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186)心中有个恋人
“海超来了,快带上门,进来再说吧。”美东在镜子前整理着发型,头也没转地说。
“让你的发型忙活死了,差不多行了,从我进门,就在镜子前摆弄。”刘超笑着跟我说。
“嗯,看样最近又有情况啊。”我分析着。
“啥情况?不会有情况了,都伤透了心了。”美东终于从镜子前转过身来。
“别搞得凄凄惨惨的,大把的漂亮女孩等着你呢。”我哈哈大笑着说。
“海超?怎么样,这一年的农村生活锻炼得怎么样?”刘超还把着我的肩头问。
“唉,别提了,一言难尽啊。”我学着京戏里的老生,长叹一声。
“看样子,经历丰富多彩,说来听听。”刘超很感兴趣地拉我一起坐在美东的床上。
“我有啥说的?还是说说你吧?刘超怎么样?准备考哪个大学?军校?”好久没见刘超,也格外亲切。
“嗯,准备是考军校。还没确定,还有一年多呢。”刘超痛快地回答。
“刘超一定加油考个大学!我们这帮朋友里就指望着你露脸了。”美东一步跨过来,站在我俩面前,很认真地跟刘超说。
“哈哈,我背负着这么重的压力啊,好!我一定加油!不给大家丢脸。”刘超开怀大笑。
“怎么样海超?去了二十六中了?感觉怎么样?”美东想起来问我。
“还行,不错。最起码比在河东高中时条件好多了。”我漫不经心地回答。
“在都家镇是吧?离市里挺远吧?”刘超问。
“对啊,坐五路车得一个小时。”
“你住在哪?”美东问。
“这次,没住校了,住在我一个大姨家,挺好的,跟我的六哥住在一个炕上。我这个六哥厉害啊,一会跟你讲讲。”说起六哥,我来了精神。
“你六哥有什么厉害的地方?快说说。”美东让我说的挑起了好奇心。
我绘声绘色地跟美东和刘超说起了六哥昨晚跟我说的,当然我没去过深圳,只是听六哥说,肯定说得不如六哥形象。
美东和刘超听得也挺入迷,“真的可以把车开到楼里面去吗?餐厅还可以转圈?”
“对啊对吧,我六哥就是这么说的。”尽管我没有亲眼见过,但还是很肯定地点着头。
“真想去看看。”美东喃喃地说。
“深圳太远了,坐火车要好几天,不如咱们今年过年放假去趟上海吧?”刘超提议。
“我同意,上海也很好,中国第一大城市。曾经的十里洋场,远东中心城市。”我地理学得还是很不错的。
“行,那咱先这么定着,各自回家商量。”刘超说。
“到上海比去北京远吧?”美东问。
“远多了,坐火车要一天一夜25个小时。”我家里有本二叔有一年路过时留下《全国铁路时刻表》。
没事时,我就翻着看,我把对外面世界的渴望化成了翻看一页一页的列车时刻,列车就承载着我的梦想驶向那许多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城市。
“美东,我看现在烟海越来越注重穿着打扮,咱这次去上海,看看服装怎么样?”我向美东提议。
“对!我也有这个想法,去看看上海的服装市场。看看大上海都流行什么。”美东很赞成。
刘超不置可否,说起这些他就不插言了。
“听说上海最繁华的就是南京路,外滩。咱们第一个目的地就去南京路。”我继续跟美东介绍着。
“行,听你的,我出门掉向,有时分不清东南西北。”美东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
“别啊,咱们多听刘超的吧,刘超走的地方多,见多识广。”我心里还是觉得刘超是非常值得信赖的。
“怕啥?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们三个人丢不了。人多力量大,人多,主意也多。”
“刘超,海超,你们上海有亲戚没?”美东问。
“没有”我连想也没想,就直接摇头,没听爸妈说过上海有亲戚。
“我也没有。”刘超想了想说。
“我更没有,那咋办?”美东有些泄气地说。
“这有啥啊?没亲戚我们住旅馆呗。”我无所谓地说。
“上海那么大,上次北京是住在刘超姨夫家,有四姐照顾着帮着出主意去哪玩,坐什么车,好像没费事,没用脑。这次全靠自己,有些发怵。”美东自顾自地叨叨着。
“没事,我们又不是女孩,还怕什么?”刘超拍拍美东的肩膀。
“拿出老大的派头来,这哪像老大啊?”我激将美东,“这才哪到哪儿啊?这才去趟上海,人家有些坐着飞机出国的,去美国,去德国都不怕。”
“我不行,我这辈子也不想出国,那么远。又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在家多好。”美东连忙摆手。
“不过我姐对出国挺有热情的,正在到处打听,想办法去美国呢。”
美东压低声音,小声说,“我姐不让说,保密。你说美国有什么好?听说,光坐飞机就得一整天。一整天都在天上,我的妈啊,吓死了。”
“出国多好啊?可以看看世界,看看跟我们有什么不同,以后要有机会,我是挺想出去的。”我对美东的想法不以为然。
“对,我赞成海超的想法,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嘛。”刘超挺赞同我。
“对对,就是,眼瞅着我读不了万卷书了,不如去行万里路,看看大千世界。”我站起来拍着胸脯豪迈来回踱着步子说。
“大城市出国的很多,有不少明星都出国了,你像陈冲、龚雪、殷婷茹、张瑜,还有好多。”刘超知道的就是多。
“陈冲不就是演《小花》的那个女演员吗?”美东问。
“对啊,龚雪是演过《好事多磨》《大桥下面》”我接着美东的话。
“看样子,国外是不错。不然怎么那么多明星都往外跑。”美东自言自语。
“对啊,还有你姐,尽管不是明星,但比明星漂亮多了。”刘超很认真地说。
“哼,我觉得烟海挺好的,没事瞎往外跑什么。我姐还没敢跟我爸说,我爸肯定不同意。”美东哼了一声说。
(186)
跟美东、刘超我们三个很久没凑在一起了,好多话题可以聊。从学校聊到筹划上海之行,到出国。
“我得走了,我住的远。”刘超看看表快九点了,“这么快!还没聊透彻。”
“嗯,走吧刘超,骑车也得半个小时,明天礼拜天再过来玩吧。”美东说。
“明天出不来了,快期末考试了。在家得复习一天,等隔一个礼拜吧。海超住得近,再玩会吧,我先走了。”刘超穿上军大衣,戴上棉军帽。
拉开门看看,美东爸妈都在客厅那间看电视,敲敲门,打了个招呼,“大姨,大叔,我走了。”
“哦,有啊,刘超,再来玩。”美东爸妈热情地站起来送。
美东姐姐也在,把爸妈劝住,“你俩看吧,快大结局了,我去送送。”
“再来玩啊,刘超,楼道没灯。小心点。”美东姐姐很细心地说。
“好来,谢谢姐,再见。”刘超已经出了屋,到了楼道。
我和美东在楼道又跟刘超修复了几句,约好考完试再见。
刘超走了,我和美东又回到他的房间。
听见客厅那边电视机又传来熟悉的歌声:
天上有个太阳
水中有个月亮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哪个更圆哪个更亮
哎嗨哎嗨呀……
“哎,这不是那谁唱的吗?什么电视剧来着?大姨大叔也在看啊,我妈也看。”我想不起来这歌了。
“刘欢唱的,《心中的太阳》,电视连续剧《雪城》主题曲。”美东对音乐天然敏感。
“对对对,我那天刚回烟海,就听见这个歌,挺好听的。”我点着头。
“我妈可喜欢看了,尤其里面那个女主演,叫倪萍,说演得真好。”美东说道,“我不喜欢看,看了一集,看不明白。”
说着,美东又走到写字台前,翻看起来他的磁带,“我们还是听个磁带吧,听谁的海超?”
“有没有《又见炊烟》?”我脱口而出?
