似乎从春璃的五官中能窥探出什么秘密,求证了许久,他的声音转而欢快了,高亢了不少。
“啊,你没死,你没死啊。”舅舅大喜过望,语调欢快极了。
春璃将家破人亡的事言简意赅的描述给了舅舅和那个外甥女,两人听传奇一般,此刻伴随着秘密一点一点的释放,两人也终于知道了,原来这男子不但是季春璃一家人的救命恩人还是天潢贵胄。
“春璃,我可找到你了,你小时候我就见过你,不过年深日久,你毕竟想不起来,如今机缘巧合我终于见到了你,在我看你的资质当不在迟美之下,可也在学医吗?”他这么问。
春璃学医学的不够系统,后来爹爹辞世后春璃就断了师承,她再学就是从金匮上看秘诀了,此刻被舅舅这么一问,春璃将爹爹的医案说了出来。
舅舅悲凉的叹息了一声,“春璃,你拜我为师,我传授你本领,快,快。”
季春璃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稀里糊涂的多了一个师父,医学这一行和其余的不同,学医之人需要敏锐的反应和判断力,需要能在最短时间内看出患者究竟是什么毛病,怎么一回事。
真正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舅舅学的是苗医,苗人的医学多为毒和蛊,这一切都是春璃闻所未闻的,但却比传统的正儿八经的中医学起来有意思不少。
舅舅口述了不少东西,也有一些是记录在书卷上的,一一给春璃看,完全是循序渐进的填鸭式的学习,实际上季春璃记忆力很好,这些东西都不在话下,她学习的快极了。
舅舅感慨系之,“真是天资聪颖卓尔不凡,你可比迟美厉害多了,我教她,她总心不在焉,春璃,你定要承袭我的衣钵啊,在医学上他们总看不起我苗人,说我苗人喜欢用蛊虫和毒药,然实际上我苗人也很厉害啊。”
春璃就这样废寝忘食的没日没夜的学了三天,在这三天里,春璃的医学已不知不觉突飞猛进。之前有一些疑窦,也都迎刃而解。可以口述的都说给了春璃,其余的就要参阅书本了。
这一晚,舅舅道:“季春璃,我叫迟剑,此刻我已倾囊,个人的悟性不同,如今我将我一切的典籍都给你,你好生学就是。”
春璃也知盛情难却,有这么个际遇对她来说是绝对的好事,春璃开心极了,默默然接过了一切。
然而三天就过去了,到第四天,在特效药的作用下无论是季春璃还是萧祁煜,都几乎痊愈了,也到了两人离开的时候,舅舅送他们出山,叮嘱春璃定要查出师兄究竟是谁毒害的云云,春璃连连点头。
众人挥别,热泪盈眶。
美蚕娘折了柳条送给他们,瘪嘴竟哇哇哇的哭起来,春璃看美蚕娘这模样,笑道:“东胜国现如今医官的体系还不怎么明朗呢,等我这一次回去建议应后迁行宫,我就在外面开辟宅院,你可随时到东胜国来找我。”
迟美一听,喜上眉梢,蹦了起来,“那就好了,我过段时间就来找煜哥哥和春璃姐姐。”
“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
春璃和迟美约定后笑着靠近了萧祁煜,萧祁煜身体已好了,两人准备归队。春璃抱着几本书离开,两人走出去老远,春璃一回头依旧可以看到那依依不舍的视线,“迟美是个好丫头。”
“知道。”萧祁煜点点头,他的手不知不觉握住了春璃的手,两双手契合在一起,春璃的心温暖极了,回头看了看萧祁煜。
萧祁煜一笑,这温暖的笑似可催开天地之间的花朵。
这边萧祁煜和季春璃一走丢,众人都寻找起来,皇族之内虽然萧祁煜不算多么出类拔萃的皇子,且近些年甚至于一点存在感都没有,但例行公事的寻找却不可少。
天子雷霆震怒,“难不成是杀人不见血了?到处走好生找一找,高允之,你进来。”嘉定皇帝斥退了身旁的侍卫,怒冲冲的盯着高允之。
高允之毕恭毕敬跪在织金地毯上,苍老的眼毫无感情的抬起来,“皇上,您有话说。”
“朕就问你,”对这意外,嘉定皇帝似乎已在意料之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推理推理是谁在后面捣鼓这个?”
高允之看看左近,屋子里还有几个太监和侍卫,“皇上,”那阴测测的眼内升腾起一抹奇异之光,“法不传六耳,皇上。”
“你们,还有你们,都退下。”那一群人火速撤离,人去楼空,屋子里顿时寂静了下来,嘉定皇帝缓慢踱步靠近了高允之,“你是朕的心腹之人,有什么就说什么,说吧。”
高允之和嘉定皇帝在一起已多年,两人配合起来默契度很高,这高允之是个忠心耿耿的太监,他的主要功业就是伺候好自己的主儿。
第七十八章:相思
一个太监之所以比宦海浮沉的大多数人要官运亨通略胜一筹不是没有原因的,太监并没有很高的目标要达成,太监本是独来独往之人,而且太监无儿无女手段一般都比较狠。
“皇上,”高允之起身,慢慢儿道:“此事是三皇子做的。”
“何以见得?”
“调查和推理,”高允之将自己的看法和见解说了出来,一切滴水不漏,“此刻最焦去寻找他们的也是三皇子,之前从不见他们感情如此亲厚,如今他找他不外乎是想要证明自己的手段罢了。”
“很好,很好。”
“皇上,您安排这一切难道过这怒怕适得其反吗?”高允之苍老的眼认真的盯着天子,嘉定皇帝咳嗽了一声,“不,他们之间只能有一个做帝王,这不是朕在安排,而是命运。”
是的,命运!
自萧祁煜和季春璃莫名失踪了后,大家议论纷纷,关于他们走失的猜想也有了很多的版本,最为离谱的竟是有人说他们两人私奔去了,想要过那种远离尘嚣的生活,不知当事人如若听到这莫名其妙的臆测会怎么样。
自季春璃走失后,舒洱沄竟有点莫名的难受,他此刻坐在一个帐篷里,孤独极了,他白玉一般的手轻轻打开了一张画卷,就那样盯着画面上的女子在看。
“殿下,夜深了,您该休息了,乡里的夜冷。”门口,一个管家婆一般的太监缓慢踱步进入了屋子。
“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要你们找人,你们稀里糊涂找了多年了,竟一点线索都没!如今我亲自到这里了,也找不到个线索吗?”盛怒的舒洱沄用力将画卷丢了出去,那太监看到这里不怕画卷打到自己,躬身狗一般的上前去抢夺,堪堪在落地之前将那画卷握住了。
要找的人是画卷上的女子。
事情还要追溯到九年前,九年前,舒洱沄寒疾,几乎九死一生!若不是有云游的世外高人救了自己一把,他可能早就死了,当年那人不过一笑了之,压根不稀罕金银珠宝之谢礼。
他只是记得他身边带着一个貌美如花的丫头,那丫头一娉一笑都是风景,那时候的他不过十一岁的孩子罢了,但却记住了那丫头。
后来,舒洱沄之所以在翰林院勤学苦练丹青,其实也不外乎是想要用妙笔来描画出那当年的女孩儿罢了。
那女孩儿说过:“不过疾病罢了,男儿有泪不轻弹,总会好的。”
“我知道。”只可惜,他连请教那女孩名字的机会都没有,那女孩儿就和她爹爹上马车离开了。
当年的舒洱沄病入膏肓,几乎可以说药石罔效,对这南瞻国唯一一个王储来说,任何病都是大病,也不知道出动了多少宫廷御医,但对舒洱沄的寒疾束手无策。
后来天子让人推荐坊间的医官,一时之间来了名不见经传的赤脚医生,江湖郎中,各种大夫,大家你来看看我来看看,最后都无可奈何的摇头。
甚至于有不少人断言舒洱沄活不过十八岁,但某一日,某人建议舒洱沄去坊间走走,大概也是机缘巧合,舒洱沄遇到了云游的无名医官。
那人一路给人看病分文不取,很快就闻名遐迩,但谁也不知道究竟他叫什么名字,他带着一个小女孩,那小女孩在给爹爹打下手,父女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
对这多少人都断言不可能疗愈的疾病,那郎中不过给他留下了一帖药,传授了一段五禽戏,她的病根就拔了。
真是完全不可能的情况下,有人给了他可能。
后来舒洱沄凭记忆将恩公画了出来,他只知道恩公是东胜国人,让细作携带了画卷到东胜国来寻找此人,后来反馈到的消息说此人很可能是东胜国的御医季胜平。
尽管两个人看起来如此驴唇不对马嘴,但也有人弄到了关于季胜平的画像,最为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季胜平也有一个很喜欢医的女儿,那女儿就叫季春璃。
舒洱沄立即安排人紧锣密鼓的明察暗访,但哪里知道线索查到去年一切都断了,季胜平竟因治死了嫣然公主而全家获罪了,不但自己被杀,连女儿也流离失所。
如此一来更是更不能证明了,这也是舒洱沄到东胜国来的另一个缘故。
最近他到皇宫,蓦地看到了季春璃,似乎发觉季春璃和那小丫头一般,她笑起来很明朗,很有宁静致远的感觉,甚至于连名字都一样,但却没有人证明季春璃就是季胜平的女儿。
季春璃的一切都被萧祁煜的巧手天衣无缝的安排过了,她拥有自己的家庭和爹爹,娘是生意人,爹爹是个不怎么出名的医者,调查进行到这里彻底进入了死胡同。
“那季春璃呢?谁在害她,她一个医官怎么就牵涉到皇宫的夺嫡之战了呢?”
“殿下,”那太监语调很缓慢,“有人存在,对某人来说就是一种错误,就是一种威胁啊。”
的确如此,有的人活着本身就是错误。
就在此刻,外面一个侍卫眉飞色舞进来,“报!世子爷和季春璃回来了,说遇到了追杀,两人看来并无大碍。”
舒洱沄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邪佞的目光盯着跪在地上的太监,“你安排人好生调查一下这个季春璃,最近,也保护保护她,不要让不稂不莠之人伤害她,目前不管她身份是怎么样的,谁企图伤害她,”舒洱沄用力拍案,“斩尽杀绝。”
萧祁煜和季春璃回来了,两人去拜嘉定皇帝了,天子倒是想不到他们还能死里逃生回来,“究竟怎么一回事?”
萧祁煜将遇刺以及和春璃各种逃离的事都说了,皇上也准备偃旗息鼓,不予追究,刺杀一事竟不了了之。
春璃依旧回到了本来的位置,这日去酒案应后,发觉应后很焦虑,春璃忙道:“娘娘不要担心,孩子的胎位很正,此刻已这么大了。”
看应后一点开心不起来,春璃从旁边的盒子里将一根人参拿出来,“娘娘,这就是您的孩子,如此大了呢。”应后盯着那人参看了看,喜欢的抚摸着,果真转悲为喜,就如看到了孩子一般。
“春璃,本宫的孩子已这么大了吗?你没有欺骗本宫?”
“春璃怎么敢欺骗您呢,只娘娘身怀六甲,一点都不能伤心,这对孩儿是不好的,临喜临怒还要看娘娘的风度和涵养,知道了吗?”尽管春璃也知自己不该用这种老气横秋的过来人的语调去说她,但说真的,稚子无辜。
无论爹爹的事和应后有没有关系,春璃都决定保这一胎,她是干干净净之人!
应后听到这里,骤然点点头,对季春璃,她凭空里又多了不少的信任。
春璃依旧如常还伺候应后饮食起居,一点不变。或许,女子再怎么看是刚强,内心也都是软弱的。
今年的秋围草草了事,压根就没有和去年一般出个榜单,这也好,免了不少攀比。萧子焱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在马车上恨得咬牙切齿,旁边几个人一般敢怒不敢言。
“这么好的机会说浪费就浪费了,将来呢,又将怎么样呢?真是岂有此理!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不但没能将季春璃和萧祁煜除了,反而是让他们损兵折将,此事说出去也的确有点让人汗颜,旁边那一群人并不敢说话,各个噤声。
“秋闱的事还没有结束呢,也该留意点儿。”萧子焱怒冲冲看了看旁边那几个人。
“卑职等一定会注意,一定会注意啊。”
第七十九章:铁人高德楷
但另一边却春风得意了,那算计的事过去了,春璃也早将一切都忘记了,从秋围到东胜国中京,路不十分长,崎岖极了,应后闭目养神,手始终放在小腹上,似乎随时随地都有人会谋害腹中胎儿。
自怀孕后,应后变成了一个疑神疑鬼之人,她对什么都不放心,但对春璃和眉寿却是个例外。
春璃唯恐应后神经紧张对孩儿不好,找了一本书给应后看,顺道儿自己在马车上也看书,应后看春璃在聚精会神看书,笑道:“你在看什么呢?”
