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钗头凤
关于应后、萧逸和今上之间不说不休的故事,还要追溯到十九年之前,那时候连萧祁煜都没有呢,对那桃色新闻,萧祁煜也不甚清楚,但约略有所耳闻,握着春璃丰腴的洁白胳膊,追问:“怎么?她有什么要说的?”
“你别紧张,她不过是要贤王听话点儿罢了。”
“哦,你这……本王不放心,我们一起去吧。”萧祁煜起身,已看向了贤王,贤王一人在吃东西,也不知是中京招待他的食物不可口还是怕下毒,亦或者是思念家乡的人或者其余什么缘故了,吃的动作缓慢而辎重,犹如每一口都是鹤顶红一般。
春璃含笑,但复又悲凉,其实话说回来了,王爷也好,萧子焱或其余人也罢,他们能怎么样呢?只要是帝王家的人,命都是那样惨不忍睹,他们自己人和自己人之间有不计其数的恩怨情仇,而自己和外界又那样针锋相对。
他们岌岌可危,因了高不可攀的地位。
他们孤独,高处不胜寒,他们想要个推心置腹的朋友都没有。
他们有钱,但却买不到真心实意,买不到朋友,甚至于不少亲王的夫人竟都是皇上安插的间谍,饶是这些人在一起别别扭扭的还在生活,季春璃也感觉他们可怜。
此刻机会似乎到了,春璃起身慢慢儿靠近了萧逸,如应后说的一模一样,皇上吃药去了,更衣去了,其实按照季春璃他们的计划,今日皇上已可退席了。
但嘉定皇帝他老人家鬼知道他会不会突发奇想忽然过来,说不准,春璃只能暗暗的等着,发觉皇上似乎的确不见过来,她凑近了王爷。
萧逸很显然在想什么事,此刻他的安静和周边的扰攘、喧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此刻,萧逸不需要伪装,但卸掉了伪装的萧逸看起来可怜的很。
他整个人和帝京的一切似乎格格不入,就好像眼前是一场凌乱的闹剧,而他是个孤独而清醒的旁观者。
春璃的脚步声惊扰到了他,萧逸回目,有点意外。
“哦,是世子妃?”
“王叔,春璃过来斟酒,大家都乱哄哄给你敬酒,儿臣如今才找到了机会,王叔这一路来辛苦了。”春璃斟酒一杯。
“哎呦,你怀孕了呢,你怎么能吃酒,酸梅酒也不成,你以茶代酒吧。”倒是萧逸大惊小怪,春璃对萧逸认识的很浅薄,其实不外乎是从他的相貌来看罢了。
春璃从相貌推到言谈举止,发觉萧逸是个端方的君子,完全和传说中那狠毒的角色不可对号入座。
再不然是萧逸太能表演了,已遮蔽住了自己的本来面目,再不然就是萧逸完全不怕暴露自己。
再不然……春璃呆呆的想,莫非萧逸果真是个好人?莫非这多年来萧逸从不主动惊扰帝京,竟是完完全全在安分守己的生活吗?
“我知道了,多谢王叔。”春璃感激的一笑,一个看似五大三粗的男子,竟心细如尘,这一点大概连萧祁煜都不如。
春璃瞅了瞅萧逸,她转动了一下慧黠的眼,“王叔,您似乎在找什么人。”
都是聪明人,何苦七拐八拐的绕弯子,春璃一针见血,这句话直奔主题,萧逸那不怎么会伪装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失控,有点儿难堪。
“你、你看出来了?季春璃,我问你,你看到皇后了吗?我从入京就在找她,不见她啊,听说——听说她出了点儿不大不小的波磔,现下可都过去了吗?”按理说,一个王爷是没必要这么关心中京的事情。
他萧逸更需要关心的不应该是自己的性命吗?
春璃看萧逸这样,忙道:“那事对母后来说不算什么,早过去了,实不相瞒,刚刚春璃非但见了母后,还带了母后的信物过来。”春璃语速很快,本就是秘密的事,一旦被人看到就不好了,她唯恐萧逸不相信,急忙将一股金步摇拿出来,从桌子下塞过去给了王爷。
另一边,高允之似乎盯着他们在看,萧祁煜已靠近了他,用力一掌落在了高允之的肩膀上,“高公公看什么呢?”
那一掌打的高允之七荤八素,他当即将视线收了回来,春璃眼角余光已看到萧祁煜在和高允之聊了,这是他在争取宝贵的时间,春璃顿时有点进帮,忙道:“娘娘要你听话。”
“听话?听什么话?”
“听你皇兄的话,皇上的话。”春璃确信自己已完整到毫无保留的表述明白了皇后的意思。
“唔,”萧逸沉思了会儿,追问道:“没什么其余的话了?”
春璃点头,起身低低道:“我不方便和王爷多聊,皇后娘娘就那一句话,连我还一头雾水呢,她说你会明白。”春璃准备远离萧逸,因为已有不怀好意的视线在盯着她看了。
春璃起身,萧逸却大喇喇将那金步摇拿起来看了看,那是一股钗头凤,凤凰的造型栩栩如生,金钗后面有黄金做的流苏,一根一根分明极了,那金针会跟着人的行动而闪烁,远看金光熠熠,近看耀目辉煌。
春璃示意萧逸不要如此,萧逸这才将凤凰丢在了衣袖中。
回到萧祁煜身边,春璃道:“那老狐狸盯着我看呢?”
“已没事儿了,刚刚他告诉了我,皇上今晚不会再出现。”这是春璃和萧祁煜商量出的计划,皇上不但今日不会出现,明日以后再也不会出现的了。
如若不出意外,皇上下一次和萧逸见面,将是他寿终正寝的时候,那时候萧逸就要完蛋了。
萧逸做好了迎接一切的准备,但却唯独想不到究竟皇上还有什么安排。
既然皇上不会再来了,春璃到萧逸那边道别,众人也都陆陆续续散了,那些文武百官最感觉稀奇,他们满以为天子会给萧逸个下马威,亦或者会在今日借机会杯酒释兵权,但出人意表的是,皇上非但没有如此,反而似乎还很敬重萧逸。
他张口闭口说了不少感念萧逸的话,在众人看来,萧逸也的确劳苦功高。皇上赏赐了萧逸一些东西,但也仅仅是赏赐。
不要说旁观者了,连当事人萧逸自己都感觉奇怪。
众人逐渐离开,人一走,高允之带了一群侍卫和太监去问候萧逸了,带萧逸到了上阳宫。
这上阳宫在保和殿附近,是非常安静的地方,里头伺候的侍女也不怎么多,并且皇上还贴心的为萧逸准备了舞女和艺伎,今晚萧逸可为所欲为,这是高允之告诉他的。
但萧逸是洁身自好之人,对皇上这安排,仅仅是道一声“感激不尽”其余再没什么大不了的。
萧逸不碰这些和自己一般处境可怜的女人。
另一边春璃和萧祁煜已肩并肩从水绿南薰殿走了出来,春璃本准备坐辇或者肩舆,但萧祁煜却指了指外面的白月光。
“今晚月色好,我陪你走一走,一来助于消化,二来,春璃你对运动一下将来生孩子也舒服。”季春璃一笑,旋即点点头。
两人往前走,萧祁煜自己握着灯笼,屏退了其余人,众人在远处若即若离的跟着,萧祁煜道:“你将那东西给了他。”
“是。”
“王爷怎么说?”萧祁煜问。
“说?”春璃摇头,“王爷有点意外,有点难以置信,但却什么都没有说,我观察王爷不是坏人,你怎么看?”萧祁煜却和春璃不一样,萧祁煜摸一摸鼻,“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当年和母后很要好,母后大概也是怕他死于非命才敬告一下,你怎么看?”
“恍惚是如此。”季春璃点点头,眼看着快到凤坤宫了,春璃道:“娘娘刚刚要我到凤坤宫去一趟,刚刚她就欲言又止,现下我到里头去了。”
“早点儿回来。”萧祁煜叮嘱了一声。
第一百九十七章:意料之内外
实际上,春璃回来的很早,皇后娘娘到乾坤殿去了,春璃扑了个空,想必皇上在和她聊什么。
乾坤殿内,气氛有点紧张,有点说不出的压抑,皇上正襟危坐,手中握着念珠,他今日在透支自己的体能,此刻精神头还很好。
“他回来了,你感觉怎么样?开心?难过?十九年过去了,大概你也想不到有生之年你们还能会面吧,朕就实话告诉你,你们以后可以经常见面,朕一旦龙驭宾天,王弟也要完蛋了,你知道朕的意思?”嘉定皇帝在给皇后施加压力。
应后咬着牙齿,她内心波动的很厉害,胸腔里似有流水,整个人难受极了,但她却要将表情和体态都控制的很好。
“他比你先一步认识我,当初要不是联姻,我们才是一对儿,皇上,陈年往事已过去了,诚如你说,已十九个年头了啊!十九年光阴荏苒,十九年岁月如梭,皇上您对往事竟依旧耿耿于怀吗?”应后看向了别处,心情难受极了。
“朕可没有,你不要葡萄酸了!朕看他回来了,时时刻刻都心不在焉,朕自然会安排你们见面,你也不要着急,你可知道朕安排你们见面,你将说什么?”
“臣妾说什么?臣妾自然是规劝两句了,要王爷不要胡作非为,否则他的皇兄会斩尽杀绝,告诉他,二皇子已到边塞去了,将顶替他勤王的任务。”
皇后可真敢说,她这么一说,气的嘉定皇帝气喘吁吁,高允之吓得瞪圆了眼睛。急忙过去给皇上顺一顺后背,皇上恨不得给应后一耳光,“你这个毒妇你给我出去。”
“皇上敢作敢当才是,竟以为臣妾在顶撞您吗?”应后软刀子杀了过去,“皇上本是六亲不认之人,连自己的爹爹、兄长和孩子都会对付,难道不是吗?”
这才是嘉定皇帝的隐痛,应后的话就好像锋利的匕首,他切开了嘉定皇帝的头颅,一路而下,那冰冷的匕首刺向了他的骨髓。
空气沉默了,静悄悄的流淌着,“朕和你八字不合,已多年了,从未有一日安静过,清静过,罢了罢了,你、你去吧。”皇上愠怒过了,风暴已停息,指了指门口。
应后离开了。
第二日,如常依旧忙碌,帝京人各司其职,高允之依旧在乾坤殿穿梭,他一人担待了无数人的角色,忙起来脚不沾尘。
而萧祁煜呢,早早的到乾坤殿去了,他如今已可游刃有余的处理安歇公文,昨日才偷懒一天,今日已忙碌不堪,眼前的奏疏和题本等已堆积如山,萧祁煜这一忙碌起来废寝忘食,雷打不动。
春璃过来看萧祁煜,发觉萧祁煜在吃一块奇形怪状且颜色奇异的东西,她急忙凑近。
萧祁煜在忙,几乎没听到春璃的脚步声,季春璃看萧祁煜还在吃,老实不客气给了他一下,啪啦一声,那怪东西落在了桌上,萧祁煜自己一看,竟也哭笑不得。
“殿下不要命了吗?”春璃吓到了,发觉萧祁煜吃的是一块大号的橙子,那橙子黄澄澄的,旁边放了一盘细细的白盐巴,东胜国因处东边,因此南瞻国“人烟寒橘柚”的时候,东胜国的橘子才刚刚开花,等南瞻国万紫千红渐次凋零的时候,东胜国的橘子和橙子才刚刚下来。
等南瞻国进入褥热的夏天,东胜国这边在“山寺桃花始盛开”,东胜国人吃橙子有个别样的风雅,又道是“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在东胜国,橙子是沾了盐巴吃的,别具风味。
结果萧祁煜忙忙碌碌,竟将批圣旨用的朱砂当做盐巴吃了,还要朱砂无毒,不然险乎酿成大祸。
“我一时之间繁忙,早忘却了吃的是什么。”
“我是想要来,奈何乾坤殿是女子不能来的地方,握偷偷摸摸来,找你说会儿话,其实是来帮忙的,哈哈哈。”春璃笑了笑,“一起。”她指了指眼前的奏疏。
一般来说,在东胜国的明文规定里,连皇后娘娘都不能进乾坤殿,毕竟乾坤殿内的秘密太多了,而历代女子祸乱朝纲的事层出不群,这也是让嘉定不放心的缘故,但春璃和高允之关系很好,料高允之不会胡言乱语。
昨日接待萧逸,大家通体忙了一天,上上下下闹嚷嚷的,耽误了一天的工夫,如今堆积起来的事情更是多到不可思议。
季春璃为萧祁煜烹茶,自己坐在旁边帮忙看,需要批复的公文,丢在萧祁煜手边,那些官样文章以及乱七八糟的东西丢在另一边,有吃不准究竟该留中不发还是批阅的东西,春璃丢在另另一边。
两人合作起来,一大堆的东西才一个时辰多就处理结束了,春璃看萧祁煜并不过问自己看了什么,也不具体第二次去看,倒是奇怪。
“为什么不去看第二遍?”闲下来了,春璃笑睨一下萧祁煜。
萧祁煜也笑了,“你是这皇宫里我唯一肯将后背交出的人,看什么看?我相信你处理的比我还好呢。”两人腻味了会儿,春璃道:“我此刻要到凤坤宫去了,你还在这里忙碌,晚上喜欢吃什么,我让小厨房给你做。”
萧祁煜只感觉幸福甜蜜,说了几个小菜,春璃一一牢记在心。
季春璃到凤坤宫去,看应后在发呆,春璃深感诧异,之前应后在自己身边做奴婢的时候,连翘日日笑嘻嘻的,似乎生活过得很好。如今连翘摇身一变成了皇后,但连翘却成了个愁眉不展苦不堪言之人,春璃好生奇怪。
难道金屋藏娇竟果真可以剥蚀人心的快乐,可以掩杀人的七情六欲吗?季春璃到来,眉寿急忙行礼,带了她给皇后行礼,应后看春璃到了,这才点点头:“你大了个肚子还给我行礼做什么?好好的吧。”
“礼不可废,”春璃看左近没人,凑近皇后道:“儿臣昨日已将口信和信物送给了王叔。”
“他说什么?”说真的,春璃跋来报往给他们传递消息,她将应后的话传给她的时候,萧逸道:“娘娘说了什么?”而将萧逸的话传娘娘,娘娘竟也开始问“他说了什么”,这两人脸上反射的情绪基本上是一模一样的。
“王叔点了点头,这就是他的表态了。”这是春璃唯一能回答的话,应后点了点头,春璃又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母后,儿臣能看出您需要帮助,既然您感觉儿臣能帮助您,您何不就和儿臣聊一聊呢?”