“《又见炊烟》?好像没有,谁唱的?”美东问。
“我也不知道谁唱的,我在河东高中时团支部书记唱的,我就听她唱过。”我两眼直直地看向前方跟美东说。
“哎,哎,想谁呢?怎么走神了?”美东走到我的面前,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哦,没事。就是想起了河东高中的一些事。”我意识到我走神了,赶紧把目光和思绪一起收回来。
“这趟回来有变化啊,我就说,你哪不对,比以前心思重了,你以前哪懂走神啊?”美东笑着问我。
“呵呵,没啥。”我不好意思地左右晃了晃头,脖子的骨节格格作响。
“说说吧,要不憋着也难受。”美东从挂在衣架上的皮衣口袋里掏出一盒“万宝路”,抽出一支,在烟盒上,顿了顿,叼在嘴上,点燃。
看着美东嘴里吐出的一个接一个的烟圈,思绪也跟着穿越回了河东高中。
“这个点,我应该是骑行在送她回家的路上。”我看了看手腕上的“上海牌”,自言自语到。
“漂亮吗,那女孩?”美东也轻声问我,像是不打扰我的思绪。
“很漂亮,长发垂肩,像清汤挂面一样,紧身牛仔裤,长长的腿,比你姐还高。”我喃喃地说。
“怪不得,能吸引了你的女孩感觉就不一般。”
“嗯,刚开始去的时候,也没对她有特别的感觉,也是后来有个机会,慢慢说上话了。”我点点头。
“这次回来,也跟她有关?”美东问。
“不能说跟她有关,也就是该着回来了。早晚得分开,她是西宁的,青海。知道在哪吗?”我抬头问美东。
“不是离西藏挺近的了?青藏高原。”美东问。
“嗯,对,就是那儿。她要回去高考,我原来想等她回去了,我再回来,没成想我先回来了。”我叹了口气。
“主要是晚上没人送她回家了……”我把跟佳慧相识的过程,跟美东详细说了一遍。
美东全程没插话,就那么静静地听我唠叨完。然后也是跟我一样长叹了一口气,好像感同身受了。
“唉,我说从你回来,就看你不对。满腹心事,以前你哪这样啊?没心没肺的,光跟着唐晓红笑话我了,这回终于也尝到滋味了。”
美东可能也想起了林娜,说起话来也是慢慢悠悠地,能感觉出来也是发自内心。
“是啊,以前没有亲身体会,不懂那种刺心刻骨之痛。”我俩在静静地屋里,静静地聊着自己对爱初初的感受。
隔壁客厅又想起了刘欢的歌声,应该是又一集播完了。
心中有个恋人
身外有个世界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我应该属于哪一个
哎嗨哎嗨呀……
我想起了初中时候,我每天饭后也这样跑到美东家,我们一起听着录音机里传出来的齐秦的歌声,徜徉在对未来的畅想,调侃着彼此熟悉的女孩。
那会儿是以一种站在门外看热闹的心情谈论男女感情,而现在是已经掉落进情感的漩涡里,真切感受到了那种一直期望着的,或者说少年时眼馋着的那种滋味。原来如此难受……
“天不早了,我还回去了。”我看了看表,快十点了。
“嗯,我陪你下去走走。”美东也起身穿上了他那件我熟悉的皮夹克,竖起毛领子。
我从衣架上取下我的羽绒服,佳慧曾经穿过的,我穿上了身。
美东爸妈已经睡下了,房间里灯都灭了。美东姐姐还没睡,屋里亮着灯。
美东轻轻敲了下姐姐的门,开了一道缝,“干嘛?美东。”
“姐,我出去走走,一会回来。送送海超,再说会话。”
“哦,去吧,早点回来,这么晚了,大冷天的。”美东姐姐嘱咐着。
“好的,走了。”美东回头一招手,我俩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轻轻地打开门,先后闪了出去。
没敢三个台阶一步地往下跑,轻手轻脚地走下去,出了楼道,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真安静啊,夜晚出来走走也不错。”美东抬头望着星空说。
“是啊,你看这漫天的繁星,又在静静地聚会,默默地注视这人间。”我也抬头望向星空。
“不知佳慧有没有过望向星空时,想起过我。”我心里想着,“也许此刻,我们正同时望向这同一片星空。”
(187)-(188)拥有你的夜
我在思念着佳慧,美东也不语,我们在寒夜里这样走着,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在想林娜吗?”我打破了沉静。
“唉,都怪我那时太冲动。”美东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天冲突以后再没见过林娜吗?”我离开了一年,有些情况已不了解。
美东摇摇头,又叹了口气。
“那不是也一年没见了?”我也感觉特别遗憾地问。
“是啊,一年了,对她的记忆丝毫没有减弱。有些事错过了,真的就是一辈子了吗?”美东仰天长叹,像是问我,又像是问这漫天繁星。
“我就是奇怪,我们本来也没想去打架,只是想去找林娜和那个男孩落实一下,怎么就会被人打了伏击?”我回想起一年前的事。
“我起初也是感觉奇怪,但没深想,直到半年前我才知道。”美东听我说起一年前的事情,也把目光从那灿烂而遥远的星空收回来,转头告诉我。
“怎么回事?真的是有内情?”我着急地问。
“还记得那个女孩吗?唐晓红的姊妹,跟林娜一个学校的。”
“哦,是她?记得,宫,宫……”我一时想不起她叫什么了。
“宫巧静!”美东恨恨地说。
“对对!宫巧静,嘴跟爆豆似的,模样模糊了,光记得她那张嘴了。”我想起来了。
仿佛耳边又响起了宫巧静那叭叭不断地话。
“对!就是她,她提前跟那个男孩通风报信了,叫王磊。”美东喃喃地说。
“这样啊?为什么呢?她不是唐晓红的姊妹吗?”我开始疑惑,不解起来。
“对,这就是感情的力量。宫巧静喜欢王磊,这是后来她自己跟别的女孩说的,但传到唐晓红耳朵里了。”
美东停下来面对我说,“这就是贼不打,三年招。自己说的,唐晓红为了这事,扇了她两个嘴巴子,跟她绝交了。”
“其实林娜根本不喜欢王磊,是宫巧静吃醋。”美东说到这,又叹了口气,伸手进皮衣口袋掏出烟来。
美东点上了烟,深吸一口,吐出了一大团烟雾,在昏暗的路灯照射下,飘飘忽忽,越散越远。
“哦,我明白了,是不是这样,林娜本来没喜欢那男孩,但那男孩喜欢林娜,宫巧静喜欢那男孩。所以故意使坏,跟我们说林娜的事。”
“对对,咱们没防备她,她知道我们要去找王磊,所以提前跟王磊说了。王磊怕吃亏,找了几个兄弟提前打了我们的埋伏。”
“这对她有什么好处呢?她毕竟跟唐晓红还是好姊妹。”
“有啊,帮了王磊,得到了王磊的好感。不光拆散了我和林娜,还让林娜伤了心,促使林娜提前回了大连,避开了我。”
美东狠吸了几口烟,呛得咳嗽起来,缓过来后,比较平静了,“这样,也分开了林娜和王磊。她是彻底得利者。”
“看着挺开朗大方的女孩,心底居然这么阴暗。”我暗吸了口气。
“听唐晓红说,后来王磊真的跟她好上了。”美东说,“唐晓红气得也想去给她搅和散了,被我拦下了。”
“为什么?不能让小人得逞。”尽管时隔一年了,我还是感觉很生气。
“算了吧,看他们自己的缘分吧。”美东长舒一口气。
“我最过意不去的就是你,替我挨了一钢管,不然去医院缝针的就是我了,如果不是你推了我一把,我可能不止挨一下,还不知后果如何呢。”
美东又满怀歉意地说:“没有这事,你也不用回农村老家遭了一年罪。”
“别这么说,美东,咱们是兄弟啊!”我把手搭在美东的肩上。
“我还得感谢你呢,如果没有这事,我回不了老家,也就认识不了佳慧了,这就是缘分啊。很多事都是命中注定的,好像冥冥中有种神秘的力量安排好的。”
说着,我抬起头又望向了那深邃的星空,那漫天繁星又在进行灿烂绚丽的聚会。
“你和你的佳慧还能通信,最起码知道她在哪,在干嘛。而我却对林娜一无所知了,杳无音信。”美东情绪很低落地说。
“别难过,美东,林娜可能也在某处默默地想你。说不定哪一天会突然出现在你面前。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我轻松地拍拍美东的肩膀,安慰着他。
“我不信任她,伤了她的心肯定让她失望了。”美东真的用情很深,尽管已过去一年了,但感觉还是一点也没走出来。
我暗暗想着,若果有一天佳慧跟我失去了联系,我会不会也像美东这样,痛苦地独自舔伤,会难受不已,这要痛苦多久呢?
