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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后的青葱岁月全文阅读

作者:无惧前行     70后的青葱岁月txt下载     70后的青葱岁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70后的青葱岁月全文阅读

(一)-(二)

    十年前是尊前客,月白风清,忧患凋零。老去光阴速可惊。

    鬓华虽改心无改,试把金觥。旧曲重听。犹似当年醉里声。

    此文,

    献给与我共度过那段青葱岁月的朋友们,

    一并祭奠我们逝去的青春。

    一个长发中分的清秀少年弹着吉他,和着双卡收录机里的卡带歌声,写字台磁带盒上,是同样长发飘飘的齐秦。

    每晚吃完饭我就会照例跑到离我家几百米的这个同学兼铁哥们家,那会儿最好的娱乐就是听着录音机飘出来的时尚音符,看哥们儿随着自己稚嫩地弹奏哼唱,然后思绪一同徜徉在少年们未知的未来,怀着刚刚懵懂的春心,调侃着彼此都相熟的女孩。

    美东是我初中的同学,其实小学我们就是叔伯同学,不在一个年级,他比我高一级,记得好像是四班,以前的小学每个年级班级很少,也就三个班,四个班的年级感觉队伍很庞大了。

    小学时代,美东就长得很清秀,瘦高个,高高的鼻梁,大瞪眼,双眼皮,很有轮廓的脸庞,头发还有些自来卷,少言寡语,老实巴交的样子。因为班级少,全校的调皮孩子基本我都熟悉,美东是属于老实人那伙的。记得我跟美东班里的一个叫“小刀龙”,长得高高瘦瘦的孩子打过架,那孩子后来在混社会的路上修炼得不错。

    初中最初我跟美东不在一个学校。他在海边的十八中,那个学校是我们这个城市盛产社会人的黄埔军校,尤其是女将,知名的“六姊妹”就来自这个优秀的学校。

    我起初是在二十中,学习氛围还是不错的,我在小学是班干部,看样也是有档案记载,中学报到第一天,班主任很严肃地把我们几个班干部留下开会,安排了班干部分工。

    我还跟小学一样,担任体育委员。会议结束前,班主任语重心长,谆谆教导:七年级就要摘下红领巾了,希望你们都是第一批团员。

    那个年代,每个学校都有些社会人预备队。主要目的不是读书,而是混到岁数去就业,上班挣工资。那个年代听到哪个发小,或是小伙伴一说:明年我要就业了,家里有关系,去哪哪厂子,都是满心欢喜和自豪的。

    八零年代正是改革开放,市场经济大潮初起的时候,人们都对身边朋友家里今天窜出来的一样新鲜玩意,明天又窜出来的另一样新鲜玩意感到无限新奇和羡慕。录音机,电视机,电子表,到电冰箱,洗衣机。。。

    记得我小学同桌是个瘦瘦高高的女同学,忽然有一天手上戴着个镯子来上学,牙白色镯子中间还镶嵌着一个小表盘。因为她手腕比较纤细,所以镯子特别显眼,而且真的很漂亮。

    课间,好多女同学围着她,听她很自豪地介绍:“这是我爸爸刚从广州出差给我带回来的,香港制造的呢。”

    “哇”,一圈女同学羡慕地惊叫起来,其实年龄那么小的大家可能都不知道香港在哪,但是“香港”如雷贯耳。

    跟美东又相遇是在二十一中,那会我们这个城市最好的中学是二十二中,因为离市政府近,所以市直机关的孩子们都就读于二十二中,师资力量也最雄厚。但二十一中也是老牌中学,始建于1931年,原名“私立东炮台学校”,依山面海,风景秀丽。

    时至今日,二十一中已经是这个城市最好的学校,学区房是全市最贵的,除了历年继续给国家输送了很多精英校友,也出了几位名扬海内外的娱乐圈明星,尤其是“蔡爷”,所以学校更是名声大噪。

    七年级也就是初二的下学期,85年过完春节,我没能再返校二十中。而是稀里糊涂被老爹给转学到二十一中,美东应该也是那年转学过去的。刚转学到新学校,新班级,一切都是陌生的。没有朋友。

    还有一个令我情绪低落,比较消极的原因是突然转学到了新班级,成了普通同学,不再是班干部。

    那时没有网络,没有手机,交通不便,年龄又小,原先的同学离别可能就是几十年,甚至一生不见。

    第一眼见到美东,他穿着一件带拉链的卡其色夹克衫,当时是很时髦的。我马上就认出他是我的小学同学,他也看我面熟,于是说起“小刀龙”,马上进入热聊模式。

    尽管小学不是一个年级的,但现在在一群陌生同学里,也能感觉出彼此是最亲切的,亲近感很快让我们成为好朋友。

    那时城市很小,小学时美东是住在市府街,老城最中心,后来美东家因为躲迁搬去城市最西边的孔雀台,当时二十一中算是在城市的最东边,所以也很远。当然现在城市扩大了差不多十倍。就不算边了,成了市中心。

    那个年代,除了住在校园附近的,同学们大多都是骑自行车上学,那时公共交通不发达,整个城市只有9条公交线路。因为太远,美东必须要坐公交车上学,每天1路车从城市西边终点站发电厂站坐到东边终点站虹桥路上学。

    美东中午不能回家,都是在学校食堂吃饭,我很羡慕他一到中午放学就拿起钢精饭盒往食堂溜达的感觉,那么从容不迫,而我要跟其他同学一样,一窝蜂地跑去自行车棚,找到自己的车子,又一窝蜂地冲出学校,顺着大下坡浩浩荡荡地往家里杀去。

(三)-(四)

    三

    如今的二十一中已经好几个校区了,招生规模不断扩大,越来越大,越来越华丽。刚到二十一中时,我们的教室是在大操场东边的小操场上边的小操场上边的平房里,好绕嘴。

    二十一中的校舍和格局据说是仿天津南开大学建的。因为建校历史长,年代久远,校园是顺着小山坡逐步建起来的,有好几个小操场,好像梯田一样。

    记得进校门是一排公告栏,充当了照壁作用,公告栏后边是大操场,那会儿当然还是土操场,每年夏天放假后,返校第一天的一个主要任务就是全校同学蹲在操场上拔杂草。

    公告栏右转是向西,上一个小坡是从北到南几排二层现代楼,大概是七十年代续建的,物理、化学等实验室在这边,楼之间有几个水泥乒乓球台子,经常会有爱好乒乓的同学在此鏖战。

    这边教室很少,主要是实验室,所以没有实验课的时候就很安静,我有个后来考上**的学霸发小,有时就逃课跑到这边实验楼,在楼梯上坐着自己下象棋。

    公告栏左转上一小坡后是一个小操场,西北角有沙坑,沙坑往东是一排双杠,小操场最东边是个厕所,以前都是旱厕。厕所门口也有一个双杠和单杠,记得上初三后搬到小操场南边的二层u字型小洋楼,这个小洋楼应该是二十一中最为久远的建筑之一,建校初期可能就有了。

    木板地,木头楼梯,很有清末民初的感觉。小洋楼现在还在,毕业后再没进过校园,听说好像成了校史馆,从外边马路可以看到那个小楼,不过已经重新装修过,成了四不像,感觉不出年代的久远和文化的沉淀了。

    u型二层小楼北边的小操场后来也建起了教学楼,记得是我们初中快毕业时开始挖地基,挖了也就一人深,好像迷宫一样,跟同学们课间就在里边东躲西藏,你追我赶,玩得不亦乐乎。

    u型楼东边还有个二层小楼,应该是跟u型小楼一个年代的,当时是老师们的办公室,去的比较少。

    往南上去几个台阶,是又一个小操场。小操场的最西边就是美东每天中午从容前往的学校食堂。喜欢学校的大白菜肉包子,现在想起来还不由自主的流哈喇子。

    操场上一个小坡和几个台阶是一排平房,应该是解放后续建的,最西边那间就是我最初转学过去时的教室。

    教室南边其实还有一小片土地,因为太小,不能称之为操场了。其间也种了几棵挺粗的杨树,夏天遮阳蔽日,不错的,乘凉的好地方。

    课间这里也是我们玩耍的好地方,那时一个比较流行的游戏叫做“割方”,先划一个范围,四方框,再各自用小削笔刀往土里扎,然后划分势力范围,男人们最初割据一方的情怀和雄心壮志估计起于此。

    今天是“三八妇女节”,这是以前的叫法,现在都把“三八”去了,估计跟广东话流行过一段也有极大关系。后来嫌“妇女节”也不好听,太老气太俗气,于是现在改成“女神节”,听起来也确实不错,够时尚,够咖位,但少了原来的朴实。

    在那个年代,思想还比较封闭,接受的信息很有限,作为青春懵懂的男孩,对“女神”是没有概念的,直到见到了美东的姐姐。

    美东只有一个姐姐,长得跟美东很像,美东就够清秀,在他姐姐身上反映的就更明显。第一次见到美东姐姐是在美东家里,我俩正在听着齐秦磁带,调侃说笑着,忽然听着家门打开又关上,听到“哒哒哒”的高跟鞋声音。

    美东,又在干什么?一个甜美的声音一边叫着,一边推开门。一位美大姐走了进来,那会我们14.5岁,他姐姐也就18.9岁吧。

    长长的秀发,扎了一个马尾,肤如凝脂,瓜子脸,尖尖的下巴,那时候都是纯天然的,不像现在满街一样的流水线脸,美东就够清秀,姐姐更是漂亮。近1米7的个头,高挑的身材。

    穿着那个年代很少人穿的肉色长筒丝袜,黑色浅口高跟皮鞋。天蓝色一步裙,白色短袖衬衣,可能是回到家的缘故,也许是天太热,高筒丝袜很随意地卷到膝盖下边。

    少年心中有了最初的女神形象。

    “最近学习怎么样?光知道玩,”姐姐怪到。

    “学习挺好的,我成绩一直很稳定”美东笑答,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时姐姐看到了我:“有同学来啊,欢迎欢迎,你要多帮助美东学习啊,他成天光知道玩。”

    “好的,姐姐,”我说,”美东学习挺好的。”

    “好什么好,我还不知道他?哪次回来也没看到他学习过。”

    “姐,别絮叨了,这是超,我的同学,小学也是康安巷的,但不是一个班的,就住在我们门口,云龙巷,”美东向姐姐介绍我。

    “好的超,欢迎你常来玩,一起多学习,别作。”

    “好的姐姐,我们一定互帮互助。”

    “行了,你们玩吧,我回来拿点东西就回饭店。”姐姐扭头关门走出去。

    “我姐就这样,每次回来都先批我一顿,”美东说,“不过也经常给我好吃好玩的。”

    正说着,姐姐又推门进来:“哎,美东,我要走了,你礼拜天带超去我们饭店玩吧,到服务台找我。我多给你点币。”

    “好嘞,”美东很开心的回道,“谢谢姐。”

    “拜拜,超。”姐姐很轻松时尚地道别。

    “再,再见,姐姐。”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有些语迟。

    美东的姐姐不常在家住,住在单位,姐姐已经就业了,就业在我们城市最高级的宾馆——华伦饭店,就在我们二十一中南边,也是依山坡而建,和我们学校隔着一条马路。等于又一个大的梯田。

    华伦饭店是由华侨捐建的,当年主要也是服务华侨和外宾食宿的,一般中国人不接待,饭店有些消费都是收外汇券的。

    “礼拜天我们一起去我姐那里吧,超,”美东说。

    “姐姐那里有什么好玩的?”我纳闷道,那时候我对宾馆没啥概念。

    “可好玩了,我姐那里有很多新奇玩意,看!”美东拿出来一个小录音机,手掌般大小。

    “这么小!真的挺好玩,我头次见,”我惊叫到。

    “里面还有录音带呢,更小,好玩吧?”美东一边说,一边教我摁按键打开小录音机,把小小的磁带拿出来,跟大拇指差不多大。

    “居然有这么小的磁带,”我又惊噱噱的。

    “嗯,听我姐说这是小日本的,有个日本客人临走表示感谢,送给我姐的。看,sony。索尼的,听我姐说是世界名牌。”

    “日本可富了,这么贵的录音机说不要就不要了,”美东说。

    我点头表示赞同,那个年代我们接触到的外国动画片和电视剧都是日本的,从片子里看,生活明显富裕过我们。

    《铁臂阿童木》《花仙子》《一休》《血疑》《排球女将》。

    那时就想,我家啥时候能过上那样的现代生活啊。

    “还有这个,”美东又拿出一个蓝色圆圆的,小接碟大小的铁盒子,打开给我闻。

    好香啊,这么大的雪花膏,”我说到。

    “这不叫雪花膏,这是润肤露,德国出的,nivea。”美东炫耀着说。

    “还有更好玩的,”美东说,“我姐饭店还有游戏机,带电视的,可大了。我们家里都没那么大的电视,可好玩了,我去玩过。在最顶楼,去了你就知道了。”

    好啊,礼拜天咱们去玩,我的心已经去了华伦饭店。

(五)-(六)

    五

    有了心思,就数日子过了。盼到礼拜天,上午写完作业,一吃完午饭就跟美东碰了头,我俩骑着自行车一路向南,一路上坡,费事把力地到了华伦饭店坡下边,美东停下车,一只脚支着地,一只脚踏在自行车蹬腿上,一边喘一边说:“实、实在骑不动了,门前这个坡太陡了,咱推上去吧。”

    我也下了车,一起推车往上走。

    “干什么的?”门口岗亭出来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大叔,嘴上叼着锥子把儿,:“出去出去!不能随便进!”

    我吓了一跳,不知如何作答,扭头看看美东。

    美东停下车,很气势地说:“我找俺姐!俺姐让我来的。”

    “你姐谁啊?”

    “俺姐叫郑美芳,四楼的。以前那个大叔都认识我,我经常来。”美东又拉近乎。

    “噢,小郑啊,”门卫大叔态度明显转变,两只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说:“你是小郑的弟弟啊,难怪,长得也这么漂亮。好的,进去吧!”

    我和美东上一个大坡,又拐了个弯,推上另一个坡。

    “这么高,”我嘟哝着:“累死我了。”

    “到了到了,”美东指着北边说:“你看从上边往下看多漂亮!”

    我抬起头来,顺着他的手指向北望去:“啊,看这么远,这么高。你看,下边不是咱们学校吗?”

    “对啊,看得可清楚了,整个学校都能看到。

    “找找咱们班,”我找了半天,还是没分明白那些小火柴盒。

    “看!七节楼、海沿儿、东沙滩儿、还有海军炮校,远处海里边的担子岛。”美东引领我欣赏着。

    七节楼一共七层,在城市主干道——跃进路上,是那个年代这个城市的最高楼,所以特别明显。

    我初次到城市的制高点,看到眼前的城市很新奇,跟平时身在其中时感觉大不一样。

    看,那是烟墩山吧?”我问到,我看到了灯塔。

    海边的这座三面环海的小山丘和山顶的灯塔是这个城市的标志。明洪武年间,时有倭寇来犯,于是朝廷命军队在山顶修烽火台,倭寇来犯,就以狼烟为号,集合军队以敌倭寇,海边的小山丘以后就称为“烟墩山”,斗转星移,狼烟台换成了灯塔,指引和链接着世界各地的商船与这座小城的联系。

    倭寇就是现在的小日本,如今又生产出小录音机,这小鬼子还真有本事。我一边回想着看过的“烟墩山”历史介绍,一边寻思着。

    “对啊,好天的时候拿望远镜能看到大连。”美东说。

    “不吹吧,那么远,能看到?”

    “嗯,嘻嘻,我也没看过,上次来听一个拿望远镜看的大哥说的,也可能是显棒吧。走,咱们进去玩吧。”美东把自行车停在饭店门口的冬青丛边。

    “超,你也把车停这边,别停门口,大门口是停小轿车的。一会就能有轿子开过来。”

    好的,我把停好的车,又踹开支腿,推了过去。

    最初带给我“富丽堂皇”这个词的现实感觉,现在想来可能就是去华伦饭店。

    一进大堂,就感觉出了饭店的气势,跟其它那些普通宾馆、招待所的不同。一组很大,很啰嗦,很晃眼的吊灯啷当在大堂顶端,铮亮的大理石地面能照出人影,大理石地面再往里走上去两个台阶后,里边就全是铺的厚厚的红地毯了,踩着软软的,跟小时候踩在炕上的厚棉被似的。

    大堂左边,好多一组一组的沙发和茶几,有几个打扮时髦的老外坐着,脖子上挂着照相机,一边聊,一边喝一杯黑黑的东西,靠墙的大堂的服务台后边柜子里摆放了好多酒,五颜六色。最奇怪的是服务台上边还倒吊着好多各种各样,大小不同的高脚杯。环顾了一下,有商务中心,理发室,商品部,右边是餐厅。

    我正看的眼花的时候,美东说:“走,我们坐电梯上去。”他拉我到镶嵌在大理石框的两个密闭门前,用手按了中间墙上亮着灯的按键,门马上开了,又拉我走了进去。美东伸手又按了一个亮着“4”字的键,等了一会,门才关上,感觉在向上升,我好奇的看着那排按键,看见有个向里的箭头键,还有个向外的箭头键,美东都没有按。

    我的眼瞟到按键最上边是个英文单词:hitachi。好熟悉,想起来电视里好像有这个词的广告,每次播《阿童木》前后都有这首歌:“日立彩色电视机,hitachi”。原来这个牌子电梯也有,小日本真挺厉害。

    那个年代的电视广告,除了一个马季在**广场骑着嘉陵轻骑的广告,其它电视广告好像都是日本的。

    “toshiba,toshiba,新时代的东芝”,“panasonic,松下电器”,我脑子里的广告歌争相出场。那是个中日蜜月期的年代。

    电梯打开了,姐!美东叫到。我从“hitachi”那里收回眼神,说道:“姐姐好。”

    “我感觉你们快来了,想下去看看,正好看电梯上四楼,估计是你们,现在没什么住客,有几个香港的刚退房走了。”姐姐说到。

    “跟我来,再往上走一层吧,币我已经拿了。”美东姐姐说。

    美东姐姐打开一个比较宽大的门,好像会议室一样的房间,里边摆放了一排五六台笨重的机器,每台机器中间都镶嵌着一台大电视,应该是24吋的,因为看着跟我妈单位里成天藏在电视柜里的差不多大,妈妈单位是24吋的。去年国庆三十五周年大阅兵时,妈妈带我去单位看过大阅兵电视直播。

    一个矮个子的老人坐着红旗敞篷车一边检阅部队,一边喊着“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听妈妈单位当过兵的叔叔说,那是中央军委邓主席,喊的是四川话。大电视看着就比家里16吋的福日牌过瘾。

    姐姐轻声告诉我们,这是饭店给客人准备的,很多外宾喜欢玩游戏机。平时不对外开放,你俩好好玩吧,但小点声,这里需要安静。别让领导看见。

    “我先下去了,服务台不能没人。侨办通知,下午还有两位日本老华侨入住。你们一定别弄出动静。”美东姐姐安排完就走了。

    半下午很快就过去了,主要是我看美东玩,枪战的,坦克飞机的,赛马比赛,还有777水果,我们挨个玩了个遍,因为初次玩,水平不咋样。也不熟悉规则。尽管美东跟我说了一些,但脑子还是不成章。

    游戏币很快就没了,美东学习不是太感兴趣,但对玩的东西还是比较在行。“不能跟我姐要了,他说,我们自己想办法。”不知他从哪找了个螺丝刀把游戏机侧面一个小门给撬开了。抓出来一把币,塞给我,“玩吧,有的是。”

    所有的东西都是一样,没有的时候,心里痒痒的就想得到,但一旦管够了,就很快失去兴趣了,没有了快乐感。我们俩也一样,很快对源源不断的投币失去乐趣了。

    “走吧,超?不好玩了,我带你去个地方,很隐蔽,是我的乐园。”

    “去哪啊?不能回家太晚,我妈让我晚饭前回去。”

    “不远,就在旁边的小山上,东边那个小山。我只带一个人去过,别人都不知道。”

    “谁啊?”我问到。

    “去了告诉你,先保密。”

    我俩跟姐姐打了招呼,出门骑上车子,华伦饭店往下一直到马路是一溜下坡,松开闸,不用费力蹬,就自动溜了下去,舒服。我俩一路叫喊着很快到了东山路。

    “往东拐,超!”美东在后面喊道:“把车停在前边东口子山根底下就行了。”

    停好车,我跟着美东顺着一人小径向山上爬去,很快就爬到半山腰的一块杂草丛生的平地。

    “看,我的碉堡!”顺着美东的手指处,我看到一个隐约露出的碉堡。

    “哎呀,这里也有碉堡啊,”我又走近了些,转着圈一边找一边说:“跟海沿边十八中门口那个一样。”

    “应该也是“国民党”那会的吧?美东说。”

    我抬起手来,像是端着一挺机枪,嘴里突突突地喊着:“举起手来!缴枪不杀!”

    “不好啦,共军来了,弟兄们赶紧跑啊。”美东一边躲着一边喊。

    我俩一边追跑着,一边吵闹着。

    围着碉堡跑了几圈后,美东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唉,累死我了,我投降。”

    我也跑过去,顺势躺在草地上打了个滚,放松成大字,躺着大口喘着气,一会又转过身来,趴在草地上,两只手支着脸朝向美东。

    “哎,美东,你不是要跟我说什么事吗?”

    “嗯,对啊,”美东收起笑容,很认真的说:“我这个事,谁也没说,你是第二个我带到我碉堡来的。有个人是第一个。”

    “谁啊?”我问到:“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咱旁边班的,三班的,”停了一会美东又补了一句:“女的。”

    “啊?什么情况啊?

    “她看好我了,想跟我考虑对象。”美东喃喃说道:“说不同意,就找人砸我。”

    “这么严重,美男子啊,抢亲啊?”我哈哈大笑。

    “她长的怎么样啊?”

    “还可以吧,不是说多漂亮,但很意磨人。”

    “就是说,你也喜欢她喽?”