其实应后早想将某些事情告诉春璃了,今次春璃一问,应后点点头:“春璃,我认识萧逸二十二年,我见今上第一面是在二十年之前,但是我已决心这一辈子要嫁给萧逸了,谁知阴差阳错我竟嫁给了皇上。”
事情已过去了二十年,二十年啊,跨度如此之长,时间如此之快,那时候没有春璃和萧祁煜,如今听起来这些事只感觉遥远、缥缈。
但对应后来说,二十年的光阴却流淌的缓慢极了,应后告诉了春璃这些过往,应后是兵部尚书之女,当日之所以太上皇安排了这一桩殷勤,指婚的背后不外乎是为拉拢和控制应后的爹爹昔年意气风发的兵部尚书罢了。
历史证明先帝的选择是正确的,但这正确里头却冥冥中扼杀掉了不少人的幸福和快乐,“现如今,我只希望能保护他,能让他安安分分的生活,要么就离开帝京,做个寻常人就好了。”
“那不是我们的计划。”制定计划的时候,春璃和萧祁煜苦思冥想了许久,至于皇上,一锤定音的自然是他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十九年别鹤孤鸾
春璃咬着牙齿,慢慢儿道:“萧逸回不去了,他也注定了和普通人无缘。”
“怎么?”应后惶悚,抓着春璃手的手颤栗了一下,“你们要杀了他吗?”
“不,是软禁。”春璃知应后焦虑,索性将他们的计划和盘托出了,哪里知道这句话一说,应后缓慢起身,她盯着窗外那逐渐阑珊了的春色,冷冷的笑着,“好一个软禁啊,我就知道他六亲不认啊。”
“春璃,”应后回身,“你助我一臂之力,我定要见一见他,我要单独的见一见他!等我见了他,我要劝说一下,我太清楚他了,这多年来他仅仅是按兵不动,而不是一动不动。”季春璃对萧逸的了解自然远不及应后对他的了解了。
春璃点点头,“这事情也不要着急,得一个礼拜后了,最近连日来还有计划,您且静观其变。”春璃怕应后担心,又道:“他好好儿的,皇上并不敢轻举妄动,母后,您不要忘记了,她的儿子还在南疆呢。”
听到这里,应后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弧。
“您有什么要说的,儿臣袖了过去给他看,如若感觉不安全,您说给儿臣也是一样的。”春璃同情他们的悲剧爱情,希望可以做他们的传话筒,应后点点头,握着毛笔准备写一些东西,但却不知道究竟写什么好。
涂改了许久竟是放弃了,春璃看到这里,倒是诧异。
“不,不写了,你今日如若见到他,你依旧告诉他,让他听话,听皇上的话。”春璃今日自然有见萧逸的机会,连连点头。
另一边,贤王早起,上阳宫外已有人送了衣裳和吃的进来,吃的东西精巧极了,衣裳也是次天子一等的姜黄色,他吃了东西就要过去面圣,但皇上那边的高允之却到了,“圣上最近龙体不很安泰,昨日里兴高采烈吃了那么多东西,人一回去就上吐下泻,如今已是难受极了,面圣一事还请贤王略微放一放,您也十九年没到这里来过了。”
“身上皇恩浩荡,嘱托鸿胪寺那边过来接王爷您各处看看,十九年前,帝京规模小,远不如现如今宏伟,现下,中京有了避暑山庄,但行宫和御花园就数不胜数呢,有朗润园、畅春园、颐和园和圆明园,从今日开始,您可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挨个儿去看看。”
老天!
萧逸从来不喜欢观景,对他来说看风景是在受罪,但皇上那边既有了这安排,她萧逸能怎么样呢?鸿胪寺的官员也殷勤的很,他们到一个地方就介绍那一个特地方的美景,大家看起来都快乐的很,有人吟诗作赋,有人为萧逸讲解,但萧逸却苦不堪言,强颜欢笑。
从朗润园出来,萧逸看到了萧祁煜和季春璃,这两人郎才女貌看来很是登对。
之前离开的时候,淑妃才刚刚怀孕,那时候应后也怀孕了,可以说他是在一种极端悲伤的情绪之下离开帝京的,在萧逸看来,正是因为哥哥那真龙天子的身份才抢夺了原本属于他的东西。
其实,他清楚,应后之所以嫁给萧逸,不过是为了家族安全。在出嫁之前,萧逸问过应后能否和自己远走高飞,她哭的惨烈极了,倒在了萧逸的怀抱中,“远走高飞?萧逸,我们能到哪里去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啊,萧逸,萧逸,这一辈子是我对不起你了。”
“你只要说你情愿与否,其余事情我去安排。”那时节,萧逸疯了一般恳求,他日日陷入一种情绪的焦虑之中,时时刻刻做好美丽带应后他远走高飞的打算,其实应后怎么可能不心动?
一个男子,能为她去背叛全世界,背叛君主,背叛伦理道德,他放着好好儿的王爷身份不要,竟想要和她做一双小儿女,她怎么能不感动呢?但应后更清楚,自己不可轻举妄动。
她一不能让家族陷入危险,二不能断送了萧逸的前程,所以应后哭了个肝肠寸断,到最后依旧是叹口气。
“萧逸,是我辜负了你,我嫁他后你就当世界上没有我了,你以后安安心心做你的王爷,将来一切都会好的,不要胡作非为啊。”应后想不到,自己的牺牲并没有换来政局的稳定,甚至于还激化了矛盾。
应后成婚后的一个礼拜,皇上突然下令让萧逸去边疆勤王,萧逸哪里能不去,他离开之前还私下里见了一次应后,为这一次会面,应后做好了被杀头的准备,她假装了宫女才见到了萧逸。
“最后一个机会了,”萧逸紧紧的攥着应后的手,“你到底跟我走不走,最后一个机会了。”他是在提醒,也是在胁迫,应后扑簌簌的泪水好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不!”
她不能让萧逸身败名裂,也不能让家族毁于一旦,尽管,应后是那样喜欢萧逸,她甚至于希望萧逸一辈子不要成婚,她羡慕萧逸身边的女子,嫉妒她可以作为妻子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和萧逸度过未来。
萧逸一点不责备应后,他知道形格势禁,应后并不能不管不顾的离去。
事实是,为家族的荣耀与体面,为一家男女老幼的尊严,应后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她看起来对皇上千依百顺,实际上多年来心头总有一股看不到的力量在左右她,在牵引她。
而这一股力量的尽头就是萧逸了。
如今十九年时节如流过去了,应后做梦都想不到萧逸会回来,然而萧逸竟是平平安安回来了。
她是那样想要见到萧逸。
春璃为他们做了安排,应后更换了宫女的衣裳进入了屋子,萧逸背对着应后,他沧桑的手掌里握着一个金光熠熠的金步摇,那金步摇雕镌的精美绝伦,简直巧夺天工。
他的手粗糙而大,而金步摇精巧而小巧,放在手掌里,竟有一种不能言说的违和感,已经十九年了吗?十九年啊。
应后的脚步声细碎,但还是让他捕捉到了,萧逸慌忙回过头,他做梦都想不到应后会靠近自己,一股强烈的震惊感攫住了他,那就犹如梦境里的邂逅,多少次,应后娉婷的出现在了她的梦里,多少次他在梦境里就那样抓住了她的手。
但此刻,那梦实现了,他亲眼所见了应后,却忽然感觉现实才是梦。
“不!”萧逸苦叹了一声,揉了揉眼睛,他以为眼前人会消失,但此刻这么一看,发觉应后还在自己面前,他踉跄了一下,心头悸动。
他决定不管不顾的抱住她,此刻就带她远走高飞。
在天愿为比翼鸟,那样他就可以和她永远离开这危险的境地了,“萧逸。”应后的声音破碎了,这一声也叫碎了萧逸的心。
“阿应!”萧逸一把将应后纳入了怀抱,应后的泪水扑簌簌滚落了下来,“阿应,我回来了,我终于在有生之年还是见到了你,我的人打听到了帝京的消息,他们说你过得一点都不好,阿应,阿应啊。”
“好,好!”应后拭泪,“萧逸,我过的很好很好,穿金戴银列鼎而食,你说哪里不好,萧逸,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我要对付他,十九年了,十九年啊!”萧逸几乎在咆哮,几乎在宣誓,应后却擦拭了眼角纷纭的泪水,“萧逸,求求你不要乱来,你斗不过他的,二来,如今天下将会是萧祁煜的天下,我、我是铁了心要支持他的,你也必须支持他啊。”
应后的口吻竟似在命令一般。
其实,萧逸哪里会在意天下是谁的,他要三样东西,绝对的权利、绝对的自由、属于自己的爱。有枷锁?那就冲破枷锁。
第一百九十九章:再回首是百年身
但,倘若有人能满足他的的愿望,他可以为了应后放弃一切,“这些年,我肝肠寸断,萧逸!”应后揉了揉眼,扑簌簌的泪水哗啦啦的流,完全遏制不住。
看应后这么哭,萧逸心乱如麻,他难受极了,犹如一颗心被反反复复的脔割,犹如命悬一线之人被不断的凌迟处死,那种不可言说的剧痛,是多少年都没经历过的。
“萧逸,你看看我,你不要激动,你冷静的看看我。”应后抓住了萧逸的手,她的手非常用力,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
她的眼望眼欲穿盯着对面人,“萧逸,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应后语无伦次的嘟囔:“是我不配,不配拥有你完美的爱情!如今我已不再年轻了,你看我肌肤,我已没有紧致的皮肤了,我的肌肤松弛了,我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了啊,我们时日无多了。”
“不,不,”在萧逸的眼中,应后依旧完美如初,“阿应,你和之前一样完美无瑕,真正配不上你的永远是我的,你说的很对,我们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你我还有能有几天的快活日子了呢?既然如此,呢更要争取在一起了。”
应后感动了,也彻彻底底的沦陷了,她哭的比刚刚还汹涌了,“萧逸,你不要阻我,让我酣畅淋漓的痛痛快快的哭一下,这多少年来我压抑了多少情感,我要难受坏了,萧逸,你抱着我,让我哭一场,哭一场吧。”
萧逸终于明白了,女人的眼泪和眼泪也有区别,刚刚应后的眼泪是屈辱的泪水,现在是羞涩而感动的泪水,满足而欣慰的泪水。
萧逸给了她一切,尽管这是画饼充饥,尽管这是南柯一梦。
“萧逸,我真的老了,你看我,我已有了老人斑。”
“那是最美的,你的一切都是最美的,阿应,阿应啊。”萧逸不由分说,狠狠的亲吻起来应后。
“萧逸,你冷静点儿,我已是残花败柳了,我不能生孩子了,当年有妃嫔给我下毒吗,从那以后……”
“我如今撬开那妃的棺材板,挫骨扬灰。”萧逸一点开玩笑的模样都没有。
“不,萧逸!”应后感动的一塌糊涂,荡气回肠,“萧逸,我的意思是我们不可能有属于自己的,你明白吗?我是个残缺不全的女人,听说你在南疆有王妃了,听到这消息我是开心,开心极了啊。”应后嘟囔。
其实,听说萧逸有王妃后,应后非但不开心,还有点难以言说的落寞和伤感,亦或者说,萧逸是她命中的指路明灯,是看得到但却摸不着的灯塔。
萧逸成婚后,那灯塔就熄灭了,消失了。
“那女子是我从部落中解救出来的,她对我很好,至于她的孩子,那是遗腹子,是她和其余人的孩子,阿应,我在等你!她们才是残花败柳,我多年来守身如玉,如今还是处子之身啊。”应后又好笑又好气,她从未见过这么倔强但又这么单纯的爱情,萧逸倔强的可爱。
“萧逸,会有人送不同的女孩到上阳宫来,你看上哪一个就选哪一个,如若看不上你可以更换,萧逸,如今我只有一个条件,你我不要互相纠缠了,你帮帮我,我这一辈子从未恳求过你,你就帮一帮我吧,我们一起辅弼萧祁煜。”
“如今风雨飘摇,煜儿他太需要我们的帮助了。”朝廷是怎么样的,萧祁煜又是多么需要帮助,应后一清二楚。
听应后这么说,萧逸就奇怪了,“究竟为什么要帮助萧祁煜?为什么?”
“萧逸,将来我会一五一十告诉你,保证你不会后悔,萧逸,你仔细回想回想吧,有的事情可和你说的不一样。”应后认真看向萧逸,她的眼神专注极了。
萧逸却犹如丈二和尚一般。
“好了,我该回去了,我不能在这里很久的,萧逸,隔一段时间我会来看你,现如今你可不要兴风作浪,你斗不过他们的,我求求你了,安分守己!萧逸,你安分守己将来会有哦意想不到的福报,皇上已朝不谋夕了,我会保全你。”应后巧笑倩兮。
看应后笑了,萧逸却难受,“我怎么能要你一人面对这一切?”萧逸已知应后要做什么了,他有点莫名的凄苦。
“我绸缪了多少年就为和你在一起,我们还要等嘛?等名正言顺,等他龙驭宾天?我看他还好好儿的呢,多少年了,我该付出的早已全部都付出过了,阿应,阿应啊,你如何还不明白?”
“不,萧逸,是你不明白我!”应后紧张的听了听外面的声音,她是的确不能继续逗留了,“萧逸,我要走了,我明日再来。”
其实,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她身为一个皇后,哪里能日日都过来看萧逸?连萧逸都一清二楚,她口中的明日将遥遥无期,萧逸疯狂的抱住了应后,抓了应后就朝着寝殿而去,看萧逸如此疯狂而凶悍,应后胆战心惊,用力的挣扎,“萧逸,萧逸,你这魔鬼,哦!你这魔鬼啊。”
季春璃在外面已等了一个时辰了,她满以为应后到里头去不过三言两语就出来了,她计算,最长也不过半个时辰啊,如今眼睁睁看着一个时辰过去了,应后连个人影子都不见,春璃着急了。
一想到十九年前的那些事情,春璃的心狂跳。
“紫藤,紫藤,快去催一下,快!”春璃回头,却不见了紫藤,再看时发觉紫藤竟到了上阳宫门口。
“殿下,殿下千岁。”原来是萧祁煜到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春璃一看萧祁煜到了,急忙也迎了过去,刚刚紫藤那一声问询声音很大,分明是在提醒春璃。
“殿下,您也来看望他?”春璃看向萧祁煜,显然,季春璃出现在这里是萧逸不开心的,他浮现出一种不耐烦和冷漠的情绪,几乎怒冲冲道:“你为何在这里?”