我下意识地摇摇头,不愿去想,因为感觉到这种滋味太难受了,不想这么快就去体验。
这时,我抬头看了看路,又看了看周围的景象。我们光顾着说话,都慢慢溜达到红旗电影院门口了。
“美东,走过了,我俩光顾着说话了。”我提醒美东。
“哦,我也没注意。”美东这才抬起一直低着的头。
“哎呀,这红旗电影院也一年没见了,那个小花园还记得吗美东?”
我指了指红旗电影院旁边的小花园,“记得初中有一晚,我们俩还有那个,那个……”
“程功!”美东脱口而出。
“对对,程功,就是他!每天拖拉着懒汉鞋,口袋里不是有烤鱼片,就是装的咖啡豆,懒懒散散的样子跟济公似的。”我眼前一下子就出现了程功的形象。
“那会儿,多好,每天跟兄弟们一起,快快乐乐的,没这么多烦心事。”美东又叹到。
“唉,你又来了。人总要长大的嘛,大了就会麻烦一点,有了女孩,思想就会复杂很多。别想了,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我劝别人的时候挺会劝的。
为何,有些道理都明白。劝别人时都是一套一套的,虽然感觉明白了,感觉是理智的,可是轮到自己头上就又都开始迷糊了呢?我想着,自己也摇了摇头。
“挺晚了,赶紧往回走吧,我送你回去。”美东说着。
“咱们谁也别送谁了,这么晚了,走到公交站点,咱们各自回家。”我提议。
“行!那好吧,明天没事再过来找我玩吧。”美东还是挺愿意跟我待在一起。
“好!反正我也没压力。也不想继续念下去了,来我堂弟的话,书念足了,够用的了!”我爽快地答应了。
说话间,我们过了马路,冬天的深夜,路上半天没有一辆车。
我跟美东在公交站点分了手,临走前,我一再嘱咐美东别想了,赶紧回家睡一觉就好了,大寒夜的别再自己溜达一晚上。
美东也痛快地答应了,看样子情绪好了许多。
(188)
没敢往上跑,夜深了,轻手轻脚地上了楼,掏出钥匙,摸着黑,找着钥匙孔,屏着呼吸,扭动钥匙,轻轻推开房门。
屋里黑着,都睡了。闪身进去,回身慢慢带上门,避免门和门框之间摩擦,发出吱呀的声音。
刚带好门,刚要回自己房间,妈妈从自己屋里问了句,“海超?回来了?怎么这么晚?”
“哦,妈,你还没睡啊,我跟美东聊天聊地忘了看表。”我赶紧小声回了句。
“那赶紧睡吧,你不回来,听不见关门声,心里还是不踏实啊。”妈妈打了个哈欠从屋里说。
“哦,那我睡了,妈。”我打开餐厅房门,关好门,一切慢动作,洗漱完毕,轻手轻脚回了自己屋。
感觉还是没什么睡意,我坐在木头扶手沙发上,两只脚懒散地伸开着,头正好可以靠在沙发靠背上。
抬腕看看,居然十一点多了。确实回来得太晚了,影响妈妈休息了,估计父亲又没回来,不知值班还是另有任务。
这个点,应该班长刚刚回宿舍,真的敬佩班长的刻苦和自律。
我坐在沙发上想着。
佳慧应该收到我的信快一周了,怎么还没有收到她的回信?她写了没有?在这寂静的深夜,脑子里又浮现出了佳慧的身影。
佳慧可爱的笑脸,在我课桌前摆来摆去俏皮的长发,紧身牛仔的背影,我不禁自己微微笑了起来。
转念又想到了分别那天,佳慧眼泪汪汪的落寞神情,心头又一紧。
本来是两个陌生的人,怎么会变得让我如此牵肠挂肚?爱竟是如此微妙,我终于体会到琼瑶小说里,那些我曾经不屑一顾地描述。
我躺在自己舒适暖和的床上,盖了两床被子感觉都有些热,差距巨大。
在河东高中宿舍,盖三床被子,还要穿着毛衣秋裤。刮风的时候,还需要再裹得紧紧的,才能不打哆嗦。
飘着雪花时甚至要用被子盖上头,才能保证不会有多情但冰凉的雪花落在额头,嘴唇,脖子上。怎样入睡,在寒冷的冬夜,成了一件很富有策略性和考验智慧的重大课题。
此刻,我裹着被子,却感到燥热。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闭上眼全是佳慧的身影。
我不由得伸出手,摸到枕头下,那里藏着一个信封,里面有佳慧送给我的照片。
我摸到了信封,又从枕头上摸到手电,在被窝里打开了手电,从信封里拿出了包有佳慧照片的信纸。
我在手电的光照下,小心地打开信纸,佳慧微笑着调皮地看着我,长长的秀发,都束在脑后,纯净的脸蛋,两只会说话的眼睛。
我注视了佳慧很久,不由地把她靠近我的嘴唇。
“啊”我好像又感受到了佳慧温润的唇,湿软而调皮的舌尖。闭着眼睛,感受着。
我又反过来照片看,背后写着:于佳慧,1987年12月20日。
才刚过去一个月,变化就如此之大。一个月之前,绝没有想到回这么快跟佳慧分开。
我又狠狠地亲了一下,把佳慧放回信纸。
这时,我摸到了信纸里包的另一个佳慧。软软的,蜷缩着的,我小心地把她放在手里,是佳慧那根长发。
我关了手电,把佳慧放在嘴边。嗅着她的发香,感受着温温软软,软弱着的佳慧。
熟悉的香味,佳慧的味道,感到已经弥漫了我的床铺,我的被窝,我拼命地嗅着,怕流失哪怕一点。
这让我的身体更加燥热起来,我搂着佳慧,闻着她的体香,翻过来,转过去。
感觉到了佳慧的热度,像是那天在她家门外的冰天雪地里,像只小猫咪一样蜷缩在我的怀里,我紧紧地拥着她。
今夜不再想分开,我自己的房间,我的天地,我可以容得下你。我闭着眼睛,喃喃地轻语。
佳慧羞涩地不敢看我,温顺地俯在我的胸口,“想我吗?海超?”