“不过一些苗人的典籍罢了,倒是很有意思呢。”如若春璃将这图文并茂的书当做秘密和宝贝,人人也自然而然会看作秘密和宝贝。
但春璃完全平常心对待,甚至于主动拿给应后看,应**着那本书看了看,只根据俄头大如斗。
“我朝开科取士,应该有个女科了,如春璃你一般的人都该入朝为官,谁说女子不如男呢?”应后随随便便一句话倒是惹了春璃不少的遐思。
是啊,如若有女科岂非更好?如若有女科,是否她可通过这个方式来延揽人才呢,应**着那本书看了看,“这天蚕是什么东西?”
“娘娘,大概是蛊虫之类的了。”
“哦?”应后竟一点不意外,“听说苗人都会做蛊虫,那可厉害极了,也不知道真真假假。”
“不过传说罢了,以讹传讹竟连娘娘也蒙骗了过去,如若果真能控制人心,那还得了?”其实春璃对蛊虫一道儿是敬而远之的,传闻?传说?传言?
不,那是确有其事,季春璃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年幼的时候,爹爹就接诊过一个被蛊虫控制了心脉的人,那人疼的死去活来就地打滚。蛊虫有自己活动的规律和行为,但蛊虫安分守己在人身体内部的时候,此人看起来和正常人并没有什么区别,然而蛊虫一旦在特定的条件之下苏醒,那一切就另当别论了。
她眼睁睁看着一条碧绿色的虫子闪烁了莹莹之光,在那人眉心不同的活动,那人痛苦不已死去活来,爹爹有一种办法克制住了蛊虫,但也仅仅是推迟了蛊虫作祟的时间和频率罢了,那人不过三年就死于非命。
这一切季春璃亲眼目睹,听到“蛊虫”两个字,倒是让季春璃不寒而栗。
此刻颠簸的马车上,春璃提出了自己的诉求,她本不是转弯抹角之人,而应后呢,在怀孕期间懒得费心思,自然希望季春璃直来直去,有什么就说什么。
春璃道:“娘娘,我们回宫去当将秋闱一事弄下来,延揽人才是必须的。”
“这第二,娘娘,春璃需要一个独院,最好在外面,掩人耳目。”春璃将自己独居的各种好处都说了,应后一听,既不耽误春璃继续照应自己,也不损害任何人利益。
其实也是把一毛二利天下的事,按理说春璃做了女医后本就该开辟个独门独院出来,她柔媚的点点头,“此事交给本宫去做就好,你且不要着急。”
“多谢娘娘。”春璃点头。
眼看着就要到东胜国的帝京了,日色却已阑珊,就这短短的一段距离却不能立即回去,沿途已有人迎接,“卑职高德楷,九品芝麻官来迎驾,吾皇万岁,娘娘万福,皇子们纳福。”
进入启夏门后,一个老学究模样的人带了一群人来迎接,他的背后是一群皂隶,那人脸色黧黑,直挺挺的跪在了众人面前。
在他背后还有一群人,这一群人看起来犹如逃难的饥民似的,春璃鲜少在帝京看到这鹑衣百结的组合,倒是不觉得多看了两眼。
那高德楷是个一身正气之人,他和其余人行礼完全不同,他的态度不卑不亢,一点谄媚和巴结的意思都没有,整个人高风亮节,虚怀若谷。
他的脸色很黑,但却给人一种端庄稳定,春璃落了帘子,应后嫌恶的皱眉,“这群人这么一迎接,想要回去就更遥遥无期了,春璃,本宫就想不清楚了,他们都是七品芝麻官,为什么竟吃的比本宫还好。”
“去年,有人迎驾,本宫和皇上到了别院,那人院子修筑匠心独运,席间送了蜂蜜燕窝过来,偏那日没有蜂蜜,本宫说找点儿冰糖就好了!但此人却道:卑职等寻常也还用蜂蜜吃呢,娘娘金枝玉叶,自然是要吃蜂蜜的了。”
“后来,”故事讲述到这里,应后嘴角上翘,握住了春璃的手,语声依旧温雅,“春璃你猜一猜怎么样?”
“那人被皇上杀了头。”季春璃道。
“季女官果然聪明绝顶。”旁边的眉寿附和的一笑,春璃自然知道那人被杀头了,并且死状一定不怎么好。
她更知道,杀那人头并非因为那人贪污受贿,而不外乎因此人享受的竟比帝王还要好,那是不适宜的。
此刻,珠帘翠幕掀开,嘉定皇帝缓慢睁开龙目,盯着那高德楷看了看,他从上到下的打量,竟发觉这高德楷穿着一双连大拇指都露出了的鞋子。
看到这里,皇上冷哼了一声。
“高大人已穷到揭不开锅了吗?竟连鞋子都破了,你虽是个七品芝麻官,但话说回来你也该更换一件得体的衣裳,毕竟你今日迎驾!亦或者说去年玉大人的事牵动了你的肝肠,你如今是故意如此吗?”
“下不为例吧,今日朕还要回去,就不迎了。”皇上看到这高德楷的造型都够了,怎么还去他府上盘桓。
“起驾咯。”
听天子这意思是要走了,高允之这狗腿子立即冷哼了一声,马夫催马儿准备离开,銮铃已被风吹的响起来,但孰料高德楷一点不给嘉定皇帝面子,他上前去跪在了皇上面前,“皇上,我们是来告状的啊。”
要不是马夫勒住了马儿,那高头大马几乎要踩在高德楷的身上,嘉定皇帝倒是没经历过这个。
“稀奇,你要告状你好好儿到朝廷告状,难不成朝廷不会处理吗?如今你在半路上告状了?”嘉定皇帝龙颜震怒,瞳眸里燃烧了一蓬火焰。
只可惜那火焰一丁点儿没能吓唬到高德楷,高德楷深吸一口气。
“皇上,末将是七品芝麻官啊,末将人微言轻,怎么可能将状纸送到龙庭去。”
“大理寺卿呢,朕在三省六部设了不少的职务,难不成他们都是吃干饭的吗?你如今是越级了,区区芝麻官自然不懂这个,罢了,朕今日刚刚秋围回来,不适宜兴师动众,更不好伤你,你退下吧,有什么冤情,你找了大理寺卿去聊。”
“皇上,”那高德楷跪在了马儿面前,“今日这状是无论如何都要告了,不告不成。”
“哎呦,高大人口气好硬啊,这是要威胁天子了?”高允之从马背上跳了下来,靠近了高德楷。
高德楷依旧跪在地上,他的眼角视线看到了高允之衣裳上的江崖海水纹,但却对高允之这阉竖视而不见,尽管他知高允之很厉害很厉害。
“起来吧,万岁爷那边的意思还需咱家给你重复重复吗?既已全知道了,该怎么样还是按照既定的流程来,是不敢行差踏错的,仔细脑袋呢。”高允之阴测测的笑了笑,眼狂妄极了。
但高德楷很“刚”,一点退避的意思都没有,整个人好像野兽一般雄健,就那样狠狠的跪在他们面前。
第八十章:得意得人
两人四目交投,高允之企图用阴狠的视线吓退高德楷,但显然高德楷一点不惧怕。
季春璃这么一看就料定了高德楷有冤情,她从高德楷这模样也看出这是个了不起的被黎民百姓拥戴的父母官,更看出了高德楷这一身破烂衣裳其实就是最好的一件。
高德楷几乎在用命和皇族对峙。
后面马车里的萧祁煜也看到了高德楷,虽然距离有一点远,但高德楷的嗓音很洪亮,以至于每个字都准确的送到了他的耳中。
“这高德楷是什么路数?”萧祁煜问旁边的太监福生,再看到高德楷第一样的时候福生就在参阅他们那一本书了,里头记录了不少的东西,朝廷内人事构架更是一清二楚。
“回王爷,这高德楷是嘉定二年考取的进士,之前做过庶吉士,按理说也是个好官,但因弹劾的人太多了,被众人孤立了,后来情况不好了,被众人联合起来陷害,然后被天子贬到了不毛之地。”
“那是个叫兰考的地方,那地方天光一碧如洗,万里无垠全部都是晶莹剔透的黄沙,这高大人在那地方栽了九百亩的胡杨林,一时之间解决了不少国计民生的问题,朝廷考其功绩,”福生握着书卷看,又道:“上个月十九号才刚刚从兰考回来。”
“一回来就不甘于雌伏了,继续闹事吗?”
“此人不会做官,”福生冷笑,“在朝廷里做官就要同流合污,众人皆醉我独醒那自然是要不得的。”福生经历的事情多,将不少达官贵人宦海浮沉的历史都看了个一清二楚,因此批评了一句。
“是个不可多得人才。”萧祁煜掀开帘子看了看。
“这里的人叫她高龙图,说这高德楷仗义执言很有当年龙图阁大学士包青天的遗风。”福生如数家珍,那册页里头的内容也接近了末尾。
萧祁煜为其闭合,“知道了,现如今本王求贤若渴,你看这高德楷怎么样?”
“中!”福生笑了笑。
就在这时候,萧子焱瞅了瞅萧祁祯,按理说是萧祁祯该处理疑难杂症的时候了,但萧祁祯却不动如山,在父皇的气头上,萧子焱也不敢越俎代庖。
但他保持沉默事情就陷入僵局了。
他反反复复的思量,咳嗽了一声下了马车,“你那事直接找大理寺卿就好,莫要在这里带人脑,龙辇也是你阻挠的,就此别过吧,高大人。”
“皇上!卑职就要状告那独夫民贼大理寺卿啊。”这句话语出惊人,本以为高德楷话到这里就罢了,他老人家一口气叫出了自己准备状告的不少人名头,那一个个都比他官阶高不少呢,且那一个个都是萧子焱的人,萧子焱听到这里大怒。
他拂袖道:“荒谬!你怎么能疯狗一般乱咬呢,来人,叉出去!”
那启夏门原本是车来车往人流如织的地方,高德楷之所以在这里“迎驾”(亦或者说挡驾)其目的就是引起群众的注意,此刻众人盯着他在围观,萧子焱虽然下了命令,但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士兵竟不太敢上前将其“叉出去”。
看到这里,皇上回头瞅了瞅萧祁祯,萧祁祯这才想到了什么,“父皇,此事需要处理。”
皇上嗟叹了一声,萧祁祯啊萧祁祯,皇后日日在朕耳边念叨你好,念叨你与众不同,如今朕算是彻底看出来了,你好在驽钝!
就在此刻,季春璃在应后耳边嘀嘀咕咕了两句,那应后淡淡一笑,纯澈的眸闪过一抹自信的光,真可谓神采飞扬。
接着,应后的马车逐渐靠近了龙辇,她掀开车帘,丢给高德楷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那高德楷安安静静跪在地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纹风不动。
“皇上,此事里头大有蜷曲,依臣妾看,这高大人是的确委屈,不如让煜儿处理处理,一来看看煜儿的手段,二来也听一听究竟高大人有什么委屈。”
“罢了。”嘉定皇帝早有让萧祁煜处理的意思了,春璃先建议给应后,应后接着建议他给嘉定皇帝,此刻事算一锤定音了,嘉定皇帝回头,“萧祁煜,朕将此事交给你处理,定要处理的一干二净,朕就在此间旁观。”
“儿臣一定不负众望。”萧祁煜早等了许久了,此刻上前去,他将高德楷搀了起来,“高大人有什么冤屈有什么证据,直抒胸臆就好,说吧。”
那高德楷为状告某人、某某人早准备了小半年了,他无论是人证物证都充分到不可思议,以至于才一开口,众人就叹服。
“抓!”第一桩,是个卖官鬻爵的事情。
在坊间只需要拿出一定的钱财找专门负责这项的人,官就满打满算了,这行为叫“捐官”其实也屡见不鲜。
那收取了钱财的人已被抓了过来,结果一口气咬出来不少人,萧祁煜继续下令“抓!”接二连三众人都到了,该抄家就抄家,该处理就处理,一时之间杀了个血流成河。
萧祁煜的眼皮都没有眨巴一下。
第二件是官员强抢民女一事,萧祁煜继续处理,拿到了证据后按照律法来,大家这才发现原来萧祁煜多年都在韬光养晦,对这《嘉定律法》萧祁煜简直倒背如流,往往不需要任何人查阅和提醒,他这边已非常准确的“照章办事”了。
民众再也想不到他们的事情不但会得到解决,且还解决的如此快,接下来的一些事都得到了解决,前前后后浪费了一个时辰,等一切都解决完毕,萧祁煜回目看了看嘉定皇帝。
嘉定皇帝眼神略有点惊恐,但却很赞赏,他从来不喜欢太悯柔的人,做人君的就要有点狠劲,不合适的人自然要更新换代,“杀戮”往往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方式。
杀戮可起到两全其美的作用,一旦展开了杀戮,民众可安,贪官可慑,一切不言而喻。
“事情已都为高大人解决了,高大人感觉怎么样?”萧祁煜处理事情的手段有点让人不寒而栗,他说完后看了看地上那尸体,身体很多,四仰八叉横七竖八。
他看尸体,就如在看蝼蚁一般,那是漠然的眼神,一点情感都没有。高德楷满意极了,他知道自己遇到了可以深交之人,“卑职还要状告户部尚书和大理寺卿,这户部尚书多年来贪赃枉法欺压良民,卑职这里有证据,但卑职也知此事处理起来将难上加难。”
“所以,卑职情愿配合调查。”
“福生,”萧祁煜道:“从今日开始,让沈将军带人保护好高大人,此事本王处理到底。”
“那大理寺卿?”