“我是受人之托过来的,具体是什么事您就不要问了吧。”春璃对萧祁煜行礼,她是的确怕萧祁煜去调查,然而萧祁煜却非要调查。
他之所以过来,其实也猜到了谁在这里,春璃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过来看王叔?她一定是带了皇后娘娘过来,一想到这里,萧祁煜握住了拳头。
“春璃,你面子薄,有的事情是不能随意答应的,将来出了乱子,你我都要毁于一旦,春璃啊。”萧祁煜自然知道是九年前的事,她希望季春璃不要去随便帮忙,一旦皇上知道他们旧情复燃,事情就不好了。
二来应后是聪明人,如若和萧逸联合起来对中京用兵,设若帮萧逸出谋划策,一切也就完蛋了,皇上防备的东西和萧祁煜防备的一模一样。
春璃看萧祁煜势必要到上阳宫去了,只能跟在背后,紫藤本想到里头去通知萧逸,但此刻却怎么敢?她只能亦步亦趋跟在背后。
春璃的心也七上八下,真如那十五个吊桶打水一般七上八下,几个人匆忙进入宫里,宫人看萧祁煜到了,急忙过来行礼,萧祁煜挥挥手。
他也不和众人说话,直奔内殿,想要看看萧逸在做什么,此刻的萧逸正在里头和应后拉拉扯扯,状态糟糕极了,一个要走,但一个要留。
“有人来了,萧逸,有人来了啊。”终于,萧逸将应后丢在了云榻上,但外面却来了人,那杂沓的脚步声已靠近了他们,听到这里,应后立即起身躲避在了廊柱背后。
而与此同时,萧祁煜等已进来了。
第二百章:软刀子冷暴力
“王叔,外面看方便进来吗?”是季春璃的声音,萧逸一入京就得到了季春璃春风化雨一般的帮助,此刻春璃这么一问,其目的是什么,萧逸也心知肚明,实际上萧祁煜可不给萧逸做一切的准备,他已长驱直入。
“哦?王爷一个人吗?”屋子里的气氛有点古怪,放眼望去的确是萧逸一人,但床铺有点儿凌乱,萧逸就那样怅然若失的看向门口,似乎心情糟糕到了极限,萧祁煜这么一问,萧逸已慢慢儿起身,叹息道:“我从南疆来,如今这一到,总有昼夜颠倒的感觉,睡眠不是很好。”
春璃也在纳闷,刚刚是她送了应后进来的,此刻应后到了哪里去呢?
就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紫藤已经偷偷摸摸指了指对面,斜对面的廊柱后露出了一双金缕鞋,春璃看到这里心头叫苦,娘娘啊娘娘,母后啊母后,你这是彻底的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不成?你这么能在这里耽误这么久?
季春璃此刻也有点讨厌应后了,她已年过半百了,萧逸才一回来他们就要着急着做那件事,真是风流极了。
但话虽如此,春璃也怕这个秘密被萧祁煜看穿了,她急忙靠近那廊柱,挡在了应后面前,萧祁煜和萧逸聊了两句,自然也看出了春璃的紧张,好的是,萧祁煜并没有拆穿春璃和贤王萧逸,给他们保留了一定的面子。
两人看似亲昵的寒暄了一程子,一行人出了上阳宫,春璃心跳依旧紊乱,老天啊,她这是做错了什么,让她遭这一份罪?
出上阳宫后,萧祁煜道:“是皇后?”连个主谓宾都没有,他缓慢回头。
“是。”春璃咬着下嘴唇,“殿下,娘娘恳求我,我不得不尔。”
“不敢有下次了,春璃。”萧祁煜看似没有生气,亦或者他将气都消化掉了,萧祁煜郑而重之道:“此事一旦被父皇知道,你我人头落地。”现在他们在奔那锦绣前程,想那山河万里,萧祁煜日日虎尾春冰,饶是如此还怕出一丁点儿问题呢。
别看皇上奄奄一息,但皇上的心眼儿却没减少,皇上的眼线却比比皆是,那些老大臣内不少都是皇上的人,他们从言谈举止乃至于待人接物,还有处理公文的效率和准确度来判断究竟萧祁煜是适合不适合做未来的天子。
萧祁煜的心,春璃自然也知道。
“我错了。”春璃惭愧的道歉,“下不为例。”萧祁煜抱着春璃,看距西宫还有一段距离,打横将春璃抱了起来,到西宫后,萧祁煜撇开这话题再也不谈。
到第二日,萧逸提出要见一见天子,高允之再一次拒绝了,而让萧逸始料未及的是,今日下午,萧祁煜要和他饮酒,筵宴规模不怎么大,但却足够热闹,萧逸不能拒绝这个,只能全盘接受。
酒宴上,萧祁煜不断的问南疆的风土人情等等,萧逸其实对南疆并没有什么太深的情感和概念,恰恰相反,萧逸对南疆甚至于存在一种嫌恶之情。
从风土人情聊到家庭,料到琐碎的事情,萧逸一一都回答了,春璃旁听,倒感觉南疆的生活未必就那么辛苦。
今日的宴会结束了,依旧有太监送了萧逸到上阳宫去,萧逸逐渐发现,他人如在上阳宫,身旁不过跟几个侍卫和太监罢了,他的一日三餐列鼎而食,有美丽的女孩伺候吃饭,娱宾的节目也很多,只要他有什么要求,那太监就会安排上来。
但让萧逸奇怪的是,只要他出了上阳宫,背后尾随的人会越来越多,没有人告诉萧逸哪一些地方是不能去的,但萧雨从后面逐渐增加的侍卫就掌握了线索。
萧逸明白了过来,自己被软禁了。而另一边,萧祁祯已驰骋到了南疆,他是带了皇权就和圣旨到的,因此交接任务萧逸那边的部下和他儿子不得不聪明。
“我今日到这里,你们也不必紧张,本王到这里,并无鹊巢鸠占的意思,之前怎么样,以后也还怎么样。”萧祁祯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到南疆后,他并没带给人很大的压力感,甚至于让萧逸的儿子萧曾于产生了一种孺慕的感觉。
萧祁祯是温柔的君子,他人到了,但却似乎没伤害萧曾于的意思,萧曾于问起帝京的事,萧祁祯也对答如流,他闲来无事做的最多的不过是木工。
“王弟的生肖是龙,我做了这个龙给你,怎么样?可惟妙惟肖吗?”萧祁祯自到南疆后似乎就无所事事,他闭门不出,屋子里有沉香木、紫檀木、阴沉木、花梨木,似乎这些木料才是他的朋友。
他做了各种动物,千奇百怪,一个个都精巧极了,这些木工连专业的木匠看了都啧啧称羡,萧曾于握着那条龙,喜欢道:“王兄做的可真是太绝妙了,简直一模一样。”
“你喜欢就好。”萧祁祯笑了笑,那萧曾于对萧祁祯一点敌意都没有,很快两人就打成一片了,一说起来关于萧逸的事情,两人竟也同仇敌忾。在萧曾于看来,萧祁祯到南疆,来的也不情不愿。
皇上满以为他们之间是对立的,针尖对麦芒的,但哪里知道他们两人一拍即合,完全血浓于水。
另一边,萧逸进退两难,他入京已一个多月了,时间可过去的真快啊,在这一个月之内,今日是王大人邀他吃酒,明日是刘大人和他作乐,后天是欧阳大人和他下棋,反正一天的空闲都没有,萧逸提出要面圣,一一被挡了回来。
萧逸终于明白了,这才是最高级的约束,要你想做什么都无计可施,他只能安安静静的等待着,但萧逸越等待心就越慌乱,她知道,不能继续延续下去了。
过了四月多,天气逐渐炎热起来,东胜国的夏天比较长,从四月到十月份都**辣的,春璃怀孕了,对夏天的感觉更比一般人还强烈,她闭门不出,落了水晶帘,饶是如此,竟还感觉热。
宫里头又不敢送冰过来给春璃吃,这日,萧祁煜下了朝,来不及更换衣裳就带春璃到后宫去了,“等会儿我要你睁眼睛你就睁眼睛。”春璃已讨厌走路,自怀孕后,她出现了一些不好的状态。
这第一是嗜睡,春璃能从早到晚在家蒙头大睡,这第二,春璃有了坏脾气,动不动就想发火,怀孕的女子其实都这样,萧祁煜也理解。
“这里是哪里啊?”季春璃问。
“摩珂池。”萧祁煜笑,“好了,你可以睁开眼睛了。”春璃睁开眼睛,萧祁煜站在廊柱旁边笑着,他伸手在廊柱上摁了一个按钮,接着出现了轧轧之声音,似是触动了什么机簧,再紧随而至的是哗啦啦的水声,春璃还未闹明白究竟是什么情况呢,淅淅沥沥的水流已从廊柱两边流淌了下来。
那致密的水花犹如一堵墙一般,一整个走廊都有了珠玉琳琅的声音,原来最近萧祁煜大兴土木,在摩珂池上修筑了一个清凉殿,里头机簧一转,水车会送水到屋顶上,转而水会流淌下来,如此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春璃感动极了,泪水也涌现了出来,“谢谢你,殿下。”
“好了,你以后就在这里,那些宫里的太医也都是老糊涂,有什么事情就让迟美代劳。”这宫里的太医,春璃也的确信不过,迟美虽是乡下的女孩,但手段和心思却将帝京这些供奉甩了八条街。
从第二日开始,季春璃搬到了清凉殿,这清凉殿内凉快是凉快,但却因了贴着水而修筑的,一到黄昏时候就聚蚊成雷,萧祁煜找迟美商量,迟美为春璃做了奇楠香,这奇楠香里头掺杂了一些驱蚊草的粉末,一点起来蚊蚋都隐介藏形。
春璃倒是开心了起来。
第二百零一章:送秘送命
但有人欢喜有人愁,萧逸因不能见皇上而郁郁寡欢,他想要逃离,甚至于有点想念贫瘠的南疆,但没帝王恩准,他连到别处走走都不能。
萧逸想见皇后,想让春璃帮忙安排,但一不见皇后,二不见春璃。自从上一次铤而走险安排了一次后,春璃可不敢故技重施了,皇宫里的眼线多了去了,她和应后盼望的一样,不外乎是希望萧逸能安分守己罢了。
萧逸到帝京的第三十天,没有人过来叨扰了,但萧逸也依旧寸步难行。
而另一边,萧祁祯的飞鸽传书已到,萧子焱得了消息,萧祁祯准备和萧子焱连起手来,将来好里应外合,别看萧祁祯这多年来似乎都在做木工,然而遗留在帝京的人却不少,至于萧子焱的人,那些孓遗生物一般的也比比皆是。
萧子焱已暗暗的开始联络他们,众人自然不怎么看好萧子焱,但他们却知道真正可以和萧祁煜分庭抗礼的只能是萧祁祯。
皇上和萧祁煜都失策了,他们以为萧祁祯这等人是最安全的,但却哪里知道萧祁祯已开始黑化,在不久的将来萧祁祯将会变成和萧逸一般难以对付的角色。
这一晚,皇后到了乾坤殿,皇上看皇后来了,笑了笑,“你最近没有去看萧逸?”
“臣妾从没去看过他。”应后一板一眼的回答,皇上冷笑一声,“你让他安分守己,朕如今最怕闹。”
“臣妾已说过了。”
两人还在聊呢,庭院内却有打斗的声音,一会儿后,一个刺客被擒拿了,巧的是此刻春璃也到了乾坤殿,最近早晚温差大,春璃晚上这一段时间总喜到前面走走,因到夏季后需调理皇上的膳食,春璃时常过来走走。
一为纳凉,二为了解时局,她从来不是那种两眼一抹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傻女人,到乾坤殿本为给皇上请脉,却看有人押解了刺客进来,那高允之一个大耳刮子就丢在了刺客的脸上,那刺客叫苦不迭。
“外面闹什么呢?”皇上还准备和应后聊一聊,因了刺客一事打算了他的谈兴,皇上不悦的锁眉。
高允之一时半会不能抽身进来,而应后已兴味缺缺,意兴阑珊道:“臣妾知道怎么做,已十九年了,皇上就不要胡思乱想了,臣妾告辞。”说真的,在应后的眼中,嘉定皇帝和刽子手没有什么区别,要不是当年他的横刀夺爱,此刻她早和萧逸双宿双栖了。
如今萧逸一入京,皇上就控制了他,看似日日酒食征逐,但应后却明白,萧逸的命运和天子一般进入了倒计时,她现如今希望找机会和春璃、和萧祁煜聊一聊,希望通过他们的手段转圜调和一下事情。
她已不奢望能和萧逸在一起了,但却希望凭自己的能耐,保护萧逸。
“春璃,”皇上十分倚重季春璃,听外面有打斗声,有蜩螗沸羹之声,乜斜了一下春璃“你去看看,究竟怎么一回事?”
季春璃出去了,看高允之已在上刑,大概那刺客也悔不当初了,高允之是太监里头最狠毒的,处理人的手段层出不群,任谁落在了高允之手中都必死无疑。
“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啊。”那刺客剧烈的挣扎,大声疾呼,春璃从里头出来,示意高允之丢开那刺客。
但侍卫依旧虎视眈眈,他早被下了武器,此刻面对的凶悍而多的龙禁尉,春璃看那人遍体鳞伤,道:“你什么人,为何要面圣?”
“秘密,我有个秘密啊,皇上。”那人大声疾呼,“天下要乱了,皇上,这个秘密您听一听啊。”
高允之当头棒喝,“不得无礼,不得口出狂言!什么叫天下要乱了?”
“皇上,皇上啊,求求您见一见我啊,求求您见一见我!”乾坤殿内,天子雷打不动,一点出门的迹象都没有,那人不断的喊叫着,已渐趋声嘶力竭。
此事已交给春璃,静待那人吆喝了会儿,终于安静了下来,春璃这才若无其事道:“够了吗?不够的话继续。”
那人也知今日是没可能面圣了,哭丧了一张脸。
“说吧,什么事情要面君?”春璃追问,那人抬头瞅了瞅春璃,但目光却坚毅的看向地面,“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季春璃,我才不会告诉你呢。”
“允之,打入天牢。”春璃才不多话,呵责一声,转而离开了,任凭那人在背后大喊。
从乾坤殿出来,春璃看到了皇后,影后显然是在等春璃,春璃放慢了脚步,凑近应后后,行礼道一声“母后”,应后点点头,着实心烦意乱,“春璃,你和我走一走吧。”
季春璃点点头,两人往前走,春璃步履从容,“母后说吧,有什么要问的?”