“想,想得做什么都没精神,想天天这样拥着你。”我亲吻着佳慧。
佳慧也仰起头热烈地回应着我,我俩的舌欢快地搅在一起,调皮着,追逐着。
我紧紧地搂着佳慧用鼻尖顶着揉着她的嘴唇,“为什么不给我写信?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在盼望着。”
“我在写,我在写,但不知该说些什么,文字表达不出我对你的思念……”佳慧让我搂地喘息越来越急促。
“等着我,等着我。”佳慧叫着。
“嗯,我不走,就在这,在你身边,永远把你拥在我怀里,你是我的……”我贴在佳慧耳边轻语。
“海超,我要做你的女人,不要离开我!不要再离开我。”佳慧闭着眼,扭动着她温软的身体向我渴求。
“我在这,再也不离开你了,我更加紧地搂住佳慧,生怕她突然不见了。”
“海超,你说咱俩怎么办?不想再离开你,受不了天天想你的滋味,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佳慧趴在我胸口,对我轻声耳语。
“快些长大,做我的女人!做我的女人!”我搂着温软的佳慧,又占领了她的热唇。
“海超,海超!你也是我的!”佳慧挣脱我,刚说了一句,又被我盖住了。
“给我你的唇!”我轻声命令着佳慧。
佳慧扭动着,迎合着我。
我们就这样紧紧的拥着,燥热地扭动着,没有再分开。
感觉又回到了宿舍,寒风夹着雪花,飘在床前,在冰天雪地里醒来,天已微微亮,浑身冰凉,床上没有了佳慧,也没有了被子,支起身看了下,被子被蹬到了地上。
我伸手把被子拽上来,借着冲向墙壁的依然亮着的手电光,发现左手还握的紧紧的,伸开看,佳慧蜷缩在里面。
唉,我不情愿地把佳慧小心放回到信纸里,轻轻塞入信封。
盖好被子,躺在床上,回味着昨夜。想再找回佳慧,拥着佳慧,却怎么也找不回了。
(189)-(190)那年的煤场
星期天,天气不错,外面阳光明媚,太阳光洒进来,晒得屋子里亮堂堂,暖洋洋。
妈妈的卧室兼客厅传来李谷一的歌声。
你的身影,你的歌声
永远印在,我的心中
昨天虽已消逝,分别难相逢
怎能忘记,你的一片深情
昨天虽已消逝,分别难相逢
怎能忘记,你的一片深情
我的情爱,我的美梦
永远留在,你的怀中
明天就要来临,却难得和你相逢
只有风儿,送去我的一片深情
明天就要来临,却难得和你相逢
只有风儿,送去我的深情……
美好的一天,虽然这歌声还是能带来对佳慧的思念,但明媚的阳光还是让人心里很敞亮,不再聚焦在在那一个点上。
我推开南阳台的房门,走到阳台上。远处群山连绵,隐约能看到覆盖着残雪。
近处,红旗电影院门前又聚集了不少戴着红领巾的小学生。估计又是在包场观看革命战争片。
像我们戴红领巾时也时常去看的,五分钱一张票,《地雷战》《地道战》《南征北战》《红日》等等。
据说现在学生包场票价也涨了,一角钱一张了。
低头看楼下,原来的一大片四合院都拆除了,那位悠然自得听收音机里的京剧的老爷子也不知搬去哪里了。
是也搬到新楼上去了吗?岁数大了能适应上楼吗?我心里信马由缰地想着。
原来那一大片四合院已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坑,是要盖多高的楼啊,挖这么深的地基。
听妈妈吃饭时跟父亲议论过,前面要建一栋烟海最高的楼,烟海的国贸大厦,楼顶也如深圳国贸,也会有旋转餐厅。
妈妈还不无担心地说,“以后高楼挡着,阳光就不那么充足了。也会遮挡住不少视野。”
去过深圳的父亲则不以为然,“深圳高楼多着呢,我看烟海以后高楼也会越来越多,你想在五层楼上就南看山,北看海的日子不多了。”
想不到前些日子还不尽相信的事情,就要在身边发生,出现了。
改革开放的步伐越来越快,各行各业的变化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这是个迅速变革的时代,显然已经不再是我自小到大熟悉的那个时代了,慢生活将要被改变了。
尽管阳光明媚,但大寒时节,站在阳台还是很冷。我带好阳台门,去到厨房,看了看烧土暖气的炉子。
炉火还是挺旺的,但煤箱子里的煤块不多了。我回屋找了件破棉袄,是专门干活穿的,戴上口罩。
到厨房炉子旁边提着装煤的旧润滑油桶,“妈,我去楼下小棚装点煤,快烧光了。”
“哦,去吧。戴上口罩,煤尘怪脏的。”妈妈在客厅里回我。
“戴着了”我带上房门,依旧三个台阶一步地提着煤桶跑下楼去。
放杂物的小棚在楼南,紧邻着原来那片四合院。一个差不多两三个平米。
可以放点破木板子,几筐苹果,杂七杂八。最多一进门的地方再放辆自行车。
我的自行车从来都不放小棚,年轻,有的是劲,都是搬到二楼甚至三楼楼梯拐角的地方。
我们家小棚,最里面是个简易煤池子,煤块就堆在池子里。说池子,就是用一圈红砖围了起来而已。外面放了两筐苹果。
我得侧着身从苹果筐边的小夹缝挤进去,弓下身子,用地下的一个破铁簸箕把煤块装到破油桶里。
一往桶里倒,就会弥漫起来一阵煤烟尘,小棚本来空间就不大,等着把这一个比水桶大点的油桶装满,整个小棚已经被煤烟尘占领了。
基本每次把煤块提上楼,在镜子前都会出现一个丑角。烟圈周围都是黑的,戴口罩的部分白净点。其它地方包括两个鼻孔边上都是黑黑的。
每次小溪看到都会指着我笑半天,我们互相闹着,欢乐上一阵子。
今天因为要急着去美东家。把煤提到家,就赶紧趴在脸盆前连头带脖子脸洗了起来。第一盆水基本都是黑黑的。
洗完了,走到镜子前照了照,用手摸了摸稍微有些长的平头,平时这头发长短就该理发了,今天琢磨了一下,决定也把头发开始留长一些。
一边对着镜子端量着自己,一边喊着,“妈,没事我去美东家了。”
“哦,去吧,找美东玩玩我还放心,别到处胡出溜!”妈妈在客厅回着我。
“好,不出去,就在他家聊天听歌,美东会弹吉他。”
“看不出来,美东还有两下子,可惜咱家也没个有文艺细胞的。”妈妈走过来说。
“佳慧会跳舞,而且跳的很不错。”我心里想着。
头发干了,我左右晃了一下脑袋。感觉头发更蓬松了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还是挺帅的。
我摸了摸嘴唇,如果再有些胡子,就更男人了,可惜还没开始长胡子。
美东大一岁,就已经有一些胡子了,软软的绒毛状态,自己经常刻意地摸来摸去,也不舍得刮。
棉帽子自然就不戴了,开始留意头型了,帽子就是多余的了。冷点冷点吧,挨着吧,不是美丽冻人嘛。
“我走了啊,妈!”一边跟妈妈打着招呼,一边打开房门。
没等到妈妈的回话,就带上了门,三个台阶一步地跑下楼去。
今天天不错,在阳光的映照下,感觉稍暖和了些,又是礼拜天,外面多了不少玩闹的孩子。
传统的几样游戏,男孩在打“四夹”,用厚纸叠起来,四四方方的。分正反面,又叫“打包子”。
用我的“包子”把你的“包子”打翻面了,就是我赢了你的“包子”。
有几个男孩在弹溜溜蛋儿,玻璃弹珠,用一块砖头垫着,另一块砖头斜放成一个斜面,起到加速的作用。
男孩子们,翘着脚尖,胳膊举得高高的,把拇指和食指掐着的玻璃弹珠松开。
玻璃弹珠做自由落体运动,需要目测准确,感觉到位,让弹珠正好落在不大的砖面上。
玻璃弹珠在泥土地上飞快地向前方滚去,越来越慢,最终停住。
再换另一个男孩,依次把弹珠滚完,弹珠跑得最远的,会引起小伙伴们的惊呼。
最远的自然拥有首弹权,用食指中指握住弹珠球体,眼睛瞄准离得最近的弹珠,大拇指迅速有力地把玻璃弹珠弹出去,打到对方玻璃弹珠,就算赢了。
奖品就是对方的弹珠,也可以是一个“四夹”,或是一个“杏核”。
小学之前我也热衷于此,现在都高二了,成熟了。自然对此些小玩闹嗤之以鼻,不屑一顾了,但还是能够起童年美好的记忆。
(190)
走到美东楼下,正好看到美东和他父亲。正在小棚门口整理着什么。
美东父亲穿了一套劳动服,戴着套袖。美东依旧飞行员皮衣,不过没竖起毛领子。
“美东”我老远就叫他。
“海超,你来了。正好,帮我去买煤吧。”美东闻声抬头,看见了我。
“大叔好,忙什么呢?”我跟美东父亲打招呼问好。
“哦,海超来了,我收拾收拾小棚的破烂儿,该卖的卖卖,倒出地方,再买点煤,好过年了。找了点装煤的麻袋出来。”蹲在地上的美东父亲依然看起来高高壮壮的。
“行啊,没问题。我刚才在家还往楼上提了一气儿煤。”
“咱俩单薄点,再多个人就好了。”美东手抄在裤兜里说。
“以前买煤都有老四,也不知他怎么样了。”我跟美东念叨着。
“嘘!”美东用食指竖在嘴唇上。小声制止我,然后指了指又蹲在地上的父亲。
“哦,知道了。”我点了点头,小声说。
说来也巧,正说着少个人,从西边楼边的胡同里就拐过来一辆自行车。
骑车人两腿分得开开的,接近平角了。两只胳膊也是支棱到极致。穿着一套蓝军装,有些过时,不过脚上穿着长马靴,脖子上围着白围脖,吹着口哨就过来了。
“美东,老大!”来人老远就大声喊开了。
“这是谁?”美东父亲抬头看着这形象,不满地闷声问了句。
“这不是刘强吗?”我说到。
“对啊,是刘强,还是这个德行,骑个自行车能占好几条车道。”美东笑着说。
“刘强!”
“刘强!”