    “我也不知道啊,所以才跟你说。”

    “我也不知道啊,让老师知道怎么办?让你家知道怎么办?”我也很没主意地回美东。

    “她家是大连过来的,好像也是刚转学过来没多长时间,但她有不少姊妹,说兄弟也不少。”

    “还挺厉害的嘛,”我说。

    “我带她来过一次,有一天中午在学校吃完饭来的,那天下山回学校时就怕遇到同学熟人。美东还在讲述着,她家就在山口那边。”美东向东南方指了指。

    夕阳下,踌躇的花样少年。

(七)-(九)

    七

    本来想下午跟美东还有几个别班的孩子穿过学校对面的海军炮校到东沙滩儿玩,海军炮校就隔一条马路在二十一中的路北面,紧贴着海沿边,今年流行穿军装,那个年代军装裤子都是宽宽的,深深的裤裆,我们叫蓝大裆,黄大裆。黄色是陆军的,蓝色就是海军的。

    有些社会上的作孩子,小地包就会翻墙跑去海军炮校,顺战士晾在宿舍外面的军装,那时小战士也就比我们大个两三岁,有时正好碰上还会打一架。小地包欺负学生还可以,跟战士们打起来肯定不行,经常被打得鼻青眼肿。

    那些小战士在部队成天训练,憋的也拳脚痒痒,再说刚当兵的有些战士在学校时可能就不是省油的,小地包正好给他们当陪练了。听说我们高一级的,一个学校挺出名的学长初中毕业今年就当兵了,体育很好,才初中就已经有很大的胸肌了,浑身肌肉疙瘩,胡子拉碴,很招女同学们喜欢,男孩子们都叫他“毛山药”。

    我当然不用这么危险,我已经穿上全套的蓝军装了,因为我爸是警察,警察服刚换装成橄榄绿,以前也是蓝色的。跟部队一样,而且是干部装,上下共四个口袋的,作孩子顺的都是战士的,上衣只有下面两个口袋,档次不行。

    但学校昨天就通知今天下午全校大会,非常严肃。班主任强调,任何同学不允许迟到,请事假。这次校会是请“对越自卫反击战”的英雄来做报告,在老山、者阴山战场上浴血奋战过的战斗英雄,每个人都要准时,带好笔记本、钢笔做记录,要写体会,观后感。

    所以作罢,都老老实实地去参加报告会了。

    两个多小时的战斗英雄报告会听得同学们热血沸腾,讲到激动处,看到很多女同学开始擦眼泪。会后男同学们也热血沸腾,聚在一起,纷纷表示以后要当兵,上前线,报效祖国。

    效果达到了,班主任也很高兴,放学前的小总结,班主任鼓励大家回去后要好好写观后感,把对英雄的崇敬,对国家的热爱写出来,也要把这种爱国的热情用在学习上,努力考出好成绩。

    班主任是位女老师,矮矮胖胖的,圆圆的脸,齐耳的短发,说起话来嗓门很大,自带混响,握起的拳头肉肉的,说到激动处,很有力的挥动着,来回踱着方步,很有威慑力。

    放学路上,激动之情意犹未尽,还想接着聊老山战役,战斗英雄。于是我骑车带着美东,没直接把美东送到站点坐车回家,而是到了红旗大花坛东南边的红旗电影院,电影院门口有个小花园。

    这个小花园就在我家门口,路口西北面就是我家,所以经常会来玩,花园不大,种满了花花草草,灌木植被,都是小树,不高。故意修得弯弯曲曲的小径边安放着几个长条石凳。

    我俩找到一个没人的石凳,也坐不住,蹦上蹦下,不然就一只脚踩着石凳,一手掐着腰,挥着拳做英雄状。

    “美东!海超!”说得正嗨,听到有人叫我俩。回头一看是程功,同班同学,一个比较自由散性的家伙,他是个独行侠,一般都是独来独往,行事风格也比较洒脱,特点是一双松松垮垮的懒汉布鞋,看起来明显不跟脚,也不知是拖拉着,还是穿进去了,但鞋反正是没掉过。

    因为是家中独子,手头比较宽绰,兜里经常不缺零食,他跑起来的时候,口袋经常会蹦出来咖啡豆啊,花生茧,烤鱼片,牛肉干之类的。甚至有时还看到他自己个在学校门口的致富商店端着酒杯喝大梨酒。

    程功父母都是知识分子,所以他也自带小才气,说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有时还比较轴。但跟我俩还是好朋友。

    于是,我们三个小臭皮匠,唾沫横飞,手舞足蹈地谋划未来,仿佛已经穿上了军装,冲上了战场,越说越兴奋,不知不觉,灯火已阑珊。

    那是我第一次回家晚了,误了吃饭,还挨了顿批,但心里仍高兴,因为少年心中已经有了神圣的成长规划。

    电视机是七零年代末,八零年代初开始逐步进入寻常百姓家,最初都是黑白的。9寸,12寸,14寸,记得有个小学同学家里用个深蓝色膜挡在电视屏幕前,就算充当有颜色的了,但模模糊糊看不太清楚。

    八零年代后,开始有彩色的了,基本都是进口的,日本品牌占主流。松下,日立,东芝,夏普……

    我家第一台电视是彩色的,1983年买的,没有经历黑白阶段,用我爸的话叫做:一步到位。是福建跟日立合资的“福日”牌,16寸的,宝贝一样占据了爸妈的卧室兼客厅的c位,妈妈很用心的缝制一块紫红色平绒盖头给“福日”盖上,平绒上面还绣了只大熊猫,代表着“福日”在家里的地位。

    从此,我不用再跑到邻居家去蹭电视看了,而且大年三十的春节联欢晚会可以很随意地吃着瓜子,瘫躺在沙发上看,舒服!感觉就到了**社会。那时还没有“葛优瘫”这么意达准确的词。

    电视逐渐进入家庭,电影就没人看了,本来也没几部好看的片子,大多还是《地雷战》《地道战》《南征北战》搞活动,五分钱一张学生票,进行爱国主义教育。

    间隙也有一两部轰动一时的电影上映,如《神秘的大佛》《少林寺》等,掀起了功夫电影热,但高质量的电影跟不上老百姓需求,所以无数的香港录像带就进入了百姓生活,伴随而来,录像厅也不知何时开始遍布街头了。

    跟美东就经常去虹桥路,1路车终点站西边的一家录像厅看录像,是由缝纫机针厂会议室改造承包的。一张三抽桌上面摆着两张椅子,椅子上面端坐一台电视机,旁边还有个跟班——录像机。

    电视机对面是一排排的大长椅,那时代,会议室都是那种椅子。满地的瓜子皮、烟头、冰棍棍。空气污浊,呼吸困难。但这都不是事,不耽误少年们一群群地往里钻。

    大多数录像都是武打题材的,香港片子,听着都是一个人配音的,记得一般是一张票一毛五到两毛钱,看两个录像片。还有连续剧,看完了一场还惦记下一场的,最吸引我们的记得是《再向虎山行》。

    现在回想起来那么粗制滥造的片子,那么脏乱的环境怎么坐得住的,但那会儿对少年们的吸引力却是空前的。

    渐渐的,片子里的街头暴力,帮派义气侵入了少年们的脑子里。很向往那种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生活。看到片子里动辄出现的搓土为香,对天盟誓,喝酒吃肉,一人挨打,众人群起,兄弟们一个头磕在地上的画面很是有感觉。

    一个周日下午,跟几个要好的同学去烟墩山海边玩,那会儿,逗浪亭下边往烟墩山宾馆那个方向的海滩,礁石密布,有很多小螃蟹,我们就经常去捉螃蟹玩,那是个初夏,碧海蓝天,海风习习,玩得很开心。忘记了是谁提议的,我们不如今天结拜为兄弟吧。

    于是,一呼众应。没有香案,真就撮沙为香,那时我还不会抽烟,有个同学刘强已经开始抽“民丰”了,把抽着了的香烟插在沙里,美东看了看说:“少点了,录像里人家都是三根香。”

    刘强又很不舍地抽出两根点上,凑成三根,说,“好了,赶紧的,都跪下吧。”

    记得我们是四个兄弟,都扑通、扑通跪下了,跪下后你看我,我看你,也不知下面进行什么仪式。互相嘀咕起来,下面怎么办?

    最矮的杨卫凯说:“看录像上都是歃血为盟,用刀割手腕,我们也要表下决心吧。”

    哪有刀?刘强说,对了,有烟,咱们用烟烫个烟头,看别人都是烫的烟头,留个纪念怎么样?

    行!行!大家都在兴头上,马上都是兄弟了,当然要互表决心,展现自己的热血仁义。于是,纷纷行动。都用刘强的烟头在左手腕,手背靠上位置烫了一个烟头。杨卫凯又说,要把表面烫焦的皮撕去才行,这样,才能留下漂亮的疤。

    大家又咬着牙把皮都撕去。那是我迄今为止,为兄弟烫的唯一的一个烟疤。也只结拜过这一次。

    看大家都烫完后,我提议,既然大家要成为异姓兄弟了,总要分个大小王吧,谁是大哥?

    大家一论,数最老实的美东年龄大,这样,美东就成为大哥了,刘强次之,称二哥,我老三,杨卫凯最小,是小弟,老四。

    大哥美东想了想:“咱们一起说,今天我们四人结拜为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步骤走到了,思想统一了,这次喊得还挺齐。喊完了口号,大家又一起磕了三个头,都很开心,互相拥抱握拳,一起又朝大海喊道,我们是兄弟了!我有兄弟了!

    如今的广场舞风起云涌,如火如荼。大部分是50末,60后为主力军的大哥大姐们,我想很快就会有60末,70后的小弟小妹们陆续加入并成为主力了。

    三十多年前,正是这些大哥大姐们引领时尚潮流,把我们引领进舞厅,教会了我们慢三、慢四、水兵舞、迪斯科、还有满场得瑟着转圈的快三,后来看电视的国标舞大赛知道我们当初也学过一种国标,叫华尔兹……

    这些大哥大姐们如果算不上是脊梁,曾经也是共和国的肋骨,各条战线上忙忙碌碌的普通一员,这么多年忙于工作,抚育孩子,耽误了跳舞。如今退休了,孩子也成人了,还不忘革命本色,又把广场舞发扬光大,跳出亚洲,冲向了全世界。

    这个城市的舞厅是八零年代中后期开始冒头的,逐渐增多。后来就如雨后春笋,各大厂矿企业,疗养院的会议室、餐厅在周末都会举行舞会,临时性改造成舞厅。

    比较出名的第一位就是美术展览馆舞厅,高大上,把原来的展厅改造成了舞厅还有咖啡厅,高高的展厅,空旷的面积,真的很有宫殿的基因,大厅中间房梁安上一个球形灯,四周墙壁上会有五颜六色的闪灯,墙壁之间,空中会有各种彩带连接,音乐响起,众灯齐转,真的有点老电影上,大上海百乐门舞厅的感觉。

    有个简称,是被当今社会叫烂的形容词,“大美”舞厅。

    撒着滑石粉的水磨石地面,转起“快三”更是如虎添翼,不过男女搭配转圈的还是比较少,那时人的思想还是比较传统,尽管都想伸出头去感受一下,但又不好意思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基本上都是男的搂着男的转,女的搂着女的转。

    每支音乐响起后,基本都是冷场两分钟,大家都在等谁先下场,你推我让,嘀嘀咕咕,因为每支曲子时间有限,都想赶紧下去跳,又都不好意思。尤其遇到大众喜欢的慢四,快三时,那种心里痒痒像热锅上蚂蚁的感觉,都体会一下。

    每个年代都有弄潮儿,都有引领潮流的先锋。这时,总会有一两个身材婀娜,腰杆挺直的男士,迈着傲娇的步伐,走到自己早已心仪,瞄好的对象面前,基本上都是全舞厅打扮最时尚,舞姿最靠谱的女士。

    一只玉手按在腹部弓一下腰,然后做做绅士状,向女士伸出自己的另一只纤纤玉手。这时脸上略带娇羞的大姐就顺势滚入绅士怀中,一同滑进舞池,然后,旁边一圈久等的人们,这才三三两两开始下池,不一会宽敞的舞池就塞得转不太动了。

    美东虽说老实巴交,不太爱说话,但属于内秀,闷骚型,人缘也比较好。所以陆续有其他同学朋友找上门结拜兄弟,我呢,属于比较耿的人,说的上话的恨不得天天好在一起,说不上话的,一句话都懒得说,所以直到现在人缘欠佳。但因为美东论岁数每次拜把子都排老大,各个山头都是大哥,所以,我的个人缺点也不耽误我的叔伯把兄弟越来越多。

    直到现在,你还能有机会遇到美东的把兄弟。如果在这个城市大街小巷溜达时,或是酒馆,饭店吃饭时,旁边那桌可能会有一位长发披肩,烫的都是卷,这头型我们那会儿叫“齐秦的狼头”,浑身刺龙画虎,大口喝酒,大嗓门咋呼的大叔,那就是美东的把兄弟。

    兄弟多了,晚上没事就会骑着自行车东家窜西家窜,那时都条件有限,家里面积比较小,盛不了这么多孩子,再说家长们一看呼天喊地这一帮“作孩子”就都皱眉头了,尽管烦,但因为这帮孩子都很懂礼貌,继承了老传统,懂得大小,进门就大姨、大叔的叫,打招呼问好,家长们礼节性咧嘴笑两下就忙不迭地开始往外赶。

    于是,自行车队伍就越来越庞大,一边支棱着肩膀,一边一起吼唱着: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一路鬼哭狼嚎。骑车时把两条腿敞到最宽,就是那种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骑法。

    那时候,晚上街上除了昏暗的几盏少了灯泡,破了罩的路灯,也没什么人了,也没什么地方去玩,不像现在晚上丰富多彩。所以自然会往城市灯光最璀璨,人流最多的舞厅门口聚集。

    起初,我们还比较小,没有钱买票,不会跳,也没资格进舞厅。所以就把自行车都停在舞厅门口的马路边,看热闹。看到有涂脂抹粉,描眉画眼,抹红嘴唇,打扮妖艳往舞厅进的大姐,就一起吹个流氓哨。然后大姐们就程序性地扭头回一句:讨厌!小彪孩!然后,高跟鞋踩得更是嘎嘎响地,在我们的齐声哄笑怪叫声中朝舞厅跑去。

(十)-(十三)

    十

    美东的姐姐从来不化妆,每次见到她,她脸上都是清清爽爽的。美东姐姐不去舞厅,因为我听美东说,他姐姐晚上还要去电大学习,姐姐说要给自己充电,学英语,学财会。我们当然也不会跟姐姐说去舞厅门口的事。

    听美东姐姐有时闲聊,她就业后,接触到很多华侨客人,了解到了很多海外的信息,也开始感到自己知识的匮乏,所以很想多学一点知识,也很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她自己也很要求上进,重新考大学不太现实,于是,电大就成了美东姐姐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也正基于这个原因,美东姐姐每次回家,第一时间就是督促美东学习,想让美东有所发展,但萝卜茄子,各有所爱。美东还是对吉他,对音乐感兴趣。

    后来听美东说,美东姐姐电大毕业后,饭店要提拔她做管理层,但她经过再三考虑,选择了出国深造,很早就去了美国,也差不多三十年了。当时很多人对她放弃进步的机会很不理解。

    时至今日,我每次路过老市政府大院旁的老年大学,看到里面下课出来的,打扮典雅,穿着考究整洁的大姐们都会驻足多看一会。

    看着她们谈笑风生,虽然已经开始有了些许斑白的头发,但依然朝气十足,提着装有各种乐器的小皮盒子,或夹着各种书画字帖。昂首挺胸,很自信地迈步,高跟鞋,发出哒哒哒的声响。。。从后面看身材,也就三十多岁。说明她们从年轻时就很注重自我管理,很注重生活品味。

    她们从我的身旁走过,我从后面看着这些自信走着的大姐们,眼前出现了:当年,华灯初上,东北河路上,我们正闲的没事,骑车乱窜。几个穿着连衣裙,扎着把把,青春芳华的姑娘一边哼唱着“再过二十年,我们来相会,”一边骑着26永久自行车拐进电大,与我们这些支棱腿的自行车作孩子擦肩而过的情景。耳边留下她们从电大里传出来的歌声:那时的天噢,那时的地,那时的祖国一定更美……

    很奇怪,那时候我们竟然没有一个吹流氓哨的……

    不知怎么,看着,看着,眼前就浮现出第一次见到美东姐姐的场景。像是昨天,又感觉非常、非常遥远了……

    十一

    学会喝酒是那天跟美东几个结拜兄弟以后,老四杨卫凯提议找个地方庆祝一下,他请客,先去了洗个澡,然后找地方请客喝酒。

    老四别看他岁数最小,但社会经验最丰富,在我们之前结拜之前已经跟社会上的小地包们联系挺紧密了。而且好像也认过大哥,但他不承认,说跟我们是头一次结拜,处女拜。

    去的是红旗电影院往北不远,东南河路上的老字号“北华浴池”,那是我第一次进大澡堂子。以前都是跟父亲去机关浴池洗澡。浴池也是解放前的老建筑,木头楼梯,木地板。

    一个大通间,还有几个小单间。大通间很大,几十张床,但床之间也是有个很矮的隔断,一本立起来的书高。木床,铺了白毛巾,但估计一天也不会换,前边客人用过了,湿漉漉。我们都是初次,老四轻车熟路,也不停地打招呼,王哥、李哥的叫着。然后转过头来,跟我们说,这个大哥如何厉害,那个大哥在社会上如何牛逼。

    那个年代,大哥们也没地方去,也是混澡堂子。

    我们脱个精光,把衣服堆在床上,初夏季节,屋里还是有些凉,脱光后不由自主地交叉胳膊捂着肩头,然后就有精力看着对方也光溜溜的,还都是孩子,就开始互相调侃着小鸭巴儿的大小。

    其实,床上有浴巾,好运的时候也会有个破旧的浴袍,医院那种蓝白条的,但比较脏,所以没披,挨会儿冻挨会儿冻吧。走到大浴池外边,有两个木床,把浴巾,浴袍都脱下来扔进去。

    这时就雾气腾腾了,因为不停的有打里边出来的,一敞门,一时看不清浴池里边的情况,站一会,慢慢适应。两个大池子,一个水温适中,一个水温较高,里边还有两个小池子,是特殊水温,那种能烫秃噜皮的,听老四说,是专供那些大哥级,泡堂子的老人用的,他们泡了几十年,都成了特殊材料制成的了,特别抗烫,温度低了不舒服。

    再一个,一进澡堂子,大大小小的,都喊着哥长爷短的一迎,然后自己泡一个小澡堂子,感觉比较有面。我们那会都小,肯定也没啥面,也不抗烫,就直接门口那个常温池子了。

    大池子两边靠墙壁各有一排淋浴头和洗手盆,基本都需要排队等,因为那会这个城市也就三家浴池,东北河与主干道跃进路路口向西不远,路北有一家“振兴浴池”,顺着跃进路再往西,到港城路向北几百米,在城北西街路口还有一家“光华浴池”。

    洗手盆说是白色的,用的年头久了,也都留下一层刷不去灰渍。排到了,有讲究人、干净人就用自己的肥皂抹几抹,再打开水龙头好好冲几遍,心理上就干净了。

    那个年代,说实话,说是去洗澡,都不太讲卫生。大池子里面热气腾腾,雾蒙蒙的,水面上总是一层厚厚的前边客人搓澡搓下来的灰。你得用双手好好往两边铺喽铺喽,把灰赶一边去,然后才好下池子,就当是干净池子下去。

    刚坐好,铺喽走的灰就又都聚集过来,围在你的脖子旁边晃荡,还得不停地用嘴吹吹,因为手都在池子里呢,一往出拿有可能就把脏水嘀嗒嘴里了。所以无需理会脖子周围的灰,心里想:反正我是干净水下来的,这样想着,自己心里就会很得意,很平衡了。

    一边泡着,一边很好奇地看有些大爷坐在池子边,抬出一条腿来,用一块粗拉拉的石头磨脚,一边磨,一边跟池子里的熟人聊天,感慨人生。磨了好一会,然后把脚往池子一涮,挪挪屁股,换另一只脚。有讲究的先用手从池子撩些水冲冲脚上搓的灰泥,然后再放脚入池,有不讲究的大爷,搓完直接入池,有时放脚重了,正好溅别人一脸,当然搓下来的脚泥都被池水包容了。

    那会儿我还奇怪,用那么粗的石头磨脚不疼吗?直到今天我也开始用磨脚石,才理解到了当年那些大爷们的乐趣。

    十二

    出来大池子,感觉特别清凉,在里边憋的难受,喘气都好像鼻孔限速。

    找到自己的床,往床上一躺,真放松啊。

    应该让老四再请客搓个背,刘强说。

    我搓背都是我老爹给我搓,给我搓完,我再给老爹搓,旁边床的美东说。

    我也是,我说到,每次搓,我爸都让我使劲。嫌我劲小。我都是让我爸轻点搓,我受不了疼。

    老四!看什么呢?刘强比较活跃,到哪都坐不住,总是来回出溜。边翘着脚找,边叫到。

    因为人多,我们四个的床没都在一起,我们三个挨着,杨卫凯单独在最里边靠墙那里。

    我过去看看,刘强说着拖拉着不太跟脚的拖鞋跑过去。

    看什么呢?听着远处刘强在咋呼,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我跟美东也起身,扭头往那边看去,看见刘强在跟老四好像拽着什么东西夺来夺去的。

    咱俩也过去看看吧,说着,美东把床上的浴巾扔在我肩头说,披一下,别感冒了。

    老大,就是仔细啊,我笑着说。

    抢什么呢?走到老四床前美东问。

    只见老四把浴巾在腰上裹得严严实实的,半倚在墙上,红着脸,用食指竖在嘴唇上,嘘……,小点声!

    给老大看看,刘强说。

    老四不甘心地从枕头底下把刚藏回去的一个笔记本拿出来,然后小声说,也是他们刚给我的,小点声,是手抄本。

    美东接过来,一个粉红皮,里边已经有些搓搓揉揉的笔记本,翻看,第一页上写着挺隽秀的字《安娜回忆录》。

    什么东西?美东一边说,一边又翻了一页,我们几个在旁侧头看,跟扉页一样的字体,很漂亮,秀气,应该是个学习挺好的写的,看字体像是女生写的。

    开头看了几行,大概是一个女生在暑假到外地的表哥家玩。这有什么好看的,美东对读书不感兴趣,合上丢给老四。

    老四狡黠地笑着说,你们不知道,后边有好的,等我看完先给你看。

    我不稀了看,好啦,咱们走吧?美东说。

    去哪吃卫凯?我都饿了,刘强在旁边咋乎开了。

    都穿衣服,走了!美东一边说着一边往回走。

    泡澡堂子泡得浑身乏力,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

    出了澡堂,到了路边,刘强问老四,哎,卫凯,咱们去哪吃啊?

    领你们去个好地方,我去过一次,有凉菜,有散啤酒,还能放“荷东”、“猛士”。

    在哪啊?远不远?美东问。

    不远,就在前边正阳街上,“新北国”电影院往北不远就是,文化局招待所旁边。

    好啊,好啊,大家欢叫着,然后争相比较着“荷东”和“猛士”里自己心中最喜欢的迪斯科舞曲。

    多少年以后,新冠病毒宅家期间,偶尔在百度新闻中有个推荐,蹦出来一首《brother louie shy》,我恰好无事点开,竟听了一下午。尘封已久的老心随着舞曲和思绪,青春、激情了一下午。

    几个人有说有笑,正走到一马路口,“王裕”葡萄酒公司大门口的时候,听到后边隐约有人叫我:海超!海超!