“春璃,你告诉我,皇上身体究竟怎么样?”应后胆怯的问,在这事上,季春璃一点隐瞒的意思都没有,柔声道:“大限将至,快哦油尽灯枯了。”她是确定周边没有什么人才这样说的。
“皇上会将萧逸怎么样?”果然,**不离十,这才是应后想问的话,自古来“英雄难过美人关”,而千古来能如应后一般眷恋一个人至死不渝的确乎少,季春璃不但不觉得应后神经质,反而还很崇敬她。
“会杀了他,造成,”春璃看看周边,唯恐身旁有什么偷窥的耳朵,偷看的眼睛,“造成贤王谋杀的迹象。”其实,这是老早应后就知道了的手段,但此刻听春璃这么一说,应后还是感觉恐怖。
“你能不能……”尽管应后的话没说完,然而季春璃已知应后要说什么了,截口道:“娘娘,春璃不过是个寻常人罢了,那些话不但不敢说也不能说,娘娘口口声声要全心全意去辅弼世子爷,如今是到了帮助他的时候了。”
“母后,你们这辈子已没可能了。”季春璃叹口气,她希望应后能明白,自己的话绝非虚言,更希望应后能早点儿接受结局。
云泥异路,兰因絮果,他和她,她和他,仅此而已。
这是他们的命。
“春璃,我将来还有一个秘密要你告诉你,但现在,我要回去了。”应后黯然神伤,春璃本想说两句安慰的话,但看应后大悲无言的模样,春璃决定离开,让应后一人去消化那细针密缕的悲伤。
春璃尚没回去呢,萧祁煜已从乾坤殿走了出来,他问高允之刚刚发生了什么,高允之将刚刚的事说了,萧祁煜摸一摸羽睫,手顺势落在了鼻梁上,“那是个什么人?”
高允之如此这般的描述,萧祁煜听了后微微点点头,大概是鬼使神差了,萧祁煜竟决定到地牢去看看那人。
地牢内潮湿,有水滴滴滴答答,那人蜷缩在湿漉漉的稻草上,好像被打算了脊梁骨的老狗一般,外面沉甸甸的脚步声也没能吵醒他,萧祁煜站在外面,握着红灯笼盯着他看。
监牢内的人这才听到了声音,纵身一跃起来了。
“殿下?”
“说吧,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萧祁煜阴翳的眼盯着对方,那男子惶悚不宁,看对方不回答,萧祁煜踱步,“本殿下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你虚耗,明日就会有人来处决你,他们什么都不问,也不需要问,杀你易如反掌,你可不要到时间再想起来说什么。”
“殿下,我如若说了实话,您会饶恕了我?”那人恳求,跪在了萧祁煜对面。
“只要是说实话,不但会饶恕你还会送你金银珠宝,本王是说一不二之人,帝京人都知道。”萧祁煜的恩典与言出必践,人人都知道。闻声,那人沉默了,他在思量究竟该不该将一切说出口。
须臾的沉默,那人起身。(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当年之谜
“我是庄妃娘娘的人,娘娘知道一个秘密,娘娘让我告诉皇上,您不是淑妃娘娘的亲生骨肉。”萧祁煜多年来都怀疑过自己的出生,但也找人调查过了,并没有任何线索,如今这么一来,他奇怪极了。
“你还知道什么?”萧祁煜问。
那人翻白眼,摊开手,“就这一句话。”听到这里,萧祁煜哑然失笑,但还是打了个响指,让人将他放了出来,这些人的命犹如蝼蚁一般,说放就放,说杀就杀,那人屁颠颠跟在萧祁煜背后离了地牢。
出来后,萧祁煜也的确给了那人二十两银子送那人离开了。
回西宫,春璃已在家许久了,晚饭也热了一次,但始终不见萧祁煜。他们俩日日都在一起,时时刻刻都希望在一起,按照萧祁煜的规律,晚饭是需和春璃一起吃的,这是雷打不动的习惯。
但今日就奇了怪了,萧祁煜并没有回来,春璃不免焦躁,让紫藤和绿萝分别出去看,两人一个去了乾坤殿,一个去其余地方寻找了,这两人一走,萧祁煜回来了,春璃看萧祁煜已回,笑吟吟道:“今日忙什么呢,才回来?”
“也不忙。”萧祁煜有心事,他在笑,但笑的涟漪并没有荡漾到眼睛里,那不过是嘴角一个浮光掠影的痕迹,到内庭后,沉默的用餐。
春璃看萧祁煜心情不好,也不好去问,安安静静的等他开腔,因萧祁煜绷着脸,春璃也吃的不多,而至于那秘密,确乎影响到了萧祁煜的食欲。
看他食欲不振,春璃送了茶过去,这才柔声问道:“究竟怎么一回事?能否见告?”
“今日有人在乾坤殿外闹,那人落在了你手中,但他没有说那个秘密。”萧祁煜看向春璃,春璃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听萧祁煜这么说,春璃已明白了十之**,“此人不过一肚子齐东野语罢了,能有什么秘密?”
“他说我不是淑妃的孩子。”
淑妃是进宫后第一个怀孕的,也是第一个顺顺利利生了皇子的,但生了皇子后不几年身体就走下坡路了,萧祁煜三岁左右,淑妃就一命呜呼了。淑妃撒手人寰后,皇后娘娘体恤他孤苦无依,过继了他,这已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多年来,萧祁煜调查过多次,希望调查到不同的线索,其实不管怎么说,他世子的身份已不可动摇,但萧祁煜总还是希望将自己的一切历史都梳理清楚。
看萧祁煜有追查的意思,春璃只能襄助,“你忙其余事情,这个我来。”
春璃哪里知道,自己随随便便一句话竟会追查到一个巨大的秘密。
既已经答应了萧祁煜,春璃就要认真去查,她先去了鸿胪寺,调了当年的档案看,很快就找到了和萧祁煜有可能有瓜葛的女子,其实,当年能怀孕并且能顺顺利利诞育孩子的皇妃少之又少,查找了一个来回,发觉萧祁煜没可能是淑妃以外另一人的孩子。
为保证自己查找的资料是天衣无缝的,季春璃甚至于去了敬事房和阿哥所,大家都好奇春璃为何要调取多年前的资料,但大家都很配合。看过了证据,春璃一筹莫展。
从敬事房那边出来,准备回西宫,路上却听到了唱歌声,这声让春璃一怔,“是平湖秋月吧,倒是好听的很。”春璃之所以这么熟悉,实际上和娘亲有关系。
春璃的娘也喜欢这首歌,这是沂蒙小调的一种,哼唱起来很有韵味和节奏感,墙里头有女子的声音,那声音悦耳动听,“同住长干里哦~两小无嫌猜啊!郎骑竹马来咯!绕床弄青梅呢!”
春璃听到这,竟也跟着唱了一句,那院落里的声音逐渐的消失了,接着春璃看到一张脸出现在了墙壁上,很显然,这张脸是那歌唱女子的脸,春璃对那女子一笑,那女子看来你年纪很大了,一双手粗糙的很,发丝凌乱。
衣裳已多年没浆洗过了,脏兮兮的,春璃为她可惜,也为普天下每一个入宫之人可惜,他们的命运从入宫后就改写了,这金碧辉煌的皇宫也是力量的修罗场,在这里,优胜劣汰。
没手段和没心力乃至没后台的人都会如这女子一般。
“那位娘娘,你是皇上的妃嫔吗?你过来,你过来啊。”那女孩朝春璃挥挥手,看季春璃竟似要过去,旁边绿萝一把扼住了春璃的手,用眼神去提醒春璃不可轻举妄动。
据说在后宫里,有一些女子总喜欢研究人的肚子,谁“坏龙种”了,就会成为众人的公敌,绿萝考虑的并不多余,如若这女子想要伤害春璃,机会一抓一大把。
春璃却放心一笑,“姐姐,你又是谁人?”
“你呢,你都没告诉我你是谁呢?”
“我叫季春璃。”春璃人畜无害的笑一笑,那女子在冷宫多年,外面的人和事她一点不清楚,此刻即便是春璃已坦白了自己的身份,那女子眼神依旧有点迷茫。
“你那沂蒙小调好听,我也会一点,但远不如姐姐你唱的动听婉转,你这一展歌喉,就吸引了我,姐姐,你早点儿睡吧,我要回去了,明日送衣裳和吃的过来。”
那女子出溜一声消失了,许久后靠近了宫门,冷宫的门都上了锁扣的,那囚禁在里头的女子都是犯错过的,她们未经许可一概不可出来,一旦出来就触犯了律法。
这些女子也可怜。
春璃看到那友好的手从罅隙里伸出来,尽管那手脏兮兮的,但春璃还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我明日且来,这里湿气重,我怀孕了,不能长久在这里。”春璃说话算话,的确准备明日过来看看她。
不但明日过来看看她,春璃也做了一个决定,她过几日要和皇上聊一聊,看能不能把释放了这些孤苦伶仃的女子,这是很困难的事。
她知道这些女子的母家要么权势滔天,要么已覆灭,她们都是政治博弈的牺牲品,他们的命运从来不会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那么,选择死亡应该可以吧?
不!
妃嫔自杀,罪加一等!如此一来,这些废弃了位分的妃嫔只能在一个被彻底遗忘了的庭院内了此残生,春璃透过门缝看了看这女子,发觉她不但不丑反而还美的很,如若她营养均衡,面色再白那么一点简直是艳冠群芳的大美人。
但却也仅限于“如果。”
“对了,姐姐你是?”春璃扬眉,看着门缝里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我是庄妃,当年我也受宠过。”似乎,“受宠”是后宫里一个女子最拿得出手的事了,庄妃竟还掰着手指头算起来“十二次,十二次呢,要不是皇后毒害我,我那孩子就出生了,皇后啊。”
“庄妃?”这是个耳熟能详的名字,春璃当初一进宫就听说过“庄妃”,她是所有“恃宠而骄”的妃嫔的“前车之鉴”,当年的庄妃因怀孕后目中无人而屡次的冲撞凤驾,一开始皇后不过警告两句,哪里知道私下里庄妃出言不逊,一来二去开罪了皇后娘娘,以至于孩子也没保住,人还陷入了冷宫。
“季春璃,你去吧,你明日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这秘密我不告诉你,就要带到棺材里去了。”庄妃凄凉一笑,春璃点点头离开。
原来是庄妃?
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大概岁月连同这宅院也一起忘记了,如今的庄妃娘娘看起来依旧年轻,但却不光鲜亮丽了,就好像一个粉彩的瓷瓶,上面的图案依旧精巧,但却有了岁月的裂痕。
春璃回西宫,却见萧祁煜在等他,看春璃回来,萧祁煜责备道:“你怀孕了,怎么连时间也不看看,此刻还在外面?”
第二百零三章:拆鱼之头
春璃将自己去鸿胪寺、敬事房、乃至于其余地方的一系列事说了,萧祁煜倒是惭愧了,“我也不过一句话,你就如此忙忙碌碌,倒是让我情何以堪?”
“说了会帮你调查嘛,自然会调查。”春璃抱住了萧祁煜。
其实在外面的每时每刻分分秒秒,季春璃脑海中都是萧祁煜,见萧祁煜后,她内心是雀跃的,但表面却看来非常沉稳。
拥抱了会儿,萧祁煜拿掉了春璃头上的柳絮,“风吹柳花满店香。”
“吴姬压酒劝客尝,来来来,我也斟酒一杯给你,举案齐眉也。”春璃笑着进入屋子。
第二日,两人各自为阵,春璃看今日闲来无事,回忆了一下昨日的路径,到冷宫去看庄妃去了。
其实庄妃也想不到春璃会来看自己,春璃自然有权利到里头去,太监开了庄妃的门,春璃一笑,“姐姐,春璃来看看你。”
“啊,”庄妃欢喜极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季春璃,我还记得你的名字。”两人寒暄了会儿,春璃让绿萝将绸缎和吃的送过来,庄妃那锦衣玉食的生活早断送了,此刻一看这些东西,真正恍如隔世,似打开了和当年的触媒一般。
“真好,真好啊。”
“都是给姐姐你的。”春璃送了东西,准备离开,其实一样的东西她还预备了一份,她觉得她是她和舒尔雅和解的时候了,因此还要抽时间去看看舒尔雅。
看春璃似要走的模样儿,庄妃一把将春璃的手抓住了,“春璃,我那个秘密还没告诉你呢,我此刻就告诉你。”
“你说。”春璃可不是为这秘密来的,她就是单纯同情这个不见天日且永远也不会见天日的女子,庄妃却不同,她似乎早想将这秘密传递出去了,“季春璃,如今王储是谁,谁要做未来的天子?皇后呢,还在吗?”
已过去了多年,她不知道外面世界是如何的物是人非了,因此开腔问一句,春璃将外面的事情说了,庄妃黯然失色,似乎失落,但却又在情理之中,嗟叹道:“罢了罢了,已如此这般还能做什么?季春璃,萧祁煜不是淑妃的孩子,他是应后的孩子。”
“什么,应后的孩子?”这怎么可能?