我俩跟刘强打着招呼,我一年多没见刘强了。
“哎呀!海超!你怎么在这?好长时间没看见你了。”刘强说话方式还是那种惊噱噱的,大惊小怪的。动作也是手舞足蹈,比较夸张。
“小侃爷,职业学校没找到大侃爷那样的对手吧?”我故意调侃着刘强。
“海超,哈哈,又来笑话我。”刘强性格很好,说话前基本都是哈哈大笑。
“今天怎么想起来过来了?好几个礼拜没看见你了。”美东问。
“没事,怪想的,过来看看老大。”刘强还歪坐在车上,大咧咧地说。
美东听他叫老大,赶紧也示意刘强,并指了指蹲在地上的父亲。
刘强一愣,慢慢停好车子,轻轻走到美东父亲身边,低头一看。
马上用手捂住嘴,后怕的神情看了美东一眼。
“大叔好,蹲在地上没看见你。”刘强这才赶紧打招呼问好。
“哦,来了。”美东父亲不咸不淡地回到。
“你来的正好,这样人手就够了。”我笑着和刘强说。
“哈哈,什么意思?干什么人手够了?”刘强心大,才不管美东父亲态度,又哈哈大笑起来。
“买煤啊,帮着大叔去买煤,这样大叔就不用去了。”说着我跟美东使了使眼神。
美东心领神会,点了点头,“爸,把麻袋给我吧,你不用去了。我们三个足够了。”
“能行吗?你们小孩也不知道什么煤好。”美东父亲还是不太放心。
“大叔,不小了,都十八了。”刘强笑着说。
“对啊大叔,放心吧。”我也跟美东父亲说。
“那好吧,辛苦你们两个了。”美东父亲又站起身来对美东说,“要阳泉煤,无烟煤,烟少,还好烧。”
“好的,记住了。”美东点着头接过美东父亲递过来的几个麻袋。
“咱溜达着去吧,往回推煤,不好骑车子。”我说。
“对啊,不远。不也在西边东方红饭店后身那个煤场买吗?”刘强也赞同。
“对对,就那个煤场,租煤场个推车,推回来。”美东父亲安排着美东。
“好的爸,放心好了,你上楼吧。”美东把手里的麻袋卷了卷,找了个破绳子系好。
“走啦!”我们三个向西边,煤场的方向,溜达而去。
煤场在两个胡同的交叉路口上,一个如佳慧家的工厂门口的大铁门,不过更加破旧。
里面不大的一个院子,堆放着七八堆面煤,或者块煤。每一堆上都插有一个小黑板牌子,上面用粉笔写着产地哪里。
进去院子靠北墙有三间小房,一间收款,一间办公,一间应该是宿舍。办公室开单,收款处交钱。
收款处也如红旗电影院的售票口,一个小小的巴掌大的洞口。
里面的人警惕而傲娇地看着外面的人,外面交款的人低着头弯着腰,以一种最不舒服的姿势跟里面的人一边递单子一边汇报买了多少煤,什么煤。
负责铲煤的,一般五大三粗,哪怕个头不高的,也是很敦实的,有肌肉,有力量。
刘强比较会办事,早早地等在要买的阳泉煤堆边上。已经给铲煤的工人递上了烟。
“抽根烟,哥。”刘强面脸堆笑。
工人拿过烟来,看了看烟卷身上的品牌,塞到耳朵后边夹住。
然后往手里吐了两口唾沫,“拿麻袋来!”
我和美东赶紧过去把麻袋撑好,刘强小声跟工人说道着,“多装点,多装点,多给点称。”
工人“嗯”了一声不再说话,麻袋装到一半,抬到称上,工人开始看称。
把秤砣挂好,把带刻度的尺杆上的游砣,拨到我们购买的位置,考虑了一会,又多拨了一块。
工人还是啥也不说,回头又开始往麻袋里铲,直至把挂秤砣那头翘得高高的。
又换其它麻袋,这样我们的麻袋每袋都是高高的称了。
工人这才把铁锨放下,靠着铁锨把,一只手把耳朵后边的烟拿下来。
“来来来,抽我的,再抽一根。”刘强适时又递上一根,这次顺手把烟点上。
“谢了哥!”刘强喊着。
工人跟走程序似的点点头,开始吞烟吐雾,并不言语。
我和美东开始用细麻绳扎紧口,刘强又跟工人要了车,我们合力把麻袋抬上拉车。
“谁拉?”李强跟有预感似的,先开始防守。我和美东相视一笑,“你体格最猛,你说谁拉?”
“你俩就是来设计我,海超使劲推啊!”刘强无奈走到拉车前头,握住两个拉杆,我和美东一边一个在车尾推。
刘强喊道:“一,二!三!走啦!”我和美东一起使劲推,刘强躬着身子用力拉着。
车子缓慢地启动了,越来越快,向美东家走去。
(191)-(192)海浪花之约
把煤放入美东家小棚,需要把车子送回煤场。
刘强当即表示,“我最累,我不去了。”
“我去吧,你俩上去歇歇吧。”我主动要求。
“别啊,大冷天的,不能让你一个人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我跟你一起去送,不然算什么兄弟。”美东不同意。
刘强一听,也不好意思了,“那我也去吧,不过我骑着车子。”
这样我跟美东拉着车子,空车就比较轻快了,刘强一个人,手脚各支棱成平角,骑行在前边,像是在开道。
“刘强是个好兄弟,就是心眼儿小点。”美东说。
“嗯,我好久没见他了,好像自从初中毕业就没再见几次。”我跟美东一边走着一边聊着。
“刘强现在厉害了,是第八技校的大哥。”美东笑着说。
“是吗?八技校全市出名。刘强,这不是没人敢惹你了?”我向刘强大喊。
“哪里哪里,***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刘强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对了,海超。光顾买煤了,还没问你,回老家这一年怎么样?”刘强骑车转回来,骑行在我旁边问。
“还可以吧,条件是很差,但也交了几个好哥们。”
“哈哈,能交到朋友,说明在那混得还不错啊。”刘强招牌式大笑。
“你咋样?一年多没见了。啥时候毕业?”我问刘强。
“哎呀,我们好说,明年就可以实习了,挣钱了哥们!”刘强得意地又把膀子往外支棱得更宽了一些。
“你们去哪儿实习啊,强?”美东问。
“好像都是些二级站,活不错。”刘强显摆地说。
“二级站很好的工作啊,技校就能分到二级站?”我怀疑地问。
“怎么?瞧不起我们技校啊?”刘强说完又把腿撑得更开。
“二级站是不是就是五交化、化工采购、糖酒采购什么的?”美东问。
“对啊,我们是商管班,学商业管理的,对口啊。”刘强得意地说。
“那不是很有权?”我问到,我忽然想到了六哥说的电视机凭票供应,好像就是五交化采购供应站的货。
“对啊,海超,我听上一级的学生说,油水大大的。”刘强得意地吹开了口哨,但听不出什么曲。
“那以后买电视什么找你了!”美东说。
“行!没问题!咱们是兄弟啊,哈哈。”刘强满口答应下来。
车子送了回去,回到美东家时,已近中午。美东妈妈一见我们回去了,赶忙热情地招呼,“快,洗把手,洗把脸,煤尘脏死了。”
平时少言寡语的美东父亲也笑着从屋里走出来,“哎呀,辛苦你们两个小家伙了。”
“大叔,看你说的,不辛苦,跟美东都是同学,朋友,都是应该的。”刘强赶紧客气地回话,这次没敢提老大,兄弟哥们儿的事。
“嗯嗯,看出来了,跟我们美东都是好朋友,好伙伴。一定好好嘎伙着,互相帮助。”美东妈妈欣慰地合不拢嘴。
“中午都不准走了!在家里吃饭,你大姨做好吃的。”美东父亲不容分说的口气安排着。
“都在这吃饭吧,俺爸留我的同学吃饭不容易,头一次。”美东也赶紧跟我俩说。
“我没跟家里说不回去了。”我犹豫着。
“海超,你妈妈知道你来我们家吧?”美东妈妈问。
“大姨,知道,知道,我走的时候说过了。”我赶紧回答。
“那就行了,不行你回去说一声,不过要赶紧回来。”美东妈妈说。
“我回去打个招呼吧,别让我妈着急等。”我跟美东说了句。
“行!赶紧回来啊海超,等你吃饭!”美东父亲大手一挥。
“你呢?刘强没事吧。”美东父亲转头问刘强。
“我没事,我溜达惯了,家里不担心。”刘强左右晃着说。
“那大叔大姨,我先回去了。”回头又跟美东和刘强打了个招呼,跑下楼去。
因为跟美东家离得很近,小跑着两三分钟就到我家楼下了。那个岁数腿脚都轻快得很,总有一种一飞冲天的感觉。
两个台阶一步,一路跑上五楼。尽管年少,但跑了一路,又上了五楼,还是已经在大口喘着气了。
西边掏钥匙,一边大口地喘着。还没等插入钥匙,门就开了。
“哥,干什么了?这么喘。”小溪给我开了门。
“怎么回事海超?在屋里就听见你在外面呼呼地喘,谁追你啊?”妈妈不放心地问。
“没,没事,没,没人追。”我还在调整着呼吸。
“你先别说了,听着费劲,把气喘匀乎了再说。”妈妈一听没事,就不着急了。
“上午去美东家,正碰上美东跟他爸爸准备去买煤,我就帮着一起了。”我喘了一会,感觉舒服多了。
“哦,就该这样,好朋友之间,互相帮助。”妈妈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削着土豆皮。
“美东爸妈为了感谢,非得留我在那吃饭,我这不回来跟你说一声。他爸等着我呢。”我跟妈妈说明了情况。
“哦,美东家行,我放心。不过以后不要在别人家吃饭,去吧。”妈妈没打击我积极性,欣然同意了。
我也很开心地转身想走。
“哥,你高一下学期的其他放在哪?”我刚想走,被小溪叫住了。
“干嘛?我也不知道,可能在床头柜下面的小橱子里吧。”
“你看小溪,学习从来不用我们操心。还没等考试,就把上学期的功课都复习完了,礼拜天自己又想提前预习一下下学期的功课。”妈妈对小溪赞不绝口。
“哦,不错啊,加油,你找找吧,我走了。”我听妈妈这样说,基本下一句就该说我了,所以赶紧跟小溪匆忙留句话,赶紧溜之大吉。
依旧是一路小跑,冲回到美东家的三楼,这次没直接敲门,跑到二三楼之间的拐角,我停住了,先把气喘匀了,才慢慢走到美东家门口。
“咚咚咚”,听见里面美东说,“应该是海超回来了,等等啊!”