    我停下脚步,扭过头去找,这时走在后边的美东跑上来说:海超,看见你妈了,大姨在喊你。

    这时,我看到不远处,我妈提着一个菜篮子,一个网兜,看样装了好多菜,挺吃力地从一马路小市场那边出来,边走边喊我。

    等等,我过去看看我妈,我跟大家说。

    妈!买这么多菜?来,我帮你拿。

    你干什么去?那几个都干什么的孩子?我光看见美东,那两个不认识。

    我语塞,不敢说正要出去喝酒,就说,妈,都是同学,刚一起去澡堂洗了个澡。

    洗完了吗?小孩去什么澡堂?乱乎乎的。礼拜六晚上跟你爸去大院洗洗就行,人还少。

    快黑天了,别出去乱窜了,赶紧跟我回家吧,提着这个网兜,我给你买的最爱吃的小蛤,涨价了,两毛钱一斤了。

    尽管心里不太情愿,但也没办法,我嘟哝着:哦,好吧,那等会妈,我跟同学说说。

    这时,他们几个也走过来了,大姨,大姨的叫着。

    我无奈地说,那我先回家了啊。

    回去吧,帮大姨拿着菜,我们也回家,改天再凑付。

    对啊,对啊,回去吧超,改天再玩。

    那时的孩子尽管作,但还是很传统,都非常有礼貌,很懂得尊重老人,知道大小。

    十三

    那天酒没喝成,我和美东倒没觉得多失望,因为除了对“荷东”和“猛士”有些向往,对喝酒也没啥兴趣,也都没喝过,听说挺难喝,喝完了头晕乎乎的。

    就是刘强总是不依不饶,没事就提醒老四:哎,卫凯,什么时候请客啊?还欠一顿呢!其实刘强也不能喝酒,他就是好热闹,到现在他跟美东一样,基本滴酒不沾,偶尔高兴喝一口,满脸通红,一酒瓶盖就撂倒了。

    快放暑假了,初中也快毕业了。初三我们班搬到了北边操场南的u型小楼,我们班在二楼走廊东头。教室很敞亮,三面都是窗户,一面墙上是黑板。

    尽管教室挺大,还是挺挤,那年这个城市的大学刚开始兴建,是由北大和清华合手援建的,从北京转学来好几个同学。带着儿化音的京片子开始在班里流行开了。

    来自北京的同学带来好多首都的信息和风土人情,好听的京片子也让我们喜欢,本来就是唱着《我爱北京**》成长起来的,伟大而神圣,但感觉离我们很遥远的北京因几个新来的同学在我们的脑海里清晰起来,感觉距离也很近了。

    美东跟我在私下商量,放暑假要去北京看看,各自回家先做父母的工作。毕竟北京真的很远,听出差去过北京的妈妈说,要坐一晚上火车,第二天下午才能到,要上千里路呢。

    虽然我们自己感觉本事挺大了,但在父母眼里还都是孩子,放不放我们出去,也是个很大的问题。那时也没手机,出去了就联系不上,控制不了了。

    课间休息,我们先一窝蜂跑下楼,冲进操场东头的旱厕,解决完后,陆续出来就在厕所门口的单杠和双杠聚集了。课间十分钟是男生们憋着劲互相较量身体肌肉的时候。

    初三是学生开始快速成长发育的时期,不少男同学,前一年还小小的个头好像小学生,突然间个子就窜起来,喉结也大了,嗓子也粗了,胳膊,胸部都有胸肌了。不少还跟“毛山药”一样长小胡子了。

    刘强在我们班体格算好的,他也喜欢锻炼,去他家,他就先把自己床底下的哑铃拿出来,哼哧哼哧先练上一阵,然后给我们。大家一边练着,刘强就一边打开他放在写字台上双卡录音机,塞进去的磁带乐曲当然不是“荷东”就是“猛士”。

    那会,双卡录音机和“荷东”、“猛士”是标配组合,好像现在的手机和充电器。

    刘强双杠和单杠都是玩得最溜的,肌肉很发达。也喜欢玩闹,喜欢说笑,同学都给他起个外号叫“小侃爷”,因为班里还有个“大侃爷”。

    “大侃爷”学习很好,知识比较渊博,谈起事来,比较较真。体格也不错,经常练练拳击套子,那会比较流行。经常刘强在同学堆里说得唾沫星子乱飞,突然就有人说:你别说了!

    怎么了?刘强不解地问。

    “大侃爷”来了!哈哈,同学们一窝蜂地笑起来。

    刘强转头看见“大侃爷”,就也逗笑着调侃道:你厉害,你厉害,你侃,你侃。小巫见大巫了。

    女同学变化更大,都说女大十八变。原来长得很低调的女同学,一年间感觉突然长开了,五官也匀称了,胸也大了,腰也细了,声音也甜美了,走起路来都有些像美东的姐姐了。

    有时髦的女生也开始穿不太高的高跟鞋,也开始穿短丝袜,那会基本都是花尼龙袜。穿丝袜是引领潮流者。

    记得班里就有一个长得很甜美,很爱笑的女生,穿一件白色拉链防雨绸夹克,蓝色的直筒裤,带点微微的喇叭,第一个开始穿白色带红边的坡跟凉鞋,肉色短丝袜。给了我男生最初心里痒痒的感觉。

    美东和三班那女的已经是半公开的秘密了,很多同学都知道了,进入了青春期,也有调皮学生经常起哄,开始给班里的其他男生女生私下配对了。

    喜欢美东那女生性格比较开朗,大方。经常下课就笑呵呵的来我们班,在门口看美东。

    有一次班主任老师正好下课出门,一推门看到她弓着腰往里看,吓一跳,就大嗓门问:找谁?哪个班的?

    也吓了她一跳,从此不敢在门口偷看美东了。

    那女孩长得也挺漂亮,留个短发,性格也像小子,身材很好,挺挺的胸部很招男同学眼球,戴一个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看起来不算太大,但好像挺勾魂,不然怎么能搞得美东神魂颠倒,跟掉了魂似的。

    跟我们几个都能谈得来,也经常大咧咧的跟我谈些男孩子的事。谁打仗厉害啊,还经常聊起她在大连时的事,我们几个也都挺喜欢跟她聊天。总之,也很招我们几个兄弟喜欢。

    我们私下都叫她:大嫂。

(十四)-(十六)

    十四

    班里有两个学霸,一个女学霸,一个男学霸。学霸女主力科目是英语,学霸男主力科目是物理。当然他俩的综合实力的优势也很明显,所有的科目考试也都是包揽头两名。

    学霸女就坐我前边,性格很好,很健谈,白白净净的,长发扎一个把把儿,身材也很好,有点肉乎乎的,怎么说呢?既是学霸,也是波霸,上帝是如此青睐她。

    手里永远是拿一本英文书,不是课本,纯英文的,应该是英文小说。感觉她学习很随意,没少说话,没少玩,但学习就是好,那么的轻松。

    感觉就像博尔特,别人都在奋力奔跑,而她逗笑似的轻轻松松跑跑,然后回头看看,再点着刹车第一个冲过线。让全班同学情何以堪。

    学霸男是物理课代表,长相仪表堂堂,寸头硬得好像钢丝一样竖着,也代表着他的为人。说话慢条斯理,思维缜密,有问题请教,跟你娓娓道来,前来后到,一条一理地说服你。因为又是班干部,体育委员,同学们都亲切地称他:牛领队。

    “牛领队”确实牛,后来考上首都一所全国顶级理工大学,后来又去英国剑桥大学深造,现在是国家航天局一个遥感科学重要科研团队的领头人,还是做领队。

    我跟学霸女关系很好,也挺能谈得来。我很好奇她怎么没把我拉拔到前两名。我们当初都谈了些什么?是博尔特回头逗我玩着就冲线了吗?回想起来,挺愉快的前后位生活。

    几十年后的一次同学相聚,大家聊起当年班里的同学cp,班里的一位文学女,一位挺会搞笑的才女还提起一件我为学霸女做过的一件好事,把学霸女的心事日记给朗读了,学霸女感动地把我书包都扔窗外了,而我很淡定,其实就是懵了,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强烈。

    我不是做好事不留名,是真记不起来了,也许当年太皮,这种好事做得太多了。

    学霸女去了***领导的自u民z世界,有生之年如果还能再见面,我愿意当面向她道歉。

    班花是一位长相挑不出毛病的女孩,所以是公认的。怎么形容她的典雅品位和自律呢?三十多年过去了,如果现在挑选班花,仍然是她,身材样貌都没走型。

    这样的女孩,自然会有很多喜欢她的男同学。其中就有刘强,跟我们几个聊着聊着话题就上班花身上了。

    美东就说:“就你这学习,是比我强点,但离班花也太远了吧?”

    “还不允许人家想想吗?”刘强讪笑着:“总得有个奋斗目标吧。”

    那会儿的女孩都是喜欢学习好的,成绩是第一吸引力,当然外貌也是有考虑。班花肯定有她心中所想,但因为是班里的公众人物,传说太多。很多同学都热心地为她配cp。

    几十年后我了解到一个励志故事,班里一个有为青年,为情拼搏,化对班花的爱慕为动力的感人故事,有多感人呢?我要是班花都想嫁给他了。

    励志青年后边还跟我们有很多交集,慢慢说他的励志故事。

    无厘头小鬼,是个你说东,他说西,你以为他在说笑,他却突如其来地来一句至理名言的人。也是一位肚子里的墨水高过他的个头的鬼才。

    班长,小虎牙,永远是咧着嘴笑呵呵的。对全班每个同学都像亲兄弟姊妹一样关照,爱护。当然,对女生会更用心地服务,一位好领导。可惜,不能再往上提拔了。我们班最大的官就是班长了。

    快中考了,要放暑假了,意味着马上就要面临初中毕业,几年的同学生涯要结束了。大家一边加紧复习,做最后的冲刺,一边开始互相写留言,留下美好的回忆。关系好的还会互留照片,一般都是一寸黑白照片。

    有文艺范的同学会适时用一张自己的生活照表现出来,或是以一首小诗展现自己的才气。

    大部分同学的留言还是非常有时代感: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同学友谊长存!”

    “愿你是知识海洋里的健将,事业里程上的勇士,生命旅途中的强者!愿我们友谊长存!”

    “知识之窗在向你敞开着,攀登之路在脚下延伸着!”

    “祝不懈努力,继续登攀,有所建树!”

    还有突击出去一起照合影的,留作永远的纪念。记得我们几个男同学就去了老市府街商店旁的三岔口上的一家照相馆,照了一张黑白合照。

    现在翻开发黄的照片看看,里面有好几位再也没见过面,其中一位已经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十五

    刘强每天催着杨卫凯请客喝酒,当成一个营生了。老四家庭条件不是很好,父母都是工人,平常没啥钱。

    上次吵着请客,后来知道是他另一个结拜兄弟从家里偷了三千块钱,自己不知道咋花,让老四帮着策划一起花。所以杨卫凯策划来策划去,多少也为自己策划了点小金库。

    那段时间他花钱大手大脚,自己买了一套白,白夹克外套,白色大喇叭裤。但是好日子没过几天,几千块钱在那会儿不是个小数目,那孩子家里报警了。

    派出所查来查去是自己孩子偷的,没来得及花的钱就都被收缴,还给家里了,因为年龄小,又是自己孩子干的,派出所也没处理,被父母领回家各自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打。

    所以,老四又回归本色,又成穷光蛋了,这才把请客的事一拖再拖。

    那天,刘强课间又把这事提了起来,旁边有个一直想跟我们近乎点的同学接话说:“礼拜天来我家吧,我爸妈和我哥都去天津了,就我一人在家,我整点好吃的,咱们一起喝一杯!”

    “好哇!好哇!”杨卫凯马上响应,像抓到了救命稻草。

    “柳康是个好兄弟,以后有什么事,找我,我校外有好多大哥。”老四拍着胸脯霸气地说到。

    邀请我们去家里喝酒的同学叫柳康,家里住在部队的干休所,他父亲好像是哪个刚裁撤兵种的高干,所以在干休所有房子。老家是天津的。

    刘强是只要有热闹就行,所以也没意见,我看美东,美东说:“行啊,去柳康家聚聚,也快毕业了,也该凑一次。”

    干休所在学校往东,东口外边,以前那里附近都是玉米地,很荒凉,叫东郊,算是出城了。现在建起了立交桥,四通八达,成了市中心了,离海边又近,建起好多高档小区,房价很贵。

    到了礼拜天,我们约好一起骑着自行车去柳康家,记得大门口还有站岗的战士,是柳康出来接的我们。他家一看就是高干,那个年代就是二层别墅,房子很大。但装修很简朴。一楼是客厅,餐厅,厨房,有一间卧室,卫生间。二楼有好几间卧室。

    “哇,这么大!”刘强叫到:“你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啊!”边说边搂着柳康的脖子,跟亲兄弟一样了。

    “请我们吃什么啊?喝什么酒?”杨卫凯问。杨卫凯经常喝酒,他父母都是“王裕”葡萄酒公司的工人,也都能喝酒,老四说他家里从不缺酒,都是他父母从公司打的散酒,“王裕”公司的福利。

    柳康领我们往厨房走,还没进厨房,在外边就闻到鲜味了。

    “这么香,是大虾吧?”美东问,“肯定是虾,我老爹老摆弄海的了,我知道。”

    柳康神秘地笑了起来,对着美东竖大拇指,说“美东厉害,鼻子真尖!”

    刘强边笑闹着,边故作很严肃地打了刘康一拳说:“叫大哥!这是我们老大!”

    “对,大哥!”柳康跟美东要求着说:“也算我一个吧?我们也结拜为兄弟。”

    “不用结拜,你现在就是我们的兄弟了!”美东很霸气地说。

    别看美东以前少言寡语,但自从兄弟多了以后,话也多了,气场自然上来了。

    “你们先坐会,杨卫凯和刘强帮我往外拿大虾,我上去拿酒。”柳康一边安排,一边笑着往楼上走。

    刘强一把把大锅盖提了起来,去旁边找地方放。杨卫凯去碗柜那边在找盘子、碗,拿酒杯筷子。

    “这么大的虾,我也很少见,我爸经常赶海,没吃过这么大的。”美东看见锅里的虾瞪大眼喊着:“这么大的对虾,一斤顶多称四个。”

    我也正跟美东聊着暑假去北京的计划,听到美东大叫,我也就回过头去看锅里红彤彤,冒着热气,流着红色酱汁的大对虾,满满一锅。

    “哇!真的很大,我也没吃过这么大的,过年我爸请他们单位的叔叔阿姨来家里吃饭时的虾,也没这么大。”我说到。

    以前过年,都是我爸请同事们来家里吃饭,听我妈说,也不是光我家请,是单位同事们轮着去各自家里吃,或者每人带一个菜聚在单位吃。

    上一辈那个年代,更加简朴,没有下馆子请客的,都是在家里请客。时代不同了,现在都是外边吃,如果能邀请到家里吃的,那一定是绝无仅有的铁哥们儿!

    记得我爸的拿手菜,海米粉丝蒜拌白菜心,里面还切进去橘子皮丝,清气爽口。松花蛋摆成金鱼状,拔丝地瓜,撅着尾巴的糖醋鱼是最拿手的,每次最后的压轴菜。

    我想着,边咽了咽口水。这时,柳康从楼上很吃力地搬了一个纸箱子下来。

    “我跟你一起柳康。”边说着我便跑了两步,去接纸箱。

    “太沉了,咱俩抬着吧,你一个人也吃力。”柳康笑着说。

    我俩一起把纸箱抬到餐桌前,放到地上。

    柳康打开箱子,拿出一瓶白酒。

    “好酒啊!”杨卫凯叫到:“泸州老窖!你家真是有好酒!”边喊着边把白酒从柳康手里接过来左右端量着。

    “这个酒好!我听我爸说这是八大名酒之一。”杨卫凯继续说:“我爸懂酒。”

    “我不喝白酒!太冲了!”刘强最好凑热闹,赶紧从杨卫凯手里抢过泸州老窖,拧开了铁盖,铁盖挺紧,刘强扭了好几次,好在他有手劲,终于拧开。拧开后,凑到自己鼻子那儿一闻,大叫着就赶紧把酒还给杨卫凯了。

    “不要紧,还有啤酒”,柳康又从纸箱里拿出好几个易拉罐“青岛啤酒”。

    “好的,我喝罐啤酒。”刘强接过去说:“超和老大喝什么?”

    “我也喝啤酒,其实啤酒也就一口口,我在家喝过一次,跟俺叔家的弟,不好喝,喝一点就头晕脸红。

    我也正想接过一罐啤酒,老四喊开了:“超,你别喝啤酒了,咱俩喝泸州老窖吧,这么好的酒他们不懂。”

    “好吧,我也正想尝尝,咱俩喝!”我说。

    大家都各自把酒添好,你一言我一语的都说了点祝酒辞,都没真正上过酒桌,也不懂啥仪式和流程,各自忙着吃大虾。

    柳康说,他不会做饭,只有这一个菜,请我们吃大虾。就是想交我们这几个兄弟。

    记得那天喝了不少酒,说了好多肝胆相照的话,也约了好多未来的事。那是我们第一次喝酒,我也只看到过刘强跟美东醉过那一次,他俩确实不能喝酒。

    喝过酒后,不久就考试了,毕业了,不知柳康是回天津了,还是跟随他父亲调防了。

    跟柳康再也没有见过……

    十六

    在快乐中度过了初三生活,是初中三年最快乐的一年,也是最不勤于学业的一年。在最后冲刺阶段,突击复习了功课,不管怎样,也算是考完了中考。

    放假了,开始做妈妈的工作,实施去北京的计划。美东在姐姐的帮助下,已经做通了家里的工作。美东姐姐有思想,很赞成男孩多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所以,尽管美东父母比较担心,但还是听从了美东姐姐的建议。加上同行我们是三个男孩,初三一年我跟美东都窜起了个子。都接近一米八的大个子,我一米七七点五,美东跟我也差不多,就是瘦点。

    那天去美东家,听到美东姐姐正在跟他父母做工作:“看美东和海超的个头,出去担心什么?不会受欺负的,我都怕他们欺负别人,男孩,放放手,应该让他出去看看。”

    美东妈妈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啊,你们毕竟还小,海超,一定跟美东好好地玩,注意安全,别惹事,咱也不欺负别人,大姨知道你学习好,是好孩子。”

    美东父亲戴着草帽,拿着鱼竿正要出门:“天不错,我去海沿边钓会儿,行了,让美东去吧,男孩长点见识。”边出门边跟美东妈妈说。

    美东又约了他另一个好哥们刘超一起去北京。刘超的个子比我还高,说普通话,父母也是外地调动过来的。跟美东是十八中同学。

    听美东说,刘超的姨夫是部队高干,我们去北京就住他姨夫家里边,这也是美东家里同意我们去北京的重要因素。

    美东同意了,我自己心里还在打鼓,我的父母会不会同意我去?我父亲是警察,对我要求很严,只要他在家,就要跟我谈上二十分钟,半小时的思想工作,讯问学业进展,真的跟审犯人一样。很严肃。

    但好在他工作很忙,经常不在家。所以让我有了喘息空间。有时听到母亲说父亲要去哪出差,要一个多星期才回来,我那感觉比过年还开心。

    终于一次晚饭后,我趁着父亲不在家,我跟妈妈小心翼翼提起这事,妈妈一听就说:“好事啊,小小年纪想出去看看,尤其是去北京,是好事。”

    “北京是我们国家的首都,**,***纪念堂,人民大会堂,故宫,长城都在北京。”妈妈说:“有好多值得去看,去学习长知识的地方。”

    “去年去贵州出差,还还又去了北京,从北京转的车”,妈妈接着说:“我跟你爸爸读大学时就去过北京,在**受到***的接见,不过是在广场上,和好多全国各地的学生一起。尽管看不清**城楼上的***,但也很激动。”

    妈妈是烈士后代,外祖父是老革命,四四年冬天,抗日战争胜利前一年,牺牲在鬼子的刺刀下。妈妈是四五年一月出生的,所以妈妈从没见过自己的父亲。

    听妈妈说,外祖父牺牲前是区长,有一次正在一个老乡家开会,被叛徒告密,带鬼子来了,外祖父掩护同志们先撤退,最后自己翻墙突围时,被大衣绊倒,牺牲在鬼子的刺刀下,解放后被授予“烈士”称号。

    妈妈从小就没有父亲,是跟着我的外祖母,在党和政府的关怀下成长起来的,并考上大学,毕业后成为国家的公务人员。

    所以,妈妈很注重对我的爱国主义教育,妈妈的性格很刚强,不优柔寡断。所以一般妈妈同意了,基本我父亲就也没什么意见了。

    知道我们去北京是住在刘超姨夫家里。妈妈就更放心,也不停地嘱咐我:“去了要有礼貌,注意问好,注意卫生,不要把别人家里搞得一团糟。吃完饭,要自己收拾碗筷。每天早上起来,要叠好自己的被褥。”

    我一边听,一边不断点头称是,自己则在暗喜:成功了,跟美东策划了这么久的事就要实现了。就要去北京了,就要看到真的**了!

    但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就又问:“妈,那我爸会同意吗?”

    “你爸我跟他说,去看**,接受爱国主义教育是好事,你爸主要是担心你们出去作,给他惹事!”

    “既然你说的那个同学家里是部队的,应该是正经家庭,教育跟得上,美东这孩子,尽管学习很一般,但看着很老实,也不像惹事的孩子。”妈妈一边认真分析,一边跟我说:“这样住在别人家里,你爸爸也能放点心。等你爸爸回来,你再好好表表态,表表决心!”

    “好的,妈!”我掩饰不住的欢喜,开心的说:“那我吃完晚饭去美东家一趟,赶紧跟他说说,美东姐姐说,她们饭店有专门跑票的,去北京的票不好买,火车站给她们饭店都有预留票。”

    “好吧,但要早回来,尽管放假了,也不能睡得太晚。”妈妈说。

    “对了!”妈妈追出门又喊我:“海超!别忘了替我们感谢一下美东的爸爸妈妈和姐姐。”

    “好的,妈!”我一边回头答应着妈妈,一边三个三个台阶地往楼下奔去。

    ”慢着点……”身后隐约传来妈妈的嘱咐声。

    到了楼下巷子里,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美东家里奔去。

    北京!我来啦!