“世子,那大理寺卿视律法如无物,多年来坑害了不少人,如今早东窗事发了,卑职这些事情原本就是找他处理,但大理寺卿刘大人从来不闻不问,甚至于还让人威慑民众,说他们如若靠近紫华城去告状,就要杀了他们。”
萧祁煜听到这里,点点头:“本王知道了,但你当街告状也不对,此事也要反省,等会儿到王府来找本王,此刻天子车殆马烦要回去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世子爷千岁啊!”到底是处理好了此事,不然可那高德楷的一句“万岁”可真正来之不易。
没有让注意到此事处理的全程萧子焱的脸色都很难看,他攥着的拳头放开,但又握紧,握紧后再一次放开。
萧祁煜三两下就处理了此事,一时间竟成了佳话美谈,因了此事,萧祁煜的身份也逐渐水涨船高。
不过这这一切都如此厚积薄发,酝酿的慢极了。
第八十一章:有府
回到宫里,应后将集村里的要求委婉的表达给了皇上,嘉定皇帝暗暗点点头,准予。到第二日季春璃从长宁宫搬离,按照祖制,女官在皇宫里也有一席之地,所谓的“搬家”并非笼统的一塌刮子的搬运,而是象征性的、应景的搬了一些生活必需品罢了。
姜容喜看季春璃要离开,准备了大包小包的东西,还将自己的一枚发钗别在了春璃的头顶,那是翠玉的簪子,上坠不少亮晶晶的东西,耀目极了。
“臣下怎么能用这?”春璃言若有憾心实喜之,其实这也是一种表演,至少她不能让她看出自己行为上的不尊重,必要的欢喜还要可圈可点的表示出来。
“也不过是个小小玩意儿罢了,春璃!发钗就是发财的意思,这也是个好彩头,将来你在外面切不可忘记当初我的提携,明白了吗?”
呵呵呵!
原来是提醒季春璃饮水思源、睹物思人呢,春璃自然心知肚明,连连点头,“娘娘放心好了,春璃只是搬家又不是搬离,一切还和之前不一样,不同的是春璃多了一个窝儿,以后为娘娘您效力会更好罢了。”
“本宫知道,为今日你也的确良苦用心,去吧去吧。”姜容喜笑对春璃挥了挥手,季春璃淡淡一笑,对姜容喜行了个礼。
“臣下走遍天下,也不会忘记容妃娘娘,臣下永远都是娘娘您的奴婢。”
“春璃,你……”姜容喜激动极了,用力的咬着嘴唇,那排刷一般的睫毛顿时变得沉甸甸的,一股纯澈的透明泪水猝不及防从眼眶里滑落了下来。
“好了娘娘,不要以泪洗面这是好事。”
春璃得以拥有自己的府邸,那的确是好事,接下来又是好一通的忙碌,第二日下了早朝不少的官员过来送礼物,春璃照单全收,但让紫藤按照那些人的礼物重新做了准备,在他们临走前也都送给了他们。
其实事情操作起来也简单极了,不外乎将东家的东西整顿好送给西家,将西家的东西再送给南家。
一切都弄好了,春璃回身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绿萝,绿萝抱着一把剑,看起来一点不像是掌事的丫头倒活像是个没事找事的江湖人。
“怎么?”季春璃最怕面对绿萝,鬼知道绿萝还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心思。
亦或者说最近她不停的重用紫藤,倒是让绿萝有点伤心了,但在季春璃这里从来都是按需分配,按劳分配。
你有什么本领和特长就去做什么事,她可实在是问心无愧。
“季春璃,你飘了,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几个字儿你竟到底还是忘记了。”
“抱歉,我也没有。”春璃大摇其头,她懒得和绿萝交流,夜幕降临,忙碌了一天的春璃只感觉后背疼,但饶是如此,春璃还不能休息,借口要到皇宫去请平安脉,到了应后这边。
应后笑道:“你有乔迁之喜,本宫这里也该准备东西,礼物是次要的,你随便拿着就好,心意都在这里……”应后分明话里有话,一面说一面指了指心口。
“以后有什么是本宫力所能及的,你说就好了,只要本宫能做本宫没有袖手旁观的,你季春璃的事情其实也是本宫的事。”
听应后这么说,季春璃连连点头,回礼自然也预备了一份儿,其实对她们来说,礼物也的确有点微不足道。
那姜容喜是个多心之人,平日里最喜疑神疑鬼,此刻看季春璃回来,噙着的泪水再一次陨落了出来,春璃为照顾容妃娘娘的情绪,今晚依旧还住在这里。
但春璃人是搬离了出去,但外面却不怎么添置人手,只从皇城带过来了几个太监,第二日夜幕降临,春璃站在庭院给众人训话。
红烛高烧,季春璃也穿着一件大红色的簇新衣裳,自家破人亡后,春璃鲜少这么打扮,此刻那大红色和红烛之光相映成趣,放射出一种美丽妖娆之光。
“我这府上从今日以后,下人们都要听王振和连翘的话,都给我仔细点儿机灵点儿,在我这里做事,做得好有奖!这要做不好,人在这里心不在这里的,就不要怪我季春璃心狠手辣了,那不二之臣会有哦什么结果,将来你们自然会看到。”
“是,是。”众人噤若寒蝉,想不到在皇族面前温吞好像白开水一般的季春璃,私下里竟是这么一种模样。
众人的表情很丰富,但最终都沉默了。
春璃还有话说:“在我这里,看到的听到的,能忘记就忘记,糊涂点的人才长命百岁,这个道理大家在中京摸爬滚打也都是一清二楚的,我就不强调了,管好自己的嘴巴和自己的腿儿,没有什么事情就不要到处乱走。”
“从今日以后,我季春璃好,你们大家都好,我季春璃一旦倒台了,诸位也都去喝西北风。”季春璃蓦地想到了自己的家庭。
是啊,他们本就是依草附木之命,主儿好大家吉星高照,主儿一旦不好,大家全部阵亡,她此刻一脑子都是那一次的血雨腥风。
春璃深吸一口气,就在转身的时候,几个人已窃窃私议,王振眼睛尖,顿时揪住了那几个人,“你们几个明日不用来了。”
那几个太监面色煞白,“公公,公公您饶命啊,我们净身过的,不在您这里听差以后可怎么样生活呢?”
“公公,饶恕了他们,毕竟他们也不容易。”
旁边一个太监仗义执言,春璃瞟了一下那说话的太监,发觉那是个老实巴交的面孔,看到这里指了指他,“站过来。”
那太监不知十倍春璃青睐了,有点恐惧,噤声站在季春璃旁边。
春璃靠近那窃窃私议俩太监旁边,旁边也站了几个太监,春璃为旁边一太监,“这位,刚刚他们在说什么呢?是在责我季春璃法令比较严苛,还是赞美我季春璃坚壁清野,一切都理会的井井有条呢?”
那俩太监中一个道:“大人,老奴耳朵背,他们说了什么老奴是一个字儿都没有听到。”
“你也站到那边去。”
“是。”这太监动作很慢,似乎对一切事情都漠不关心。春璃挑选了这俩太监准备重点培养,一个敢仗义执言,她欣赏他的一身是胆,正气凛然。
一个知道必要的时候装哑巴,这是最好的,春璃将这俩人交给了王振,至于那窃窃私议的人,春璃毫不客气的发落了他们。
今日新官上任三把火,如若连这点小事情都抠抠搜搜优柔寡断,以后如何管理这一大家子人。
但不管怎么说,春璃在这屋子里设定了一个医馆,这医馆却是闲人免进的,连王振和连翘不的准允都不能随意到里头走动。
至于里面的卫生和供给,季春璃自己处理,这是比较危险的地方,她一点不敢马虎大意。
眼看着一个礼拜就过去了,这一个礼拜中春璃府上已欣欣向荣,有那笑口常开的太监被春璃安排到了门口,有那八面玲珑的太监春璃让跟着王振学眉眼高低,有那木讷的,打扫卫生。
春璃对他们一视同仁,并不会因为他们做的事情而有任何区别,在这府上的太监月例银子都很多,春璃也乐意用钱来收买人心。
甚至于必要的小恩小惠就如流水一般没有断绝,这一次众人对季春璃又改观了,相处了一段时间大家发觉季春璃似乎对府上的一切事都漠不关心。
但你说她彻底不予理睬却也不是,谁人没有做好什么事情亦或者什么事情安排的欠妥,她是一下子就能看出来的。
第八十二章:贡院
另一边,萧祁煜接二连三为高德楷处理了不少事情,扳倒了那户部尚书萧祁煜破格恳求皇上让那高德楷做替补,皇上其实比较讨厌高德楷。
但一个高明的领袖都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想要管理这么一个偌大的家国,时常需要如高德楷一般的人,此人可以帮自己处理不少意外和棘手的事情,而她自己呢,手头却一干二净。
高德楷顺利做了户部尚书,而原户部尚书是萧子焱的心腹之人,因了此事,萧子焱和萧祁煜之间的矛盾就如同撕开的裂隙一般,逐日增大了口。
时间过的很快,弹指一挥就到了中秋节,这也是帝京重中之重的事,鸿胪寺那边已在紧锣密鼓的商量将来如何操办了,此事还是应后和萧祁煜负责。
但秋闱也逐渐接近了,天子早准备整改一些因循守旧的条例了,但所谓老虎吃天,没处下爪,如今还将此事交给了萧祁煜。
萧祁煜道自己需要帮手,嘉定皇帝让他随便在朝廷里找人,萧祁煜点兵点将,找了户部尚书高德楷和沈将军以及季女官去处理这事。
春璃无心去染指某些事情,但却也知道此刻是他们延揽人才最好的契机,这日两人来到了贡院。
这贡院在没有监考之前是个可以让人游览的地方,但却仅限于男子,女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到里头去的。
一旦秋闱开始,大家经检查后鱼贯进入,自己随身携带的一切东西都需寄存,利器是绝对不能携带的,众人经过一层一层周密的检查后进入小小的格挡内开始答卷,一切看似天衣无缝。
但实际上漏洞百出,每一年都会有官员提前倒卖考题,已算屡见不鲜,也屡禁不绝。究竟考题是怎么泄漏出来的,到今时今日也是个谜团。
季春璃算是重新走了爹爹以及每一个仕宦之人的必由之路,然而她作为本朝唯一一个女官却没有经历过科举。
她对贡院里头的情况一窍不通,贡院中央是个门,两边是两个小门,一般大家都从中间那个门进入,取鲤鱼跃龙门之彩头,春璃和萧祁煜做寻常人的装扮,两人一面走一面细碎的交谈。
他们两人认识到如今,鲜少有机会可以明目张胆的闲聊,其实说什么做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萧祁煜和季春璃在一起,而季春璃也和萧祁煜在一起,春璃和萧祁煜都是比较缄默的性格,但奇怪的是即便是这一路上没有什么要说的,气氛也并不会因此而尴尬。
两人才刚刚走到贡院门口,季春璃才在参观呢,已经看到一个人疯疯癫癫笑着靠近了贡院门口的旗杆,那人兴奋极了,就如同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娘亲一般一把将那旗杆抱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那人哈哈大笑,笑声诡异而刺耳。
“王兄,王兄啊!”那人一把扯住了一个过路的老者,春璃瞟了一下王兄,发觉被叫做“王兄”的是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已年过半百的男子。
整个人看起来苍老矍铄,但季春璃一思索,爹爹十八岁就会师了,接着就殿试得到了天子的垂青,就爹爹如此官运亨通也还浪费了二十年才做到一品,而眼前这人,鬼知道真正做官后能活几天,而又能为老百姓做几天的事呢?
“你开心什么?瞧瞧你这兴高采烈的模样,莫非你已猜中了考题吗?”
“非也非也啊。”那穷酸哈哈大笑,用力拍击旗杆,抓耳挠腮道:“我刚刚做梦了,我们到一木冲天,仔细一回想梦境里的木头就是这个旗杆啊,这不是出人头地是什么意思呢?我上一届已考过一次了,不过一步之遥,但毕竟还名落孙山,今年这一届势必高中,高中啊。”
“好,好。”那王兄倒是理智的人,没有冷嘲。
之前季春璃就听说过,有人到了六十岁才考取到进士,而那人考了进士后竟疯疯癫癫了,此等事也真屡见不鲜,然而做白日梦的却还是第一次见。
看众人嘻嘻哈哈都在笑,有人开始插科打诨,“几年前我也以为我要中,哪里知道梦境从来是反的,真乃灯笼易碎,好梦难长!”