门开了,美东帮我打开了房门。
(192)
“回来了海超?”刘强还是两脚不停地倒替着,晃着。
“还得一会,咱先进去听会录音机吧。”美东招呼我俩进屋。
“马上就好了,还有两条鱼,你们大叔自己钓的,一直没舍得吃,今天犒劳犒劳你们。”美东妈妈在厨房拿着锅铲出来,笑着说。
“谢谢大姨,辛苦啦。”我和刘强一起表示感谢。
“美东,放个《猛士》听听来。”刘强一进门就开始踮着脚晃,自己哼着步点。
“好,不过得小点声,一般俺爸俺妈在家,我都不敢放。俺爸有时候就火了,放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么闹腾!”美东小声说着。
“行,小点声也行,蹦哒蹦哒。”刘强对迪斯科的节奏相当感冒,从进门这两只脚就没闲着。
美东在一摞磁带里面翻找着,拿出一盘,封面上写着夸张的字体《猛士》的士高。
美东拿出磁带推入录音机磁带夹里,一首经典的《brother louie shy》响了起来。
刘强本来就晃个不停,这回有了舞曲,晃得更加有节奏,有力量感了。
我和美东听着舞曲,也站不住了,不由自主地跟着节奏,晃荡起来,迪斯科还真是挺给人以青春激情的。
那几年,好像整个城市都在迪斯科舞曲的笼罩之下,走到哪里都可以听到那几首经典的迪斯科舞曲,整个城市,整个社会都变得青春起来,躁动起来了。
“好久没去舞厅了,大美舞厅还开的吧?”我问他俩。
“开的,不过现在又多了好多新开的。”美东说。
“太空舞厅去过是吧?”刘强问。
“去过一两次,还有哪?”我知道那个太空舞厅,主打迪斯科,跟大美的群体有些异化,大美还是六零后去的居多,主要还是交谊舞。
“还有青年影院,体育馆,对了,还有海边的海浪花舞厅!”
刘强兴奋地说,“海浪花舞厅感觉真棒,就在海边,听着海浪,嗅着海风,看着美女,跳着迪斯科。”
“听起来不错,刘强现在说话也挺有诗意的,有文化了。”我跟刘强打趣地说。
“对啊,人家马上就是二级站的人了,都对刘强好点。到时候要个电视,冰箱票什么的。”美东笑着说。
“怎么?瞧不起人啊?我也是技校商管毕业,管理人员懂吧?”刘强挺着胸说到。
“你说那个海浪花舞厅不错,在哪?找个时间一起去玩玩。”我对刘强描述的那个情境还真是很感兴趣。
“就在第一海水浴场,那个雕塑旁边,原来是个冷饮厅,现在改成舞厅加冷饮了。”刘强说得很详细。
我有印象那个位置,“不过大冬天的够呛能开吧?”我问刘强。
“冬天人能少点,不过也开,游泳的人没有了,跳舞的人有的是。”刘强一边说,一边又开始疯狂夸张地晃起来。
“怎么样,海超,哪天去玩玩吧?”一直没出声的美东问,美东有时就是这么安静。
“好啊,不过那要下个礼拜了,我明天就回都家镇了。”我挺开心地回应就美东的提议。
“现在跑都家镇去了?跑那么远干什么?”刘强一愣,不解地问。
“二十六中啊,海超转到二十六中了。”美东解释着。
“哦,唉,二十六中水平跟我们技校也差不多,还能读书吗?”刘强撇撇嘴说。
“别跟你们技校比好不好?我们好赖也是高中啊。”我不服地说。
“都差不多啊,我听说社会预备队也不少。”刘强不屑地说。
我无言以对了,刘强说得也对,二十六中我看有些学生的穿着打扮比社会上的也差不到哪去。
“你看我们一毕业,马上能就业到好单位,高中就不行了,毕业也不包分配,自己找工作,除非考上大学,还得再念最少四年。”
刘强一边晃荡着,一边说。
尽管我不愿听,但也无法反驳,确实是这么个情况。
“我听我们班主任说,好多上两级中专技校毕业的都在单位当了领导了,考上大学那个才毕业,一就业还在我们技校生手下干。”
刘强继续说着,尽管听着好像不太合理,但这是目前的社会现实。
“那中专和技校生的文化水平能领导了大学生吗?”美东慢悠悠地问了一句。
“这你就不懂了,工作几年可以脱产学习,电大,成人大学。也可以混个大学毕业证,以后还可以上研究生。”刘强争辩到。
“你别说,强,你这一年多也变化挺大,懂了不少。也算是文化人了。”美东惊异的眼神看着刘强。
“嗯,刘强现在确实懂得不少。”我也频频点头。
“吃饭了!小家伙们出来吧。”美东父亲在外面喊。
“好来,爸,马上出去。”美东一边回应,一边赶紧把录音机关上。
“走了,出去吃饭了,出去别说什么跳舞的事了。”美东交代刘强。
“好的,明白。”刘强一边继续晃着,一边往外走。
“别晃了!晃的我眼晕。”美东用手摁了一下刘强的肩膀。
一开门,就听见美东父亲再跟美东妈妈说着,“关着门,又不知道放了些什么曲,轰轰的,乱七八糟的。”
“哎呀,他们孩子们喜欢。又在家里,让他们听听吧,总不能跟着你听京戏吧?”美东妈妈倒很开明。
“京戏怎么了?京戏是中国的国粹!中华文明的瑰宝!”美东父亲大嗓门喊着。
“好了好了,是瑰宝,赶紧坐下吃饭吧,留人家孩子吃饭,别把人家吓坏了,小点声。”
“大叔,大姨!”
“大叔,大姨辛苦了。”
我和刘强赶紧打招呼。美东父亲背对着我们,一听见我们说话,赶紧转回身来,也有些不好意思,换上笑脸,“坐吧,坐吧,小家伙们!”