应后当年也的确怀孕过,但传闻孩子出生后就死了,而间隔了两日左右淑妃却生孩子了,其实,淑妃的孩子后来不也被应后收为自己的孩子了吗?萧祁煜的生身母亲究竟是谁其实也不怎么重要。
但这或许是相对的,春璃感觉不重要不等于萧祁煜自己也感觉不重要。
庄妃告诉春璃,大概是为保护自己的孩子,亦或者出于其余的目的和居心,应后怀孕后伪装“小产”而实际上孩子一生,就保护了起来,三日后淑妃生孩子,那孩子就是萧祁煜了。
春璃好生奇怪,皇后娘娘这七七八八是要做什么?庄妃告诉春璃,此事是她不经意之间听宫女说的,春璃质疑,这皇宫里的流言蜚语多了去了,怎么能信以为真,且宫女最会凭空捏造,但庄妃却告诉春璃,这第一,那说这话的宫女是永安宫内的,当年的永安宫是淑妃的宫。
而这宫女说了这话后第二日就莫名其妙溺水了,至于庄妃为何会落到如此田地,她认为不单单是自己目中无人,还因为她是此事的知情者。
皇后娘娘需要处理的事数不胜数,日理万机,因此将庄妃遗忘在了这里,这一忘就是十九年,春璃听了这秘密,心乱如麻,根据萧祁煜之前的调查,以及皇宫内不胫而走的秘闻,春璃总结出的现象是,皇后娘娘是嫉贤妒能小肚鸡肠之人,为巩固自己的力量,接二连三谋害过不少龙裔。
而怀孕的女子首当其冲自然是皇后娘娘算计的对象,被皇后算计的名单里,其中之一就是淑妃!以至于这多年来,萧祁煜对皇后娘娘恨之入骨,哪里知道在庄妃这里事情衍生出了其余的版本。
春璃再问淑妃和皇后娘娘的关系,庄妃却道:“她们情同姐妹,情深意笃,后来淑妃莫名其妙死于非命,因事情太蹊跷,人们这才认定了实际上皇后娘娘的好是伪善的面具。”
春璃愈发听愈发感觉复杂,这秘密犹如心头冉冉升起的太阳,她再一次看向对面的庄妃,也真是难得,在这样阴冷潮湿的环境里,她竟还保持着少艾女子的芳华,看起来依旧高贵而典雅,哪里是十九岁的模样?
而伴君侧的那些女子呢,日日伴君如伴虎,劳心劳力不说还要面对各种算计,一开始春璃比较同情庄妃,但这么一想,却又感觉庄妃是幸运的。
“我知道了,和的确是个秘密。”春璃接受了这个秘密,从庄妃这边出来,春璃一口气到了舒尔雅这里,自上一次的事情发生后,舒尔雅已疯疯癫癫,看春璃到了,疯的似乎更严重了一些。
“你不要表演了,我送吃的给你,日后安安分分的好好儿的活下去。”春璃将竹篮子送到了里头,舒尔雅忽然泣涕起来,她的确伪装不住了,“季春璃,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啊。”
她握着春璃送的枣糕就打春璃,旁边的绿萝早帮春璃挡住了危险,炮弹一般的枣糕砸落在地上变成了一坨,春璃转身就走。
“冥顽不灵!”说真的,春璃想调剂一下她们之间的关系,她有一种预感,她将来还是要见舒洱沄的,到时候舒洱沄如若知道自己的妹妹已如此,他们该如何见面?
回西宫,萧祁煜心神不宁,外面飘雨了,但气温依旧没降,看萧祁煜忙碌完毕,春璃将今日的事情说给了萧祁煜听,为表示事情的可能性,春璃道:“她在皇上身旁结结实实伺候了多年,似乎她的话有一定的可信度。”
“但抖露出来这秘密,对她有什么好处呢?”萧祁煜问,他决定自己到冷宫去看看庄妃,春璃也好奇,许久后虚弱一笑:“大概,这秘密里头还有秘密,你难道就不感觉奇怪吗?”
的确,萧祁煜自己也感觉奇怪。
第二日,萧祁煜亲自到了冷宫,他鲜少到冷宫来。而帝京的冷宫并非实指有这么一处的宫殿叫“冷宫”,其实一切废弃了的殿宇都可用来做冷宫,萧祁煜让人打开庄妃的门。
“母妃,孩儿来看看您。”萧祁煜恭恭敬敬给庄妃行礼,人在屋檐下,且还想知道更多的秘密,他自然要行礼问安,庄妃背对着萧祁煜,她的身体委顿在桌子上,上半身犹如折断的兰花,右脚抵在绣墩上,左脚却拈弓搭箭一般的扯开了。
这动作好生奇怪,跟在萧祁煜旁边的沈寄已大步流星进入,他可没萧祁煜这么有耐心,他用力拍了一下庄妃的肩膀,但见庄妃已倾斜了过去,倒在了旁边,她右手放在肚子上,左手中握着枣糕。
这枣糕是季春璃昨天送来的,庄妃的眼神是如此的不可思议,她脸上有青黑色,说明是中毒而死。
但很显然,下毒之人不可能是春璃,有人先一步弄断了线索,沈寄看了看尸体,报出了一个死亡时间,推算起来,庄妃死亡的时间约略是昨天晚上三更天。
因天气炎热,她的尸体还没僵硬。
“查一下,究竟谁来过这里,谁给她下的毒。”实际上,冷宫这里的守备稀松平常,任何人都就能到这里来,因此谁给其下毒了,竟是个没线索的秘密。
第二百零四章:浓淡相宜
春璃期望萧祁煜这一去会得到更多的线索,希望庄妃见萧祁煜后会吐露更多的秘密。萧祁煜走了一小会,凤坤宫那边的嬷嬷到了,说皇后娘娘找春璃。
理由是娘娘“身体不适”,春璃怎么能不去?她到凤坤宫,皇后娘娘已等了一程子了,看春璃到来,应后道:“季春璃,我还要去见一见萧逸。”
“不可,母后果真以为春璃长袖善舞?上一次安排您去见他,已是铤而走险,这等事情焉能一而再再而三?”这等事一旦不小心暴露了,危险程度不可思议。
“季春璃,你要安排一下啊。”春璃还是严词拒绝了,实际上不是不去安排,而是没手段没能耐也不敢去安排。
两人聊了会儿,春璃问:“母后,殿下究竟是您的孩子还是淑妃娘娘的孩子,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大概应后想不到春璃这么快就调查到了这些,她想要隐瞒,但犹豫了会儿还是长长的叹口气。
“季春璃,我告诉你一个人真相,但目前为止只能是真相的一部分,这秘密一旦走漏了,萧祁煜的前程也就断送完毕了,不但我,连你和姜容喜也都完蛋了。”究竟是什么秘密,可以一次牵涉这么多人?
春璃抱着“姑妄听之”的态度看向应后,应后屏退了屋子里的每个人,她坐在八仙桌对面,手握着犀牛角做的杯子,手指暗暗的用力,灵慧的眸子里有了少见的敏感,春璃等的有点不耐烦了。
许久后应后道:“淑妃并没有怀孕!”最近这几天,大礼包接二连三炸响在春璃的世界,这句话无疑轰炸到了她。
“淑妃是假孕?”春璃有点不可思议,应后道:“淑妃本不能怀孕,她没入宫之前就和我关系不错,入宫后本宫日日照顾她,帮她打败了不少的对手,隔绝了不少的算计,宫里沸反盈天,直到今时今日也还在编排我和她的关系,我今日就明确的告诉你,春璃,本宫和她关系很要好,真正情同姐妹。”
“她被人下毒了,但投毒之人不是我,你爹爹写有药案,你可抽时间去看看。”应后这么说,如若是别人,即便是得了药案也未必能出秘密,但春璃就不同了,季春璃对这药案一清二楚。
她记得很清楚,当初险乎将其付之一炬,还好萧祁祯为自己保护了下来,春璃决定等会儿回去就看看,但疑窦还依旧在,问道:“但儿臣不明白,好好儿的,为何您要让淑妃假孕呢?”
“这你以后会知道,春璃,兹事体大,我连你也不敢告诉啊。”春璃看娘娘如此这般,自然不敢强求。
临走前,没能被应后答疑解惑,心头的疑惑反而是有增无已了。
“殿下的生身母亲究竟是谁?”春璃看向应后,应后再也绷不住了,“如今这秘密早晚也泄漏,与其你们调查,亦或者被人调查出来,不如我告诉你们吧,春璃,我是他的娘亲,如假包换。”
春璃如坠五里雾中,她从未想过现实竟是如此这般,应后看春璃似乎不相信,深入浅出道:“这事解说起来复杂极了,春璃,我只能点到为止,现如今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为他好就成了。”
“娘娘没有骗我?”春璃目光研判的盯着应后,应后深吸一口气,微微摇摇头。
季春璃看应后这模样儿,陷入了沉思,春璃带回这个巨无霸的消息,让萧祁煜好半天不能接受,从小时候开始他就极端的讨厌应后,他记得很清楚,从小到大,应后处处和自己作对。
但凡是他喜欢的东西,应后一概都处理掉。他记得很清楚,七岁那边,皇上送了一套精美的陶瓷,他是太爱那一套瓷器了,结果被应后“不小心”打碎了,至于年长一点,他应同情一宫女而留下了那宫女在自己殿宇内伺候,结果那宫女被应后打了个要死不活。
凡此种种乱七八糟的事层出不群,久而久之的,萧祁煜即便是喜欢什么东西也不敢露出欣然的表情,渐渐的,他成了一个少年老成而又心如止水的人,不是不喜欢了,而是不敢喜欢了。
萧祁煜哪里知道,应后这可不是真正要为难她,她这不外乎是想要让他明白一个道理,人世间喜欢的、难以割舍的东西多了去了,但到头来也不过镜花水月、南柯一梦而已。
应后知道,将来如火如荼的斗争里,你死我活的修罗场中,人万不可心慈手软,更不能有物念,这是她在用自己极端的方式来警告人,来传授他这些道理。
她之所以让萧祁煜怕自己,不外乎是让萧祁煜明白,任何看似可靠和不可靠的关系都是权利和利益缠绕在一起的,错综复杂,缠缠绵绵。
但尽管季春林将这消息带给了萧祁煜,在萧祁煜看来,事情依旧奇怪,并且有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疑惑了。
“娘娘也可怜的很,殿下。”回想应后的前半生,犹如一卷波澜起伏的历史,多少险象环生,多少死里逃生?春璃和应后同为女子,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女人当是更了解女人的。
萧祁煜倒不觉得应后可怜,追想起来之前的一切,萧祁煜怨恨应后,在他堕入危险的时候应后从未出手相助,反之,应后还在落井下石。
她在冷眼旁观,似乎她盯着他的唯一目的就是看他能不能被其余人弄死,仅此而已。
他到底活了过来。
第二日,应后再一次找了春璃,她这边是盛情难却,春璃自不想联络应后和他见面,那一会面可危险极了。
“季春璃,贤王会造反啊,现如今我要规劝两句,我要让他迷途知返,你别看他被软禁起来了,但他的力量却大的很。”应后陈说利弊,希望能撼动春璃那坚毅的心,春璃已不好拒绝,她也知此事如若自己不去安排,应后还会找其余人去安排。
她自认为,自己的掌控力和应变能力当比一般人强一些,也不知是被应后的深情感动了,还是希望应后能和萧逸再续前缘,春璃只能点点头。
应后大喜过望,“季春璃,我们再聊这一次,等我好结果。”
“好,静候佳音。”
流程和之前一样,应后依旧更换了侍女的衣裳,依旧在春璃的掩护下进入了上阳宫,春璃叮嘱:“娘娘,万万不可意气用事,您多在里头一刻钟,你们和我们就多一刻钟的危险,您把控好时间。”
“放心好了,春璃。”
应后进入了上阳宫,春璃在宫门口徘徊,但让季春璃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了,应后才进入不久,远处就有了一声公鸭嗓的高唱,“皇上驾到!”
春璃机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自嘉定皇帝病入膏肓后已一年多都没出门过了,此时此刻竟忽然出宫了,且还朝着上阳宫来了,难不成有人通报了吗?
宫殿里头的应后和萧逸更是吓坏了,应后哪里知道会如此兵连祸结,她现如今早将一切都置之度外了,唯一担心的就是春璃的安全,她希望春璃能逃之夭夭,这烂摊子她自己来处理。
但季春璃呢,因听到太监高允之的声音,思量了片刻,急忙去迎接了。
“父皇!”春璃给皇上行礼,嘉定皇帝居高临下看了看她,容色不很好,那眼神变得犀利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儿臣过来看看王叔。”春璃硬着头皮说,嘉定皇帝瞅了瞅春璃,倒没责备,似乎季春璃出现在这里也不是让他意外的节点。
“到里头去吧。”皇上指了指上阳宫。
第二百零五章:御赐玉壶春
季春璃只能跟在背后,她示意绿萝和紫藤去搬救兵,但绿萝和紫藤才一转身,嘉定皇帝旁边的俩龙禁尉已持剑靠近,那两人表情凶狠,被这俩凶顽之人一瞪,绿萝和紫藤只能退下。
完蛋了!
春璃心乱如麻,这上阳宫是专门修筑出来软禁萧逸的,这么说吧,这上阳宫的地下坚硬无比,一没地道,二没门户。至于躲避的地方就更少了,应后鲜少到这上阳宫里来,如今也是两眼一抹黑。
她本不会武功,躲避起来更显困难。
“阿应,不怕,不怕。”外面已灯烛荧煌,眼瞅着皇上和高允之等一群人就要到了,扈从很多,从凌乱而杂沓的脚步声就能听出来。
“萧逸,是你害了我,你也葬送了煜儿,我之前就说过要你不要犯上作乱,我总会未雨绸缪,你偏不听,你不害了我们,你还将季春璃搭了进来。”应后凄凉的叹息,她看了看周边,发觉并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躲避。
“这里,桌子下面。”萧逸指了指八仙桌,那八仙桌上有一圈金丝绒的桌布,如此一遮蔽,里头人可以偷窥到外面的一切,但外面人却不能到里头,大概皇后娘娘前脚进入,皇上等人后脚就进来了。
皇上进来,萧逸急忙去迎接,单膝跪地,两手抱拳。
春璃一进入就转动了一下眼睛,她那慧黠的眼骨碌碌的在内室睃视了一圈,轻而易举就看到了应后露出的衣裳,那裙摆犹如狐狸尾巴一般从八仙桌内暴露了出来,而八仙桌内的应后竟是完全不知道。
“皇兄怎么有闲工夫到这里来?”萧逸没话找话,他有点紧张,额头上的汗水争先恐后。
“朕特特来看看你,今晚月光很好,朕是路过这里,看你这里灯火辉煌,知你没睡,就过来看看你。”皇上微微笑了笑。
“王弟,陪朕喝杯酒吧,春璃,你来斟酒。”皇上不由分说已靠近了八仙桌,他明明看到了皇后娘娘的裙摆,但却视而不见。
高允之搬了一把绣墩,青花瓷的绣墩压在了皇后娘娘的裙幅上,这时候里头的皇后才感觉不对劲了,接着她听到了皇上的声音,看到了一双一双逐渐安放在八仙桌两边的脚掌。
“春璃,你怀孕了,也不要站着了,朕赐座给你。”皇上指了指旁边的座位,季春璃点点头,硬着头皮坐下。
自古来皇帝之心不可测,我朝天子更是天心九重,他做事情从来不循规蹈矩,以至于这局面一打开,春璃就发觉自己完全不能预料下一步天子要做什么。
高允之送了酒水过来,那是帝京常用的玉壶春壶,酒壶是白瓷的,上有开窗,画青山绿水,风景疏朗,酒杯上也有同款的图案。
“春璃,给父皇和你王叔斟酒。”皇上四平八稳大马金刀的坐着。
春璃起身,盈盈然对两人行礼,完毕后才握着酒壶斟酒,但接下来让春璃意料之外的现象发生了,同样是从一个酒壶内倒出的两杯酒,一杯纯澈透明,一杯却带着点儿杏黄色,春璃看酒杯,酒杯却一样。
皇上握着颜色洁白的那一杯,“朕已许久没和你聊过了,今日朕只感觉身体好了,听说你最近日日都在找朕?”