(十七)-(十八)

    十七

    姐姐帮我们顺利地订到了去北京的火车票,我们三个男孩因为主要是出去玩,轻装简行,而且统一了服装。

    那年非常流行的装束是各种雪花牛仔,腋下和袖子宽宽的蝙蝠衫,各种明亮颜色的萝卜裤,女孩还有一种紧紧裹在腿上的健美裤,白色的坡跟护士鞋。男孩脚上配一种高帮板鞋,鞋子一面是红色,一面是黑色。

    流行源于当时上映的一部美国歌舞片《霹雳舞》,那个夏天满街都是霹雳舞小子,学太空人走步,模拟擦玻璃的动作。

    记得工人文化宫里面还出现了一家“太空舞厅”,与原来的“大美舞厅”分庭抗礼。“大美”舞厅还是侧重于交谊舞,60后在八零年代开始的朦胧诗熏陶下比较文艺。

    而“太空舞厅”就主攻霹雳舞,迪斯科,吸引了当时清纯激情的70后。

    深夜,我们三个时尚少年登上了去往北京的列车,美梦成真了。我们激动了一路,晚上也没啥困意。说实话那个年代的硬座车也不会给你多安逸的睡觉机会。

    一个小小的茶几,摆着面对面六七个人的茶杯,饭盒,西瓜,啤酒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想在小桌板上趴一会,得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推一边,因为桌板太小,不小心就掉地下了。

    还好,美东姐姐帮我们买的三张票里面,有两张是面对面靠窗的座位,可以让我们三个轮流趴在小桌板上眯一会。这应该是姐姐的细心安排。

    我们轮着眯了一觉,很快就在火车轮子“咣当、咣当”的行进中迎来了朝阳。天渐渐亮起来,金黄色的阳光,从右侧的车窗洒进来,明亮了车厢,唤醒了睡得东倒西歪的旅客们。

    外面的田野在一方一方地向车后列队跑去,整齐的树林快速移动着,像是跟随田野一起在接受我们的检阅。

    我们一路聊着,好奇地看着外边的风景,因为我和美东都是第一次出远门。刘超是见过世面的,一路给我俩讲解,提醒我们看路过的著名地标。车过德州站时,还买了一只扒鸡,我们三个大快朵颐。

    经过17个小时的颠簸,耳朵已经适应了火车轮子“咣当、咣当”的声音。一声长笛,列车终于抵达首都北京,驶进了北京站。

    我们憋不住的兴奋,车没停稳,就争先恐后地从行李架上往下拽我们的行李,其实也没啥行李,一人一个包,装了点换洗衣服,一人一个网兜,里面装着各自妈妈备的水果、零食和不放心。

    刘超拽住我们,说:“别着急!别急着往外跑,咱们有人接,我姨夫安排人来站台接咱们。”

    说着,就伸出头去往车厢外边左右环顾着。一边看,一边说:“你俩也去旁边窗帮我看看,有没有举着写着牌子的,上面是我的名字。”

    我俩也赶紧跑去旁边座位,伸出头找,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座位都空出来了。

    这时,看到远处有位穿着军装的叔叔举着牌子,也在边走边找,挨个车厢门口看。

    刘超自信地说:“这个当兵的叔叔差不多是来接我们的,你们帮我拿着包,我先跑下去问问。”

    说着,飞快地跑下车。我和美东一边提着包,一边往车厢门那边挪。不一会听到刘超在下边叫我们:“快下来吧,是来接咱们的。”

    我们赶紧三步并作两步下了车,看见一位穿着短袖军装,戴着大檐帽的叔叔,笑眯眯地等着我们。刘超站在一边介绍:“这是王叔叔,我姨夫派来接我们的。”又介绍道:“王叔叔,这是我的两位好朋友,美东,海超。”

    “欢迎同学们来北京,接受爱国主义教育!首长安排我来接你们,在北京期间有啥事就跟我说,咱们先回家,想去哪玩,我给你们参谋。”叔叔说话干巴乱脆,不亏是当兵的人。

    “叔叔好!叔叔好!谢谢叔叔!”我和美东一起忙不迭地跟叔叔打招呼,表示感谢。

    “好的,咱们走吧!”说着,叔叔一手一个把我们的包提了起来。

    “叔叔,我们自己来吧。”我俩赶紧说。

    “没事同学们,别客气,走吧,车在外边。”叔叔一边说着,一边挺直着腰杆,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这样,我和美东轻松地就一人只剩一个网兜了,我顺手接我刘超手里的包,说:“超,我来吧,你赶紧跑两步跟上叔叔,我和美东在后边跟着你们。”

    “好吧,那我先追上叔叔,你俩跟紧了,北京人多,别走丢了。”刘超边说边放开了提包的手。

    出了出站口,往右不远就有个小停车场。那年代北京车也不是太多,很容易就看到有辆挂白色军牌的212吉普车停在哪里。

    叔叔打开车门,说道:“上车吧,刘超坐前边吧,行李放后座,他俩坐后边还有空间。”

    我们一起上了车,叔叔开车,拐了几个弯走了不一会,就看到左前方有个很大的广场,“同学们,左前方就是**广场,”叔叔介绍道:“***纪念堂就在**广场,广场西边那个雄伟的建筑就是人民大会堂,我们的正前方就是**!”

    我们都争先恐后的探着脑袋往外看,好激动啊,书上看到的**广场真的展现在自己面前。眼睛已经看不过来了,左顾右盼地生怕漏下哪个景点。

    把头收回来!同学们小心。不要着急,听首长说你们会待一个星期,有的是时间看。”叔叔一边开车一边提醒我们:“一会我们就顺着长安街走,首长住在木樨地后边大院,过去木樨地就是军博。你们先住下,我帮你们策划一下路线。保证让你们不虚此行。”

    “谢谢叔叔!”我们兴奋地齐声喊到。

    我弱弱地问了句:“军博是什么?”

    “哈哈,军博就是军事博物馆啊,建议你们去看看,里面展示了我们军队的发展历程,和各个时期的武器。包括坦克大炮都有,男孩子肯定喜欢。”叔叔笑着回答。

    “好啊好啊!”

    “我们一定要先去看看”我和美东异口同声地说。

    “我带你们去,我去过,还有讲解员,也是解放军,讲的可好了!”刘超回头说。

    “同学们,我们现在进入长安街了,车右侧就是**了!”

    “十里长街送总理,我们小学学过的课文。”听美东念叨着。

    “对,这位同学说得对,当年送别周总理就是在这长安街上,人民不舍总理的离去,自发集合在长安街两边,很感动啊。”叔叔说到。

    “这不学习挺厉害的嘛,美东?”我认真地看着美东说。

    “我小学的时候学习也挺好的!”美东说着话一边不由自主地挺直了一下腰杆。

    “看!***!”刘超转过头来跟我们俩介绍说。

    我们一起往车窗右边看去,看到雄伟的**城楼正中央,一幅巨大的***画像熠熠生辉。

    伟大的领袖正在目光慈爱地看着我们。

    十八

    1986年时,北京也没有多少汽车,长安街空空荡荡,显得更加笔直宽阔,零星跑过的车,大多数是吉普车和上海轿车,也有货车和大客车,但慢车道还是很红火的,自行车大军,三轮车,大板车种类齐全。

    最多的还是长长的铰接式大通道公交车。隐约听到公交车传来女售票员好听的报站声:“各位乘客同志们,木樨地到了……”

    “我们到了。”叔叔一边跟我们说着,一边向右拐进一个有岗哨的大门。从车窗看到站岗的战士立正敬礼。

    “哇,这么厉害,还打敬礼。”美东在我耳边悄悄地说。

    进入大院不远,吉普车转进一个僻静的林荫路,停在一个带院子的小楼前。

    “咱们到了,请下车吧同学们。”叔叔边打开车门边回头跟我们说:“带好行李,别忘了。”

    “谢谢叔叔!”我们一起感谢。

    下车后我左右观望了几眼,这应该是个部队大院,远处有战士们唱着歌,喊着号子列队走过。一排排整齐的白杨树,显得也很有纪律性。

    叔叔打开门,领着我们穿过爬满葡萄藤的院子,先进了屋。

    刘超和我们走在后面,我和美东新奇地左看右看,这时刘超小声跟我俩说:“我大姨夫岁数大了,喜欢静。我妈临走时交代我们不要大声说话,在家里不能闹。”

    “一定一定,幸好刘强没来。”美东庆幸地小声说:“我们肯定保持安静,放心吧。”

    “还有,我妈说,我大姨父是部队的高干,不要随便打听,部队有好多军事机密。”刘超又说。

    “好的,明白!”我和美东小声一起回答。

    “来来来,进来吧。”这时接我们的叔叔和一位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的阿姨走出来。

    “大姨好,我爸妈让我给您和大姨夫问好,这是我两个同学,一起来北京玩几天。”刘超高兴地叫着。

    “欢迎欢迎!你妈妈早已经打电话告诉我了,你也好几年没来了吧?都长这么高了!大小伙子了。”大姨热情地迎接我们。

    “都进屋吧,进来先擦把脸,一路辛苦了,火车上人多吧?”大姨一边带我们进屋,一边问到。

    “是啊大姨,人挺多的,不过我们都有座,美东姐姐帮我们买的。”刘超汇报着。

    “坐吧,你们肯定都是小超的好朋友,你们要多帮助他,一起进步。”满面慈祥的大姨走到一大圈卡其色的,涤卡布面的沙发前回头说。

    我们刚坐下,接我们的叔叔拿过来几条湿毛巾,“擦擦脸吧,同学们。”

    “谢谢叔叔。”我们恭恭敬敬地接过来,毛巾还热热的。

    “您和大姨父身体都好吧?大姨父不在家?”刘超擦完脸坐下后问大姨。

    “我们身体都还好,你姨夫在书房呢,一会出来见你们。”

    “小超来了,长这么高了!”我们一起抬头往门口看,有一位穿着军装英姿飒爽的姐姐推门进来。

    “四姐好!”刘超跟我俩介绍说:“这是我四表姐。”

    “表姐好!姐姐好!”我和美东忙着打招呼。

    “坐吧,小朋友们。欢迎来北京!”表姐笑着打趣。

    “四姐,我们不是小朋友啦,都初中毕业了!”刘超纠正表姐。

    “好吧,好吧,大朋友们!你就是大学毕业了,在我眼里也是小朋友,还是记得你小时候的样子。”表姐面带笑容爱怜地看着刘超说。

    “你回来了?正好,一会吃完饭,你带他们去前边你大姐那房子住下,你大姐在外地,房子空的时间长了有不少灰尘,帮他们先打扫一下。给小超他们介绍一下北京的景点,都想去哪,提前给他们布好路线,都坐几路车,从哪倒车。”大姨安排四表姐。

    “好的妈,放心吧,不会怠慢你外甥。”四表姐笑着打趣。

    “我爸在书房呢?”四表姐小声问。

    “军委有新工作安排,正忙着呢。”大姨小声说:“别打听了。”

    “是!政委!”四表姐一边敬礼,小声笑着说。

    “首长,这几天需要我拉他们去转转吧?”接我们的叔叔问。

    “不需要了,小王,谢谢你。让他们自己坐公交车,让你去北京站接他们,是他们刚到北京,东西多,第一次不认识路,怕找不到家。”大姨说到。

    “唉,我是不放心啊,你妈再三嘱咐我,本来也不该去车接你们。你大姨夫自我要求很严的。”大姨转头跟刘超说。

    “谢谢大姨。谢谢大姨。”我和美东一起站起来点头探下身子说。

    “不客气了,北京人多,现在车也多起来,希望你们多注意安全,先去**广场,看看**,人民英雄纪念碑,多接受一些爱国主义教育,回去好好读书,长大报效祖国!”

    “是!这事交给我了,放心吧大姨!”刘超认真地说:“来的路上,我们经过**,他俩也都看到了,大家都很兴奋”。

    这时,从楼上走下来一位穿着军装裤子,走路腰板直挺的老人,花白的平头,国字脸棱角分明,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嗓门洪亮:“小超来了,哎呀,这么高了,快当兵的年龄了吧?”

    “报告大姨父,我15了,我爸妈让我给您带好,来给您添麻烦了。”

    “哈哈,不麻烦,不麻烦,就是我陪不了你们,只能跟你们今天一起吃个晚饭。”

    老人健步走下楼,把刘超揽到身边,慈爱地用宽大的手掌轻轻拍着刘超的肩膀:“好小子!这身板也是当兵的材料,再过两年来当兵吧!”

    “你大姨父工作很忙,咱们赶紧吃饭吧。”大姨一边跟刘超说,一边安排表姐:“小四,你去厨房看看,晚饭好了没,咱们赶紧吃饭。”

    “好的妈,爸,你慢点。”又转过头跟我们和接我们的叔叔说:“来,你们先跟小王去餐厅坐吧。”

    入座后,大姨父边吃边询问我们的学业,边关心刘超父母的工作和身体情况。也简单跟我们说了国家当前形势。

    记得大姨父当时跟我们说,国家正在转向经济建设,刚出台了“863计划”,会很快迈入快速发展阶段,世界高科技蓬勃发展,国际竞争会日趋激烈,国家急需各类人才。勉励我们好好学习,将来能为国尽忠出力。

    我们频频点头,让大姨父说得也是热血澎湃。

    很多年后,部队好多当时保密的事件可以解密了。听刘超说,刘超的大姨父原来是工程兵种的司令员,参加了国家和军队的好多核设施的建设。

    老人家已仙逝,感谢老人家当年的热情接待和谆谆教诲,向您致敬!

(十九)-(二十)

    十九

    饭后,我们一起向两位老人道别,四表姐带我们去了刘超大表姐的房子。

    大表姐也是军人,原来在北京军区总医院,后来一纸命令,大姐夫去了南方某部,大姐就跟随大姐夫去了南方。

    路上,四表姐跟刘超聊着天:“前边不远那几排宿舍楼就是,很近,大姐去南方快两年了,房子空着,不少灰土,去了我帮你们打扫一下。”

    “不麻烦四姐了,我们三个大小伙子收拾一下就行了。”刘超忙回到。

    刘超学习不错,高高的个头,比我高一点,应该有一米八了,四方脸,浓眉大眼,话比较少,但只要说一句话,大家都比较服气,是那种很安稳不惹事的孩子。

    也跟随当兵的父母跑过不少地方,所以见多识广,也属于我们这帮朋友里的智多星,参谋长。

    “对了,四姐,记得妈妈跟我说,你原来在甘肃当兵的,啥时候回北京的?”刘超不解地问道。

    “对啊,这事我是跟大姐沾光了,大姐跟大姐夫去了南方部队,二哥,三姐本来就在外地部队也都结婚有孩子了,你大姨和大姨父岁数都大了,身边不能没有人。”

    四姐停顿了一下又笑着说:“所以,只有我是孤家寡人,没有牵挂,比较听命令、听指挥,就把我调回北京了。”

    “我现在总政,这也不算照顾的呀,我本来专业就是政工,南京政治学院毕业的,总政很多同学,然后我在原来部队也是宣传干事,写的报道上过好多次《军报》呢。”四姐仰着头很自信的说到。

    “原来这样啊,对啊,我妈妈常说四姐在学校时就是学霸!让我好好向你学习呢。”刘超恍然大悟。

    “呀,走过了!”四姐小声惊叫起来:“是后边那栋楼,光顾着说话了。”

    我跟美东走在他们后边隔了一小段距离,正在小声争论着多大可以当兵。

    听到前边刘超在着急地喊我们:“哎,美东、海超,你俩别走了,我们走过了,掉头吧。”

    我和美东停下了脚步,看着刘超和四表姐往回走过来。

    四表姐个头跟美东姐姐差不多,也是接近一米七,感觉瘦瘦的,但很结实。尤其穿着合身的军装,不施粉黛,很英气,很漂亮。

    像电影《小字辈》里的女一号小青,热情,有青春气息,给了我们几个初次远离家门的孩子很温暖的感觉。

    “中间那个单元,五楼,东户。你们有的是活力,不怕爬楼吧?”四表姐笑着小声说:“不过进楼要保持安静,部队里都休息很早的。”

    四姐带我们蹑手蹑脚地上了五楼,打开门,四姐随手开了灯,然后一只手捂住鼻子,一只手来回扇着:“好大的灰尘味道,赶紧打开窗,透透气。”

    “好的,四姐,交给我们了。这是厨房吧,我来。”刘超指挥着:“美东,海超,你俩去旁边那两个房间,先把窗户打开。”

    “好嘞!”我跟美东也行动起来,这是个三室一厅的房子,有两个卧室,一个厨房,一个小客厅。我一边开窗,一边观察房内布置。

    中间是一个小走廊,一边两个房间,厨房在一进门左手,走廊尽头有个小门,应该是厕所。

    我打开厕所门,地上摞着几个盆子,靠墙的蹲便器旁的暖气片上,搭着不少剪开的旧毛巾,我想,应该是抹布。

    我找了一个中等大小盆子扭开水盆上方的小水龙头。“咦,怎么没水啊,四姐?”

    “等下,我来看看,大姐走时是不是把总阀关了,在哪儿呢?我还不知道呀……”四姐一边说一边到处找。

    刘超在厨房叫起来:“在这呢四姐,是不是厨房水池边上这个阀?”

    “我拧开了,海超!你试试有水没?”刘超在厨房喊我。

    “好了,有了有了,出来水了。”美东在厕所外听见出水声了,率先答到。

    “海超,给我一块抹布,我擦客厅。”美东说。

    “好嘞,接住。”我一边洗好一块抹布,一边顺手扔给美东。

    “两个卧室,你们自己安排吧。哎呀,被褥应该提前给你们晒一下。我妈安排我了,但我这两天临时下部队了,也是今天刚回来。”四姐解释着:“小超,不好意思了,你们今晚先将就一下吧,明天把被褥放阳台晒一下。”

    “好的,四姐,已经给你们添麻烦了。”刘超赶紧说:“你别忙了,四姐,我们几个自己来吧。”

    “对啊,对啊,四姐,我们跟刘超一起,很快就收拾好了。”

    “没事,家里还是挺干净,就是时间长了不住人,会有些霉味。”四姐说着把盖在家具和床上防灰尘的床单拽起来,团在一起。

    这时我们看到放写字台的那一面墙上挂着个木框,里面一张合影,一男一女两个军人紧靠着肩头,头侧向彼此,甜蜜的微笑着。

    “这是大姐和大姐夫,大姐夫帅吧?”四姐认真看了一会照片,扭头自豪地问刘超和我们:“快两年没见了,怪想他们的。”

    “嗯嗯,真帅!”

    “穿着军装更帅!”我们几个答到。照片里的大姐夫像刘超大姨父一样,平头,棱角分明的四方脸,两只眼睛英气逼人。

    “我也没见过大姐夫,但看照片就感觉很亲近,一家人。”刘超说。

    “对呀,大姐夫的父亲跟你大姨父是老战友,从小就是我们的大哥,带着我们大院孩子一起玩。”

    “对了,小超。我听说小姨夫去年从26军转业了?”

    “对啊姐,我爸到工商局了。”刘超说:“听我爸跟我妈聊,这次他不少战友都转业了,我也不懂。”

    “嗯,你们还小,不太懂。国家转向经济建设了,去年邓主席决定裁军一百万。”四表姐叹口气说道:“很多部队都成建制裁撤、转业了,这大院也有不少我小时候的玩伴,全家都转业去地方了。”

    “不过,支持经济建设嘛,我们国家会建设得越来越好,越来越富强,大家的日子都会越来越好!”四姐又开心地说:“北京就变化很大,你们这几天好好看看首都吧,等上了高中,学业就紧张了。珍惜这个机会!”

    “对啊,早就想来北京看看了,从小就向往北京**!”我说。

    “对啊,我也是,我们都是唱着《我爱北京**》长大的。”美东也紧接笑着说:“我也有个姐姐,你跟我姐差不多,对我们真好。”

    “谢谢姐姐。”我和美东、刘超互相看了看,一起说:“天不早了,姐姐也累了一天,回去休息吧。”

    “对啊,对啊,回去休息吧四姐。”

    “好吧,你们自己再收拾收拾,也早点睡。”四姐一边扭头往门口走,一边不放心地扭头交代:“洗漱用品都带的吧?明天早上六点半我过来带你们吃早餐,早点休息。”

    “好的,再见姐姐!”

    “慢走,姐姐。”

    听着四姐下楼的脚步声,越走越远,我们才带上门。

    我又一次感到有个姐姐真好。

    二十

    早饭后,大姨和四表姐推荐给我们几个路线,我们一致决定听取她们的意见,先去**广场。**广场好多景点,一地多游。

    第一个当然是去广场与**城楼合影,然后去***纪念堂,人民大会堂,再去前门转转,吃点饭。

    饭后,故宫,表姐建议我们就顺着中轴线走下来就好了,别到处乱跑,故宫很大,乱跑的话,一天也逛不完。

    如果出了故宫还有精力和体力,就后边景山或者北海公园转转。北海公园离故宫很近,表姐说,实在累就坐一站公交。

    接下来几天,可以天坛,动物园,颐和园,长城……。表姐一边帮我们策划,一边还很认真地提醒我们:“尽管你们小,浑身使不完的劲。但也要悠着点,注意保持体力。北京太大了,景点太多了,如果前边几天玩得太疯,后边就没劲了,审美也会疲劳,精神状态也会直线下降。”

    当时,我们几个还不在乎说,没事,我们体格都很好,单杠、双杠成绩还竞相吹了一通。

    四姐嘴角微微挑了一下,轻笑着哼了一声:“你们不听我的,有你们好看的。外地来北京玩的,我见得多了。”

    “实在对不起,小超,我不能陪你们了,最近部队采访宣传任务很重,我还要下部队。礼拜天我回来再陪陪你们。”

    四姐叹着气很歉意地说:“你们一定注意安全,实在找不回来或有急事,记住大院的总机号码,有事打总机电话转王司令员家,你大姨会安排人出去接你们。”

    四姐很细心地安排说:“我们平常联系都是军线,你们不好找我。”

    “好的,放心吧四姐,我们不会有事的。不能再麻烦大姨了,岁数大了,让大姨好好休息。”

    “嗯,好吧,相信你们都是好孩子,好学生!”四姐直起腰来,很干脆的说道。

    “出大门,右转到大路口,看红绿灯过马路到对面坐1路车,顺着长安街就到**广场了。”四姐很细心地指点我们路线。

    “四姐,听同学说北京有地铁,我们能坐地铁去吗?”美东憋了半天张口问道:“来一次北京,想坐坐地铁。”

    “地铁啊,我想想,地铁现在还到不了**,不过我想,你们走的时候可以坐地铁,直接坐到北京站。”四姐考虑了一会说。

    “好的,可以坐一次就好。”美东很开心地扭头跟我俩说:“我听柳康说过,他父亲带部队参加过修建北京地铁,所以我知道北京有地铁。”

    “哦,你们同学父亲啊,那应该是铁道兵。”四姐肯定地说。

    “好吧,那我们出发吧,谢谢四姐。放心吧。我们肯定会平安无事的”刘超又喝了口水,站起来说:“目标,**广场,出发!”

    我们告别大姨和四姐,出了大门,那时的北京,木樨地长安街边上有很多高大的树木,大树后边仍然有很多平房,但一眼望去,长安街两边已经有了很多四四方方,好好大大的,很雄伟壮观的新时期建筑。

    “确实是首都,就是不一样!”美东自言自语道:“我们那的七节楼在北京是不上数了”。

    “**!**!终于可以看到**了!”我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尽管昨天来时路过**,但在车上,一扫而过,很不过瘾。

    那时的**广场还不用安检,随便进随便出。自行车,手推车的都可以。尽管人也很多,但比起现在的人流量来说,真就说不上是多了。

    所以我们拍个照,还是可以有充足的时间和空间去调整。

    美东姐姐给美东带了一个照相机。也是日本生产的,说是“傻瓜相机”,顾名思义,傻瓜也会用。操作很简单,把人物和想照的景物一起套在镜头框里,相机托稳,自动就对焦了。然后光摁快门就行了。

    与**的合影,是我们几个在北京留下的第一张照片。相信很多中国人的相册里都有一张跟**的合影。那个年代,**就代表着首都,代表着***。

    我们几个如朝圣一样,站在**广场上。面对**,久久地站着,各自想着自己的心里话。那个年龄的我们,很难有这么正经,这么严肃的时候。

    我仿佛看到***站在**城楼上,用湖南话在向世界庄严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

    又像似隐约听到***在检阅车上高喊的四川话:“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

    此刻,当我意识到自己真的身处祖国的心脏,国家最重要的地方,感觉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那次也是我第一次去瞻仰***仪容,排着长长的队,大家都很安静。很有秩序地进,很有秩序地出。老人家在静静地躺着,静静地伴随中国的发展。虽然是静静地,但感觉仍然在给予我们无穷的力量,保佑着我们。

    人民大会堂,那次是迄今为止我唯一一次进入,雄伟壮观。远看石柱子不感觉粗,走近了才知道好几个人都围抱不过来。

    还有大会堂穹顶闪闪发光的红五星,跟以前看过的《南征北战》、《上甘岭》等八一厂影片片头出来的闪闪五星一样,根植在我的心中。直到现在,一看到闪闪的红星,就想起那年的北京之行。

    我们第一天在神圣感和兴奋中度过,感觉意犹未尽。接下来的几天又按照预订的计划马不停蹄地天坛,颐和园排着转。

    感叹北京之大,这得多少公园啊。给了我和美东初初走出小城,见了世面的感觉。感叹世界之大,也由那时起激发了我们要走出去看世界,闯世界的想法。

    正如四姐预料的那样,我们本来计划玩一个星期,玩到第六天,脚也磨破了,腿也肿了,劲头也磨没了。

    第六天记得是从颐和园回来,颐和园也真是够大,累得我们回来趴在床上,就谁都不愿动弹了。

    休息了良久,刘超先开腔了:“兄弟们,明天是最后一站,长城。”又顿了顿说:“长城我去过,一大早就得坐车,挺远的,路也不好走,到了还得爬,爬上去也没啥看的。你俩什么意思?”