“哦,怎么说?”
春璃看他们聊的热火朝天,不禁也来了兴趣,笑对萧祁煜道:“我过去给他们泼冷水,即便是开心也为时尚早了,有这个时间不如回家去寒窗苦读的好。”
萧祁煜淡淡一笑,显然那笑容是赞同的,春璃靠近那人,“兄台,你这个梦是个坏极了的噩梦啊。”
“怎么说?”那人不可思议的回头,眼神逐渐惊恐,“小公子竟也会相面吗?”
“非也,这梦境是否一木冲天?”
春璃盯着那人,那人不假思索连连点头,“可不是一木冲天,这不是出人头地的意思吗?”
春璃点点头,但旋即摇摇头,“兄台,木头一冲天是个什么字儿,是个“未”字儿啊,说明您这一届也考中不得,不如早点回去温故知新的好。”
“啊,这、这这、”春璃本就思维敏捷,话也说的谨慎,这么一说,倒是吓到了那人,那人眼神逐渐惊怖,“原来是如此,如此啊。”刚刚给此人还哈哈大笑,但很快就垂头丧气灰头土脸的离开了,春璃笑睨了一下萧祁煜。
她发觉今日的萧祁煜比寻常时候更显玉树临风卓尔不凡,也不知道是这一届的考生比较年迈,还是每一年的考生都如此耄耋,反正萧祁煜一进入人群,顿时哟偶鹤立鸡群之感觉。
春璃欣赏的看了看萧祁煜,正准备靠近萧祁煜呢,远处又有人如遭电击一般的冲了过来,那人和前一个一般哈哈大笑,告诉众人自己也做梦了,“我们到野鸡了,雉鸡,雉鸡啊。”
“所谓衣冠禽兽,文官补服上有飞禽,武官补服上有走兽,看来兄台这梦可比刚刚那一位要好很多呢。”一个人笑嘻嘻的调侃。
春璃唯恐他们这样以不切实际的梦境臆测未来会荒疏了学习,急忙过去给那梦见了“雉鸡”的人也泼冷水。
“兄台,这也是个坏极了的梦啊,雉鸡是什么?是吃的啊,就是“野味”,兄台和刚刚给那一位万变不离其宗,野味就等同于也为啊,啧啧啧。”季春璃这一席话说的那人面红耳赤。
结果非但没能说服那人,反而让那人恼羞成怒了,那人气喘吁吁凑近了春璃,竟然握着拳头就要锤击,还要萧祁煜一把将那飞来横祸攥住了。
“君子动口不动手,兄台这又是几个意思?”萧祁煜眼神不怿,他的保护欲在这一刻忽然被激活了,别说对面飞来的是一个铁拳,就是戈矛,是千军万马似乎他也会在第一时间保护在季春璃面前。
那是一种本能,一种默契。
春璃看向萧祁煜,竟感动极了,一股柔情顿时变成了成千上万的暖流就那样锲而不舍的流到了心田,春璃被这淙淙的温暖彻底包围住了。
“当你面不要乱说,这贡院门口也是能胡乱说话的地方吗?真是讨厌极了,起开!”那人气鼓鼓的推了一把季春璃。
别看季春璃身板小巧玲珑,但却纹丝不动,如一枚铁钉钉在了地上,如此根深蒂固,那人瞪圆了眼盯着春璃看了看,发觉季春璃的眼神有点不符合年岁的凶狠与戾气,竟好像鹞鹰和毒蛇一般,看到这里,他恐惧的后退,怏怏不乐的去了。
“也不知道是谁在胡说八道,读书人不论是吗黄道黑道,还是好好儿读书才是人间正道。”季春璃叹口气。
她这一语既出,众人哗然,有人立即给春璃鼓掌,自然了,也有人喝倒彩的,但季春璃压根不予理会。
第八十三章:财神闹
两人进入贡院才里头视察了一圈,那负责接待两人的叶大人老早就在等他们了,但左等右等都不见。
此刻春璃却看到了那叶大人,那叶大人就犹如个大虾米一般弓着腰,一派如临大敌的模样。
他的背后站着一个同样着急的下属,两人伸长脖子就犹如大白鹅一般,二人盯着远处在看,春璃和萧祁煜早错过了他们。
一股风将他们的交谈声吹到了季春璃的耳朵里,一个道:“王爷和季女官究竟在哪里呢?左等右等都不见,哎。”
“早就说出门了,耐烦耐烦,再等一等吧,还能怎么样呢?”那另外一个无可奈何的叹口气。
季春璃凉声道:“如若让他们接待我们,我们能看到什么?我们能看到的就是他们给我们看到的,但却不是我们想看到的。”
“是。”萧祁煜似乎并没有在听季春璃的话,但这一个“是”字儿,却表示出了萧祁煜的立场。
两人进入贡院,左顾右盼好像好奇宝宝,其实进入贡院的每个人都很好奇,春璃和萧祁煜各处都看了,两人感慨万端,此刻过了一簇庭院,萧祁煜有点累了,在前面休息,春璃急忙凑近去伺候。
“这贡院可真是大啊。”萧祁煜摸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其实春璃也深有同感,连连点头,看季春璃在点头,萧祁煜又道:“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有问题的地方。”
“至少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什么问题。”季春璃可并没有完全接受萧祁煜的话。
两人枯坐了会儿,忽然听到外面有惊天动地的喊声,似乎隔着墙壁还能听到焦急的脚步声以及兴奋的喝彩声音,萧祁煜感觉奇怪,丢给季春璃一个眼神。
春璃早修炼到心若冰清了,此刻饶是外面有声势浩大的闹腾,她也面沉如水。实际上自从那一日半夜成万凌带着一群人到春璃家抄家以后,各种任何声音都再也不能惊动春璃了。
两人很快出了门,长街上热热闹闹,人来人往,春璃和人们擦肩而过,大家行色匆匆,仔细一看,人流朝着两边会和而后分开,而后再会和。
人群变成了一股一股的流水,接着季春璃看到了迎面走来的一群人,当先两人一左一右竟抬着个财神爷到了,左边那人是个年轻人,此人孔武有力红光满面,虽已经是**月的天气了,但那人穿着一件单衣,看起来身体很好。
那人的衣裳破旧极了,简直不忍目睹,但那衣裳虽然补丁啰补丁,但衣裳却浆洗的一干二净,初初一看会给人一种穷酸的体现,但习惯了后竟会感觉生舒适,就好像那鹑衣百结才是给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而换做了其余的衣裳,似乎反而不能体现那人风度。这小伙子看起来很年轻,拥有和萧祁煜一般的浓眉大眼,似乎他的脾气不怎么好,剑眉两边似乎习惯性的在耸立,怎么看着买好像两把刀。
凭良心说,这人不但长相不差,甚至于还比不少男子看起来好看。
他脸上的五官都棱角分明,尤其是那雕刻一般的嘴巴,那挺立起来的鼻,看起来都好极了。
季春璃这一眼将那人看了个一清二楚,但那人的视线却高傲的看向远处,季春璃此时此刻并不知道,这个叫“郑邱意”的男子,在未来的多年里会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之一。
而春璃也不知道,那男子右手边一个中年人,也将成为自己的得力干将,并且一陪就是忠心耿耿几十年。
春璃眼盯着对面人,发觉那年轻后生郑邱意旁边的男子瘦削极了,面容清癯,好像多日都没有好生吃东西了一般,两人驾着财神爷就朝着贡院来了。
“啊!真是好玩儿,郑邱意,你和裴炎这可闹得很好。”
“我从三年前就被取消了考试资格,如今我这么一闹都是为你们,同侪们你们要理解我啊!贡院的贾秋来大人和叶大人认钱不认人,谁给了钱他们就更换谁的试卷,那都是我们呕心沥血的作品啊,就那样轻而易举的送给了别人。”
季春璃和萧祁煜一点阻挠他们的意思都没有,两人已逐渐靠近,春璃也看清楚了那中年人的模样。
此人是中年文士,头顶带着一枚淡绿色的方巾,整个人大概只能用一穷二白来形容了,但此人穷的高风亮节有骨气。
“裴炎你也来闹啊,你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是这么一回事?郑邱意的考卷被人换了,那人前年就胜任愉快补缺去了,我们却还在这里“寒窗苦读”呢,我的名次也给狗官修改过了,三年了,今日我一定要闹一闹出一出口中的恶气。”
春璃之前就听说过贡院这群人很乱,有那胆大包天的竟会泄漏考题,更有那如眼前事一般的譬如某人高中了,但事到临头这人的考卷却被人修改了姓名,以至于下来的荣耀竟和此人一点儿的关系都没有。
这样的事情其实也屡见不鲜,但不少人吃了亏后选择忍气吞声,鲜少有人竟要来闹一闹,按说这郑邱意和裴炎还没有被取消考试资格,两人今年再接再厉就好,谁想得到那两人竟搬运了个财神爷来闹腾。
“是啊,贡院里的太爷们,你们认钱不认人,这等事情如若年年都发生,还要不要我们活下去了,学子们,大家要将事情搞清楚啊,我们辛辛苦苦寒窗苦读,不能让有钱的人顶替了我们啊,我们读书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出人头地吗?”
那裴炎的号召力倒是很厉害,一会儿后一群人就围在了他的背后,有人跃跃欲试,有人已抓住了木椅子,“算我一个,算我一个。”
众人都闹腾了起来,贾秋来和叶大人坐不住了,季春璃一看,原来这贾秋来和叶大人就是伸长脖子在贡院门口等他们的人。
“闹什么呢?你们有证据吗?就在这里胡搅蛮缠,还有你们,都不像考试了吗?来人,给我记下来这几个害群之马的名字,取了他们今年的考试资格。”这边这么一说,背后一群人已走了出来,眼看着冲突就要扩张了。
此刻萧祁煜丢给了季春璃一个眼神,接着萧祁煜已挺身而出站在了两人和众人之间。
“叶大人,贾大人,他们既闹到了这里没准儿果真有冤屈,如今您不帮他们澄清也就算了,怎么滥用职权说取消他们的考试资格就取消呢?考生多少年寒窗苦读,岂非因了你这一句话就一切都付诸东流了?”
萧祁煜的声音很大,这句话说完,众人同仇敌忾都开始嚷嚷起来,“是啊,老爷们,如今是你们在蛮不讲理,是你们啊。”
“大人们,还请大人们切不可如此徒乱人意啊。”
“说!究竟你们了人家的银子没有?你们如若不做贼心虚,你们怕什么呢?你们?”
旁观者都有自己的意见,大家都嚷嚷起来,看到这里季春璃也跟在了萧祁煜背后,众人虽然不知萧祁煜究竟是什么人,但他的话和他们是同一个立场。
他虽然一穿着一件简单的寻常的衣裳,但那种天潢贵胄的气息已扑面而来,带给人一种直接的震撼。
所谓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那贾秋来瞅了瞅萧祁煜和季春璃,虽知他们似乎比一般人与众不同,但整体上也不过将他们看作了略比一般人情况好一点的世家子弟罢了。
众人面面相觑,那贾秋来道:“他们本就在胡搅蛮缠,看公子爷这模样也是读书人应该也分得清楚好歹,人家丁大人已做官去了,你们今日拈酸吃醋说我更换了考卷就更换了?那么请问诸位,怎么样去证明呢?”
第八十四章:官意
这样一说,大家止呕怕哑口无言了,果真,众人的视线汇集到了郑邱意的身上,那郑邱意已怒,“我自己的文章我自己自然一清二楚,我此刻就可背诵下来用来证明,那去年的一篇文章“何以平胡”本就是我的作品。”
“那文章已流通了,你现如今倒是要张冠李戴了,怎么就是你的作品呢?如何就能证明呢?”
“书法,既然作品不能说话,那么让书法来证明!”这郑邱意倒是思路清晰的很,他一面说一面将一张纸拿出来,“这是丁大人的字儿,这次朝廷的公文,诸位看看。”
他拿出了一张公文内的字儿,下面的落款果真是有丁显,“如若你心里头没有鬼,你将三年前存档的文章拿出来,我在哪里有修改,在哪里有增加都一清二楚,我可原封不动默写个一模一样的,到时候要你哑口无言。”
“胡搅蛮缠,那存档了的东西是我一个芝麻官能要求检查的,你以为我是世子爷呢?”那贾秋来不准备处理郑邱意的事了。
接着看向裴炎,“你老人家高寿啊,你如今都年过半百了,也来和年轻人老夫聊发少年狂呢?”
“我的卷子也被你这猪狗给更改了,当日考试完毕我在客店不小心听到了点儿闲言碎语,有人花钱到里头去挑卷子去了,文采飞扬谁就倒霉,那人用十五两银子买了我的卷子啊,而我自己的卷子呢,却是一个名不见经传之人的赝品,此刻我找谁击鼓鸣冤去?”
“哎呦,那你也有证据了,对也不对?”