“谢谢大叔!大叔大姨先坐吧。”我俩跟美东爸妈谦让着。
“坐吧,海超,你来的多。别客气,带着这位同学一起坐下。”美东妈妈在厨房喊着。
“还有个海鲜汤,马上好了,都是你们大叔自己到海边自己赶的。”美东妈妈说。
“哎呀,我这个汤厉害了,有飞蛤、蛏子、海蛎子,都是我自己赶的,可鲜了。”美东父亲脸上洋溢着幸福和自豪。
“你们大叔啊,就喜欢赶个海,这两条鱼也是自己赶的。赶紧趁热吃!”美东妈妈招呼着。
(193)-(194)新的高中生活
礼拜一,坐最早的一班五路车去都家镇。
那时候都家镇还是农村。一早,从市里面去农村的还不多,多的是从都家镇往市里边来的,逛商店的,来卖土特产的,来走亲访友的。
然后反之,傍晚,从市里去都家镇的人多得挤不上车,而从都家镇回市里的人也非常少。
所以,我正好是反其道而行之。好像我这半生都是这样,总是跟大多数拧着来的,不知怎么搞的,是哪根线接错了。
车上人不是太多,我坐在最后边那排,靠窗的位置,正好一路看海。
天气很好,天蓝蓝,海蓝蓝,极目望去,海天一色。分不清哪儿是天,分不清哪儿是海。
融合得那么完美,海天一线,证明地球真的是圆的,公交车沿海岸线一路跑着,我心里这样想着。
今天晴空万里,一丝云彩也没有,没给我费事猜棉花糖后面女孩的机会。
尽管没有棉花糖般的云朵,但我的内心还是漂浮起了棉花糖,就怕安静,一静下来,就会很自然地想起了佳慧。
佳慧该收到我的信了吧,按说也应该给我回信了,可能在路上,我这样想着,心里就宽慰了许多。
想象着佳慧收到我信时的样子,想象着佳慧给我用心回每个字时的神情。想象着我收到佳慧回信那刻的喜悦。
六哥如约骑着踏板在终点站等的我,老远就向我,也许是向众人按着喇叭。
响亮的喇叭声,时尚而少见地踏板摩托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
得到了聚焦,六哥目的达到了,得意了,朝我招招手,“快点!海超!”
我赶忙跑过去,也是在众人的注视下。“时间来不及回去骑车了,我送你去吧,反正我中午也没事。下课再过去接你!”六哥开心之余,我也受益。
“谢谢六哥,麻烦你多跑一趟了!”我很开心地坐上了后座,两手把住座位边。
“坐好了啊!走啦!”六哥扭头提醒我,然后一加油门,踏板摩托轰地一声冲出去了。
六哥依旧一路加速。都没戴头盔,一个敢开,一个敢坐。
没多一会,就远远地看到学校了。正是上学时间,陆续有学生背着书包进入校园。
六哥也没大减速,回头喊了句,“把好了!”一个急刹车停到了学校门口。
尖利的刹车声,和摩托车的轰鸣声,吸引了不少正在进入校园的同学。
有几个女同学尖叫起来,向我们这边投来注视的目光。
六哥摇了摇头,爆炸头型更加蓬松,然后用手向后抹了一把,耍帅效果达到了。
我赶紧跳下车,整了整书包,匆忙跟六哥打了招呼,赶紧低头往学校走去。
身后传来六哥的喊声,“我中午在门口等你!”
我回头招了招手,示意听到了。六哥一加油门,直接猛掉头,轰的一声跑远了。
下了五路车,就直接到学校了,没耽搁时间,所以到校时间还算挺早的。
教室里没几个同学,其中就有两个女同学是刚才在门口尖叫的,我因为刚转学过来一个星期,都还不太熟。
看到是刚才门口尖叫那俩女同学,居然是一个班的,搞得我很尴尬。
那两个女同学也是相视偷笑起来,这引得我又特意看了一眼。
其中一个女同学长得有些像外国人,或者说新疆女孩,鸭蛋脸庞、高鼻梁、大眼睛、深深的眼窝。
头发梳向脑后,扎了一个发髻,有点超乎我们这个年龄的发型。
穿着一件紧身的皮夹克,看样也是今冬很流行的,我在市里马路上已经看到好几个女孩穿着了。
喇叭牛仔裤,隔着课桌,看不到脚,不知是不是长马靴。
那个女孩注意到我在看她了,感觉有些不自然了,用手不停地正理着发丝,左顾右盼,但就是不再看向我这边。
我也放弃了眼神聚焦,我不该把女孩看成这样,低下头开始整理书包,拿出今天上课用的课本和笔记本。
整理中,隐约感觉有道热情地目光洒向我,我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那个女孩的方向,正好跟她的目光对视。
她慌乱地移开,我也有些不知所措,赶紧转向黑板。
于是,她成了我在二十六中最先有印象的女同学。这时,郑伟跟两个男同学有说有笑地走进教室。
听话题,基本还是军事和法律案例,这是郑伟最感兴趣。也是谈论最多的话题。
“早啊,海超,你早来了。”郑伟看到了我,老远笑着跟我打招呼。
我也笑着很热情地向他挥手,毕竟一天多没见的同桌,又很投脾气。
“礼拜天回家了?”郑伟放下书包就开始了跟我的交流。
“对啊,早上刚回来的。”我微笑着看着他。
“你那么远从市里都来得这么早。”郑伟感叹到,像是在自我检讨。
“我坐五路车过来的,车上人不多,靠站时间短,这边一下车,我表哥骑摩托给我直接送过来的,没耽误时间。”我简单说明着情况。
“礼拜天去哪玩了?刚回来,肯定很多朋友要联系吧?”郑伟一边从书包往外收拾着上课用的书本,一边不经意地问着。
“嗯,有几个好哥们一年没见了,去了正好帮着一个好哥们家买煤。”
“你那哥们肯定很感动吧?刚回来就去帮他家买煤。”郑伟随口问着。
“我跟他很多年的同学了,而且是拜把子兄弟,关系没的说。”我小声回到。
“你们怎么拜的兄弟?磕头吗?”郑伟很好奇。
“对啊,磕头的,在海边,以烟为香,不光一起磕头结拜。而且还在手腕上烫了烟头。”我小声解释着。
“啊?自己烫自己?不傻啊?”郑伟小声惊到。
“嗯,表示各自对结拜的兄弟的义气啊,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我跟郑伟背着那会儿结拜的台词。
“你感觉结拜后怎么样?你们真能做到吗?”郑伟很认真地问我。
郑伟就是这样一个人,很认真,很较真的,不管什么问题,都喜欢究其原因。
郑伟还真把我问住了。跟美东我相信可以做到的,因为也已经做出了。
没有我那天奋力推开美东,美东的头就开花了。老四也不错,当场也抽出家伙冲上去了。
想到这,我肯定地说:“肯定会的!”
郑伟不以为然地看了我一眼,“你确定?现在可能会,咱们都小,比较冲动。以后就很难讲了。”
“也许,可能吧……”我没有再跟郑伟争执这个问题,让岁月去证明吧。
正好老师也进来了,我们就停止了这个话题,不过郑伟的话却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子里。
(194)
中午,六哥如约在学校门口等的我。我还没出校门,六哥就看到我了,老远就冲我招手。
一边招手,一边把手里的烟扔到地下,握住车把,准备加油了。
“六哥,早来了?”我笑着跟六哥打了招呼。
“上来吧,海超,也就刚到一会。”
我坐上踏板摩托的后座,把好了,“六哥,慢点,别开太快了。”
“怎么?害怕了?”六哥笑着说。
“我俩都没戴头盔,我想想不该开那么快。”我忽然看到了从学校走出来的那位同班女同学,下意识的说了句。
“好,我轻点加油,慢点开。”六哥也从善如流。
“坐好了!走了啊。”六哥真的没有一轰油门就窜出去,很平缓地起步了。
我看到那个女同学也看到了我,远远地注视着我。
我扭头看着她,六哥油门却习惯性地越加越大,一会就看不见她了。
午饭后,我自己骑着车子溜溜哒哒,一路看着光景,往学校骑去。
说来也巧,在走廊又看到那个女孩,我们走了个照面,她看到是我,有些慌乱,赶紧往墙边躲。
墙在她的左手,右边是走廊围挡,我的右手是墙壁,我也下意识地往右让。
这样我们就躲让到了同一边。然后又都赶紧往另一边让,如此三番两次,搞得我俩都很尴尬,也都笑了。
“你怎么搞的呀?”她先开口了。
“是你先躲错方向的啊。”我笑着说。
“你叫龙海超?”她问到。
“对啊,你怎么知道的?”我心里想我刚来也没几天。
“你刚转学过来那天,班主任介绍的呀。”她捂着嘴笑着说。
“哦,对。”我想起来了,是那天班主任初老师跟全班同学介绍过。
“我能问下你叫什么名字吗?”我尝试着问她。
“陈倩倩,很高兴认识。”那女孩很大方地自我介绍。
“哦,倩倩”我复述着,“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就为走廊上聊了起来。
“用摩托车接你的是谁啊?开得太猛了,好害怕。”陈倩倩问我。
“哦,那是我六哥,我大姨家的。对啊,是太快了,也都没戴头盔。”我附和着。
“别开那么快了,太危险了。而且在学校门口喇叭按得那么响,你不怕老师找你啊?”