    “唉,”美东脚都磨起泡,泡又磨破了,今天就走路一瘸一拐的。美东坐起来,把脚抬到床边揉着:“唉,我是真草鸡了,海超你怎么样?”

    “不是不到长城非好汉吗?哪能不去?”我站起来双手掐着腰故作姿态的说。然后双肩一耷拉:“我也累草鸡了,看样我们还都不是好汉,等我们都成了好汉再去,怎么样?”我试探地左右看着他俩。

    “对啊对啊,以后有的是机会。”刘超先赞同。

    美东接着也很开心的说:“我同意,明天我要好好休息一天,脚疼死了。”

    这样,大家就达成统一了,但也是遗憾了好一大气。还约好:回去刘强他们要问,就说我们已经去了长城了。人太多,没法照相。于是,大家很安心地,带着六天的疲惫睡去了。

    十年后,有一次去北京,帮朋友的孩子到新加坡大使馆签证,才第一次登上了长城。

(二十一)-(二十二)

    二十一

    回程的火车上,我们一起给四姐写了一封信,表达我们几个小同志憋不到家的感激之情。

    四姐因为临时有任务,周日没能赶回来陪我们,打军线电话让大姨转告了我们。大家都感到很失望,我和美东都对四姐有了难舍的亲近感。

    我们去跟大姨辞行,大姨跟我们说:“别看你四表姐外表活泼,像是没长大的孩子。但工作起来不要命,特别要求进步,前些日子还刚写了决心书,要求去老山前线采访。”

    “原来英雄就在我们身边。”美东脱口而出。我脸转向美东也跟着点头,不知怎的,心头一阵热热的感觉,鼻子也感觉酸酸的。

    大姨接着对着刘超和我们说:“你大姨父很支持她,我,我当然也支持,革命这么多年,都有觉悟。”大姨叹了口气:“但儿行千里母担忧,何况是上战场,你们现在不会懂的。”

    所以,我们一致决定,由刘超执笔,代表我们几个写一封信,一方面对在北京期间,四姐对我们的照顾,表达谢意。另一方面,也表达我们对四姐英勇决心的仰慕之情。

    刘超字写得最好,语言表达能力也强。虽然很少说话,但是非常有思想。刘超的父亲原来也是军人,刚转业到地方。他从小也是在部队长大,跟着父亲的部队到处跑,见多识广。

    这趟北京之行回来后,我们几个明显跟那些作孩子待在一起的时间少了,也感觉成天岔着腿,支棱着胳膊骑自行车满街晃的日子很无聊。

    跟刘超商量着要一起去当兵,让刘超回家打听他父亲。我和美东也各自回家要求。

    美东家里断然拒绝,包括他姐姐这次也没有支持他。美东是全家的宝,每次早上去美东家,一进门就看到美东妈妈上班前给他留的早饭。很多时候是四分之一块西瓜,一个馒头,两个鸡蛋。

    美东说,西瓜就馒头吃,是他的最爱。可我的味觉器官,怎么也不能和谐地把这两样东西组合到一起。

    “海超,你家里怎么样?支持你当兵吗?”那天一进门,美东就一边弹着吉他找着音一边问我。

    “我爸妈挺支持我的,说我没白去北京一趟。”我回美东:“但又说,我现在太小了,最起码要高中毕业,还可以考军校。”

    “哈哈,那就是也不同意呗?这不跟我一样?”美东抱着吉他,大力扫着和旋,幸灾乐祸地说。

    “这不一样,我是还有机会,你是家里直接不同意!”我着急地抢白着。

    “我爸还说了,他当初也报过名当兵,但因为体检不合格,没当成,后来当了警察,也算满足了他自己的一部分心愿。”我又炫耀着加强说明。

    “刘超肯定没问题。他爸爸本来就当兵,肯定会支持他。”美东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看来就我没有当兵的命了。”

    看美东那么懊恼,我走近他,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我们也不是马上就当兵走,不也得高中毕业?最少三年呢。你爸妈可能还会有变化,改变想法吧。”

    “嗯,对!不想了,来,咱们听会儿录音机吧。”美东又开心起来。他打开双卡录音机,拿出里面的磁带左右看看,放进一个磁带盒。又重新从一大堆磁带盒里认真地找出一盒来,说:“不听荷东了,太闹,听听齐秦的吧。”

    磁带放进去,美东摁下了放送键。录音机传出了立体声歌曲:

    给我一个空间

    没有人走过

    感觉自己被冷落

    给我一段时间

    没有人曾经爱过

    再一次体会寂寞……

    齐秦干净、清亮、穿透力极强的歌声回荡在房间里,我们一起安静地沉浸在歌声里,心却在激荡。

    那个夏天,特别的热,热得柳树低沉着柳条,像是热蔫儿的人们耷拉着脑袋。窗外柳树上的知了在歇斯底里地叫着,房间里的风扇从早吹到晚,美东家里已经有了可以左右转头吹的“银龙”牌落地风扇。

    那个暑假,我们不再到处旱冰场、舞厅地乱跑,好像突然间长大了一些。变得心事多了,对外面的世界有了很强烈的好奇心。

    北京回来后,我和刘超的关系也更加亲近起来,我、刘超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美东的房间,在齐秦的歌声中度过。

    我们商量着再出去看看别的城市,看看外面的大千世界。

    几个青葱少年畅想着未来,畅想着外面的世界。

    在很久很久以前

    你拥有我?我拥有你

    在很久很久以前

    你离开我?去远空翱翔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当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我会在这里衷心地祝福你……

    在对外面世界的渴望中,新学期开始了。美东因为父亲在那年刚刚成立的计算机公司工作,所以选择了上电子科技技校。

    “大嫂”,就是喜欢美东的那个女孩去了城建技校,那所学校男孩子比较多,女孩子比较少,我们笑着逗美东:那是狼多肉少的学校,美东开始了每天牵肠挂肚的生活。

    刘强去了第八职业技校,那是所继十八中后,又新崛起的一所培养社会人后备队的学校。

    老四初中毕业直接上了“家里蹲大学”,正式开始了混社会的历程。

    那个短丝袜女同学去了财会中专,那会儿的中专可比高中厉害多了,农村户口可以马上迁为城市非农业户口。

    而且70后的很多公务员和事业单位领导,还有银行等企业的高管最初学历都是中专毕业的,甚至比上大学都占尽了先机。

    只有我和刘超上了高中,刘超尽管原来在十八中,但学习非常好。高中我们成了同学,都在二十一中。这也使得我俩的关系更进一步。

    那年,琼瑶的时代开启了。

    二十二

    高中还是在二十一中,那年,高一共六个班,一、二班是中考成绩最好的,三、四、五一般,六班属于垫底的,以体育生为主。因为成绩不是太好,我分在五班。

    当然也不是绝对的,我们班也有不少学习不错的,像我二十中的同学,原来那个班的班长,她父亲那会儿是区长,很多年后调去了其他城市当了市高官。

    初中的班花居然也跟我一个班,开学第一天一进教室,就感觉到晃眼,定睛一看,原来是班花端坐其中,还是那么美,如果新班级选班花,仍然还是她。

    这个城市太小了,居然还有两个小学同班同学跟我一个班,分开几年后,在高中又相聚了。

    但此一时,彼一时。小学的同学原来戴一条杠,是个小队委,学习成绩也不如我。现在人家已经是团员了,应该是初中就入团了。而我小学戴两条杠,刚上初中也是班委,但现在快混成班级的学渣了。

    刘超跟我不是一个班,他在二班,跟初中的虎牙班长一个班,班里的学习尖子生很多。但这不妨碍我们继续做朋友,做哥们儿。

    高中还是在二层u型楼,还是在二楼,不过原来是在走廊东头的教室,高中去了西头楼梯间,一上楼梯右手边的教室。记得班主任是个矮矮敦实的年轻女老师,教英语的。

    尽管上了高中,但那会心思已经不在读书上了,一心想着当兵的事。加上跟原来同学的对比,差距让我感到更加泄气,渐渐失去了学习的动力。

    初中班的兄弟们大部分给分流了,上了高中的屈指可数。“牛领队”理所当然分到了一班。

    高中的女生身心发育更加趋于成熟,心思越来越多,越来越私密。学习之余,琼瑶阿姨的书也引导她们不断地在寻找自己身边的李立维、耿若尘、费云帆……

    “牛领队”是这些琼瑶书中男主角的最佳化身,引来不少春心萌动的学霸女。让“牛领队”应接不暇,但“牛领队”是有定力的学霸男,没有阵脚大乱。还是按部就班,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牛领队”应该是少年时就看破这个世界的发展规律,一定要读好书,因为生命是短暂的,时间和精力都极其有限。

    这个国家的建设和发展是需要太多像他这样的学霸成长起来,去做国家的脊梁。当然也需要好多像我和兄弟们这样的肋骨,只要没成为国家身上的灰尘就好。

    当然也有向灰尘方面发展的一小段时期。老四初中毕业后就进入了社会大学。跟随了一个大哥开始了每天打打杀杀的日子。

    因为他就住在学校附近,放学时,会经常看到老四带着几个小弟兄,敞怀撸胳膊地站在校外的一个小高台上。

    刚开学不几天,还是夏末初秋,碧蓝的天空,白云朵朵,有些秋高气爽的感觉了。但白天气温还是挺高,好像太阳比夏天更加毒辣了。

    一天放学,我骑着车子出了校门,正准备放闸往下冲,就看到马路边站了一伙人。不是一身黄军装,就是蓝军装。或是上身雪花牛仔,下面蓝大裆,脚蹬清一色的红色塑料坡跟女式拖鞋。头顶铁路大檐帽,帽沿故意折成尖尖的,好像老电影里国民党的军官帽。

    老四叼着烟站在中间。

    开始看到老四时,就赶紧把自行车往外别一下,低下头,想混过去别引起他的注意。但老四的眼也叼,老远就看到我了,大喊:“海超!海超!”

    我装着听不见,刚想快速蹬几下车子,就听到几个人在齐声喊:“海超!海超!三哥!”

    我受不了了,跟做贼似的赶紧左右看看,回一声:“哎,哎,别叫啦!”然后就见老四朝我招手,我无奈地把车子蹬过去。

    “三哥!”杨卫凯高兴地冲我叫着,然后勾着我的脖子,跟他几个小兄弟介绍:“看什么看?这是我三哥,拜把子弟兄。赶紧叫三哥!”

    几个本来伸腿撸胳膊,站得乱七八糟,横眉斜眼,故作恶狠狠状的兄弟们马上换上笑脸,纷纷对我点着头,一边叫到:“三哥,三哥。”

    “这是我最好的把兄弟,你们都记着点,都知道点大小啊!”杨卫凯又嘱咐道:“看见谁欺负他。马上动手帮忙,知道吗?”

    “是,知道了凯哥!”

    “好的,放心吧凯哥!”

    杨卫凯这才转过头来,勾着我的脖子,并排站着,继续说:“怎么样海超?上高中学习紧不紧张?你原来学习挺好的吧?”

    “唉。还凑付吧。感觉不如初中时好玩了。”我心不在焉地回道。

    “最近见美东和刘强他们没?我好长时间没见他们了,挺想的。”老四问。

    “没有啊,不在一个学校了,上了高中作业多,晚上也没时间去美东家,写完作业就该睡觉了。”我无精打采地说道:“我妈说,我爸也不让我晚上出去了。”

    “等礼拜天,咱们一起去找美东玩玩?听说美东技校有好多美女,十八中毕业的。”

    “行啊,我先走了。”我着急地说。因为我看到几个同班同学从旁边走过,看我跟杨卫凯他们站在一起,不敢跟我打招呼,都赶紧躲开走了。

    “好啊,等礼拜天我在你家楼下叫你。我喊王红,你就出来。”

    “好的,那我先走了。”我着急地应付着说。

    “三哥要走了,都打个招呼!”老四又安排他的小兄弟们,然后,大家七嘴八舌地跟我再见。

    我应付地点点头,算打了招呼,然后跨上自行车,一条腿支着,一只脚踏在车蹬子上想了想又扭头跟老四说:“卫凯,自己长点心,别呼隆大了!我走了。”

    然后放开车闸,顺着大下坡冲了下去。

    【作者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二十三)-(二十四)

    二十三

    星期天,上了一星期的课,终于可以放一天假了。挺好的天儿,爸爸单位刚分了房子,我们家从大杂院的三间小房搬进了楼房。

    新房子就是好,窗明几净,五楼的视野也很开阔。湛蓝的天空,微风习习。北面可以看到烟墩山和海,南边可以看到那时还算宽敞的跃进路,红旗电影院和远处起伏绵延的山。

    五楼上看,下边的四合院缩小了。像是一个个打开的大号青岛啤酒箱子,人也变得小了,看到有个老人在院子里面,惬意地倚坐在竹椅上,翘着二郎腿,旁边放着一个砖头大小收音机,隐约听着有京剧唱腔传来。

    家里的录音机放着朱逢博的《金梭和银梭》、李谷一的《乡恋》,盖过了四合院的隐约传来的京剧,这两位的歌是妈妈最喜欢听的。

    我在家里是没机会听《荷东》和齐秦的,父亲会很严肃地制止我,然后遭到呵斥:“什么乱七八糟的,听点正经的!”

    正在阳台看得愣神,听下边有人叫:“王红!王红!”

    开始我还没在意,听着下边又很大声叫:“王红!王红!”

    我猛地醒过神来,是老四来了!我赶紧回房间穿外套。这时妈妈从厨房出来,唠叨着:“这又是谁家的孩子在下边扯着嗓子喊。”看到我在穿外套,就问:“你干嘛去?作业都写完了吗?”

    “早写完了妈,昨天放学回来就写了。”我一边穿鞋一边说:“妈,我去美东家,好久没见了,过去玩玩。”

    “哦,好的,你爸晚上回来吃饭,你早点回来,省得你爸说你。”妈妈一直还是对我挺开通的。

    “美东没上高中吧?他的学习是够呛能上的,”妈妈又问。

    “嗯,美东上技校了,电子科技技校,也很不错的学校,听说是以后做计算机的。”我回妈妈。

    “那也很不错,也比满街打溜溜的那个强!那个不高的叫什么来着?以前也常来找你玩的。”

    “嗯,嗯,叫杨卫凯。”我小声说道。

    “对,就是他,我看见好几次他和一帮孩子满街窜。妈妈说道:“少跟这样的孩子在一起,学不了什么好!”

    然后又自言自语道:“不过还挺有礼貌,见了我,赶紧下车叫大姨。”

    “好的妈,放心吧,我都是跟刘超经常在一起。”

    “对!刘超孩子不错,话不多,懂事,学习也好!”妈妈肯定道:“唉,什么家庭出什么孩子,看人家刘超,再看那个什么凯。”

    “好了妈,我走了。”受不了妈妈唠叨,赶紧打完招呼,带上门,三个台阶一步地跑下楼了。

    刚出楼道口,就看见老四还在抬着头往楼上扯着嗓子喊:“王红!王红!”

    我赶紧小声喊他:“老四,别喊了!”

    杨卫凯闻声低下头来看见我,高兴地说:“这么长时间,可下来了,我以为你忘了!”

    “唉,我妈又教育了我一会,你先骑车走,我一会再走,别让我妈在楼上看见咱俩在一起。”

    “好吧,那我先走了,在美东家楼下见。”

    “好的,你先走吧,我一会就到。”

    我把上高中以后,妈妈刚给我买的新“永久”从楼道里推出来,从车座下边抽出一块抹布,然后前瓦,车把,横梁,车座,后瓦排着擦了擦,“嘿!锃亮!”我一边心里美滋滋地想着,一边跨上车子,向美东家骑去。

    我到的时候,老四已经在美东楼下抽着烟等着了。我橦好车子,跟老四说:“卫凯,把烟掐了,咱们上去吧。”

    美东家住三楼,也是刚躲迁搬回来的新楼。

    敲了门,一会门开了,是美东姐姐开的门。“姐姐好,你回来了,美东在家吧?”我跟美东姐姐问好。

    “是海超啊,在家,在家弹吉他呢,进去找他玩吧。”美东姐姐一看是我,很高兴地一边说一边往里让。

    美东姐姐一侧身,我往里走去,“姐姐好!”听见老四在后边也打招呼。

    “咚咚咚”我敲了几下美东房间的门。吉他声停下了,听美东里边说:“谁啊?请进。”

    我这才推门进去,后边跟着老四。

    本来诧异地美东笑到:“怎么是你啊,还敲什么门?这么客气,我以为谁呢。”

    “呵呵,你以为是谁啊?你以为是大嫂啊?”我打趣到。

    “从开学也没见,最近怎么样啊?技校的同学怎么样?能噶活上来吧?”我问到。

    “还不错,有几个能说上话的。我们技校文化课不多,好多都是技术课和实习操作课。不累,挺好玩。”听美东很放松地说。

    “哎,老四,你也来了。”美东刚看到我身后挡着的杨卫凯。

    “大哥好,老大!听说你们技校好多美女啊,十八中毕业过去的。”杨卫凯打完招呼就着急地直奔主题。

    “对啊,女生是不少,有几个是十八中的,我原来也在十八中,一开学见面就认出来了。”美东说。

    “对了,还有六姊妹的唐晓红,也跟我噶活的不错,现在成哥们儿了。”美东接着说。

    “这样正好老大,让唐晓红介绍几个姊妹给我认识认识呗?”老四咧着嘴笑着说。

    “你现在都成社会大哥了,还用我介绍?”美东不屑的说。

    “那哪能?不管什么时候,美东你都是我大哥。”杨卫凯言语中明显带了点小得意。”

    “那好,如果真是当我是大哥,还真要帮我办点事。”美东琢磨了会儿说道。

    “你说吧老大,什么事?我头拱地去办!”

    “不用你去办,咱们一起去。”美东说着转头又看了看我:“海超,你没事吧?”

    “你不用担心我,你是大哥。”我淡定地慢吞吞回道。

    “好吧,我简单说说,我正在家上火,正好你们来了。”美东气呼呼地说。

    听美东说完,原来是喜欢美东那个女孩,也就是我们口中的“大嫂”,初中毕业去了城建技校,那个技校大部分是男孩,女孩很少。

    本来“大嫂”就长得不错,身材又突出。加上也喜欢跟人说话,愿意跟男孩子们玩,跟男孩开玩笑。所以就被城建技校的一个男生看上了,听说那孩子长得也不错,挺帅的小伙儿。最坏的消息是,好像“大嫂”也对那男孩有意思了。

    “六姊妹”的唐晓红,认识人比较多,眼线耳目也多,听说后就跟美东说了,美东从听说那天魂就掉了……

    “没问题,放心吧大哥,你说哪一天去,我带几个得力的兄弟!”杨卫凯表了态。

    “好兄弟!等我再跟唐晓红好好打听一下,再定。”美东高兴起来。

    “你们一来,心里舒服多了,听听歌吧。”美东说着,从一堆磁带盒里仔细地找着,然后拿出一盒磁带,打开录音机,把磁带放进去。按下放音键。

    转过头来,对我们说:“听来听去,还是喜欢听齐秦的歌。”

    双卡录音机开始启动,传来忧郁而具有穿透力的歌:

    你是不是不愿意留下来陪我

    你是不是春天一过就要走开

    真心的花才开你却要随候鸟飞走

    留下来留下来

    你为什么不愿意留下来陪我

    你是不是就这样轻易放弃

    花开的时候就这样悄悄离开我

    离开我离开我

    太多太多的话我还没有说

    太多太多牵挂值得你留下

    ……

    【作者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二十四

    在美东心慌意乱的那段日子,“大嫂”来找过他两次,看样聊得不错,美东看起来不那么无精打采了,又重新阳光起来。

    尽管我们年龄还小,并不能真正体会到什么是爱。但美东那种心焦目乱的感觉还是实实在在能感受到的。

    说着说着话,美东就不由自主地话题就跑了,跑到“大嫂”身上了。说起大嫂的话题,脸上洋溢着幸福和喜悦。

    唐晓红就看不惯美东这样。唐晓红是十八中初中毕业过去的技校,跟美东关系很好,听说也约好要拜把兄弟,所以自然也跟我们熟悉起来。

    唐晓红性格大大咧咧,连走路都是支棱着膀子,跟男孩子似的。但长得很漂亮,白白净净的,丹凤眼,很迷人,别走路,别说话,好好并拢腿坐着,是挺吸引男孩子的那种女孩。

    一张嘴说话,一走路,就真的成了哥们,打消了兄弟们的念头。

    又一个礼拜天,我们几个兄弟一起约在红旗电影院看电影,非常火的《霹雳舞》。

    好容易托发小的姐姐走后门提前买了票,发小也是我小学同学,一个老院的,她的姐姐在红旗电影院负责绘制电影院外面挂的大广告牌子。

    那个年代做电影广告牌都是需要有绘画的真功夫。红旗电影院二楼外面悬挂着三幅巨大的电影上映广告,那么大的广告牌都是一笔一笔画出来的。

    其实那会也不叫广告牌,就是故事片介绍,把最近上映的片子画出影片中的主要角色,还要绘制出影片大概的意思,然后旁边写上主要演员的名字和上映日期。

    现在挂的是《野山》、《黑炮事件》、《霹雳舞》。我们几个还有电影院外面熙熙攘攘的这些跟我们差不多大的青涩少年,都是奔着《霹雳舞》来的。

    还没到上映时间,我们几个在外边的三角小花园等着。天已经有些凉了,偶尔往下掉着落叶。

    天依旧是那么湛蓝,跟夏日不同的是,朵朵白云跟棉花糖似的,悠然漂浮在湛蓝的空中,想象着每块棉花糖上面都会躲着个漂亮女孩。抬头望去哪一块棉花糖里是藏着那个短丝袜女孩的呢?

    微风拂面,多么美好的日子。

    刚想着,听到那边唐晓红尖尖的嗓门又来了,我收起思绪,转头望去。然后慢慢悠悠地向他们走过去。

    美东又自己蹲在一边默不作声抽着烟,美东也开始抽烟了。一般都是“万宝路”、“良友”、“长箭”等外国牌子。估计是偷拿他姐姐从饭店带回来给他父亲的。

    通常唐晓红一看到美东耷拉着脑袋不说话,就骂上了:“美东!你看你这点出息!不就是个女孩吗?大丈夫何患无嫚?”

    然后,横着膀子来回跺了两步,停在美东前面又说:“你说,你小伙长得这么帅,还怕没女孩喜欢吗?我身边姊妹有的是,给你介绍几个漂亮的!能打起精神来吧?”

    美东抬起头,“唉……”又耷拉下脑袋了:“你不懂!”

    “我不懂?我是女的我不懂?”唐晓红一手掐着腰,一只手食指点着美东的额头:“你醒醒吧!”

    这时美东倒醒了,抬起头来,把唐晓红指着他的手拨开,然后清清嗓子,嘲弄地笑着说:“你是女的?有男孩追你吗?你懂什么懂?”

    “你!”唐晓红语塞了,让美东一句话怼得脸憋得通红,然后真的有些羞涩的样子说:“你怎么知道没男孩追我?他们是不敢,其实有的是!”

    “我这两天就领一个帅哥给你看!”唐晓红气呼呼地说。

    “唐姐,别上火,我追你,我就喜欢你。”杨卫凯在边上讪笑着对唐晓红怯怯地说。

    “你滚开!别惹我啊!”唐晓红火刺刺地跟老四说。

    “哈哈。”我刚走到,和刘超在边上大笑起来。老四也赶紧说道:“行,唐姐,别上火。我反正是你的兄弟。”

    “好了,美东,别上火了好不好嘛?”唐晓红换了笑容,带着娇羞,甩着胳膊推着美东的肩膀说:“我这样像女孩了吧?”