“自然有,那人现如今也做官儿了,但我却不能将那人的名字说出来,以免他灭了我的口,贾大人,你们不能年年用金钱来衡量名次,只要你贾大人和叶大人回心转意,今年好生按照规矩来做事,我的事就一笔勾销了,我以后也不考取功名了,一切到此为止又能怎么样呢?”
春璃一听,发觉此人竟有割肉喂鹰的广博胸怀,他的意思是,只要此事能水落石出,或者只要他们能稍微收敛收敛,他竟可以舍弃考试资格。
要知道,每个读书人都想要出人头地,而熬到了五十岁还孤苦伶仃一穷二白的人更希望接近自己的理想,完成治国平天下的抱负。
此刻,这人竟情愿舍弃自己拥有的一切。他在为众人搏,他明明可以不予理会此事,但却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做了赌注,春璃看到这里,倒是开始欣赏起来此人。
一开始,萧祁煜和春璃都感觉这两人在无理取闹,但等他们听的多了,却发觉这两人在不平则鸣,不过就是行为有点过激罢了。
季春璃再看裴炎,发觉他面上的皱纹竟也亲切极了。
“列位,这两人说的都是齐东野语,贡院里头的确有这一类的事情发生,但其余人我是不清楚也不敢保证的,我贾秋来第一个不收任何人的钱,至于叶大人也和我一般两袖清风,你们放心好了,此事子虚乌有,我拍着胸脯给众人保证。”
众人听到这里,倒是不知该相信郑邱意和裴炎,还是该相信贾秋来等人,这群读书人本就没有什么主意,一时之间左右徘徊,也不知究竟站在郑邱意后面好还是站在贾秋来身旁好。
其实季春璃也不敢彻底的相信事情就如郑邱意说的一般,但此刻她宁愿选择相信郑邱意,毕竟他是那样言之凿凿。
而郑邱意也知道这样闹事势必会引来骚动,身败名裂还是轻的,深牢大狱也有可能会蹲,春璃既答应了处理秋闱一事,自然不能视而不见了。
如若贡院内果真如郑邱意说的一般乌七八糟,那么东胜国将会有多少人怀才不遇将会有多少人瓦釜雷鸣?
“我支持他们。”春璃站在了两人背后,她的声音虽或者已出卖了身份,但她却一点不在意,好在此刻众人都没有将注意力凝聚在季春柳的声音上。
春璃起了表率和带头作用,她这么一选择立场,背后的人开始分流,有人也陆陆续续站在了背后,那贾秋来丢给部下一个眼神,接着一个灰头土脸的笑堂倌靠近了春璃。
“公子爷,公子爷,大人的意思,您笑纳,笑纳啊!”季春璃看昂仁涎皮赖脸的靠近了自己,接着将士们东西塞给了自己,春璃用力一捏,发觉是银子之类的。
此刻她固然明白了,这贡院果真是财可通神,果真是金银珠宝的天下,那堂倌满以为季春璃会收钱。
贾秋来的眼死死的盯着季春璃,他这几年过来之所以敢明目张胆的去收取钱财,被人贿赂完全是因为他清楚学子们的特性。
这群人别看平日里很能闹,一旦事情果真滚雪球一般变大了,大家顿时都没有了主张,很少有读书人和郑邱意和裴炎一般的。
“什么东西?”季春璃可不给贾秋来面子,她一把握着银子丢在了地上,一把扼住了那准备逃之夭夭的人,大太阳底下一枚白花花的银元宝好像青蛙一般在地上弹跳了一下,众人的视线顿时围了过来。
那贾秋来想不到季春璃竟是这么一个油盐不进的家伙,眼看着银元宝落在了地上,表情变了几变,他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此刻指了指地上的银元宝,“那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呢?污蔑我买通你和我们站在一起吗?”
老天!想不到这贾秋来很是厉害,他先发制人竟来了这么一句,春璃诧异极了,“这明明是他刚刚给给我的银子,大人不是想要我站在你们背后不要支持他们吗?只可惜我季某人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这不三不四的事是决计不会去做的。”
听到这里,贾秋来怒道:“荒谬,我那管家一靠近你你就预谋好了谋算我们,此刻东窗事发了竟一股脑儿都推到了我们身上,来啊,给我拿下!今日你们都无法无天了,都拿下。”
这贾秋来也有点威信,此刻这么一叫,不远处巡城的武侯全部都走向了这边,那群武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靠近离开郑邱意和裴炎。
之前支持他们的人就少之又少,此刻看到一群凶巴巴的巡城武侯到来,支持他们两人的人就更犹如凤毛麟角。
其实也完全可以理解,所谓民不与官斗,他们这群普罗大众并不敢和官员斗,一旦有问题,情况将糟糕到不可思议。
“拿下!今日这郑邱意和裴炎聚众闹事,这几位糊涂虫也在这里闹腾,都给本大人拿下,打断他们的下半截。”那贾秋来准备先发制人,他这么一开腔,武侯的首领看了看地上的财神爷知道是一场冲突的肇端。
最近朝廷将工作重心都放在了秋闱上,如今在贡院附近出了这等莫名其妙的事,他们自然有权利去处理和斡旋。
春璃看这群傲慢的武侯到了,暗忖,到底该不该亮出身份来,她极快的和萧祁煜交换了一下眼神,萧祁煜却始终不动声色。
接着那武侯就靠近了季春璃,“你这读书人好不晓事,帝京乃通都大邑,是你们这群小喽啰闹的地方吗?”那人话间就伸手,结果手才刚刚伸出去萧祁煜这边就发声了,他的声音犹如微风振箫。
他那清朗之声好像丢在水面的石头一般,打开了一层一层致密的涟漪:“慢着,在我看来,郑邱意和裴炎是很有道理的,难道今日就要“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了吗?”
第八十五章:二人改令
眼看着季春璃已堕入劣势,却哪里知道因了萧祁煜一句话劣势变为了优势。
贾秋来一味想要息事宁人,按理说读书人谁不喜欢钱啊,他们不都穷酸的厉害?哪里知道这群读书人里果真竟有分文不取的。
此刻贾秋来说污蔑就污蔑,季春璃面对栽赃陷害竟还有点无计可施。
“我刚刚亲眼看到他给这位先生塞钱了,大家谁看到了也做个见证啊,今日这贪赃枉法事如若不闹腾个明白,以后我看我们也不必考什么科举了。”一个人愤怒的攥着拳头,声音冷厉极了。
众人听到这里,转眸看向那人。
结果,接二连三有人说自己看到了刚刚那“私相授受”的一幕,鬼知道他们看到了没有,季春璃看了看旁边的郑邱意,发觉郑邱意的眼里蕴出悲伤的阴郁的光火,他的眼睛看起来竟比一般人的眼睛还要明亮不少。
再看旁边的裴炎,裴炎似乎被感动了,被鼓舞了,眉峰在跳动着。
春璃一言不发,众人面面相觑了会儿,那贾秋来恼羞成怒了,“抓起来,都给我抓起来,他们都是刁民。”
所谓“擒贼先擒王”,此刻只要给季春璃和萧祁煜个迎头痛击,其余人那边都没有什么。
那贾秋来怒吼了一声,武侯自然是听贾秋来和叶大人的话,众人握着武器就靠近了那一群文弱和季春璃,春璃立即挡在了众人面前。
“你们做什么呢?”
“你们捣乱科举会场,取消你们几个读书人的考试资格,轰出去。”
“贾大人确定要这样做吗?”就在此刻,萧祁煜问了一声,他的手掌摊开,一枚圆润而晶莹的白玉已躺在了手掌心,那白玉一面镌刻了双龙戏珠,一面有“既寿永昌”的字儿。
在东胜国,器皿上的铭文以及某些图腾都不是任何人想要用就能用的,天子用五爪金龙,次天子一等的用“四爪金龙”,那人看到这里顿时如芒在背,至于旁边的叶大人,那叶大人是个最喜贪赃枉法之人,此刻看到玉佩,只感觉头晕目眩。
“大人还要裁决他们吗?”萧祁煜在笑,那笑美丽极了,那笑可催开枝头四五月的春花,那分明是温暖的笑,但却带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恐惧感。
“大人!”
萧祁煜还没有说话呢,他旁边多出了一双手,那是骨骼粗大而刚硬的一双手,那手分一左一右在两人肩膀上用力的拍了一下,贾秋来顿时哎呦了一声,至于那叶大人,此刻面如死水跪在了地上。
众人看到这里,都知道来人身份不凡,都盯着萧祁煜看,真是海水不可斗量啊。
“大人自己看着怎么办吧,我在这里休息休息。”萧祁煜在那边“休息”去了,他休息的时候沈寄和沈离已送了板凳过来,季春璃看萧祁煜“二大爷”去了,自己连忙也追了过去。
那众人到此刻还不知究竟萧祁煜是什么人。
至于贾秋来和叶大人,他们两人面面相觑了会儿,似乎想要求助对方,其实他们两人都泥菩萨过江了。
“叶大人?贾大人?这郑邱意一事,是有没有呢?”
此刻,贾秋来只能硬着头皮胡言乱语了,他可不能让人看出自己的本来面目,曼声道:“世子爷啊,那都是空穴来风的事,怎么可能会有啊。”
“哦,这样吗?”萧祁煜才不要听他的话,他看了看郑邱意,“邱意,论理,就你这事本王是不好去查档案的,但此事如若今日本王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过去了,本王也不需要戴这乌纱帽了!”
他的语气很平常,但就犹如平静的河流一般,给人带来的反而是一种静水深流和高深莫测的恐惧感。
“所以,天下考生也该明白,无论他们是不是一丘之貉本王此刻还不敢下定论,但本王和他们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既然你们双方各执一词,那么本王只要禀明皇帝,去开档了。”
萧祁煜说到这里,那贾秋来恐惧的抬起头。
“王爷啊,您何苦小题大做,小人认了就是了,小人该死,小人在贪赃枉法啊。”
“哦,你认了吗?”这应该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听贾秋来这么说,众人立即欢腾起来,甚至于有人叫好,有人还鼓掌了呢。
但这一切对萧祁煜来说却是完全不同的,他凑近了贾秋来,“朝廷做事情需要的是证据,本王如今代替的是朝廷,你这么痛快就认了,日后让人说出去难免会误以为是本王恐吓了你,不如不这样,还是开档的好。”
那旁边的叶大人也吓坏了,一把拉住了萧祁煜的裙幅,“好王爷啊,好好儿的您开什么档,这多麻烦啊,我们都认了,都认了,您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叶大人给我过来好好儿跪着,老实点儿。”沈离咆哮了一声。
“今日本王变装到这里就是为看看这里的歪风邪气,郑邱意、裴炎,你们是好样儿的,你们如此一闹,不许公车上书本王也都知道了,你们的意思本王会立即反应给吾皇,此刻本王就有一个查一个,有两个查一双,该怎么样处决就怎么样处决,就是天皇老子到了,一切没有更改。”
“沈寄,你快马一鞭到中京去,请旨开档,将三年前丁显的考卷给本王拿出来。”
“是!”沈寄跑的比云豹还敏捷,那跪在地上的贾秋来和叶大人面如死灰,两人都知道完蛋了。
他们之所以怕萧祁煜继续查,其目的就是为了保全幕后黑手萧子焱,这多年来萧子焱延揽人才,做了不少贪赃枉法的事。
此刻萧祁煜如若继续查下去,贾秋来和叶大人就要全军覆没了,不说萧祁煜会将他们怎么样,就萧子焱也会将他们碎尸万段。
“郑邱意,本王为了你已请旨去了,此刻你既然说那丁大人偷换了你的考卷,那么考卷上有什么,从头到尾你都写出来,大家都做个见证。”
这么一说,季春璃抿嘴一笑,让人送了笔墨纸砚过来,众人在贡院门口放了一张桌子,那郑邱意公然不惧,握着毛笔奋笔疾书。
“如今丁显在做什么?带过来一起查一查。”萧祁煜可不会忽略掉案件里任何一个相关之人。
沈离去抓丁显去了。
萧祁煜没有忘记询问裴炎的案件,等萧祁煜将这些事处理的七七八八,季春璃靠近了他,“王爷,还有半个月才考试呢,就今日这局面,春璃看出了点儿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今年的科举是全权都交给了萧祁煜的,因此春璃看出了漏洞就立即找萧祁煜去商量,萧祁煜冷漠道:“那季女官就不要说了,既然不当讲。”
“你!”季春璃怨怼的盯着萧祁煜,好好儿的我给您提建议呢,您怎么还这样?
“说吧。”萧祁煜嘴角有了梨涡,当看到季春璃轻嗔薄怨的时候他似乎很开心。
“王爷,这第一,五十岁上下的人应该减少科举的年限,应该按照年龄段来划分,他们只需一年就可复考,怎么样?”这样的建议很好,很中肯,不得不说季春璃看到了非常实在的东西。
但这一改变就是政令上的动摇,萧祁煜一人说了不算,但她却拥有最大的主导权和肯定权。
“好,还有什么建议。”
“那些自认为才高八斗的,翰林院可开一个科,专门来应对他们,免得说自己文齐福不齐,怎么样?”