“皇兄。”萧逸握着酒杯,准备饮酒。
春璃看那酒水颜色不对,心头有点胆怯,她想提醒一下萧逸,但却找不到合适的契机。
“你自回来后,就心情不好,对吗?从小,你喜刀枪棍棒,朕喜子史经书,后来父皇安排你戍边去了,朕做了天子,这多年来,你总耿耿于怀,朕这天下,如若交到你手中,你定会治理的更好,对吗?”
皇上直来直去的问,这句话问的难堪,顿时让气氛急转直下。
“皇兄,臣弟不敢有觊觎之心。”终于,萧逸在犹豫中缓慢的开口了,皇上听萧逸这么说,嘎声一笑,一口气喝光了杯中酒。
自皇上生病后鲜少这么酣畅淋漓痛饮,春璃看到这里,倒是为天子的龙体担忧,至于对面的萧逸,他在沉思默想。
“春璃,斟酒。”皇上命令。
春璃斟酒,第一杯和第三杯的酒水是雪白透亮的,而偶数…春璃不敢去想。
她哪里知道尚宫局有人会做转心壶,这转心壶的绝妙之处在酒壶之下。
同样一壶酒,分为无毒和有毒。
在中京,不少人都死在了这种算计之内,春璃已看出问题出在了酒壶上。
“你如若果真对朕这皇位没觊觎之心,朕一召见你,你该马不停蹄就到帝京的,但你呢?萧逸,”皇上起身,看向窗外,窗外已迎接来了全新的夜色,宝石蓝的天空上点缀着一些莹莹烁烁的星星,一闪一闪,“你却推三阻四,如若不是春璃提醒朕用四皇子做诱饵,朕如何能引蛇出洞呢?”
听到这里,季春璃心一凛,皇上啊皇上,你为何要将这事说出?
“春璃机关算尽才赚了你到帝京啊,如今你来了,朕也安心了,实话说,朕对边塞没有什么野心,朕不过想要稳定你,稳定政局!但你们呢,你们体悟过朕的良苦用心了吗?朕虽然不想要边塞,但边塞却是朕东胜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朕的就是朕的。”
“萧逸,”皇上回身,手掌落在萧逸的肩膀上,萧逸打了个寒噤,“你说对吗?就譬如朕的人,你想要染指就不成,会玉石俱焚呢。”
重头戏到了。
“喝吧,朕这杯酒是为你准备的。”皇上示意萧逸喝酒,萧逸也知这杯酒喝了后自己就要完蛋了,现在他有点后悔自己让应后担心了,如若自己入京后就安分守己的生活,亦或者至少伪装的安分守己,皇上也不会如此变本加厉。
终于,应后最担心的状况发生了,桌子下面的应后虽然不能看到外面正在发生着什么,但从她们的交流,从众人互相的、各自的动态已猜想到了什么,她虽然不知道转心壶,但却知帝京那层出不群的阴谋和算计。
“喝吧,朕一定会答应你,照顾好你最喜欢的人,你最关怀的人。”皇上看了看八仙桌,提醒萧逸。
萧逸想不到,他和应后的缘分竟是亲手被自己给葬送掉了,他握着酒杯,准备一饮而尽,八仙桌下的应后已紧张极了,她心头憋着一股气,她决定此刻就现身,罢了罢了,他和萧逸活着不能在一起,难道连死亡都不能选择了吗?
就在应后准备起身的时候,门口有了脚步声。
“是煜儿到了吗?”皇上问,门口的萧祁煜已走了进来,他完全不知道这里在发生什么罗生门,皇上差遣,他不得不来。
看萧逸准备喝酒,萧祁煜似乎明白了什么,之前皇上就和自己聊过,万不得已的时候当选择提前牺牲萧逸。
“但愿皇上您说话算话。”
“朕是真龙天子,自然一言九鼎。”皇上催促萧逸,“喝吧,快喝。”萧逸握着酒杯终于要喝了,春璃却“哎呦”了一声,她身体倾斜,这剧烈的妊娠反应就犹如被人暗算了一般,萧祁煜急忙去搀扶,结果春璃“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酒具。
那酒壶落在地上应声而碎,内部结构已一清二楚,有人瞠目结舌,倒是季春璃和萧祁煜等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
春璃看向地面,四分五裂的酒壶,一半里头是纯澈晶莹的透明酒,但一般却泛黄,秘密已一目了然。
“春璃,煜儿,你们暂且退下,朕要和王兄聊一聊。”一切都到了八字打开的时候,春璃有点懊丧,其实她已经看出了萧逸对应后的爱情是真实可信的,是历久弥新二人居高不下的,是纯洁善良并且随时可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
第二百零六章:三人行
而皇上呢?
这多年之前,皇上仅仅将应后当做了博弈的棋子,冲锋陷阵的武器,他哪里对应后有过真心实意?但一切在萧逸这里就完全不同了,他尊重她,喜欢她,同情她,从未嫌弃过她。
春璃决心搏一搏,为他们那日薄崦嵫的爱情,也为一种对爱情的信仰。
“父皇,您有尺幅万里何故还在意弹丸之地,那些你手中握着的,早已不是您需要的,您想要的,不如就放了手让她去吧,儿臣相信,有人会对您感恩戴德,此乃两全其美的事啊。”春璃语出惊人,萧祁煜瞪圆了眼睛。
皇上可不是什么善茬,能和皇上这样刚的人,帝京除了春璃不会有第二人,十年前,皇上喜欢的妃诞育了一个龙种,那孩子粉妆玉琢乖觉可爱,红粉一般的脸犹如无暇的白玉一般,但才三五天,这孩子就夭折了。
从哪以后,天子郁郁寡欢,罢朝许久,有尚书看天子这模样,劝谏曰:“吾皇怎可因噎废食,皇子已和您天人永隔,如今还请您节哀顺变啊。”
“你要朕不伤心?朕如何能不伤心?那死了的是朕的亲生骨肉啊,朕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要朕节哀顺变?”皇上反驳的尚书哑口无言,随后竟下了一道昏庸的圣旨:“来人,将尚书大人的孩子杀掉。”
或许此事是***,此事以后,皇上更喜欢无端端乱发脾气了,如今春璃竟硬生生触了天子的逆鳞。
“朕的始终是朕的,永远是朕的,春璃,你知道吗?”嘉定皇帝眼死死的盯着春璃,春璃感觉到了危险,他用眼神在警告她,但春璃依旧不卑不亢,“皇上,这就如同锦上花,多一点少一点什么区别?您的锦上花却是人家的雪中炭啊。”
春璃雪白的手落在了肩膀上,他拿掉了垫肩上的一串珠花,那衣裳并没有因缺少一串珠花而不美观,皇上叹口气,“退下!”
那声音已是怒斥了,春璃并不敢继续逗留,她看了看八仙桌下应后的衣裳,心头为其默哀,皇上就好像一个冥顽不灵的老农,他自私自利到宁肯自己的果蔬吃不完腐烂在田间地头都不能施舍给奄奄一息的过路人。
如若刚愎自用的天子能顺水推舟将应后舍给萧逸,让萧逸解甲归田,自己百年后让应后以“守陵”为理由和萧逸隐姓埋名双宿双栖,春璃相信,一切定会另当别论。
但今上呢,他虽然一点不爱应后,但却要将应后捆起来,与他同生共死。春璃想要据理力争,但萧祁煜已嗅到了危险,空气在这一刻变得莫名凝重,萧祁煜唯恐过犹不及,拉了春璃从里头出来。
出上阳宫,春璃却为萧逸捏了一把冷汗。
“幸亏刚刚你来了,不然王叔已死于非命。”那一杯毒酒已经送到了萧逸嘴边,萧逸只要一喝,此刻早一命呜呼。
“不,春璃,据我看,父皇更多是在试探他们,二来,他并不敢轻易弄死萧逸,毕竟萧逸背后还有其余的力量。”萧祁煜推理的正确,但春璃惴惴不安的看向了背后。
“好了,春璃,你竟为了他们连命都不要了吗?值得吗?”萧祁煜拉住了春璃的手,在此事上,春璃和萧祁煜有分歧,春璃希望看到两全其美的、花好月圆的结局,但看得出萧祁煜是静观其变。
所谓知己知彼,将心比心,春璃站在萧祁煜的角度设身处地一想,其实也完全理解萧祁煜,但到底还是有点微微的失落,她并没有走,而是站在这里等,等里面的变数。
春璃和萧祁煜退下,嘉定皇帝这才看向萧逸,“萧逸,你回来了,朕欣喜若狂!朕多希望你笑纳了朕对你一切的安排,朕给你如花的美人,你视而不见!朕让你住这金碧辉煌的上阳宫,你视如敝履,而你的东西你却敝帚自珍,朕看你是一点都不喜欢这里,朕还不如就一把火烧掉了这里算了。”
“皇兄,臣弟错了!”萧逸知皇上可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双膝一软跪在了嘉定皇帝面前,然而就在此刻,八仙桌下的应后再也忍不住了,她悲恸的哀嚎了一声,闪在了萧逸面前。
“皇上,是臣妾不守妇道,您要杀就杀臣妾吧,求求您饶了萧逸啊。”应后悲痛欲绝,悔不当初!
当初,她不该不听春璃的话,如若她不执意让春璃安排自己到这里来就好了,当初,她应该伪装的心如止水,对萧逸的到来不闻不问,现如今一切却成了这模样。
皇上居高临下盯着他们,“阿应,你果真以为朕没喜欢过你吗?朕多少次想要靠近你,而你呢?你温暖过朕吗?朕早知你们两情相悦,但朕也喜欢你啊,你当初为拒绝朕和你欢好,你画了半面妆,从那孩子小产后,十**年了,朕再也没握过你的手。”
“朕对你是越来越陌生了,亦或者说,朕压根就没了解过你!阿应,朕是要死了,但朕也要为自己料理一下身后事啊,朕有朝一日撒手人寰,萧逸定会造反,如今你们自己选择吧,你和他,究竟谁活下来,谁奔赴黄泉去?”
不得不说,他们两人的关系,让皇上羡慕嫉妒。嘉定皇帝多年来虽然和应后生活在一起,但他和她“同床共枕”却是“同床异梦”,而萧逸就不同了,他们虽然被千山万水阻隔开了,但他们之间的情感并没有因为遥远的地理而疏远。
他们是谙熟的,他们的见面,投射在对方身上的视线,柔情款款,而应后对他呢,冷厉而凉薄。
“皇上,您杀了我吧,这多年来我都身在曹营心在汉,您杀了我吧。”应后痛哭流涕,为保全萧逸,她什么都心甘情愿。
“阿应,你要朕杀了你?”皇上似乎不情愿相信,那双眼骨碌碌的转动了一下,“你要朕杀了你啊,为了他?”
“皇兄,是我恳求季春璃见一见皇嫂,事情都是我的错,冤有头债有主,还请您处决了臣弟吧,臣弟这就写一封书信回去,他们永远都不会闹到帝京来的,皇上。”萧逸已在寻找笔墨纸砚了。
就在此刻,皇上忽而咳嗽了一声,那咳嗽声逐渐剧烈起来,接着他那高大的身躯已倒向了萧逸,萧逸见状,不管三七二十一急忙去搀扶,“皇兄!”
“萧逸,为帝京黎民百姓,你不该让他们作乱,你们的兵铁蹄一到,帝京的黎民百姓将怎么样呢?萧逸。”
“是,是,臣弟这就写信。”此刻,他们明明可以弄死皇上,但萧逸却谅解了之前他对他做的一切,看皇上痛苦,萧逸也一般的苦楚。
至于应后,在刚刚嘉定皇帝激动的剖白里,她隐隐约约也明白了一切,原来嘉定皇帝对她也葆有情感,并且那么多年。
等高允之送了皇上出来,夜已泼墨一般的了,春璃本以为今日上阳宫内一定会发生血案,萧逸和应后定会凶多吉少,但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三个人温暖的和解了,萧逸甚至写了安民告示,而皇上呢,激动过后迎来的是退潮一般的疲倦,他被送到了乾坤殿,春璃负责看皇上的身体,发觉皇上身体还算好。
今日发生的一切,确乎让人匪夷所思,等皇上离开,第二日高允之送了几个女子到上阳宫,“皇上的意思,贤王可任意挑选让她们留宿,明日还送好的来。”可怜了这些孤苦无依的女子。
第二百零七章:不知心
萧逸为表示自己已释怀,展开了一段醉生梦死的生活,她和这些女子逢场作戏,而这些女子还需将萧逸做了什么如实的汇报给天子,事情看似不了了之,但春璃却知道,埋下的是更大的雷。
这日春璃腹痛,这一次的腹痛持续的时间很长,如若再往后推两个月,春璃几乎以为自己要临盆了,时间恰巧不对,绿萝看春璃情况不好,找了迟美来看。
迟美这一看,道:“不顾是岔了气罢了,休息休息就好了。”在这帝京,春璃信不过太医院那些人,那些人虽饱读诗书,但却是纸上谈兵的赵括,真正让他们治疗疑难杂症,他们一个个手忙脚乱,弄不出个所以然。
但迟美就不同了,迟美的临床经验比任何一个年高德劭的医官还丰富的多,开了安神药后伺候春璃吃,吃过后,春璃慢慢儿闭上了眼睛,绿萝屏退了屋子里其余的侍女,让大家离开。
紫藤送了冰块过来,将之放在窗口,燥热的风一吹,冰块就融化了,且将一股幽凉之气息送到屋子里,紫藤看迟美似乎在发呆,送了莲子汤给迟美,“这是冰镇的,迟姑娘,尝一尝?”
迟姑娘?她才不要做迟姑娘呢?