    “哎哎,别,算了吧,你这样我倒不习惯了,浑身起鸡皮疙瘩。”美东站起来一边躲,一边笑着说。

    “说真的,别太当回事了,女孩就是这样,你对她越好,她越拽,拿你不当回事,你不时地给点脸子看,她们反而会回头腻着你了,你不懂女孩。”

    唐晓红搂着美东的肩膀又大大咧咧地说:“我城建技校有好几个姊妹,帮你盯着,如果真有什么事,咱们再过去找行吧?现在别这样成天折磨自己,那女孩不是也来找你了?说明心里还有你。”

    “嗯,我知道,谢谢你晓红。我知道你对我够意思。”美东很认真的说。

    “这就对了!哎,兄弟们,咱下个星期天去农村赶集吧?”

    “赶集?去哪赶集?”大家都不解的问。

    唐晓红又恢复了女中豪杰的样子,一手掐腰,一只手捋了捋头发很严肃地说:“我妈买了台织毛衣机,织了不少马海毛的毛衣,在海防寨市场摆摊,我想帮帮我妈。”

    “应该!应该!”刘超先抢着说:“晓红你是个孝顺人,我愿意交往你这样的朋友。”

    唐晓红感激的笑了笑,对刘超说:“谢谢超。你学习好,别去了,耽误你学习。”

    “别,这是好事,我肯定一起去,大家都是哥们朋友。我学习没问题,没有影响。”刘超笑着肯定地说。

    “我也去,晓红很细心,又这么孝顺。你怎么说人家不是女孩?”我打趣地跟美东说。

    “海超,你也来笑话我!”唐晓红羞红了脸打了我一拳。

    “好来,那咱们就定了,下个礼拜去赶集帮晓红卖毛衣。”美东总结地说道:“现在正是时候,树叶都黄了,快掉了,天马上冷了,毛衣肯定好卖!”

    “好嘞!我找个车,我有个兄弟他哥在厂里边开130,我找我兄弟弄个车。”杨卫凯高声说道。

    “够哥们!”唐晓红朝老四竖起大拇指:“等我介绍你认识我的姊妹啊,好兄弟。不过我的姊妹,你不准逼她们!人家不愿意跟你考虑就算了。”

    “好来唐姐,我哪敢啊,谢谢唐姐。”老四忙不迭地谢。

    【作者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二十五)-(二十六)

    二十五

    “海防寨”原来是明朝时驻军的地方,跟烟墩山上的烽火台是同时期的产物。后来逐渐发展成为这个城市最黄金的商业地段。本地最著名的商业品牌“兴华商厦”就起步于此,时至今日“兴华商厦”已经发展成为我国北方著名的商业连锁巨头,在很多城市最繁华的商业地段都开有连锁店。

    现在,大多数国际一线奢侈品牌在本地的旗舰店都设在“兴华商厦”的底层,装修得自然是高贵华丽。

    海防寨市场是个马路市场,二十年前,在上个世纪末就已经被撤除了。

    海防寨自1936年由军事设施改为公共商场,逐渐发展成为本地的商贸中心。

    在上世纪八零年代改革开放初期催生并伴随着本地第一批个体经济,诞生了市场经济后第一批“老板”,也创造了海防寨的辉煌。

    当年的海防寨市场红火爆棚,所谓市场其实就在西马路上罩了个拱形大棚,可以遮风挡雨,棚里边顺着马路,在路两边沏了两溜水泥台子。在拱形大棚的两头的棚顶竖着几个大字:海防寨市场。

    每隔一两米左右长的台子,就是一个摊位,摊位后边的围栏各自罩上铁丝网,每个网口就可以挂衣服挂,展示各自摊位由南方进的服装。那时,货一般都是从广州进的,也有温州。

    海防寨市场是全市人民追求时尚的圣地,每个礼拜天,都是人满为患,每个摊位前都挤满了大姑娘,小媳妇。

    当然也有我们这些半大小子,怀着刚刚萌发的春心,这里看美女,这里集中了全市最漂亮的女孩。

    老四那一套白,就是在海防寨买的。我的第一条喇叭裤,第一条牛仔裤也是在海防寨买的。记得牛仔裤是两个后屁股兜各刺绣了一匹粗制滥造的橙黄色奔马。

    到现在回想起来,眼前还能出现海防寨市场红火时人头攒动的情景。

    唐晓红的妈妈不是第一批在市场摆摊经营的,只是在市场外边路边自己摆个小摊卖自织的毛衣。那年流行马海毛杉,据说是美国最流行的。

    唐晓红从小没有父亲,是妈妈一个人辛苦把她养大。所以唐晓红特别孝顺,也练就了她从小就跟男小子一样的性格,胆子大,好打架,不服输。但十分讲义气,在女孩里边真的属于个另类。

    唐晓红因为经常替身边小伙伴出头,所以也是学校的民间小领袖,身边好多女孩。

    但我知道唐晓红虽然一身男孩子习气,但骨子里还是个柔弱的女孩。因为,她每次面对刘超时,都会有不为人察觉的脸红。尽管一闪而过。

    老四办事还真挺靠谱,真的找了一辆130,星期天一大早就停在我楼下,不停地摁喇叭。惹得楼下不知谁家的大叔在大声埋怨“找谁的?大早上摁喇叭!让不让人睡觉了?好容易休个礼拜天!”

    我其实早就穿好衣服等着了,前一天晚上就跟我妈请好假了,我爸又有保卫任务,好几天没在家了。

    听见喇叭声,我下意识地看了下挂在墙上的“北极星”石英钟,还不到六点二十。离约定的时间还差十分钟。但也赶紧蹑手蹑脚打开门,轻轻带上。然后一步三个台阶地跑下楼去。

    出了楼道,就看见一辆蓝色平头130货车大摇大摆得停在巷子中间,司机不认识,我转过车头就看到老四叼着烟,脚踩在副驾驶前边的台子上,还是戴着那顶尖尖的铁路大檐帽。

    “老四!别让他摁了!全楼都让你吵起来了!”我赶紧喝止他。喇叭声停了。

    “海超,下来了。不是怕你起不来吗?”老四吐了口烟圈笑着说。

    “上来吧!”老四把摇头丢了说。我赶紧打开门,老四又往里挪了挪,我上了车坐好。

    “段哥,往前走,左拐去美东家,就上次你送过我一次的那个楼。”老四跟司机安排着。

    “约好的六点半,天凉了,我还想着差五分钟再下楼,正好等你。”我还气呼呼地接着说老四:“我们这个楼都是我爸的同事,公安家属楼,谁看见都会跟我爸说,你能不能消停点?别给我惹事?”

    “好嘞,三哥,我知道了。下次一定注意。温柔点行吧?”老四还是一如既往的那种吊儿郎当地笑着说。

    美东已经在楼下等着了,老四说:“我下去,上后边斗子上坐,让老大上来坐吧。”

    “我在外边,我上车斗吧。”

    “别啊,你也是三哥,我最小,我去后边。”说着,老四让我先下车,他接着跳下车。

    “老大早啊,我上后边斗子上。你认识唐姐家,你指挥司机吧,这是段哥。”老四指着司机介绍着,然后很麻利地爬上了后车厢。

    “好了,天冷了,开起车兜风,更冷。卫凯,你再穿上我这件夹克吧。”美东说着,把外套脱下来,向车厢里的老四丢过去。

    “谢谢老大,哎呀,这下暖和了。”

    美东上了车,先从口袋掏出一盒烟,我一看是“万宝路”,美东熟练地打开包装,一支手指摁住没拆封的一边,超另一只食指上颠了颠烟盒,就出来两根香烟。

    美东抽出一根递给司机:“段哥,先抽根烟,今天麻烦你了。”然后从裤子口袋掏出火柴,划着,给司机点上。

    “哎,好,谢谢兄弟。”司机抽着吐出口烟,很客气地说:“都是卫凯的兄弟,好说话,别客气。咱们往哪走?”

    “往灵芝岛走吧,我有个姊妹住在那边。”美东说。

    “好嘞,走了。”司机回到。

    美东这才转过头跟我说:“咱们先去接着唐晓红,她说是去赶籁山集,在籁山镇。所以咱们约的早些,去晚了,没地方停车。”

    嗯,那刘超怎么办?”我问到。接着唐晓红,咱走东郊,正好接着刘超。”

    那行,一会让唐晓红和你坐驾驶室,我上后边跟老四一起。”我说。

    “你穿的多不多?别冻着,不行我们一起挤挤。”

    “不用,等接着刘超,让刘超跟她挤挤吧。”我笑着说。

    怎么?你看出什么事了吗?”美东诧异地问:“刘超和她有事?”

    “我也不确定,但我看他俩好像都有意思,尤其唐晓红看刘超的眼神都不一样。”我边分析边说。

    “这样啊,你观察是比我细,大叔不愧是当警察的,有遗传啊。”美东恍然大悟地说。

    “她那个男人婆样,还真有男孩喜欢啊。”美东自言自语道。

    二十六

    接到唐晓红已经快七点半了,波岛又称“灵芝岛”,是一个陆连岛,像一个巨大的灵芝突出外这个城市的城区外,岛的两端像是母亲伸出的两只温暖的臂膀,为这个城市遮风挡浪,让岛与大陆之间的海湾形成了一个天然的良港。

    我和美东去过灵芝岛,唐晓红带我们还去海边玩过,夏秋季节,岛的阳面,苍松翠柏,野花朵朵,坡势平缓。

    但岛的北面就是悬崖峭壁,怪石嶙峋,地势险峻。爬到山顶,极目远眺,天海一色,云雾缭绕,真有仙境之观感。

    传说秦始皇当年也曾来此登高望远,并派人率几千童男童女,东渡扶桑,继续寻找长生不老仙药。

    灵芝岛有一条不宽的马路跟城区相连。那个年代,路上汽车还不多。所以交通还跟通畅,我们顺利地接上了唐晓红。

    唐晓红身边放了一个很大的编织袋,用麻绳系的口。

    “带了三十件毛衣,我妈用自行车帮我推过来的,我们今天把它们都卖出去。”唐晓红指着大袋子咬牙切齿地说。

    我跳下车,先帮唐晓红把编织袋抬到车厢挡板,老四在车上接过去。随后也爬上后车斗,跟老四一起。

    “上车吧,晓红,美东在里面,”我跟唐晓红打招呼。

    “谢谢啦,大帅哥。”唐晓红跟港台片上学的朝我一个飞吻,然后轻快地跳上车。

    “你坐下吧,三哥,开起来挺冷的。”老四往旁边让了让,露出屁股底下的一截麻袋。

    “好嘞,”车子一发动,晃了我一头,我赶紧抓住车厢前栏杆,顺势坐了下去。

    “三哥,我看你跟唐姐也搞得挺熟的,别忘了也帮我说说话,让她介绍几个姊妹。”

    “我也是跟美东认识,一起玩过几次。唐晓红人不错,很仗义,噶活好了,挺好说话的。”我回老四。

    “这就好,我也是个仗义人,不是三哥?”老四吐了口烟圈笑着对我说。

    “嗯嗯,你也是仗义村的仗义人。”我肯定到。

    “老爹身体怎么样?”我问老四,前段时间听说杨卫凯父亲身体不太好,我关心地问。

    “老爹就是喝酒喝的,肝不好,他也不在意,在酒厂干了一辈子,没事就在家摆上了,没人陪,就拖着俺二哥,俺大哥不伺候他,忙着贩海鲜。”杨卫凯轻描淡写地说。

    “我现在在家也少,俺爹没事就拖着老妈陪他喝。没办法,谁也说不听他。”杨卫凯又接着说。

    “我现在也不读书了,也想跟俺大哥学着倒弄点海鲜,现在有钱人多了,去市场买海鲜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看不出老四你其实还挺有打算。”我笑着说。

    “唉,家庭条件不一样啊,海超。我弟兄三个,老爹老妈都是工人,就得自己想办法。”老四叹了口气,把烟头在麻袋外面的车厢钢板上狠狠地摁灭。

    我从来没看到老四这么认真的样子,跟他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像是换了一个人。

    “条条大路通罗马,卫凯。”我搂着老四的肩膀,往里紧了紧说,“你下社会早,可能以后比我们混得都好也不一定。”

    “唉,尽自己能力吧,社会哪有那么好混?你们都不懂。”老四转过脸很严肃地看着我,但眼神相当坚毅。

    正说着,车慢下来,一个刹车停下了。

    我和老四把着车厢栏杆站了起来,看见刘超穿了一套黄军装在车下向我们招手。

    “上来吧,超!我们一起挤挤。”听见唐晓红在驾驶室里尖尖的声音。

    “别啦,我上车斗跟海超他们一起吧。”刘超说。

    “上来吧,我正好还有事问你。”唐晓红又说。

    “那,好吧。”刘超跟我俩打了招呼,然后进了驾驶室。

    刘超家住在东郊,也是新楼房,他父亲去年刚转业回地方,他母亲原来在部队幼儿园当园长,现在也跟他父亲一起回地方了,现在在市直机关幼儿园。

    我们原来坐在车厢,倚着车厢前挡,正好挡着驾驶室后窗。刘超上车后,老四转过身。蹲着往驾驶室看。

    本来,除了司机座,另外的座只能坐两个人,现在三个人就挺挤的了,尤其刘超长得高高壮壮的,唐晓红在中间显得很娇小。

    老四敲了敲驾驶室后窗,大声叫道:“别挤着我唐姐,你俩往边上点,尤其超!”

    130车声音很大,开起来,风又呼呼的,驾驶室里听不到老四说什么,他们几个回过头问着,我们也是光看见口型,听不到说什么。

    路上车也不多,司机把车慢下来,靠路边停下了。

    司机跳下来问:“卫凯,有事?”

    老四不好意思了:“没什么事,开吧开吧。”

    然后又趁着车还没发动,扯着嗓子喊箱:“你们都往边上点,别挤着我唐姐,尤其刘超,别靠我唐姐那么紧!”

    这回,都听明白了,看见美东在里边笑,唐晓红转过头故作生气状,瞪圆了丹凤眼,用纤细的手指指着老四,嘴里还说些什么。

    老四哈哈地笑了起来,又回过头跟我一起坐下。

    “哎,海超,你说唐姐是不是挺意磨人的?别看她成天装的跟男的似的,但挺女人的。”杨卫凯边分析着边跟我说。

    “嗯,卫凯,你观察还挺仔细的,对,唐晓红其实挺女孩的,故意装的那个样。”

    “是吧?长得也挺漂亮的。唉,我看她好像对刘超挺有意思的。”

    我转过头超杨卫凯笑了笑:“发现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感觉。我看人还是挺准的,要不在社会上怎么混?”老四两眼看着不断向后退去的路面喃喃地说。

    “对,卫凯,我知道你原来学习也挺好的。上了社会,一定多长个心眼。别呼隆地太厉害了。”我劝到。

    “头几年严打那会,咱们还小。你看那会进去多少?我家那会儿还住老院。门口不远就是公安局,对面就是法院,”我接着说,“每天上学放学路过法院,门口都贴着一堆大字报。”

    “其实是宣判书,不少都打的红叉。”我补充着。

    “嗯,打红叉的就是死刑,我知道,海超,我有数,谢谢你。”杨卫凯朝我露出真诚的笑。

(二十七)-(二十八)

    二十七

    “籁山大集”远近闻名,商品种类齐全,规模很大。每逢农历初一和初六赶集。

    好多商店里看不到的东西这里有得卖。如苞米叶,可以蒸馒头,蒸包子用的。

    孩子喜欢吃的自制花生糖,瓜子糖。

    也有干货海产品的摊位,海米,虾皮,摊位上还挂着一个大大的捞子鱼干。妈妈每年过年都会提前炸上一些,炖大白菜吃,很鲜美。

    我们到的时候,大集已经开始人不少了,摊位也所剩无几,包括唐晓红在内,我们都是头一次来。

    赶紧找了个地方把车停下,位置还不错,在一棵大槐树下。

    老四提议就直接在车上卖,站得高,看得远,好兜售。大家听了都表示赞同。司机把后箱板打开,唐晓红也爬上车,把编织袋打开。

    老四很长眼神,赶紧把车上的几条麻袋抖一抖尘土,铺在车厢边上,就算一个摊位了。

    “唐姐,你看把毛衣放麻袋上行不?挺干净的。”老四堆着笑脸跟唐晓红说。

    “哎呀,挺好的,还真挺合适。我也忘了带点铺的东西。谢谢你兄弟。”唐晓红感谢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不好意思啊,没记住。”

    “杨卫凯,美东是我拜把子大哥,我排老四,他们都叫我老四,唐姐叫我老四就行了。”

    “好的,老四,以后你也是我的兄弟。”唐晓红爽快地说。

    “好嘞,唐姐,有什么事用得上我,就打招呼。”杨卫凯很开心地说。

    “马海毛,美国最流行的最新款羊毛衫,都来看看啊。”唐晓红尖尖的嗓门开始播音了。

    陆续有大姑娘,小媳妇过来围观。

    “我看她们的打扮,都够呛能买啊,今天不会太顺,”美东也爬上车了,跟我一起依在车厢前挡上说。

    “对啊,我看怎么这边的人穿得都挺土的啊。”

    那个年代交通不便,没有网络,信息传播不畅,城乡差别还是挺大的,衣着方面的差别,尤其突出。

    “先别放声,别打击唐晓红的情绪,”美东小声跟我说,“大不了,咱们想法凑钱,一人买她一件,别空手回去,不好交代。”

    “行!我没意见。”我还挺有底气,心里想,“妈妈给我去北京的路费因为住在刘超表姐家,没花钱,所以还有不少剩余,攒着没花。”

    老四和刘超在帮着唐晓红招呼着,忙着给围拢过来的人们展示羊毛衫。老四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

    “卫凯这个哥们,帮朋友的时候真是热心肠。”美东拿出根烟叼在嘴上,叹到。

    “对啊,希望他在社会上能安安全全的,混社会不是那么容易。”我跟着说。

    看样有门,有几个打扮比较时髦的女孩在试穿。我和美东也紧张地注视着那边。

    听见唐晓红在跟她们讨价还价,听着像是买两件。

    “掏钱了,看那女的想掏钱了。”美东说,“看样有门,唐晓红能说。”

    唐晓红高兴地晃动着手里的两张“大团结”蹦过来,震得车厢轰轰地响。

    “开门红,美东,海超!一下两件,给她们便宜了四块钱。”唐晓红开心地使劲抖一抖两张“大团结”,然后靠近嘴边,“叭”地亲了一下。

    “恭喜发财!”

    “买卖兴隆!”

    我和美东一起道贺,“再接再厉,加油!唐老板。”

    “哈哈,好开心,能帮我妈赚钱了!”唐晓红开心的时候还是个很可爱的女孩。

    好运没有持续,一把农村赶集就是一上午,中午前人流就见少,越来越多的摊位在开始收摊了。

    已经没人来看毛衫和问价了,唐晓红开始有些泄气了,也不太说话了,呆呆地坐在车厢边,两条腿耷拉在车外,脚后跟踢着车厢挡板。

    “看样差不多了,咱们劝劝她收摊吧。”美东跟我说着,朝唐晓红走去。

    “哎,晓红,已经开张了就很不错了,咱们头一次卖东西。是个高兴事。开心点!”美东劝着。

    刘超也正跟唐晓红念叨着什么,八成也在劝她。

    “对啊,唐姐,别上火。咱往回走,还可以再进市里边上几个小区看看,那边我认识些朋友,让她们都看看。”杨卫凯又出了个主意。

    “这主意不错,我家附近也可以去看看,那边新楼也不少。”刘超也跟着说。

    “好的,那咱们收摊走吧,谢谢大家了。”唐晓红振作了一下,起身又恢复常态了。

    “老四一起帮着收拾一下吧,你们都下车准备走吧。”我蹲下一边收拾毛衫一边跟杨卫凯说。

    “好嘞,海超。”老四答应着,边找司机,“哎,段哥,别抽烟了,过来发动车,准备走了。”

    “能卖两件也行啊,有毛不算秃,对吧海超,没白来一趟。”

    “对,也幸亏你找辆车,才能跑这么远。”我说到。

    “都是兄弟姊妹,应该的。”老四跟我重申。

    “一会看看回去路上怎么样,不行,我跟美东也商量了,我们自己也凑点钱买两件。”我把跟美东刚才商量的事说了一下。

    “行啊,我是赞成,我也给老妈买一件,正好这两天手里有点钱。”老四一听就很赞成。

    “不是谁又让你策划怎么花钱吧?”我笑着问。

    “三哥又来笑话我,哪能啊,我是帮着俺家老大倒弄点爬虾,老大分的。”杨卫凯很认真地说。

    “好啊!这样好,有买卖做了。对了,你大哥现在挺厉害的了吧?”我问到。

    “在一马路小市还挺好使的了,有个挺大的摊。也批发给市场的其他贩子,我也想学学。”杨卫凯点了根烟说,“总得学点什么,混社会也得有一技之长吧。”

    “是,我也对未来迷茫,越来越不喜欢念书了。”我也低下头叹到。

    “你不一样啊,海超,你家条件好,大叔大姨都是本科大学生。你怎么也得坚持考个大学吧?”老四着急地说。

    “可念书有什么用?我爸妈都是大学毕业,每月工资也就一百多块钱,我一个表哥做生意,已经买了踏板摩托车了,天天抽万宝路,良友。听他说挣了不少,我也想做生意赚钱。”我无精打采地说。

    “做生意也不那么容易,我大哥每天骑个摩托车早出晚归,看着真挺辛苦。”

    “我以后还是想做生意,赚钱。”我坚定地说。

    二十八

    天说冷,也很快。树上的叶子已经几乎落光了,还剩了几片意志顽强的叶子也由翠绿转为枯黄,被寒风来回抽打,落叶归根只是早晚。天空仍是湛蓝湛蓝的,风把白白的云彩吹得一绺一绺的,像是高人在用画笔在天上涂抹。

    感觉上高中没几天就快期末考试了,考完试,马上要迎来1987年的春节了。

    又要放假了,我和美东计划着继续看外面的世界。去了北京后,就对外面的世界有了渴望,好奇心日重。

    上海,在国家和我俩心里都是与北京并重的地方,从小盼着过年吃的奶糖都是父亲出差从上海捎回来的。

    同学漂亮的作业本,质地非常棒的纸张,还可以反正面写的。也是从上海买回来的。

    还有父母戴的“上海牌”手表,我骑的“永久牌”自行车,傻瓜机出现前的“海鸥牌”,老院发小家的“蜜蜂牌”缝纫机,……,都是上海出产的。

    父亲人造革手提包上印的上海外滩,和影视杂志上繁华的上海外滩图片,在我们心里也是神一般的存在。仅次于北京**。

    依旧,我和美东还是商量着跟刘超,我们三个一起去。刘超是无形中给我们以踏实感的人物。

    我们决定寒假期间去一趟上海,定下日子,还是托美东姐姐买火车票。我们各自回家商量并申请差旅费。

    北京回来后,妈妈从我言语中听到此次旅行让我长了不少见识,也开阔了眼界,跟美东一直是好朋友,妈妈也了解,尽管感到美东学习不是太好,也没上高中,但还是印象很好,感觉美东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所以不反对我们交往。