“好!”
春璃的意思,让考生分流,如若有人真的认为自己很厉害很有才,可以在翰林院之下直接毛遂自荐,这样减免了不少某某人壮志难酬的事。
“一定还有第三点了?”
第八十六章:拔茅起用
“女子为什么就不能考取科举呢,女子也是人啊!”春璃这句话才说完就后悔了,在东胜国向来人们是不怎么看中女子的,在男人的眼睛里,女人要做的事无非是相夫教子云云,其余的一切可有可无。
她们只需要将家里鸡毛蒜皮的事情巩固好就成了,压根就不能在朝为官,但季春璃是个例外。
而春璃也感受到了,一个女子做官可比一个男子做官更艰难困苦,舆论首先是不支持的,接着就是大家的认可度了。
春璃满以为自己这么一说大家会反对,但想不到不少的男人立即支持起来。
“是啊,为什么女子就不能考取功名呢,我们也应该设立一个女科啊。”
“女孩儿心思敏捷而细腻,大的事情未必能做,但小事情一定处理的比我们男人家做的好多了。”另外一个人添枝加叶。
“我们男人都是大老粗,有的事女孩儿未必就不能,就让女孩儿去做有何不可呢?”支持季春璃的人越来越多了。
春璃感动极了,他们认可的不仅仅是自己的看法与意见,实际上他们同时认可的也是自己啊。
“好,此事我就为民请命,保证三天之内落实下来。”
众人听到这里,眉飞色舞。
一会儿后丁大人到了,再一会儿后,沈寄已捧着一张纸到了,“殿下,这里头就是三年前丁显丁大人高中的试卷了,您过目。”
“不着急。”萧祁煜不着急打开,问郑邱意快完了吗?那郑邱意已写好了,丢开了毛笔起身对着萧祁煜弓腰行了个礼。
“好。”
萧祁煜起身,同时示意郑邱意也起身。
那郑邱意已起身,众人的视线落在了萧祁煜的身上,萧祁煜握着丁显的考卷打开来给众人看,而同时让沈寄也将她的考卷拿了出来,离得近的已惊讶,“哎呦,何止是笔墨一模一样,连涂抹的地方都一样啊,可见这的确是郑邱意呕心沥血的东西。”
此刻萧祁煜已靠近了丁显,那丁大人惶恐不宁,吓得屁滚尿流,他安安分分做了三年的小官,此刻终于见到了萧祁煜。
之前听说萧祁煜是诸位皇子里最微不足道的,但如今看来,是大家对萧祁煜完全不理解。
“丁显,三年前你高中,那时节插花游街琼林宴上何等样风光,你可不要告诉本王你忘记了自己考题是什么了,你又写了什么内容,这“何以平胡”的文章,你且做出来,如若和这个上面的一样,算本王糊涂了本王给你赔礼道歉。”
“如若写出的东西和这个上面驴唇不对马嘴,是你们糊涂了,该……杀!”萧祁煜回身,慵懒好像猫儿,一屁股坐在了金交椅上。
空气顿时都仿佛被冰封住了,那丁显硬着头皮在众目睽睽之下靠近了桌子,握着毛笔写起来,冥思苦想了许久,但却写不出个所以然。
大概过了一刻钟,丁显写的东西送了过来。
萧祁煜看了看交给了季春璃,季春璃握着和其余两份儿考卷一看,别说内容大相径庭了,连书法都完全不同。
那郑邱意的蝇头小楷写的标准极了,一笔一划都恰到好处,至于丁显,他的字犹如幼童刚刚给学习的一般,众人看到这里都骂了起来。
“该杀,按理说这里是贡院,杀人总不吉利。”萧祁煜这么说,在季春璃听来,既然不吉利那么应该不会下手了。
但哪里知道,萧祁煜下一句话竟是:“只可惜本王不是循规蹈矩之人,吉利不吉利是次要的,本王非要这么做。”
“沈寄,杀头。”萧祁煜凉声道。
众人做梦都想不到萧祁煜竟冒天下之大不韪在贡院门口杀人了,那丁显当即吓坏了,六神无主跪在了地上,他哭哭啼啼,涕泪滂沱。
一股子酣畅淋漓的热尿顺着裤管就流了出来。
“杀之!”众人有在菜市口见过杀人的,也有从所未见的,但见与不见都感觉恐惧,此刻这么一看,发觉刀光一闪,血花已飞溅了出来,看来让人胆寒。
沈寄拖拽了丁显离开,那腔子里的血液好像红色的蚯蚓一般蜿蜒在了地上,顿时地上红色一片,路过贾秋来和叶大人,那两人都吓坏了。
“世子爷啊,您饶命啊,您饶命啊!小人下次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啊!”贾秋来和叶大人一样,两人都吓尿了。
看到这里,萧祁煜起身,语声冷峻,几可冰封周边的空气,“还想有下次吗?真是不可理喻,沈寄,杀之!”萧祁煜一语既出,沈寄执行命令,两人配合的很好,竟一点拖延都没有。
众人眼睁睁看着叶大人和贾秋来碎尸万段死在了旁边,大家欢呼雀跃,裁决的恐惧已被另外一种快乐给代替了,大家都欢喜着。
一切都处理完毕,萧祁煜和季春璃回到了紫华城,时间已是下午了,春璃跟萧祁煜忙了这一天,早累坏了,她还要到应后那边去请平安脉,请了脉息和应后聊了两句,又去了姜容喜的长宁宫。
这些看似强悍的关系,实际上都很脆弱,春璃需要身体力行去巩固,去完满。一切都弄好了,春璃这才退下,依旧龟缩在自己的屋子休息。
而今日的事,嘉定皇帝是很开心的,但他表面上却不表露出来。萧祁煜是一本正经的君子,他裁决了那些不好的,自然会添一些很好的后补。
但萧子焱的府上此刻去沸反盈天,“什么?萧祁煜杀了丁显和贾秋来?”这丁显本是他的人,至于那贾秋来乃是他的得力干将。
其实按照萧祁煜的意思,自然要将萧子焱给咬出来,但他心知肚明,如今的萧子焱很厉害,这点秋风只怕还不能将他怎么样,索性就蚕食鲸吞一点一点来。
他需要更多的权利,需要更大的力量来推倒他。
“人被杀在了贡院,从今日以后,凡有什么作奸犯科之类的事发生,直接杀之。”听起来的确有点简单粗暴,但在某一些时候,简单粗暴的野蛮方式,反而是处理事情最好的韬略。
“好个萧祁煜,好个萧祁煜啊。”
萧子焱气坏了,手掌用力在桌上拍击,他一口气上不来差一点昏了过去,众人看萧子焱这样,立即围拢了过来“主儿”“君上”一般嘘寒问暖。
萧祁煜并没有说一套做一套,反而是言出必践,第二日就设了四方馆,这四方馆的设立便于东胜国的士子们休息,翰林院在里头有个科,叫“擢英科”,有自负才高八斗之人可直接联络朝廷,这边经过考核后可直接送内府去工作。
萧祁煜昨日大刀阔斧处理了那事,皇上龙颜大悦,已决定要萧祁煜全权处理科举一事,萧祁煜第二日就下了文书,在男科的基础上增加了女科。
从此以后那些扫眉才子,不栉进士等等都可到中京来参加科举,一时之间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众人听后无不骇异,这还是新鲜事。
“那么说来,女子也能在朝为官了?”春璃回去的路上不停的听到有人讨论女科,旁边的绿萝笑着撇撇嘴,“好像在他们看来只有男人才是人,女人就不算是健全人似的,难道我们女人一辈子只能相夫教子给男人传宗接代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春璃赞同女子做官,然而她自己也明白,所谓的“女状元”仅仅是话本小说里的某些情节罢了。
想要实现真正的性别平等不歧视,其实还要消耗老大的工夫,不过她不着急。此刻马车在疾驰,春璃在闭目养神。
第八十七章:叶海勇
忽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春璃笑:“所谓闻香下马,这都是做什么买卖的,我闻一闻竟很有食欲呢。”
春璃总感觉这香味是似曾相识的,但却不知那确乎是什么香味,抽了抽鼻嗅了嗅。旁边的绿萝道:“似乎是糟鸭。”
“那停车买一份。”之前春璃穷困潦倒,最艰难的时候都是啃馒头过来的,她和其余的官家小姐不同,人家身旁还有个通病甘共苦的小梅香。
但季春璃太独立了,以至于在府上那几年,春璃劝阻了爹爹给自己安排的侍女,在季春璃的认知里,三个女人一台戏。如若没有侍女还好,有侍女就更糟糕了,那各种乱七八糟的事铆合起来,真让人不可思议。
此刻停了马车在附近,春璃让绿萝买糟鸭去了,那恍恍惚惚的缥缈香味顿时让春璃想到了什么,她忽然触类旁通一切都明白了。
原来这糟鸭是娘亲多年前喜欢吃的一个零嘴呢,只可惜现如今娘亲也不知究竟怎么样了,她竟没有时间去看看娘亲。
春璃就如此作想,想着想着竟给自己扣上了一顶不孝女的帽子。
她似乎是个喜欢兜揽一切罪过和责任的人,而对自己做过的那些非常了不起的事情春璃却早一笔勾销了。
她似乎已忘记了正是因了自己,家族的血脉才得以安康的延续,而娘亲才会从岭南神不知鬼不觉的回来。
春璃深吸一口气,手轻轻抚摸着板壁,大概是之前比较忙碌,她总也没有时间去思念一个人,而现如今一切都过去了,春璃竟是前所未有的思念娘亲和姐姐。
娘亲向来没有主心骨,是个随波逐流的小女人,她的生活需要身边人打理好一切。
而姐姐呢?姐姐拈轻怕重,什么事情都不会做,这也就罢了,还胆小如鼠,或许季春熙完美的继承了娘亲性格上的弱点吧。
而季春璃就完全不同了,她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说什么事情都任劳任怨,且还要将一切都做到尽善尽美。
这就是季春璃,独一无二的季春璃。
就在春璃胡思乱想的时候,车帘忽被人掀开了。
“怎么冒冒失失的?”春璃听那声音不对劲,转眸去看,结果回过头的一刹那之间就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那可不是绿萝,而是一个浓眉大眼的男子,他的左臂和手腕都受伤了,伤口都没有包裹好,有丝丝缕缕的红色从纱布上渗透了出来,看来如此惊心动魄。
但那人的右手却很健康,他将一把刀横亘在了季春璃的咽喉上,道一声“有人在追我,无意冒犯”几个字,而后进入了马车。
“你这是求我还是威胁我呢?”春璃盯着那年轻人看了看,发觉那是个十**岁的男子,他的眉毛是英武剑眉,很浓很黑,那眉下是一双敏锐而机警的眼睛,此刻那双眼**出一种复杂的光。
他的唇在颤抖,而未尝缠绕完毕的纱布证明他的确在被什么人追杀,在季春璃的判断里,这人一定吓坏了!
“看我的手。”季春璃提醒。
那男子低眸,忽然看到季春璃手中多了一枚银针,而那银针的针尖是黑色的,至少能说明针尖淬毒过了。
“你!”那男子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本是进来威胁季春璃的,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季春璃给反客为主了。
“你好人还是坏人呢,不要乱动,我这个毒药连自己个儿都没有解药呢。”季春璃的声音很冷,但很静。
她似乎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已数不胜数了,语气一点波澜起伏都没有,那男子只能将匕首拿走:“姑娘和我无冤无仇,我叶海勇也不会欺骗姑娘,我妹妹被人杀了,我目前在调查这事,后来找到了凶手。”
叶海勇咬着牙齿。
“再后来呢?”季春璃相信,这是一个完整的故事,也明白之所以此人会被追杀完全因了替妹妹复仇。
果真来了,那人沉默了片刻,眼瞳里燃烧了阴郁的光火,怒冲冲道:“后来?我将那人抓住了,才不管三七二十一,我将他带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我就用这把刀一点一点的割破了他的皮肤,然后在里面放了盐巴和豆子,三天!哈哈哈,三天啊!三天后那盐巴和豆子发芽了,然后那人硬生生疼死了。”
春璃的确想不到,这人一脸光明磊落的豪气,竟是这样心狠手辣,“你没有杀了那人的家里人?”
“和他家里人有什么关系?他玷污了我妹妹,我妹妹也死的很惨烈,一个女孩儿最重要的就是清誉啊,我妹妹投河自尽了。我自然要让他品尝到人世间最注满心刺骨的疼,不是吗?”