从没落了的舒尔雅身上,迟美同样也看到了被不公平的命运笼罩的自己,她担心极了,然而那一块阴云却好像如影随形,就那样无时无刻跟着自己移动,吃了一口莲子汤,发觉清凉可口,笑道:“你们娘娘用的东西到底金贵,连莲子汤都和别处的不同,让人好生回味无穷啊。”
“不瞒你说,这莲子可不是在太液池采出来的,在朗润园有个不大的湖泊,那地方通风、日照也充沛,里头的莲子啊一个个龙眼一般的大小,且还饱满,吃起来香馥馥的,至于烹这莲子汤,还是从龙虎山送来的甘泉呢,能一样吗?”话说到这里,紫藤又不免虚荣。
她能得到春璃的赏识,能重新被起用,并且逐渐成为了这宫里的一把手,自然是开心,但凡是季春璃的吃穿用度,紫藤无不一清二楚。
“迟姑娘,您也算是托福了,多吃一点,您临走前奴婢送您一些莲子。”迟美柔柔一笑,她知道春璃和迟美的关系,因此自作主张。
但迟美听到这里,却淡淡笑了笑,“我吃一般的就好。”
那句话接的有点硬,饶是不通人情世故的紫藤也感觉到了来自于她的戾气。
紫藤无疑是为迟美好,而迟美呢,她觉得因了自己那不尴不尬的身份,连一个奴婢都瞧不起自己了,她愤懑极了,饶是在吃茶,但心却早到九霄云外去了。
“赶明儿,我要你们这些臭裙七窝八代都毁于一旦你们才知道我的厉害!”迟美吃了茶后悻悻然离开了。
这日,春璃有点不舒服,一整天都懒怠动,在宫里翻来覆去,一开始侍女等还以为妊娠反应,后来发觉情况不对劲,好在春璃自己是女官,这一看发觉自己中毒了,但却不知道究竟何人通过什么渠道给她下的毒。
“是红花。”春璃咬着牙起身,能在她身旁伺候的不过绿萝、紫藤等几个人,这几个人从来和春璃十分要好,她们几个人怎么可能给季春璃下药,萧祁煜回来后立即下令彻查,结果在饭菜里发现了一些红花。
大家都竭力的解释,事情没调查出个子丑寅卯,阖宫人倒是互相怪怨,互相指摘起来,春璃看继续调查下去只怕情况会一团糟,索性不了了之。
但毕竟还是多生了一个心眼儿,西宫的气氛陡然下降到了冰点,春璃看了看紫藤和绿萝,“论理,你们也知道,除了这等事本妃这西宫内外一概人都要更换的,但本妃怜惜你们,你们跟着我已多年了,出来这等事谁也不情愿,我依旧还留用你们,但你们却也要注意点儿,这等事还能发生第二次吗?”
“依照老奴看,”王振从背后出来,苍老的声音有点疲倦,但那双眼睛却带着精光,“最近不如就杜门谢客吧,唯有这样才能保全啊,娘娘,我们西宫内的侍卫、侍女等都太少了。”
听王振这么一说,春璃屈指一算,也不觉暗暗的心惊。
是啊,侍卫除了沈寄沈离等几个信得过的,竟是没一个新人还候补,至于太监、嬷嬷和侍女等,自“连翘”离开后,竟是一蟹不如一蟹了。
之前大家还埋怨连翘做事情精细而古板,后来一回想才知道连翘的厉害,至少连翘做奴婢的这八个月内,类似的事情竟一桩都没有发生。
此刻出了这等事,她们倒是怀念起来一板一眼的连翘了。
“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春璃咂嘴。
“娘娘,”第二个发言的是绿萝,绿萝指了指紫藤,“更换掉紫藤吧,日日伺候你的都是紫藤,您非说她已经洗心革面什么痛改前非,但在奴婢看来哪里此事和紫藤一定有关系。”
这也就是春璃不情愿就此事继续调查的主要原因了,她比较讨厌内讧,拢共他们阖宫信得过的就几个人,还要落井下石吗?
固然绿萝的怀疑不多余,但春璃依旧还是希望绿萝不要如此,“事情都没调查端正呢,就在这里言之凿凿了,你刚刚不也说了,她日日都在伺候本妃,如若她果真想谋害本妃,手段和机会多了去了,非要在这个时候下红花给我?”
在季春璃,她是比较相信紫藤的,听春璃代紫藤辩驳,紫藤憋着嘴差一点就哭了出来,看紫藤要哭不哭的模样,春璃沉声道:“我相信你,但今次出了这等事,一视同仁,大家都值得怀疑,握着西宫是不太平了。”
“呜呜呜。”紫藤哭了。
旁边的绿萝却怒了,皱眉道:“你且哭哭啼啼,真要命,到底有什么好哭的呢?”
春璃唯恐他们继续闹,道:“好了,都少说两句,以后注意点儿就是,让下毒的人知道我们竟这么闹,人家还不知道多开心呢。”
春璃低眸,命令她们起来,几个人陆陆续续起来,王振道:“老奴还检查检查屋子,听说有一种毒药了热气就会挥发,扩散起速度快得很。”王振率了几个信得过的心腹之人去检查了。
她看向紫藤和绿萝,问:“最近还有什么人来了,什么人送了礼物过来,内务府那边呢?送的礼物可都盘查过了吗?”发生了这等事情,自然要追根溯源了,春璃这么一问,大家都冥思苦想。
“容妃娘娘那边送了东西过来,但不是吃的,是小孩儿的衣裳。”许久后,绿萝说了一句,季春璃听到这里,微微点点头,“容妃娘娘怎么会害我,她的后半生还指望我呢。”
春璃想到了容妃那一双水濛濛的忧伤的大眼睛,“紫藤,你呢?你有哦什么怀疑的对象你说出来,今日可没栽赃嫁祸的嫌疑,刚刚本妃已说了,证据没拿到之前,人人都可能是下毒的那个人。”
为表示她的一视同仁,她的“一碗水端平”了,春璃又道:“实话说,我还以为是我自己不小心弄到里头去的毒药呢。”
日日都在吃东西,都没有什么问题,检查毒的过程并没有蠲免,那毒是如何进入饭菜里头的,春璃摸一摸自己的指甲,这是她思考事情时的习惯性动作。
紫藤思忖了许久,怯生生的弱弱的开口:“娘娘,您、您说有没有可能是迟姑娘啊?”
第二百零八章:美不为美
“迟美?”旁边的绿萝冷笑,“你看看你,你又要胡言乱语瞎说八道了,怎么能是迟美?真是张冠李戴为自己洗清嫌疑。”第一个反驳的不是春璃而是绿萝,春璃看了看紫藤,柔声道:“迟美是我心腹之人,我信得过她,现如今一想,说不定那人正是借这红花来挑拨离间我们的关系呢。”
春璃这么说。
但季春璃做梦都想不到,的确是迟美给她下的毒,并且迟美已不是一次两次给春璃下毒了,春璃一来是医官,比一般人身体要好一些,二来也是运气好,妊娠期间春璃经常呕吐,一来二去的吃了的也都吐出来了,能有怎么要命?
正在百思不解难解难分的时候,长宁宫那边的姜容喜到了,容妃和春璃已许久没见面,她也是听说了事情后才过来的,见了春璃后,春璃道:“没事儿,倒是惊动了母妃您过来?”
“春璃,我倒是怀疑一个人。”别看姜容喜大门不出,但姜容喜对很多事都冷眼旁观,不敢说了如指掌,但猜测的也**不离十,春璃道:“母妃畅所欲言就好。”
姜容喜将迟美的名字说了,且告诉春璃迟美行动诡异,经常一个人鬼鬼祟祟到冷宫去,看那方向似乎是去看舒尔雅去了,但季春璃却从未怀疑过她。
姜容喜道:“母妃可不是为脱罪而来,实话说,我还以为是我不小心送了不干不净的东西过来,但实际上我唯恐送了不好的东西,因此日日在注意着,吃的用的都检查过了才送过来的。”
“瞧瞧母妃说的什么话,这芝麻绿豆一点的事情倒是弄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罢了罢了。”春璃不想追查下去了,倒是弄得杯弓蛇影的。
倒是姜容喜,此刻给季春璃出了一个好主意,春璃一听,打算第二日和萧祁煜商量商量。
此事算是不了了之,但从那日以后,人人都严格的检查起来,务求从上到下每个人入口的一切东西都一干二净。
第二日,春璃准备和萧祁煜聊一聊未来的计划,这计划是关乎下毒之人而制定的,如若实施的好,那人一定会暴露出来。但春璃今日竟没能找到萧祁煜,伺候萧祁煜的沈寄早早的回来,对春璃道:“乾坤殿那边还有公干,殿下一时半会只怕回不来了,殿下云,要娘娘您早点儿休息,勿念。”
一句“勿念”说来简单,但实际上季春璃自从嫁给了萧祁煜后,两人几乎都在同床,今晚她势必孤枕难眠。
而今晚,另外的事情也发生了,因贤王身体不适,找了医官来看,那些医官都没什么正儿八经的本领,闹了一把,看不出个所以然。
乾坤殿内,高允之道:“贤王的性命也是重中之重的事,如今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不好,只怕还要找人过去看看。”
遇到这等棘手的事,在内宫一般都是找季春璃在春璃,然春璃如今怀孕了,她寸步难行,而季春璃最近中毒一事阖宫也人尽皆知,为避嫌,西宫已不和其余人往来了。
皇上有点愕然,“搀朕起来。”
高允之急忙去搀扶,皇上起来后,转动了一下眼珠,从高允之手中将茶水接过来,呷一口后慢慢儿思量,“你说该不会有什么阴谋?朕最近脑子不够用了。”
“这不好说,依照老奴看,不如找个信得过的医官过去看看。”两人合计了会儿,发句而从上到下都不怎么信得过,再不然拿些医官也没什么真正看病的本领,倒是怕耽误了贤王的“病”。
“不如让迟美去看看?”迟美和春璃是同盟也是同门,之前迟美刚刚进宫春璃就给皇上介绍过,皇上这才回到季春璃乃博采众长之人,她还承袭了迟美舅舅那一派。
很快迟美就到了上阳宫,从上阳宫出来,迟美去见天子,皇上躺在龙床上,似乎已气息奄奄,迟美也不敢问,跪在纱帘外。
她隐隐约约能看到里头的轮廓。
皇上盖着厚重的被子,这明明才刚刚入夏啊,天子已这么体虚了吗?迟美早听说皇上乃是不治之症,连季春璃都束手无策的病,只怕任何人都无计可施。
“皇上?”迟美身体前倾,眼眺望了一下纱帘内的轮廓,似乎云榻上有了一声慵懒的回应,但又似乎一切仅仅是幻觉,谁知道呢?
纱帘打开,高允之从里头走了出来,这老太监和其余太监不同,在宫里,太监们一个个看起来都懒洋洋,一个个走起路来都卑躬屈膝,有点要死不活,唯乾坤殿内的太监总管高允之,他一反常态,后背笔挺,趾高气昂。
从纱帘内出来,高允之咳嗽了一声。
迟美知道这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偷窥了,她急忙瑟缩了一下。
“迟姑娘,皇上准允您起来说话。”高允之微微咳嗽,迟美点点头,胆战心惊起来,她的衣袖中似乎有什么秘密,她的右手保护一般的遮蔽在衣袖旁,让人不免想入非非。
但高允之却忽略掉了这个,高允之道:“贤王是真的病了,还是在伪装?”这句话问的太只算了,可谓口无遮拦。
迟美尴尬,只感觉似乎有什么炸响在了脑子里,嗡的一声,迟美许久才恢复过来看,“这不是装病,是水土,贤王从南疆过来,如今到中京,食物口味上、风土上,这都要换一换,臣到的时候,贤王上吐下泻,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病,水土不费罢了。”
听到这里,高允之点了点头,他道:“迟姑娘看着咱家眼睛说话。”迟美抬头,发觉高允之的眼狠戾而幽冷,深邃极了,那是一双可以甄别答案的眼。
还要迟美并没有什么破绽,一切算是过去了。
高允之匆忙进入纱帘内,凑近了云榻,轻声细语了两句,这才从里头出来,老高这一出来顿时变了模样儿。
“皇上说了,最近辛苦迟姑娘才贤王那边伺候了,定要让贤王好过来,迟姑娘听清楚了吗?”迟美闻声,怏怏不乐的点点头。
迟美从乾坤殿出来,转而去了其余的地方,她见了一个羽林卫,将一个密封起来的竹筒交给了那人,那竹筒不但密封起来,上面还打了一个火漆,这么一来任何人如若打开都会偶痕迹。
“这就送过去?”黑暗中,那羽林卫首领的声音干巴巴的。
“八百里加急,阅后付丙,注意不要让季春熙看到了。”她们不是上下级,仅仅是合作关系,而竹筒内的鸡毛信实现网写给萧子焱的,贤王自然知道自己不能这样下去。
上一次,他已经深深地感觉到了皇上的嫉妒和而已,他清楚的很,只要稍微有一点让皇上不如意,皇上就会消灭她。
而至于应后,应后的计划不算天衣无缝,甚至于她的计划是错误的,是消极的。
之前迟美已借故到上阳宫来过了,她无论到哪里都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和怀疑,她第一次去找贤王,就带过去了萧子焱的话,萧子焱自然希望贤王可以和自己连起手来,至于萧祁祯,他现如今也已到南疆去了。
“现如今王爷只有合纵连横才能保全自己,王爷如若不和朝廷对抗,皇上就要反噬您了,届时,您这一辈子劳苦功高都变做身败名裂,贤王,您要好好的想一想。”
“你呢,你是谁的人?”贤王很奇怪,萧子焱为何派遣了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来说服自己,并且,据说萧子焱和迟美的关系也不怎么样,一个私交都不怎么样的说客,自然让贤王怀疑。
第二百零九章:可恶男儿心
“我有我想要得到的东西,到时候我自然会拿到,你何苦问东问西弄得一清二楚?”迟美脾气上来了,怒喝了一声。
第二日迟美到来,依旧长驱直入,这一次不同上次,她送来了几封信,一封信是萧祁祯的,一封信是萧子焱的,一封信是萧曾于的。
这三封信表达的都是同一个意思,他们都有互相联合的意思,这一次贤王才开始相信了迟美,至于第三次,是贤王自己安排的,他现如今被幽闭了起来,是时候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了。
皇上快龙驭宾天了,待到天子撒手人寰,自己一定要去陪葬,一想到命运和自己开的这么老大一个玩笑,贤王一时之间竟有点难以接受。
因此,在他看来,不是他要“反”,而是时势造英雄,而是帝王在逼他造反,他并没有办法。
贤王做好了造反的一切准备,这才写了一封信交给了迟美,那封信八百里加急,第二日就到了萧曾于和萧祁祯手中,自萧祁祯离开中京后,早变成了恶贯满盈的伪君子,他并没有剥夺萧曾于的兵权,甚至于看似不闻不问。
萧曾于和萧祁祯有一样的目的,因此两人臭味相投,很快就合作了起来,虽说这萧曾于是贤王收养的孩子,但却是出了名的孝子,一看贤王的信,知贤王被幽闭在了上阳宫,一颗心撕裂一般的疼,恳请萧祁祯帮助自己救爹爹。
“不要着急,此事需慢慢儿去安排。”这事情安排起来手续比较多,过程也比较复杂,的确困难。
萧曾于看萧祁祯并无伤害自己的意思,反而是各处都为自己在着想,而至于贤王,他也写信让他们兄弟连起手来,因了这个,他们倒是合二为一了。
迟美跋来报往,任何人都不会看出问题,连萧祁煜等都想不到迟美黑化了,至于应后,她满以为自己的话萧逸已听了进去,这日眼看迟美从那边出来,立即宣召。
迟美奉诏,到凤坤宫后,和应后这么一聊,听应后的意思是一点不希望萧逸乱来了,其实萧逸也希望他们计划是跳过应后的,等一切大功告成的时候,他自然会让应后明白自己的努力。
皇权?