    刘超的学习很好,家庭背景让我妈妈也很满意,更是支持我与刘超交朋友。所以这次我说出去上海的打算,没太得劲,心里也比较有底。

    妈妈也没让我失望,一听就答应我了,前提是期末考试要考出令人信服的成绩。母亲表示,这样,她也好跟父亲说。

    我迟疑着答应了,心里顿时没有底了。上高中后,学习一直没太用心,不知道从现在开始努力,还来不来得及。自己心里想着,也自感前景不妙。

    心里阴沉到礼拜天,我礼拜六晚上突击把作业都完成了,然后一早起来又复习背了一气英语单词,呼吸大声,以令休班在家的父亲能够听到。

    父亲是大学本科外贸系毕业的,英语水平没得说。他的大学同学基本都在省内那个龙头城市的外贸进出口公司工作,如外食品,外服,外五矿等等。

    父亲怎么成为警察了呢?我也很好奇,听妈妈说,他们那个年代大学毕业,都要下乡一年,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妈妈大学毕业就去了农场种了一年粮食。

    而父亲毕业时,正赶上这个城市的港口对外开放,市公安局要成立港口分局,急需一个又红又专的应届本科生,这样英语成绩好,又是党员的父亲就直接到岗报到了,免除了一年的贫下中农再教育。

    所以,单词吐字发音正确与否,父亲完全有能力甄别。我得加倍认真。一直背到妈妈推门叫吃早饭才停下。

    果不其然,早饭时,遭到了父亲的表扬,夸奖我最近学习积极性不错,有提高。然后又很专业地纠正了我的发音。

    父亲的英语水平是经过实战的,在那个年代,有实战机会不容易,老外太少。港口开放后,外轮上的海员成为最初一批来这个城市的外国人。

    而父亲在警察身份之后又派驻到海员俱乐部,兼职翻译,经常去外轮,跟船方打交道,自然都是英语交流。

    我又赶紧多说了几遍单词,父亲又听了几遍我的发音后,表示满意。

    看到父亲脸上有了笑容,我赶紧趁热打铁,提出要去美东家看看,好久没见了,考试之前,复习紧张,也没机会再去了。

    父亲趁着高兴,又看到我一早就尽心学习,也就同意了。

    我心里暗喜,赶紧加快吃饭的节奏,妈妈刚吃完,在厨房里忙着收拾碗筷。

    听我要出去,就擦了擦手出来,去她房间拿了两毛五分钱和一斤粮票出来递给我。

    “中午回来吃饭,别在人家家吃,回来时买一斤馒头,”妈妈又叹道,“以前一个月的粮票都要省着用,没粮票买不到粮食,中国现在开始富裕了,粮食够吃的了,可以不用粮票了。但不用粮票要多花一毛钱。”

    “好的妈,我去跟美东说会话,午饭前就买了馒头回来。”我接过钱和粮票。

    “好了,你爸同意,你赶紧走吧。”妈妈催到。

    “嗯,那我穿衣服走了妈。”

    “天冷了,把你爸淘汰下来的棉帽子戴上。”

    “好嘞”我从大衣柜里找出父亲以前发的警察蓝棉帽,那种两边可以放下来遮耳朵的,戴上很暖和,尤其刮风下雪的时候。

    警服现在都换装成橄榄绿了,所以父亲淘汰下来的,以前的蓝警察服都被我接班了。最冷的时候还有棉大衣,双排扣可以一直扣到脖子下边,两个大毛领子竖起来,别提多挡风,多暖和了。

    所以,刘强、老四他们几个到处划拉一套蓝,一套黄军装的兄弟们,都很羡慕我的资源。在那个年代,也节省了母亲好多买衣服钱。

    记得,一套蓝一直传到八零年代末,电视剧《霍元甲》《陈真》带动了开始流行一长溜扣子的,长襟带后开口的中山装时才退休。

    “我走了爸,走了妈。”我打了招呼,开门三个台阶一步地向楼下冲去,耳后传来母亲的嘱咐“慢点!早回来。”

(二十九)-(三十)

    美东一如既往在弹吉他,还没到三楼,就听到隐约的扫和旋的声音。急促而杂乱,像是《一无所有》。

    敲门,出来开门的是美东妈妈,一开门,杂乱的吉他声像是那天澡堂一开门时热气,奔涌而出。

    “哎呀,是海超来了,快进来吧。”阿姨热情地往里让着。

    “大姨,美东弹吉他呢?”我问到。

    “对啊,弹了一早上了,让他乱死了,”美东妈妈担心地说,“可能心情不太好,这几天就不太爱说话。问他,也不说,就说没事。唉,这孩子。”

    “海超,你问问他,你们是好朋友,他能跟你说。”可以看出美东妈妈掩饰不住的担心。

    “好的,大姨,应该没什么事。别担心。大叔没在家?”我问到。

    “唉,这么冷的天,非出去,说是摆弄鱼竿去了,趁着现在天冷了,收拾收拾,准备开春钓。”美东父亲喜欢摆弄海,拉蛤,钓鱼。

    “那我进去了大姨。”我跟美东妈妈打了招呼,推开美东的房门。看到美东坐在床边,倚在床头,一条腿耷拉在床下。

    左手抱着吉他,右手狂扫,嘴里吼着:

    我曾经问个不休

    你何时跟我走

    可你却总是笑我

    一无所有

    我要给你我的追求

    还有我的自由

    可你却总是笑我

    一无所有……

    我没说话,听他在那里继续吼,美东半扬起头闭着眼,嘶哑着吼完最后一个音符,然后疯狂扫了两几下吉他,戛然而止。

    “怎么了?又有啥事了?”我这才张嘴问道。

    美东猛地睁开眼,转头看是我,“哦,是你啊?啥时候进来的?我也没看见,”

    “你光顾抒发感情了,我怕耽误你,就没打扰你。”我笑着说。

    “大嫂那边又有啥事了是吧?”

    “唉,好长时间没联系了,以前最多隔一个礼拜就来一趟。”美东无精打采地说。

    “唐晓红不是有姊妹在城建技校吗?没打听下?”

    “嗯,礼拜六说了,她今天去找她姊妹,让她们打听下。”

    “大嫂怎么想的,啥意思你知道不?我看你俩就累。刚开始不挺好的?”

    “现在不在一起了,说话少了,也不知她什么心思,不过听说是有个小伙在追她。”

    “找老四带两个弟兄,一起去一趟?”我问到。

    “不知老四有没有时间,听说最近跟他大哥贩海鲜。”

    “咱俩去一马路市场看看?正好我要买馒头,我中午得回家吃,出来的时候我妈说了。”

    “行!等我穿衣服。”美东来精神了,把吉他往床里边一撇,下床套上褐色的空军皮夹克,宽宽的毛领子翻搭在肩头,也可以立起来,立起来时连大半个头都遮住了,只留着两只眼可以看路。

    这种皮夹克很贵,今年很流行,学生一般没穿的,买不起,这是他姐姐给他买的。

    “好了,走,我先跟我妈说一声。”美东先出屋了。

    “妈,我和海超去一马路小市溜达溜达,陪他去买馒头。”听美东说。

    “这么快就走啊,海超。好,出去溜达溜达吧,别老在家闷着。”美东妈妈听说美东要出去走走挺高兴的。

    “骑车子吧?”美东问。

    “离你家近便,我没骑车子过来。”我回到。

    “去一马路尽管不远,也有段距离,我带着你吧,节约时间。”美东边开车锁边说。

    “好,那我骑着吧,带着你,你瘦,轻快。”说着,我接过车把,右腿跨过车子,坐上车子,右脚踩住车蹬子,左脚还支在地上。

    我把棉帽子摘下来,把帽沿翻下来,又重新戴上,说:“上来吧,骑起来冷,你把领子也竖起来吧。”

    “好嘞,”美东一边说着一边侧坐在后车座上,“走吧,好了!”

    我右脚使劲一蹬,左脚顺势也踩到另一个车蹬子,狠劲蹬了几下,车速一下就起来了。

    一马路真不远,离美东家一公里,离我家也就五六百米,不一会就到了。

    一马路两边都是清末民初的二层小楼。就像是我们学校的u型楼,应该也都是同时期的。

    在这个城市开埠初期建的,这个城市百年前也有过辉煌,有我们国家第一个邮政局,山东第一个海关-东海关,那时驻有十几个国家的领事馆,大部分在烟墩山,也有几个领事馆坐落在一马路上。

    海鲜市在马路的最东头,天冷,逛市场的人不是太多,有也是行色匆匆,包裹得严严实实。

    老远我就看到杨卫凯了,其实也还没看到他脸,他穿着件军用棉袄,背对着我,两个肩膀端着,胳膊支棱着,左晃右晃,后面看到就是他,何况还有一顶尖尖的铁路大檐帽佐证。

    “老四!老四!”老远我就开始喊,随着开始减速,到老四眼前时正好用脚支着停住。

    老四在忙着对付砍价的顾客,回头看见我们,赶紧打招呼:“老大来了,海超,你们稍微一等,我这边把这位哥哥伺候走。”

    “行啊,行啊,再便宜两块钱,拿走吧,”听见老四说,“你好运啊哥哥,我两个哥们来了,好久没见,我不跟你争讲了。”

    “本来就应该给我优惠,你大哥在也得给我面子,我老来捧他场。”那人还不依不饶,嘟哝着。

    “好嘞,哥,装你篮子里了,下次更加优惠。”老四客客气气。

    老四收了钱,数了数,在手里甩了两下,装进斜挎的已经掉了色的军挎包里。笑着对我俩说:“看见了?赚个钱容易吗?为了两块钱,跟我这较劲半天了,我还得客客气气的,换我脾气,早两拳打上了。”

    又笑着说:“话又说回来了,打了。谁还来买海鲜啊?还是我大哥的摊。”

    “嗯,卫凯,你上社会后有不少变化。”美东拿出烟来接话说。

    这次是“良友”,美东打开,颠了颠,抽出两支,一支递给老四,拿着另一支下意识地转头看我,递到半路又收回去了,“你也不抽,”

    然后,拿出“红双喜”火柴,火柴杆比一般的火柴粗壮结实,划着了,给老四点上。

    “老大,你先点,哎呀,谢了,大哥给点烟,”老四一边客气着,一边点着烟,狠狠地抽了一口,吐了几个烟圈。

    “良友就是劲大,不过味儿好,带劲,过瘾!”老四赞到。

    美东自己也点上,抽了一口,“我刚开始学抽烟就是抽的“万宝路”,也一直抽的外烟,习惯了。国产烟没有劲,除了民丰,民丰也太难抽了,没烟的时候可以凑付凑付。”

    “好几个礼拜没见了,怎么有空来找我?有事?”老四这才问我俩来意。

    “非得有事啊?哥哥们不能想你了,来看看你啊?”我不紧不慢地说道。

    “哎呀,三哥!感动!感动!中午一起哈杯?我这两天帮我老大卖鱼挣了点。”

    “我不行啊,你请美东吧哈吧,他节省,一酒瓶盖就行了。”说完一起哈哈大笑。

    “我中午得回家,我妈还等着我买馒头带回去。”我解释着。

    “哦,快考试了是吧?行啊,不行就考完试。”老四还挺了解。

    “老四,我和老大来找你,真有件事。”

    “你说,海超。”

    “还记得大嫂那个城建技校的事吧?有个小伙看好大嫂了,一个劲的追,老大最近很上火。”

    “懂了,你说哪天?我叫两个弟兄一起过去。”杨卫凯说话干脆利索。

    “好兄弟!我再让唐晓红打听下,最近找个时间。还来这里找你?”美东听卫凯这么一说,顿时感到来了精神。

    “对我最近天天在这,一早就过来了。我大嫂快生了,我大哥天天在家先照顾大嫂,然后再来。”杨卫凯肯定地说。

    “怎么?最近大嫂没过来找你?”杨卫凯走近美东,轻声问了句。

    “唉,好长时间没见了,所以有些上火。所以,想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哦,了解了,放心大哥,我做好准备。”老四胸有成竹地说。

    “一定别带刀,毕竟是学校,快过年了,别惹大事。”美东挺严肃地说。

    “好嘞,大哥,我有数,说起打仗你们就不懂了,我安排吧。”老四傲娇地仰起头。

    “对啊,听美东的,一定别出事。”我也提醒老四。

    “好的,放心吧!我找两个机灵的。”杨卫凯回我。

    “老四,你老爹身体好点没?”我又关心地问到。

    “还那样,老爹也不在乎。看精神头,应该没什么事。”老四说。

    “好的,那你们俩再聊会吧,我得买馒头去了。”说着我准备走。

    “我们一起走吧,卫凯,这事你先准备一下,听我消息。”美东说着叫住我。

    “好嘞,大哥,放心吧,必须帮你把面子找回来!”杨卫凯回到。

    “好兄弟!我们先走了。”

    “走了,老四。”我们跨上车走了。

    三十

    下雪了,这个城市是有名的雪窝,因为北面靠海,南面依山。冬天从北面海上来的暖湿空气登陆后,遇到丘陵,顺山势抬升,暖湿空气高空冷空气相遇凝结成晶,形成降雪。

    有时甚至洋洋洒洒地下好几天,一片片鹅毛般雪片在空中飞舞着,像转着华尔兹,一圈一圈地,铺落在地上,不一会儿,就成了雪白的地面,房子,车子,行人都成了白色的,纯洁,统一,像极了这个年代。

    下午自习课,学习好的同学都在用功复习,排名靠后的同学都在忙着看琼瑶。看完一本又一本,你换我的,我传你的。也是忙的不亦乐乎,各得其所。

    我在一手撮着腮,一手玩着钢笔,看着窗外的雪花。挺用功的复习了,但心总是向外飘。

    这时坐门口的同学回头叫我:“海超!龙海超!外边有人找!”

    同桌是班长,胖胖的,有点络腮胡子,用胳膊捅捅正在愣神的我,“叫你,海超!门口有人找。”

    “哦,”我打了个激灵,把神收了回来,“我出去看看。”

    放下钢笔,合上书,很纳闷地走到门口“谁找我?”

    “海超!”

    “三哥!”

    定睛一看,美东和杨卫凯在门口朝我笑。

    “你俩怎么来了?”我问到。

    “有事,一边说话,”美东拉我走到楼梯口没人的地方,小声说,“去城建技校吧?他们放假早,这个礼拜天就放假了,老四也找好人了,要过去看看什么情况,想考虑正儿八经考虑,不想考虑就拉倒。”美东说明了来意。

    “行,正好停雪了,我也复习得差不多了,”我爽快地答道,“等我一会,我去收拾书包,马上出来。”

    我疾步走回教室,把书桌上散落的书本摞好,塞进书包。然后跟班长说:“班长,帮我跟老师请个假,我一个自行车链子断了,我趁天黑前去修修。”

    班长疑惑地看着我:“早上来时,咱俩一起骑到校门口的啊。行吧,小心啊,走吧。”

    “谢了班长。”我背着书包走了。

    跟美东、老四出了校门,这才发现还有两个兄弟在校外等的。有点脸熟,应该是以前跟老四在一起见过。

    “叫三哥!”老四跟他俩说,“见过吧,我拜把子三哥。”

    “三哥。”

    “三哥好。”

    “好来,兄弟们。”我回了话。

    “走吧,上车。下坡都慢点,路滑。”美东说道“城建技校,大北窑那边。”

    “都认识吧?跟我们后边吧。”杨卫凯安排他那俩兄弟。

    “好嘞,凯哥。”

    我们一人一辆自行车,小心的刹着闸,往大坡下边滑去。

    那年代车少,几乎都是自行车,不很危险。

    我们五个说笑着,大概二十多分钟到了城建技校门口。

    最前边的杨卫凯靠边把车停下,一只脚踩着车蹬子,一只脚支在马路牙子上。

    等我们都停下了,他开始安排,“你俩跟在我后边,听我的安排,我说动手再动手。”

    “好的,凯哥。”那俩兄弟答应着。

    “老大和海超,你家在前边。海超陪大哥进去找人谈,我们一进去他就警觉了。”

    别看杨卫凯在我们几个兄弟里年龄最小,但社会经验最丰富,考虑得确实挺周到。

    “好的,唐晓红的姊妹我见过,进去先联系她姊妹,看看情况再说,尽量不动手。”美东答应着。

    “那好,咱们走吧,”我又回头嘱咐老四,“千万别带添麻烦的家把式!”

    “行,放心吧,你陪好大哥,如果动手,能打就打,打不了就往回跑,我们几个在后边呢。”老四还挺讲战术。

(三十一)-(三十二)

    我跟美东刚准备进去,就遇到了一次非常意外的事故,那次事故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多少年来,我一直以这个事例劝阻警告身边的朋友,喝酒不开车!开车别喝酒!

    我们刚要往里走,就听到马路上“轰”的一声,很惊人的响声。

    我俩赶紧一起回头看,只见我们身后的马路牙子下边躺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旁边一辆摩托车压在他的大腿上,还冒着热气。

    “完了完了,摔坏了这人!”旁边有行人尖叫起来。

    我和美东相视一看,一起往那人跑过去,跑到眼前一看,年轻人已经失去知觉。

    眼睛闭着,但留一道缝,浑身散发着酒气,两条腿在无力地蹬着,没几下就停止不动了。

    “快点打电话叫救护车,去学校里看看有没有电话!”美东安排卫凯。

    我赶紧起来,跑去马路中间,挥着手拦过路的车辆。

    刚下过雪,路上有积雪,很滑,往来的车辆很少,开得也慢。

    “这哥们摩托车开的速度不慢!”美东说,“下着雪开那么快干什么?”

    有一辆上海轿车慢慢地开过来,我狠劲地挥手,上海轿车速度更加慢下来。

    我以为他要停了,就往路边让了让,让出车道,谁知司机一加油门,掠过我们开走了。

    美东看着轿车的逃跑的影子,破口大骂。

    “真不是东西!见死不救!”美东生气地喊着。

    “怎么回事?”这时开过来一辆双排大头车,司机一边快速摇下车窗玻璃,一边向我们大喊。

    “师傅,救人啊,这人骑摩托摔着了,挺严重看样。”我和美东一起喊了起来。

    这个师傅不错,闻听有人出了事故,马上把车往路边一靠,刹住了。

    打开车门,从车头转了过来。三十多岁,穿着一件很旧黄色军棉袄,蓝色劳动布裤子,黄军鞋。

    只见他小跑着到了伤者身边,伸出手,放在伤者鼻子下边,试了一会,又翻开伤者的眼皮,看了看。

    一边看,一边摇头,“情况不乐观,拼运气吧。”

    然后回头朝我俩说,“来,小伙子们,一起把他抬到我后座上。”

    “好的,来,一起!”美东回头招呼卫凯的两个兄弟。”

    “我抬着头,你们几个抬着四肢,别忘了托着腰和屁股。”司机指挥着我们。

    “好的,来,等会一起用力,先各自找准位置。”我跟卫凯那两个兄弟说。

    “对,先找好位置,我先过去把车门打开,一会听我的口令,一二三,一起用力抬,一定别晃,别颠,怕颅内出血。”司机安排着,听起来很有经验。

    我们等着司机开了车门回来,一起用力抬着伤者放进了车后座。

    “你们跟着吧,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司机招呼着我们。

    “行!我们都去,卫凯怎么还没出来?”美东着急地看着学校大门。

    “不能等了,救人要紧,你!留下等卫凯,这里离市立医院近。一会跟卫凯去那里找我们。”我指挥卫凯其中一个小弟。

    “好了,赶紧上后车厢,一个坐后座帮着扶着他的头,别再撞着了。”司机着急地安排着。

    “我去后座扶着吧。”我跟美东说,“你俩上后车厢。”

    说着,我上了后座,用手小心扶着伤者的头,避免刹车晃动碰撞。

    “扶好了!咱们走了!”司机上了车,轻轻带上门,发动了车,往市立医院驶去。

    司机一路按着喇叭,虽然下雪路滑,还好路上车少,不到下班的点,自行车也不多。

    离市立医院也不算太远,最多两公里。我们顺利地抵达了。

    火车响着喇叭,开进了医院大门。市立医院也是个三层的简易楼,建筑格局跟烟墩山医院差不多。

    不同的是,市立医院在路北,路南还有它的一个病房区,加起来就比烟墩山医院大多了,毕竟是原来的地区级医院。

    一进医院,车还没停稳。美东他俩就跳下去了,飞快地跑进医院找大夫。

    不一会,美东他俩就出来了,后边跟着一个大夫带着一个护士,推着一辆很破烂的担架车。

    医生安排我们一起,跟司机的意思差不多,也是托着头,腰部和屁股,一起用力把伤者抬上了担架车。

    医生和护士小跑着把伤者推了进去,护士一边跑一边问,“谁是家属啊?”