残忍是的确残忍了点儿,但春璃竟钦佩这人。
“后来,他们家里人报官了,皂隶在追你?”一开始此人误打误撞进入季春璃的马车,春璃还以为这是个坏人,但此刻这么一看,这人竟是个好人。
她决定放过他,并且尽可能帮助她度过一劫。
“是!”那人看季春璃将银针撤走了,准备离开,但季春璃却掀开车帘看了看,大概二十米外一群人握着灯笼到了,看那群人的结束和模样儿似乎也不是官府的人。
他们穿着深黑色的衣裳,倒好像是一群家奴,每个人家奴的腰肢上捆了一根深红色的飘带,这一群红带子已追了过来,那男子纵身一跃准备离开。
“姑娘,等会儿就说我没有来过,免得拖累了你。”想不到那汉子的确是个了不起的君子,春璃听到这里噗哧一声笑了,一把抓住了叶海勇的后背。
叶海勇吃惊,想不到这小丫头竟如此力大无穷,真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
他只感觉自己被丢到了马车里,而后那姑娘用毛毯盖住了他,他什么都不能看到了,那姑娘抖了一下皓腕,一股子淡淡的香味扑面而来。
叶海勇心跳如擂鼓,他不知究竟这姑娘是好人还是坏人,也不敢想等会儿会发生什么,他一把握住了匕首,做好了随时偷袭和进攻的准备。
春璃却冷静道:“不要乱动,那群人眼睛可好极了。”
春璃手腕上带着的是一个会散发出艾草香味的铃铛,这铃铛里有草药,同驱蚊草和艾草做了药丸子,一摇晃不但可驱赶蛇虫鼠蚁,且还是改变气味最好的东西。
很快那群皂隶就靠近了。
他们到处找了找,随后靠近了马车,打头的男子老实不客气的掀开了车帘,咋咋呼呼道:“臭丫头,有没有看到个胳膊受伤的男人?那男人……”那人将叶海勇的模样描述给了春璃,春璃认真的听,最终点点头。
“在那边去了,那人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衣裳对不对,看起来大概有十**岁,很是年轻吗?”
那人一听连连点头,春璃指了个错误的方向,那一群人离开了。
看那一群人远离,绿萝也到了,将糟鸭给了春璃,自己还在吃鸭爪爪,“怎么一回事,你认识他们?你和他们聊什么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绿萝这哪里是和主儿说话的口吻,分明是字字句句都在责备了。
春璃笑了笑,不说话。
“啊!季春璃,你!这怎么一回事啊?”绿萝想不到马车里会多一个男子。
要说绿萝,实际上她也是武功很不错的杀手,但刚刚给春璃用了驱蚊草改变了马车内的气息,因此她迟钝了,并不能嗅到究竟马车内有什么。
此刻,绿萝看到了叶海勇,春璃笑了笑:“我们带他回宫去,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此刻需要我们救援。”
第八十八章:生悲
“我的乖乖,我没有听错吧,我的季女官,你竟要带一个男子到皇宫里去?还是这么个眉清目秀的男子,这要出什么问题谁担的起责任?”
“我不去就罢了,你闹什么?前一个路口放我下去。”
“哈,你已知道了我们的秘密,此刻说走就走吗?真岂有此理!”原来绿萝也是个无理取闹之人。
叶海勇当天晚上被春璃带到了皇宫,在春璃的医馆内,春璃为叶海勇治了伤口,绿萝瞅着叶海勇看了看,竟春心萌动了,她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帅气的男子。
在面对叶海勇的时候,绿萝的声音似乎都变得轻柔了,做事都贤妻良母了不少。
紫藤却吓到了,“我的好大人,您怎么收留了一个男人啊?”
“男人?”季春璃可不想让此事外泄,尤其是紫藤,不知道怎么搞的虽然季春璃还留用了紫藤,但对紫藤毕竟不怎么放心。
尤其是上一次紫藤半夜三更竟去试穿雀金裘了,这说明紫藤依旧不能摆脱虚荣的本性,而一旦一个女子爱慕虚荣,同时那也将是这女子一辈子都摆脱不了的魔咒。
“此人是王振那边的太监,可不是什么男人,你退下,这里没有你事。”那紫藤并不着急离开,还絮聒:“季大人今天一天都没有回来,只怕肚子饿了,奴婢为您准备了打卤面过来,您好歹也吃一口。”
“要你退下就退下,怎么那么多事呢?”春璃那边虽然没有开口,但绿萝这边却忍不住训诫了一句,紫藤是最怕绿萝的,吃绿萝这一吓,闪身就走。
真是逃离的比兔子还快。
黑暗中有一双饱经沧桑的眼睛盯着这一切,连翘。
黑暗中,还有另外一双阴狠但富有情感的眼睛,王振。
“皇后娘娘,在想什么?”王振原来早识破了连翘的身份。
“刚刚给王公公在想什么,本宫就在想什么!但此刻本宫却在想用什么手段除了你,以免王公公胡说八道。”
“都是一条绳索上的蚂蚱,命若琴弦一般,小人怎么敢为难娘娘您,更何况娘娘您……”王振凑近了连翘,没有人知道她说了一句什么,但顿时她的脸色发生了变化,苍白苍白。
“娘娘放心好了,女官也知娘娘是好心,所以并不会将娘娘您怎么样的,这秘密也将不再是什么秘密。”王振皮笑肉不笑。
此刻绿萝帮春璃打点,一小会已包好了叶海勇的伤口,绿萝倒是和叶海勇惺惺惜惺惺,问了不少问题,那叶海勇因初来乍到唯恐会给春璃带来危险,也怕自己不实话实说给让春璃怀疑自己的目的,因此知无不言。
据叶海勇说,他的小妹是个知书识礼之人,小妹某天出门去玩儿被某人绑架了,那人觊觎小妹的美色后来先某后杀。
他叶海勇是个习武之人,怎么可能放过凶手?因此有了**凶手的意思,在季春璃这里,她是彻彻底底冷眼旁观。
而绿萝就不同了,绿萝冷漠道:“你为何不将他一家人都杀了呢?那一家人都好不到哪里去。”
“家里人也未必知道他这一档子事,后来,”叶海勇继续讲述,“我才知道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那人口口声声用三爷来威胁我,意思我如若非要闹下去,飞来横祸就到了,起初我哪里知道三爷是什么嘴脸货色?”
那人竹筒倒豆子说的很精彩很肆无忌惮,但话题进行到这里却似乎不敢说了,亦或者说也不是不敢说了,而是不情愿继续表达了,她似乎惧怕什么。
春璃看那人这表情,不禁微微一笑,“你说就好,那三爷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这么厉害吗?”
“那三爷。”叶海勇迟疑了许久终于还是将三爷的真名实姓给说了出来,“其实三爷就是萧子焱,他是三殿下的人,我果真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于是乎他们就追杀我了。”
“哈!原来是萧子焱这鼠辈的人,他还要做镇关西呢。”绿萝气坏了,恨不得此刻就找萧子焱去质问,去为叶海勇报仇。
“叶海勇,萧子焱是无所不用其极之人,你算是运气好了,你那敌人也是我的敌人,此刻你身体还没有好,左臂是粉碎骨折,我刚刚为你打了石膏,如今还要用木板固定,好是会好,但却还需很多天,在这一段时间里,你就是宫里的太监。”
“太监?”叶海勇显然不想做娘娘腔的太监,“听说太监没有那个玩意儿,我看起来也不像啊。”
“那也要伪装,这宫里除了乾坤殿那边的侍卫是正儿八经的男人,其余都是太监。”季春璃不强调利害关系了,那叶海勇也明白春璃的意思,他还怕给春璃带来不必要的困扰呢,答应春璃这一段时间一定好好的做个太监。
这边的事处理完毕,春璃到萧祁煜那边去了。
如今的萧祁煜从文治武功上已都全面发展,文上他有了忠心耿耿的老太尉高德楷,文质彬彬深谋远虑的裴炎,少年老成的征求应。武上他有春璃和春璃的师父,而季春璃呢,也有了叶海勇,她相信假以时日叶海勇会成为她的左膀右臂。
此刻春璃已到了翊荷居,萧祁煜并没有休息,春璃欢欢喜喜的进入,哪里知道第一眼就看到了太监福生,福生看季春璃到了,伸手拉了季春璃到墙角去。
“您老人家苦口婆心又要说什么呢?”春璃盯着福生那一张苦大仇深的脸,此刻想一想也是困难极了。
之前春璃想要到世子爷这边来,真是难上加难,如今想要到这里来,却十足的简单。
她就这么大摇大摆正大光明的来了,任何人都不敢将她怎么样的。
“舒尔雅也在,季女官。”原来,不让她到里头去的原因竟是这个,春璃的笑凝固在了脸上,如同倒模一般,她忽然感觉心很疼,但却不能表示出来。
那一定是个失败的笑了,春璃明知故问:“您说什么呢?舒尔雅到这里来做什么?”
“世子爷和舒尔雅好事近,季女官,他如今势单力薄实在是太需要支撑了,你要理解。”原来,在福生的眼里,也能看出他们是一对儿了。
“理解?我怎么就、就、就不能理解了呢?”季春璃期期艾艾。
理解?
如何理解?她怎么能理解?她的知书达理呢?一切都不复存在了,按理说真正该站在他身边的是自己才对啊,春璃丧魂失魄的模样,福生看到这,唯恐春璃会坏事,“季女官,到底大局为重,人人都要有点牺牲。”
是啊,人人都要有点牺牲,大家都在牺牲啊,她季春璃牺牲点儿又能怎么样呢?更何况人家从头到尾压根就没有说和自己有什么瓜葛和牵涉啊。
“我去看看。”明知道是自己知难而退的时候了,但春璃却迎难而上,不管三七二十一,今晚这不速之客她还就做定了。
看春璃如此执拗,福生嗟叹了一声退后,春璃已大摇大摆进入了内庭,舒尔雅背对着春璃,大概在和萧祁煜喝酒。
两人都看着远处,忽而舒尔雅笑了,“这还是哥哥让送过来的呢,哥哥说你们东胜国的桃花酒好,竹叶青也好,但都不如我们南瞻国的梨花白,你尝一尝。”
一面说一面为萧祁煜斟酒,萧祁煜一点不拒绝,酒到杯空。
“哥哥还说,其实酒具也分为很多种,在你们中京喝酒,一般人喜欢用陶瓷、青铜和紫砂,但实际上这些都不如白玉和红玉,那白玉势必要痕都斯坦或者边疆的和田玉,至于这红玉,那就要用蓝田之玉了,暖玉用来喝酒才好呢。”
第八十九章:我是你的人
“你知道的真多。”萧祁煜欣赏的盯着舒尔雅,但舒尔雅只是开心,哪里能看出萧祁煜眼神里的不厌其烦与空洞?
春璃也在想,是啊,舒尔雅,你可真博学,你这些知识也是我季春璃闻所未闻的。
春璃日夜奔忙,为案情,为生计,为别人也为自己,她已想不到哪里还有缱绻时光来喝一杯醇香的茶了。
会想到府上的种种生活,譬如朝露,好像前世今生一个短暂的梦一般。此刻福生已靠近了春璃,对面两人其乐融融,这是多么椎心刺骨?
“要通传一下吗?”福生提醒。
“不,我看看就走。”春璃似乎还有探索**,她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对面,忽而那舒尔雅靠近了萧祁煜。
春璃看到这里,竟萌生了一种想要制止她行为念头。
“殿下,其实真正好喝的酒杯是樱桃杯,也不知道您用过没有。”
樱桃杯?
顾名思义那“樱桃杯”一定象征的杯子很小了,想那樱桃能有多大?萧祁煜饶有兴味一笑,墨黑的清眸春水一般从舒尔雅身上越过,犹如在看什么人表演剧目似的,被萧祁煜这么好整以暇一看,舒尔雅忙道:“那樱桃杯,哥哥不要试一试吗?”
“怎么试?”萧祁煜纯澈的黑瞳里闪过一抹幽光。
“简单极了,”舒尔雅喝了一杯,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后坐在了萧祁煜的膝盖上,春璃看到这里只感觉性格碎成了一片片,那种剧烈的痛楚让春璃难过,她再也不能无动于衷站在这里了。
原来是**如酒啊,原来这一切都和暧昧有关?而萧祁煜呢,他不迎合、但也不主动不拒绝,福生看春璃面色陡然变了,急忙凑近,“大人!”
“不要告诉他我来过,我走了。”春璃以最快的速度撤离,之前她还以为她和他是有将来的,现如今她明白了,就她这身份地位怎么可能匹配他?
然而仔细一追想,从始至终,他也未尝表达过对她的爱,不是吗?