不,不!这从来不是萧逸想要的,萧逸要的无非是一段温暖而安全的稳固关系,这关系是势均力敌的,是一对一的,而不是三人行!他从入京后被囚禁的第一天开始就岌岌可危,燕巢幕上,他知道,皇上一旦驾崩,自己也要完蛋了。
但萧逸却无能为力,应后这边有安排,此刻一听萧逸安分守己,很是听话,她才开心了,丹凤眼内都有了轻柔的涟漪,“那就好,本宫就怕他积重难返,积羽沉舟啊。”应后摁压了一下眼角。
迟美发现,在应后的眼角上,竟有若隐若现的荧光,这女强人,这钢铁一般的女子竟被七情六欲弄的潸然泪下了,可见感情是最害人的东西。
迟美一想到感情,蓦地就想到了和自己有隔膜的,将自己看作妹妹的萧祁煜,萧逸能为自己喜欢的人背叛天下,和全世界为敌,但萧祁煜呢,他竟是一点都没有看自己。
甚至于这一辈子也不会看自己一眼了,一想到这里,迟美的心凉飕飕的,犹如被乱箭射了个千疮百孔。
“之前你说的那个计划,如今那药可调的怎么样了?”应后的计划是:天子驾崩后,势必会让人送毒酒给萧逸,而“风烛残年”的应后呢,她势必要去守墓,在她临走前,让萧逸吃假死的药水,而后两人离开帝京,笑傲林泉,过隐姓埋名的生活。
“这药还需春璃去做,但还需要一段时间,我还需和她讨论讨论。”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本宫相信你们。”应后倒感觉稳操胜券,十拿九稳。
另一边,春璃也听说了萧逸生病的事情,又听说是无关痛痒的“水土不服”,也就没过去看,而到第二日,萧祁煜终于有时间和春璃单独相处了,吃了晚膳后,春璃将自己的计划说给了萧祁煜。
萧祁煜一听,皱眉道:“如此说来,你要到翠微山去一段时间了,那行宫荒僻的很,已许久没有人去过了,只怕不安全呢。”原来,这建议是姜容喜给她的,姜容喜的意思,到外面后更可认真的观察他们。
这二来,季春璃孩子的月份逐渐大了,这宫里真正是防不胜防!
“安全?”春璃一笑,“殿下以为宫里和外面哪里更安全?臣妾却感觉外面比宫里还危险呢。”听春璃这么一说,萧祁煜倒是点点头,既是做好了到行宫去休养生息的准备,萧祁煜这边就紧锣密鼓的安排。
衣食住行没小事,一旦出门,前呼后拥,倒是不少人。
春璃临走前恳求皇上让姜容喜和自己一起,容妃也许久没出宫过了,这一次到翠微山去,竟犹如远行一般,她大概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这一辈子还有离开宫门的一天,别看容妃已四十多了,但这一次出门却欢喜的好像个小孩儿。
那翠微山距离东胜国的紫华城不怎么远,乃一座深山里头的行宫,当年皇上田猎的时候就在翠微山落脚,翠微山的行宫内一年都有宫女和太监等,大家闲时间就垦荒,栽种庄稼花卉苗木,一旦宫里头有娘娘等到来,又重操旧业,各司其职。
其实,能在翠微山做丫头,可是宫里的丫头羡慕不来的,人一到外面群就“天高任鸟飞”了,毕竟“山高皇帝远”啊。
春璃这还是第一次到翠微山,对风景,在她看来大同小异,怎么看都一样!春璃跟注意的还是腹中胎儿。
到翠微山后,沈寄和王振已经过来迎接,这行宫不比春璃想象的大,但守备森严,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春璃一到,倒是很有“宾至如归”之感觉。
第一日就这么过去了,第二日,因听说后山有个“龙石”,举凡天气潮湿石头上会呈现两条龙纹,春璃感兴趣去看,姜容喜津津有味的研究,春璃发觉姜容喜出来后整个人似乎都变得活泼了,倒是感觉好笑。
这行宫内的风景再什么好,也不过人为的,穿凿附会大同小异,以至于季春璃还没怎么看呢,已有了审美疲劳。
第二日,春璃就地取材准备在周边逛一逛,看一看,发觉翠微山外的风景果比行宫里好看,真是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沈寄负责保护春璃,春璃和应后等换上了寻常农家女的衣裳,并不会引人注目。
这么一出门,心情也好了,王振等还采摘了果子过来,春璃一吃,只感觉酸涩的恰到好处。
一行人距离萧子焱被贬而定居的黑鲨口已不远不近,春璃等透过茂盛的树木已经能看到远处的屋子,但大家都不知道这就是萧子焱的家。
春璃倒是羡慕这等寻常人的生活,只可惜她这一辈子已不能脚踏实地过这种男耕女织的生活了,众人走到这里,已偏离行宫很远,王振提议要打道回府,春璃欣然点头,兴尽晚回舟,回去的路上依旧采摘了一些山毛榉啊,榛子仁啊之类的东西,倒是满载而归。
在行宫生活,季春璃的身体状况,乃至精神面貌都好了,吃的虽然不如皇宫,但却健康,果蔬都是太监自己栽种的,津津有味。
这一晚,萧子焱和季春熙吃了东西后,萧子焱有事到外面去,丢下家给季春熙,季春熙唯恐萧子焱做坏事,要和萧子焱一起出门,但萧子焱说什么都不情愿,两人差不多要吵起来了。
第二百一十章:从恶如崩
“阿焱,你答应了我的不可胡作非为,这半夜三更的你做什么去啊?究竟你最近在做什么啊?阿焱,你迷途知返吧,要不是我妹妹和殿下,你我现如今已身首异处了,你要长存感恩之心啊,阿焱。”
季春熙病危放弃对萧子焱的监控,到这小破屋后,一开始的日子的确艰苦朴素,但却是开心的,满足的。在中京,正因为有了过剩的资源和力量,萧子焱才开始做坏事,现如今,一切都需双手劳动才获得,他满以为这样匮乏的日子已足够让萧子焱望峰息心,哪里知道萧子焱故态复萌。
虽然季春熙也不知道萧子焱最近在做什么,但她从萧子焱逐渐复杂并且频繁的人际关系已知道了事情的危险。
不成!她要将萧子焱的动态告诉季春璃,但她更明白,一来自己没证据,二来一旦此事暴露,萧子焱定会死于非命,那么一来他们的好日子岂非已到了头?一想到这里,季春熙左右矛盾。
“春熙,你快过生日了,我到外面去给你买个礼物啊,我等会儿就回来,你就要我去吧,如今我已茕茕孑立,皇上那边怀疑我也就罢了,你是我的枕边人,你是我的贤内助啊,你怎么能怀疑我呢?”
萧子焱花言巧语,暂时性蒙骗过了季春熙,而后半夜萧子焱也确乎披星戴月回来了,也带了礼物给季春熙,季春熙是那种多愁善感而没主心骨之人,看礼物是萧子焱亲手准备的,开心还来不及呢,哪里会想到其余?
而萧子焱自那一日后,行动跟多了,更变本加厉了。饶是季春璃他们也安插了人监察萧子焱,但这群人投闲置散,只感觉春璃和萧子焱乔张做致,想那萧子焱如今已光杆司令一个,哪里能兴风作浪?
他们这边一消极怠工,萧子焱那边立即有隙可乘。
萧子焱被贬谪了,如今单枪匹马一人,联系起来其余人倒更是游刃有余了,至于春璃,春璃安插的人一点消息都没汇报,实际上他们也一点没看出萧子焱这边出了问题。
等萧子焱回来,已第二天了,季春熙盯着萧子焱看了许久,萧子焱睁开眼睛就看到季春熙在垂泪,转而又看到了桌上的一把剪刀和一个包袱,“你这是做什么?你做什么啊?”萧子焱微冴,盯着季春熙。
“阿焱,你答应了世子和妹妹的,你再也不乱来了,是不是?”
“是又如何?”萧子焱不面对这个问题,冷冷的转过身面朝里躺着,季春熙盯着萧子焱的后背,“但萧子焱,你是怎么样答应她的,你又是怎么样做的?你言行不一,朝廷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能有今日我总以为你会感恩戴德,你会珍惜,但你呢?是你本性难移,是你鱼目混珠骗了我。”
看季春熙哽咽,萧子焱冷笑,声音冷的好像冰珠,“季春熙,你妹妹和萧祁煜害得我身败名裂,我如今想要东山再起,我需要你的帮助!季春熙,我们才是一家人啊,但你呢?你从来没有帮助过我,你落井下石,你在帮助你妹妹毒害我。”
“阿焱,这样不挺好吗?你为什么非要做皇帝?”
“为这一天,我预谋了多少年!你有玩儿过搭积木吗?一层一层,一层一层小心翼翼的进行,就在你封顶的时候,那最后一块积木落下后忽而之间你耗费心血做的模型全部都毁于一旦了,前功尽弃,你一无所有!你一无所有啊!”
萧子焱太清楚那种感觉了,他攥着拳头,只感觉心头流转过一股激烈的气流,其实萧子焱清楚的很,自己描述出的这种感觉,是季春璃这局外人无论如何都不清楚的,但他还是要说。
“阿焱,如若果真这样,我们就此割袍断义,劳燕分飞吧。”季春熙终于狠下心说了这么一句,说完后,春熙握着包袱就走。
既不能谋和,那就相忘于江湖吧。
“罢了,你我云泥异路!古人云,白沙在涅,与之俱黑,我难道还指望你真正会迷途知返不成?萧子焱,你我就此告辞,从今以后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萧子焱鲜少见季春熙这样,此刻看季春熙要走,知她这一走势必去找季春璃,而一旦季春璃知道他的动态,苦心孤诣好不容易弄的一切不再一次覆灭了?一想到这里,萧子焱起身,他一把将剪刀握住了。
“季春熙,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我要杀了你!”萧子焱一把握住了剪刀,实际上那一把剪刀是季春熙必要时候从来自保亦或者进攻的,她的确想不到萧子焱竟会这么对待自己,眼看着那明晃晃的剪刀已从天而降,季春熙百忙之间急忙将包袱挡在了面前。
那把锋利的剪刀“哗啦”一下刺穿了春熙的包袱,季春熙哎呦了一声后背撞在了门框上,这一下,撞的季春熙天旋地转,七荤八素。
“我好痛,好痛啊!”春熙伸手用力的捂住了小腹,痛苦的眉峰都在颤抖,萧子焱看到这里蓦地想到了什么,如若果真杀了季春熙,势必有人会汇报给春璃,此刻这里是他的据点,他杀季春熙事小,但绝对不可因小失大。
一念及此,立即跑过去将奄奄一息的季春熙搀扶了起来,季春熙痛苦的扭曲着脸颊,手放在了小腹上,轻轻的抚摸着。
“孩子,我的孩子啊。”
孩子?
季春熙的孩子算是保不住了,她浑身抽搐着,眼前一黑昏了过去,等季春熙醒过来孩子已没有了,萧子焱呆愣愣的坐在旁边,他在犹豫着如何对付季春熙,而季春熙这傻妞竟以为萧子焱在后悔自己的冒犯和冲动,还以为萧子焱在忏悔呢。
“阿焱。”季春熙擦拭了泪水,“孩子没有了,但我们还可以要,如今你到底有没有改过之心啊?”
“春熙,是他们拉帮结派,我现如今一人而已,我能做什么?我如若不答应她们,不和她们打太极,她们会杀了我,他们早用你和孩子的性命威胁我里面,春熙,你明白吗?”萧子焱看起来神情激动,动作幅度很大。
季春熙本是最能将心比心之人,如今这么设身处地为萧子焱一想,竟再一次被萧子焱那花言巧语给欺骗了,“阿焱,原来如此?那么我让妹妹找人保护我们,怎么样?”
“春熙,你怎么还执迷不悟?世子妃是很厉害,但这保护两个字儿从何说起?她焉能保护我们?她需保护我们多久,现如今我先和那些人周旋,我们来日方长啊,等我抓住了他们的小尾巴,我给朝廷一举报,我们就真正好过了,春熙,你怎么能如此妇人之见呢?”
要不怎么说季春熙“妇人之见”呢,傻了吧唧的季春熙竟再一次被说服了!
看季春熙这模样,萧子焱握住了春熙的手。
“好了,又要你担心了,最近我还要奔忙一段时间,农活我会做,至于你的身体才是重中之重啊。”萧子焱握着春熙的手强调。
季春熙本是没主心骨之人,经萧子焱这么一说,顿时点点头。
过三五七天,季春熙感觉身体好多了,她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去找春璃。她找季春璃自然不是为了将萧子焱的事说给春璃,而是有另外的更愚蠢的打算。
萧子焱听季春熙要找春璃,有点着慌,春熙临走前,萧子焱一下子跪在了季春熙面前,“春熙,世子妃和殿下怀疑我和她们有夹带,有牵涉,如今你去后切勿胡言乱语,一句话说不好我就死定了,我还要和你细水长流过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