    我们互相看看,美东大声说,“没家属,他自己摔在马路牙子上,我们在旁边看到,就拦车把他送医院来了。”

    护士一听,赶紧问大夫,“没有家属,白大夫,都是过路救人的。”

    “那别管了,先救人要紧!”那位被称作白大夫的医生,把伤者推进急救室。

    我们也跟着进去了,以前医院是亲民,无拘无束。依旧还让我们帮忙。

    医生如司机一样,试了鼻下,又翻开眼皮,看了眼睛,摇摇头,告诉护士准备除颤。

    看到护士推过来一辆小推车,车上一台仪器,边上连着电线,护士从仪器旁拽过来两个像电熨斗似的但小一些的东西,递给医生。

    白大夫撕开伤者胸口的衣服,告诉我们都让开,然后一手一个,转头看向护士。

    护士看着仪器说,“两百焦耳正在充电,充电完毕。”

    白大夫听到后,两手抓着电熨斗同时往伤者的胸膛按下去,又迅速撤离。

    看着伤者上身跟着剧烈颤动了一下,又停止不动了。

    “三百!”白大夫大声命令护士。

    “三百焦耳正在充电,充电完毕!”护士报告。

    “都让开!”白大夫喝止伸着头拥上来看得我们。

    我们赶紧躲开,看到白大夫又朝伤者胸脯按了一次。

    如上次一样,伤者剧烈抖动了一下,又停止不动了。

    白大夫摇摇头把电熨斗递回给护士,走上前又翻看了伤者的眼睛。又用听诊器听了听伤者胸口。

    收起了听诊器,白大夫叹了口气说,“瞳孔已经放大了,呼吸停止,可以宣布死亡了。”

    护士听完,看了看墙上挂的钟,又抬腕看了看自己的表,回到听诊台上写记录了。

    “唉……没救过来。”我们几个也很失望,忙了半天,没能挽回这条生命。

    司机也还没走,一直也在期待着奇迹出现,可是我们几个终究没有神功,连白大夫也回天乏力。

    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就在我们身边,眼睁睁地看着没了。

    整个抢救室都是一股酒味,“这得喝了多少酒啊。”司机摇摇头说。

    “师傅,你哪个单位的?今天多亏了你,唉,不过也没救过来。”美东跟司机师傅打着招呼。

    “也得感谢你们这些小兄弟,真不错!见义勇为。”司机师傅和我们聊着出了急救室。

    “我是洗衣机厂的,正好刚送了批货,回来路上看见了。”司机师傅说。

    “波花洗衣机?我家也用的。”我问师傅。

    “对!对!咱烟海人基本都买波花,又便宜又好用。”司机师傅说。

    三十二

    那天,被这件突发的事情影响了我们的事先安排。

    我们几个一路上又在医院忙活了半天也没能救回那个伤者。

    看看天色也晚了,美东就说,“今天大家就散了吧,回家都好好洗个澡,去去霉气。”

    我回家后烧了开水,痛快地洗了个澡,然后把里外的衣服都放进“波花”洗衣机里。

    过了一个礼拜,又跟卫凯去美东家,进了家门,就听见美东又在自己屋里狂扫着吉他,粗犷沙哑地吼着“一无所有”。

    我敲了敲门,美东没听见。我轻轻打开房门,看见美东扫完最后一个音符,垂下头,把吉他往床里边一扔,瘫着,还是无精打采地样子。

    “美东?”我叫着他。

    “哦,你们来了。”美东抬了抬眼皮,看见是我和卫凯。

    “怎么回事啊?还是没走出来是吧?”我笑着问。

    “唉……,你没经历过,你不懂。”美东不屑于跟我探讨,他自我感觉是过来人,而我还是未经世事的。

    “不如让唐晓红找找她那个姊妹先了解一下吧,免得你成天唉声叹气。”我拍拍美东的肩膀说。

    “行,今天唐晓红正好在红旗电影院看电影,昨天叫我今天去,我没去,没心情。”美东说。

    “那咱们去找找,让她把她那个姊妹找来先了解一下。”

    “好的,等我穿衣服。”美东穿上他的飞行员皮夹克,把毛领子竖了起来。

    “走!”美东叫着我出门了。

    “妈,我跟海超去看电影。”美东朝客厅里看电视的妈妈喊了一声。

    “早点回来!”美东妈妈喊着。

    带上房门,我们三个台阶一步地一起跑下楼去,楼道里咣咣跑下楼的脚步声震天响。

    红旗电影院离美东家也很近。步行五分钟就到了。

    红旗电影院楼上挂着三幅电影预告宣传画大牌子,那么大一幅,都是用笔,一笔一划画出来的。

    依次是《大阅兵》《大清炮队》《二子开店》。

    “《二子开店》是陈佩斯演的,唐晓红说很喜欢陈佩斯,肯定是看《二子开店》。”美东看了看预告宣传画说。

    “我去卖票口看看几点演的。”说着,我先跑向售票窗口。

    售票口就露着巴掌大一个小圆洞,我跟售票员俩人都得伸着脖子,低着头说话,就跟特务接头似的。

    “请问,《二子开店》几点演的?”我伸着脖子,低着头,向里看着问。

    “你说哪一场啊?”售票员那声调听着拖腔拉调,有气无力地。

    “就最近开演这一场。”我耐住性子又问。

    “十点二十结束。”售票员生硬地回答。

    “谢谢!”我道谢后回头走了。

    我走回美东和卫凯身边,抬腕看了看“上海牌”,说“十点了,快出来了,演到十点二十。”

    “嗯,门口台子上等着她,一出来就看见了。”美东说。

    我们三个在红旗电影院门口台子上来回溜达着,周围不时有成双成对的过来,站在电影预告牌子下面指指点点,然后又跑去售票口,跟特务接头去了。

    这时,从台阶上走上来一个女生,扎着马尾,圆圆的脸蛋,中等个头,红色面包服,还没散场,电影院门口人少,听见高跟鞋哒哒哒的声音,往脚下一看,黑色的小皮靴,显得很俏丽。

    那女孩看见我和美东看她,也看了我们一眼,然后把目光移开,又慢慢地开始来回哒哒哒地踱步。

    这时,电影散场了。

    陆续有人走出来,越来越多,不过唐晓红也好找。人还没出来,老远就听见她尖利的声音了。

    “唐姐!唐晓红!”还没等美东和我叫,那女孩先叫开了。

    “看样,也是唐晓红的姊妹。”美东转头跟我说,“唐晓红认识人是多。”

    唐晓红出来了,听见那个女孩在叫她。

    美东这时也叫了她一声,然后挥了挥手臂。

    “美东!海超!还有你,老四!”唐晓红原来想去那个女孩的位置,看到美东和我们转身就跑过来了,把那女孩撂了。

    还有两个女孩跟在唐晓红身后。哒哒哒一起跑过来。

    “你们几个怎么来了?昨天叫你来看,你还不来,真的很好看。”

    “这不好久没见你了,怪想你的。”我先开口了。

    “哎呀,大帅哥,你想的不是我吧?”我和唐晓红一起笑了。

    我看美东不说话,就把唐晓红拉到一边小声说,“晓红,还是美东和林娜的事,多长时间了还是不开心,跟丢了魂似的,你不是有个姊妹跟林娜一个学校吗?”

    “唉,这个美东,我真受不了他了,还是不是男人?”唐晓红一听就气呼呼地说。

    “你把那个姊妹找来,先让美东了解了解情况呗?”我又拉住想走的唐晓红。

    “别拉我呀海超,我这不就在找她吗?”唐晓红说。

    “我们去哪找?”

    “那个就是,你说巧不巧?”唐晓红指着刚才叫她那个女孩,哈哈笑着说,唐晓红笑起来也是蛮可爱的。

    唐晓红拉着那个女孩走到美东和我身边,“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宫巧静,这位帅哥是海超,这位好汉是老四。”唐晓红又指着卫凯说。

    我向宫巧静笑了笑,她很意外地神情,也朝我匆忙笑了笑。

    然后唐晓红拉过美东说,“这位忧郁王子厉害了,大名鼎鼎的美东,来,都认识一下吧。”

    “呀,你就是美东呀,我听唐姐说起过你,刚才见了也不认识,不好意思。”

    美东一听也感觉有些意外,不好意思地朝宫巧静笑了笑,“有件事想麻烦你。”

    “我知道,是不是林娜的事?唐姐跟我说过。”宫巧静的嘴看样挺能说的,性格也属于开朗大发型的。

    “你们聊聊吧,美东是我把兄弟。巧静你知道什么尽管说。”唐晓红安排好,自己跟那俩女孩继续有说有笑地在一边聊开刚才看的《二子开店》了。

    我和美东示意宫巧静走到一边的僻静处。

    “林娜到底跟那个男的什么情况?”美东憋不住了,着急地张口就问。

    “我看她俩挺好的现在,八成在考虑。不过,是王磊先追的她,好像刚开始她不太愿意。但扛不住王磊死缠硬磨,小伙长得也挺帅,身边也有一群兄弟。”宫巧静像爆豆一样,叭叭叭说个不停。

    “你能确定他俩考虑对象了?”美东追问。

    “应该是吧,她坐公交上学,以前自己走,现在每天放学基本都是王磊带着她,搂着王磊的腰,在学校,有时课间没人的时候,也看见他俩在搂搂抱抱。”

    美东明显心里受刺激了,一拳打在电影院门旁的墙壁上。然后,收回来。又要狠狠地打,被我一把攥住了。

    “美东!别上火,她也可能看错了。”一边说,我一边瞪了那女孩一眼,意思是别说了。

    宫巧静本来还想说什么,看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又生憋回去了。

    “哎呀,美东,别上火。这样的女孩不值得你这样!我唐姐身边有的是姊妹。让她给你介绍一个。”宫巧静的爆豆嘴又开始了。

    不知怎的,我对这个宫巧静印象不是太好,我赶紧打岔说:“那事以后再谈讨,我老大,这小伙长得,多才多艺,还怕没女孩喜欢吗?不用介绍。”

    “对吧?老四”我朝老四也使了个眼神。

    “对啊,海超说得对!别上火,美东哥。”

    “嗯嗯,对对。”看我们都这样说,宫巧静也跟着附和。

    “咱们走吧,车子还在门口放的。”美东说着掏裤兜,寻找车钥匙。

    “咦?车钥匙呢?”美东左右掏着口袋。

    我拍了拍美东的胸脯,“在这呢,忘了?!”

    “哦对,”美东从皮衣里面靠胸膛的口袋掏出钥匙,“看我这脑子”

    “好了,我先去骑车子,你们跟姊妹聊会吧。”美东明显是想躲开我们,自己安静会儿,我好像看见他眼眶有些红。

    我们看着美东走到电影院门前的停车场,跨过腿去,一屁股坐在车座上,一只脚支在地上,一只脚踏在车蹬子上。

    然后自己从口袋掏出盒烟,远远地看不清,抽出根烟点上。

    我回头跟老四说:“这事到此为止,都别再问美东了,让他安静几天,自己消化消化就好了。”

    “好的,三哥,我明白”老四赶紧点头称是。

    “你就是老四啊?卫凯是吧?”宫巧静又跟老四搭上话了,“我听唐姐说起过你,说你很仗义,挺有本事的,还帮她找车大老远去赶集。”

    老四腼腆开了:“哎,别这么说,都是朋友,应该的。唐姐也是我的姐。”

    “对啊对啊,我们都是唐姐的兄弟姊妹,那以后我们也是朋友了。”宫巧静继续说着。

    我看她没有停的意思,也不想搭话,就转过头去又看美东。

    那天是我第一次看到美东像电视里的那些男主角一样痛苦地沉默着。

    我能感觉出来美东非常难受,但还是理解不了那么深刻,因为自己还没有过恋爱的经历。

    只是隐隐约约对女孩有了些异样的感觉,就像看到那个短丝袜女同学。

    如果那天我能早一点劝美东走,后边就啥事也没有了,大家都平安,皆大欢喜。

    可能我还在二十一中一直读书。或是后边努力一点,考个大学也不是太难的事。最起码会顺理成章的参加高考,而不是半途而废。

    有些事情的发生就是一瞬间,就是一转念。就这一瞬间,就这一转念间的变化,就改变了自己的生活,改变了自己的人生,甚至改变了历史。

(三十三)-(三十四)

    美东家门口有个单位的卫生所,美东比较熟,指挥波罗乃兹出租车停在卫生所门口,美东坐在副驾驶,他从裤子后兜掏出几张大团结,抽出一张递给司机。

    然后,下车帮我打开后门,扶我下去。我说:“没事我们走。”其实确实有些头晕,乏力,浑身没有劲。

    美东推开卫生所的门,“帮我哥们包一下,谁在啊?”

    这时出来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是美东吧?这是怎么了?”

    “陈姐,帮我哥们包一下吧,让人用钢管打了。”美东认识。

    “快坐下,我看看。”陈姐让我坐在椅子上。

    然后说“把帽子摘了,”一边说着一边摘我的棉帽子。

    “哎呀,”我疼得叫了起来,“轻点,大夫,疼,”

    陈姐一听我叫,手放慢了,轻轻地把帽子往下摘,一边摘一边附身看,“哎呀,这么严重,出这么多血,血干了跟帽子粘上了。”

    帽子跟带着血的头发粘一起了,陈姐很小心地用镊子慢慢地剥离开,又用药棉仔细清理了一下。

    “哎呀,美东,这么厉害,肯定需要缝针啊,不然很难愈合。口子这么大,还要打破伤风和消炎针避免感染。”

    “那你给缝缝吧!陈姐,”美东着急地说。

    “哎,别,别缝啊,我不缝!”我赶紧叫起来。

    “你肯定得缝一下,这样安全。也愈合的快。”陈姐跟我说着,然后转头跟美东说,“不过我这就是个卫生所,没法缝。”

    “这样吧,我给你朋友清理一下,消消毒,先包上,你赶紧带他去海沿边的烟墩山医院吧,离得不远。”陈姐细心地建议。

    “好的陈姐,谢谢你了,好好给我朋友消消毒,别感染了。”美东担心地说。

    不一会,陈姐帮我消毒,包扎完毕,然后帮我戴上帽子说,“你这帽子先戴着,赶紧去医院,别让风吹着,回家就赶紧清洗,全是血。”

    “行了,赶紧走吧!”陈姐说,看样肯定跟美东关系不错,真挺用心的。

    “多少钱,陈姐?”美东问。

    “什么钱不钱的?我跟你姐多少年的同学,好姊妹。不用了,赶紧走吧。”陈姐笑着小声说,“公家买卖,去医院吧。”

    “那谢谢陈姐了,有空来我家玩,我跟我姐说一下。”美东赶紧感谢。

    “跟美芳说,有空找我玩,好久没见,挺想她的。”陈姐打着招呼把门帮我们打开。

    “谢谢大夫,谢谢姐!”我也赶紧感谢。

    出了门,美东说:“你这样不行啊,海超。我跟你去医院吧,缝一缝,这样安全,我也安心。”

    “我没事,美东,你看我这精神头,放心吧。”我笑着故作轻松,其实头真的挺疼。

    “我回家,实在不行,等我妈下班,让我妈跟我去,放心吧!”我跟美东说。

    我们俩溜达着,往我家楼下走去。

    “海超,真对不起,让你为我吃了这么大的亏!”美东心里不过意,低着头说着。

    “没事啊,美东,咱俩什么关系?”我笑着去搂着美东的脖子,“咱俩现在还是把兄弟了,你是我大哥啊!”

    “唉,我这个大哥当得不好,让兄弟受伤了。”美东还是很低沉。

    说话到楼下了,我停住脚步,双手把住美东的两个肩膀,认真地说:“美东,别这么说,我们还小,以后的路长着呢,可能以后你也会照顾到我,我们是一辈子的兄弟!”

    “对!海超!我们一定会是一辈子的兄弟!”美东抬起头,眼神也很坚毅看着我说。

    “另外,我还想说,你和林娜的事,”我犹豫了一会,“我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但是又说不好。”

    “嗯,不想了,我也想开了,感情这事,强求不来,心里有你,跑不了,心里没你,裤腰带上也栓不住。”美东气哼哼地说。

    “等回头,见了唐晓红,我感谢一下她那个姊妹。也帮我了解了不少东西。”

    “哦,”我一边答应着,一边想着什么,但自己又搞不清,隐约是感觉哪里不对劲,又理不清思路。

    “哎呀,头又开始疼了。”我心里想着,“算了,不想了,费脑子。先回家再说。”

    “美东,不说了,已经这样了,你别上火了,心情好点,没了女人,还有这么多兄弟呢!”我劝美东。

    “好的,没事,你别担心我了,那些都是小事了,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你的头,千万别有事。”美东还是很担心。

    “放心吧,我自己心里有数,现在感觉挺好的,要哪不舒服,就上医院,”边说边下意识地摸摸头顶,没摸到头,摸到了帽子。

    “我现在就担心别头顶留个大疤不长毛,那可难看了!”我担心地说,

    “哈哈,对啊,这么帅的小伙,头顶顶个大疤。”美东也笑起来,“不会的,不会的,老天保佑!”

    “嗯,以后我得留长发,齐秦那种,长中分,挡起来,看不见。”我也笑着打算着。

    “好了,我上去了,你也赶紧回家吧。可能老四他们把车子送回来了”我又嘱咐,“我的车子也放你家楼下吧,帮我搬楼栋里,等我好点去找你骑。”

    “好嘞,放心吧。赶紧上去吧,睡一会。感觉不太好,一定去医院。”美东还是不放心地又嘱咐。

    “好的,回去吧美东。”我上去了,我说着挥挥手进了楼栋里。

    不敢跑上楼了,一动地厉害就头疼,伤口感觉有些发木了。

    我挪着脚步,好容易上了五楼,掏钥匙开了门,家里很安静,父母还没下班。

    以前,一般我到家,妈妈就回来了,在厨房择菜做饭,家里感觉暖和和的,今天一开门,家里静静的,感觉有些冷。

    我不禁打了个哆嗦,两手抄在一起,把住两个肩膀,感觉暖过了一点。

    我脱了鞋,进了自己房间,屋里走些暗,我打开灯,对着大衣柜的落地镜子,看了自己两眼,然后用手轻轻往下摘帽子。

    因为包扎过了,脑子摘得挺顺利,没粘头发了。是在头顶靠后脑勺的地方。

    我比划了半天,身体转来转去,也看不见,心里着急,一转头看到写字台上一个圆镜,那种电镀腿支着的,那个年代,家家户户都有,一般背面还会有个电影演员的头像。

    刘晓庆啊,陈冲,潘虹,方舒,林芳兵……,顾不得看后边的美女姐姐了,赶紧拿起来把圆镜放在脑后,这样就看到了。

    一块厚厚的棉纱布盖在上边,来回缠了好几道胶布,前边都快粘到我眉毛了。

    这样不行,父母回家肯定问。我开始担心起来。对,有了。我又把帽子抓过来戴上,左右照照,感觉还行,看不出来,就前边眉毛露出点胶布,我把胶布撕起来一块,粘在头顶,又扣上帽子。

    不错,这回行了,自己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

    三十四

    我正坐在木头扶手的弹簧沙发上迷糊着,听见门锁响了,门开了,听脚步声像是妈妈回来了。

    我睁开眼,赶紧用手扶扶头上的棉帽。站起来,想往外走,又迈不开步,想坐下,又坐不下那种感觉。左右为难。

    这时妈妈在外边叫我,“怎么开的灯啊?海超?你回来了?”

    说着妈妈推开了门,我赶紧站好,“妈,你回来了?下班了?”

    “啊,你回来了,今天这么早,妈妈看见是我,说着往外走,又转回来看了看我,”怎么看你不太对劲啊?”

    “我挺好,我没事妈。”我赶紧回答,心里止不住的紧张。

    “哦,好。”妈妈又了出去,又回头开门,“你在家戴个帽子干啥?我说哪里不对劲。”

    “哦,忘摘了。”我仓促答到。

    “好了,写完作业了吗?复习得怎么样了?这两天就考试了。”

    “哦,挺好的,妈,肯定能考好。”我故作轻松。

    “好啊,那就再多看看书,加深一下,我做饭去了。”妈妈说着走去了厨房。

    我舒了口气,用手摸了摸心脏,感觉有些快。一屁股坐在木头扶手沙发上。

    “妈妈是唬弄过去了,父亲怎么办?一会父亲下班回来咋办?”我心里忐忑着,“父亲是警察,不那么好骗,知道我头这样,非狠批我一顿不可,忍不住打我一顿也是有可能。”

    父亲从未打过我,但我最怕的不是父亲打我,而是父亲给我上“政治课”,一上最少一个钟头。

    从他从小生活多么艰苦,放学回家根本没时间做作业,要先帮奶奶出去拾柴火,干杂活。说到如何自己发奋努力考上大学。

    说到爷爷奶奶省吃俭用供他上大学时,眼眶通常就会红红的了

    我也会被感动地或是训地陪着掉泪。

    就这样说着就会转到我身上,看你现在的条件,有吃有喝,穿的暖冻不着,还不好好学习。父亲没到此时,就会越说越气。有时挥了几次手想打我,又收了回去。

    这种感觉最可怕,不知啥时会打你。其实真挨顿打也就那样了,打完就没事了。就怕举着手又收回去了,一会又举起来……

    就好像发射井的核弹,随时待命,你不知它啥时候会发射,打到哪里?心里就会颤抖。这就叫:强大的威慑力。核弹的作用就是如此,一如父亲挥起的手。

    我站在自己房间门口,问妈妈:“妈,我爸今天回来不?没任务吗?值不值班?”

    “你爸应该回来吧,刚结束了一个保卫任务,没听你爸说又有什么事。”

    我满心的期待落空了,低着头回房间。正好妈妈择好菜,往这边回头去洗菜,一眼看到我。

    “你怎么还戴着个帽子啊?炉子我都捅旺了,家里又不冷。”妈妈念叨着。

    “哦。好的妈。”我无心地瞎答应着。

    门锁终于响了,我的心揪了起来,“妈妈,我回来了。”是妹妹放学回来了,我的心又落了地。

    “哎,有了,”我心里豁然开朗,“小溪,小溪!”我叫着妹妹。

    “来了,哥,什么事?你今天回来这么早。”小溪推门进来。

    我搂着小溪的肩头,笑着说:“哥今天得抓紧看书复习,不去厨房吃饭了,一会妈做好了,你把我端点进来,跟爸说我在复习。”

    “哦,爸还没回来,哥怎么在家还带个棉帽子?冷吗?”小溪问我。

    “帽子这么明显吗?”我下意识摸着帽子问到。

    “当然了,家里这么暖和,你戴个大棉帽子。”

    “好了,哥没事,做好饭,你帮我随便端点进来就行,”我故作成熟地拍拍小溪的肩头说。

    小溪学习很好,爱好美术绘画,每天写完作业,就在自己房间对着收集的港台明星照画。有次我过去看到,画的还真得很像,连头发丝都画得层次分明。

    她房间挂了一个画框,是小溪画的,里面是一个戴着宽帽沿欧洲十九世纪那种遮阳帽的女孩,画中的女孩应该是小溪自己。

    门锁又响了,我的心又揪了起来,躲不过了,这次肯定是父亲回来了。

    果然,听见小溪和父亲在走廊的声音,“哦,小溪回来了,你哥呢?”

    “我哥在房间,复习功课,要考试了,”小溪说。

    “哦,好,知道学习了不错。”父亲脱鞋,回自己房间的声音,脱衣服的声音。

    我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在自己房间来回溜达,也坐不下木头扶手的弹簧沙发了。

    父亲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我门外,听见握把手的声音了。

    “你回来了?最近没什么任务了吧?”妈妈在厨房救了我,爸爸走向了厨房。

    “最近暂时平安无事,晚上吃什么啊?”听妈妈和父亲在厨房说着话。

    “哎呀,我的妈啊,”我拍了拍自己的心脏,心里想着“暂时安全,暂时安全。

    通常父亲没事不找我谈话,一般吃完饭就回自己房间看电视了,中央台《新闻联播》省台《新闻联播》,然后看电视剧《便衣警察》。

    我在暗暗祷告“没事,没事。”坐下,又起来,走两步,又坐下。

    “吃饭啦,小溪?来吃饭了,叫爸爸和你哥。”妈妈在外面喊。

    “爸爸,吃饭了,”听见小溪在跟父亲说话,然后一起去厨房了。

    “你哥呢?”妈妈在问。

    “我哥顾不得出来吃了,在复习呢。我给他端点进去。”小溪说。

    听见小溪的话,我赶紧把桌上的书随便找了一本,翻来,坐在写字台前,装作看书。

    “海超,”父亲终于推门进来,“吃饭了海超。”

    “哦,爸,”我站起来,局促不安,“我复习呢。”

    “看书怎么不开台灯啊?这么暗对眼不好。”父亲细心地替我打开台灯,“先吃饭吧,吃完在复习。上战场也要先填饱肚子,才有战斗力啊!”

    台灯亮了,屋子里更亮堂了。“你怎么在家还戴着棉帽子?摘了吧,出来吃饭吧。”父亲说着走了出去。

    我没有办法,横了横心,戴着棉帽子也走了出去,进了厨房,在餐桌旁坐下,端起饭碗就吃。

    “海超,那你爸的稀饭,你不是不喜欢喝苞米面稀饭吗?”妈妈说。

    “让孩子喝吧,再给我再盛一碗吧。”父亲说着坐在我旁边。

    我的心快从嗓子眼出来了。

    “咦,海超,怎么还戴着个棉帽子啊?摘了吧,守着炉子不热啊?”妈妈又盛了碗苞米稀饭递给父亲,正好面对着我。

    “哦,妈,好的,我吃完了,你们慢慢吃。”我说着一口气把稀饭仰脖全喝了,站起来转身要回房间。

    “吃点馒头,菜啊,光喝稀饭。”妈妈永远是担心孩子吃不饱。

    我头也不敢回,“我,我饱了妈。”加快脚步想赶紧回到自己房间。

    “站住!”父亲喊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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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后的青葱岁月介绍:
过去了的美好年代,忘不了的悠悠岁月,学校小哥变身美籍大佬,穷苦学生成长为一方领导,回顾几个70后兄弟的青春和成长历程。70后的青葱岁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70后的青葱岁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70后的青葱岁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