春璃丧魂失魄的离开,回去的路上却遇到了舒洱沄,舒洱沄越看越感觉春璃印象深刻,就犹如在看年幼时那美少女一般,“春璃?”他亲昵一叫。
春璃含笑凝睇他,但眼睛却晶亮,犹如被洗山雨下过一般,那乌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让他喜欢极了,春璃漫不经心点点头。
“你看起来心情很不好。”舒洱沄一针见血,她千辛万苦做的伪装竟在一瞬间就拆穿了。
“日日都这样,怎么会心情不好?”春璃勉为其难一笑。
舒洱沄自然知道春璃的处境,他早想找机会靠近春璃了,两人就这样默默的走着,即便是不说话也不会尴尬,说真的舒洱沄喜欢这种含情脉脉闲庭信步的感觉。
走了会儿,两人都有说话的**。
“你先说。”异口同声。
“还是你先说,”舒洱沄翩翩君子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听说令妹与世子爷好事近,仓促之间春璃也不知道准备什么贺礼好。”
尽管看她们已如胶似漆,但春璃还是希望从舒洱沄口中更进一步得到证实。
不到黄河不死心。
“此事已一锤定音,至于贺礼云云,何苦铺张浪费,两国之和平才是最好的贺礼。”舒洱沄点点头,他哪里知道她那每个字儿顷刻之间都变成了一记一记的重锤,一下一下敲击在春璃的胸口。
她呼吸窒闷,只感觉气儿都喘不均匀,犹如霜打的茄子。明明想要求证,如今得到证明,她却一丁点儿开心的欲念都没有。
“春璃女官,”舒洱沄站住了脚跟,若非季春璃刹住了脚步,此刻已撞在了他的后背“你小时候到我南瞻国去过吗?”
“南瞻国?”春璃自然去过,记忆虽已茫昧,但却犹如蒙尘的珍珠,轻轻一划拉,依旧熠熠生辉。
“小时候和爹爹去过,后来爹爹……”春璃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将自己的过往毫无保留的告诉舒洱沄,她对他并不设防。
但就在此刻,一只飞鸟砸在了两人脚边,春璃乍然回头,看到了萧祁祯,好像她在跟踪他们似的,这飞鸟砸断了季春璃欲言又止的话,也让春璃恰到好处的悬崖勒马。
“二殿下?”春璃对萧祁祯行礼。
“夜深人静,母后那边去过了吗?在这里闲庭信步?”萧祁祯责备了一声,幽微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舒洱沄。
那眼神分明在倾诉给春璃一种讯息:眼前这个人,我一点都不喜欢!
春璃知他一定尾随他们许久了,对舒洱沄行了个礼转身就走。
“春璃,以后我们聊。”这算是约定了。
春璃回眸一笑,眸色嫣然犹如四五月之间绽放的芙蓉,“以后再说吧,夜深人静,太子也该回去休息了,春璃就此别过。”
眼看着快到长宁宫了,季春璃闪身进入,回去后情绪依旧低沉,她这一次入宫只带了绿萝。
看春璃神情古怪,绿萝讥诮道:“怎么?在外面有人欺负你了?她欺负你你就不会欺负回去吗?说说是谁,我给你出口气去。”
绿萝本是风风火火的性格,春璃唯恐绿萝闯祸,息事宁人道:“我不欺负人家,人家已高高挂起了,还有人上赶着欺负我吗?”
睡到后半夜春璃惊醒了,睁开眼后竟再也不能睡着了,似乎四面八方隐隐然有不少的鬼魅,春璃从来不惧鬼魅,但却讨厌这种类似于被偷窥、被监视的不安感。
第二日,春璃才一出门就看到了舒尔雅,她看春璃出来,将一喜帖递给了春璃,从来她们江面都针尖对麦芒,唯今日与众不同,和平到不可思议。
舒尔雅竟一点点挑衅春璃的意思都没有。
该来的总会来,春璃握着舒尔雅递过来的喜帖,言不由衷道:“恭喜贺喜万千之喜。”
“有的人锦心绣口,内心却被挖了个血洞,季春璃,将来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罢了,你如若非要招惹我,或者你……”舒尔雅警告的瞅了瞅春璃,危险的气息犹如洪水猛兽,“或者你非要靠近王爷,那我们的账就要好好儿的算一算了。”
春璃本不想反唇相讥,但她料定将来两人之间的矛盾会登峰造极,那舒尔雅是反复无常之人,春璃实在是没有必要维持表面的和平。
“有的人自以为吃到了蜂蜜,其实里头都是苦水,这婚姻如此仓促,难不成公主殿下果真以为王爷对您一见倾心了吗?将来孤枕难眠的时候,您就知道了。”
“季春璃!”
舒尔雅总想挑衅季春璃,但招数又不怎么高明,反而是一出手就被春璃制约,此刻恼羞成怒一把扼住了春璃的手腕。
“快成亲的人了,可不要乱来啊,您就要做世子妃了,账有的是时间算。”春璃竟一点不怕。
“我背后是千军万马的南瞻国,我有一国之君的父王,我又权势滔天的哥哥,你有什么?”
“我的好公主,”春璃淡笑,眼神却很诡异,盯着舒尔雅看看了看,“我有什么?我一无所有,公主听过一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句话吗?”
春璃嫌弃的拿开了卡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双手,“还请公主尊重点儿臣下,就此别过吧。”春璃背后空荡荡的,但在气场上却丝毫不输给舒尔雅。
婚礼如约而至,文武百官在婚礼上都说了不少祝福的话,明面上萧祁煜和舒尔雅两情相悦,秦晋之好。
第九十章:如此重逢
但实际上却是萧祁煜牺牲了自己的幸福,用失败的婚姻博一个将来,这婚姻有利有弊,其中草蛇伏线看不到的好处也多了去了。
萧子焱看萧祁煜春风得意,气的牙根痒痒,如若那和亲的是自己,她岂非轻而易举就得到了不少暗中的力量?
婚后第一天,果如季春璃所言,萧祁煜连红盖头都没有掀开人就不见了,要非她真心实意爱慕萧祁焉能忍受新婚第一夜就孤枕难眠?
“世子呢?”舒尔雅在等那神圣的时刻,在等他掀他的红盖头,但新婚夜的新郎官却不在这里,旁边喜娘走了过来,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
舒尔雅冷笑一声自己掀开了红盖头,但泪水却如了龙凤蜡烛的烛泪一般盈盈然滑落了下来。
看舒尔雅这模样,大家都噤若寒蝉。
是夜,萧祁煜一人到了翊荷居,这里有他没落的记忆,有一切该忘记的过往,如今萧祁煜已迁西宫,这里自然不用回来了。
他酩酊大醉,福生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催促了多次:“王爷,今晚是新婚夜啊,您不出现只怕不好。”
“晚一点就回去,斟酒吧。”他已喝醉,但酒量却还很好,强烈要求福生斟酒,福生只能伺候。
一晚,萧祁煜都没有出现在西宫。
而这一晚春璃看起来很平静,她如常休息,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似的。
春璃知新婚后的舒尔雅如虎添翼,自不去撩蜂剔蝎,至于舒尔雅,她现如今一门心思都在萧祁煜身上,日日思忖怎么样讨好他,竟一点闲暇看来对付季春璃都没有。
春璃的生活依旧单调,依旧贫瘠,早出晚归,不是在皇后身边就是在姜容喜身边。
眼瞅着半个月过去了,这半个月,季春璃再也没有见萧祁煜,这是她进宫后唯一一次这么长的跨度不去见萧祁煜,伴随着时间的顺延,她成了他心头的白月光、朱砂痣,以及一切和美好有关的东西。
而萧祁煜那边也并没有什么任务需要季春璃去执行,两人犹如互相遗忘了一般。
殿试开始了,今日皇上身体不舒服,殿试才一开始他就萎靡不振。侧首是萧祁煜陪同,鸿胪寺的官员以及其余三省六部都有到来,大家这么居高临下盯着学子们,有人吓得抖索手腕,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了。
皇上已处变不惊,泰然自若道:“诸位不要怕,金殿对策和寻常时候你们清流一起闲谈一般,本是曲水流觞的事。”
皇上不说也就罢了,他这么一说,当头那个中年人“吧唧”一声已栽倒在了地上,看那模样是的的确确吓到了。
有人嘴唇苍白,有人瑟瑟发抖,萧祁煜伸手从高允之手中将花名册拿过来,对嘉定皇帝道:“这几个人都不中用,即便是文学天下第一,她们能为中京做什么贡献,一一黜落吧。”
那花名册上每个人的名字是用金漆写的,此刻萧祁煜握着铜币在相对应的名字上刮蹭了一下,这不但刮蹭掉了他们的努力,也让她们永远失去了在朝为官的可能。
本就二十人,除却那自个儿昏厥过去的一个不算,其余又有十二人被“黜落”,其余人认真答卷。
乾坤殿内安静极了,虽已过了酷暑,但东胜国天启干燥,这种燥热要蔓延到农历的九月底才会结束,窗棂上放着冰块,风一吹,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进入了屋子的,但文武官员锦衣华服,自然也热坏了。
嘉定皇帝身旁有宫女伺候,挥舞的团扇送了微风过来,倒是比其余人好,萧祁煜也锦衣华服,但从头至尾动作几乎都没有怎么变,除了手中挥舞的折扇证明他是个活生生的人,其余的任何看起来都好像他是个失去了生命的雕塑、标本。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哎呦,皇上!”万籁俱寂里,高允之失惊打怪的一声叫吓唬到了众人,大家视线急忙追随,发觉皇上直挺挺栽倒了下来。
金殿对策的众人也屏息凝神抬起头看,有维持秩序的太监狠狠的瞪视了一下那群进士,他们这才安分守己继写卷子。
“传太医啊,快,快!”皇上昏厥过去,高允之略示意旁边几个力士过来连同龙床一起都搬到了背后的清凉殿内,一叠声的招呼人去传太医。
这倒是亘古来从所未见的,嘉定皇帝竟在“金殿对策”的时候昏了过去。
“找季女官过来,快!”在不明情况的前提下,萧祁煜自然不肯随意找自己不熟悉的医官过来。
如若这又是有心人在算计呢?如若皇上是被人下毒,而有人要顺理成章移祸江东呢?
萧祁煜对医学不怎么精通,而天子昏厥后,一般情况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须臾,季春璃到了,她压根没有注意台下,她临危不乱靠近嘉定皇帝,嘉定皇帝那肥硕的身体已倾斜靠在了床畔,春璃握着脉息一听,顿时明白了。
“这不是什么病,中暑罢了,高公公,准备笔墨纸砚。”
萧祁煜盯着春璃看,发觉她面这些突发状况,一点都不意外,眼瞳依旧明媚如初,春璃凝思了一下,在纸张上写:藿香二钱、干荷叶一钱、金银花一钱、竹叶、瓜皮、绿豆各五分……”
那高允之去给煎药了,大内垂落了纱帘,将众人和天子做了个格挡。
透过那明媚的纱帘能看到大殿内正在奋笔疾书的人,鸿胪寺和钦天监等已吓坏了,齐刷刷跪在了纱帘后,她们焦心的在等待更进一步的讯息。
“春璃。”萧祁煜邪魅一笑,薄唇微勾,依旧是高天流云一般的笑,春璃点点头,但萧祁煜的手却握住了春璃的手,此刻天子就在她们身旁,他竟有了这微动作,春璃吓到了,心噗通噗通狂跳。
急忙将手从萧祁煜手中抽了出来。
“王、西宫,新婚快乐。”春璃脸上飞起火烧云,只感觉呼吸都急促了,其实她是很贪婪他手掌的温暖,但此刻惊悸却胜过了一切。
“本宫一点都不快乐。”萧祁煜竟似在诉苦,季春璃嘟囔道:“王爷不快乐就对了。”声音虽然低微,但似还是被萧祁煜捕捉到了。
追问道:“季女官说什么?”
“啊!”春璃急忙下跪,单膝跪在织金地毯上,“臣下并没有说什么。”此刻她距离他太近了,她身上那属于女子的体香已不遗余力的散发了出去,天气本就炎热,人人似乎都汗流浃背,但萧祁煜看向春璃。
春璃脸庞倾斜,目光盯着他看,她那光洁如白玉一般的面颊姣好极了,让他的视线忍不住逗留在上面,他低眸,亲吻了一下春璃的额头。
春璃惶恐极了,本是准备躲避,但一时之间心乱如麻,竟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她担心极了,纱帘前有多少人呢?她们会不会看到她们的亲密了?
但萧祁煜不但不理会纱帘外的那一群人,似乎对旁边的嘉定皇帝也视而不见,他的唇已亲在了春璃的鼻梁上,缓慢的下移,季春璃悬崖勒马,用力的推开了萧祁煜。
萧祁煜,你可真胆大包天!
萧祁煜安静的笑着,清眸波澜不惊,蕴出一抹淡淡的柔情,春璃心慌意乱。
片刻后,高允之送了药汤过来,春璃唯恐下属伺候不周,自己侍奉去了,哪里知道嘉定皇帝疑神疑鬼竟不吃药。
春璃本就在表演,一想到爹爹是嘉定皇帝下令杀了的,不免有气儿。春璃急忙自己吃了一口,嘉定皇帝看春璃吃了药安然无恙,这才让喝光。
中暑本非什么疾病,发散发散也就好了,嘉定皇帝吃了药后安静的休息起来,约略过了半个时辰已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