“哦,是。下午我自己骑自行车来的。”
“陈倩倩!”走廊尽头有女孩挥着手叫着她。
“哦,来了。”她转头看了眼,招了招手,又回头跟我说,“有同学叫我,咱们再找时间聊吧。”
“好的。”我笑着点点头。
看着陈倩倩跑向走廊尽头,我也走进了教室。
教室还没几个同学,我坐在座位上闲来无事,就找出一个笔记本,翻开,拿着钢笔开始练字,练习连笔写自己的名字。
写着写着,一下子想起了曹柯,想起他上课趴在课桌上练字的情景。
想起他写的,中国人民解放军。隽秀的字体跟他的身材和长相有些出入。
老黑怎么样了?他也实现了他的理想,当兵进了部队。还好吧?
我算了算,应该快半个多月了,现在应该已经在部队新兵连训练了。
想给他也写封信,但没有地址。怎么能联系上老黑呢?我在想着。
“想啥呢?这么用心。”郑伟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
“哦,郑伟,你来了?”我抬头跟他打了招呼,“想起在河东高中时的同桌,他去当兵了。”
“哦,今年去的吗?”郑伟对军事,部队,法律方面的话题都特别感兴趣。
“对啊,我想给他写封信,因为走的急,也没问他部队地址。”
“去哪里当兵了?”郑伟接着感兴趣地问。
“听他说是去北京。”
“什么兵种?”
“说是空军。”我回忆起老黑那次来学校很自豪地说是保卫首都。
“在北京当兵,太好了。首都啊!”郑伟赞叹到。
“嗯,我也很为他开心。”我一边回忆着跟老黑在一起的日子,一边随意回答着郑伟。
“对了,海超,你去过北京没有?我爸说,明年暑假带我去北京看他的老战友。”郑伟很高兴地跟我吐露着他的计划。
“去过,初中毕业那年,跟我那个把兄弟还有另一个哥们儿一起去的。”
“啊,初中毕业就去了,太好了,北京一定很大吧?**广场很雄伟壮观。”
“是,我们转了一个星期,都累坏了。最后那天是去长城,都没有心气去了。”我回忆着。
“不到长城非好汉!太可惜了。”郑伟遗憾地说。
“下次去的时候再去吧,我们那会就说,可能我们还都不是好汉,所以这次去不了了。”我说。
“哈哈,你们真这么说的啊,你们几个还真的挺有意思。”郑伟大笑着说。
“对啊,最初开始玩那天,我哥们儿的表姐就说了,一定要悠着点,留点体力和精力,不然最后肯定是没有心气再玩了,北京太大了。”
“嗯,看样表姐是有经验的。”郑伟点着头分析着。
“对啊,我哥们的四表姐是总政的,经常接待外地的同学和战友。”我随口介绍着。
“这么厉害?总政啊,大首长。”郑伟小声惊叫着。
“四表姐不是什么首长,他父亲,也就是我哥们的大姨父是个大首长,但我不知道他是什么首长。”我听到郑伟惊讶又跟他详细说着。
“嗯,对啊,他父亲也是部队的,按岁数算应该是建国前的老干部。”郑伟分析着。
“应该是,表姐家住在军博附近,独立的小楼,应该是个大首长。”我跟郑伟说。
“在北京,能住小楼的肯定是个大首长!”郑伟很肯定地说。
(195)-(196)城市户口的喜悦
六哥要买房子了,倒腾电视机赚了一大笔。我第一次听说还有买房子的。
家里的房子是父亲单位分配的,其他同学家里的房子也基本都是父亲单位,个别是母亲单位分配的。
后来房改,也是交了象征性的很少的钱就把一整套房子归到个人名下了。
没听说过房子也可以买卖,六哥居然可以有那么多钱可以买房子了。
六哥想买的是在礁石屯,我坐五路车在海边可以路过的,离市里比大姨家近一半的距离。
最重要的是六哥说,明年,礁石屯可能就会划入市区了,就是说可以转为非农业户口了。
来六哥的话,买了房子,明年他也是城里人了。城市非农业户口,也可以吃商品粮了。
说到这时,六哥脸上一脸的向往和自豪。六哥一直耿耿于怀的一件事就是他常挂在嘴上的。
“再有钱有什么用?还不是农村人?什么时候能转成非农业户口就好了,也能变成城里人。”
六哥的房子花了十万块钱,听刘哥说120平米,是三楼,最好的楼层。礁石屯明年就划入市区了。
听刘哥说,他还要花点钱好好装修一下,不懂要装修成啥样。
我家就是用绿色油漆刷了墙围子,然后都是白色涂料。这已经进步了,记得在老院住时,都是用石灰刷家。
对了,要说家里的装修,算是有一样,我初中毕业那年暑假,除了去了趟北京,还做了件大事。
暑假去一家沙发厂打工,赚了二百块钱。给家里买了一卷地板革,铺在妈妈的房间兼客厅里。
那时候是很时髦的,铺在地面很漂亮,跟铺了大理石一样。
有客人来家里,看到地板革会问起来,妈妈会很自豪地说,这是海超勤工俭学,买的。
客人就会很感叹地说,哎呀,孩子这么小,就出去干活赚钱了。真是懂事啊。
六哥很开心,今天下午去交的款,办的手续。最近就可以去派出所移户口了。
晚饭,大姨特意加了两个菜,说,“给你六哥庆祝庆祝,这一下午,美得就不行了。”
“妈,以后我就是城里人了,你到我那房子就算进城了。”六哥笑着逗大姨,多大的人了,在妈妈面前还是不自觉地表现出孩子气。
“嗯,我进城还是只去你烟海大姨那儿,对我来讲,除了海超家,哪儿都不算进城。”大姨一边往炕桌上端菜,一边念叨着。
“咱家家口多,你们几个小的时候,你烟海大姨没少帮咱,咱好了可不能忘了。”大姨交代六哥。
“放心吧,妈。我跟海超就跟亲弟兄一样,是吧?海超?”六哥说着朝我挤挤眼。
“嗯,对,六哥对我没得说,很照顾。”我赶紧说了句。
“这就对了,小六,做人不能忘本啊。”坐在炕里边的大姨父一直没说话,这时很严肃地说了句。
“好的爸,放心吧。”六哥大声朝大姨父喊着。
大姨父耳朵多少有点背了。
六哥看大姨把菜都端上来了,回自己屋拿了几罐青岛啤酒。
“来!海超,陪六哥喝两罐。”
“小六,海超明天还上学。你别老拉着他喝酒!”大姨大声呵斥着六哥。
“哎呀,啤酒啊,妈,没有度数,你不知道,海超比我能喝多了。”六哥委屈地说。
“六哥,我哪能喝过你,我不能喝。”我赶紧解释,以防大姨跟妈妈汇报。
“对,你是好孩子,海超。”大姨用手指点着六哥的额头说,“可别学你六哥喝酒!”
“看你说的,妈,我成坏蛋了。”六哥委屈地皱着眉,撇着嘴。
“你也是好孩子,少喝点酒,少抽点烟,就是好孩子。”大姨笑着说。
“喝一罐吧,海超。不然我自己喝一点意思也没有。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我也快成城市户口了,市里人了。”六哥憋不住的开心。
六哥放在我桌前一罐,我没再推让,偷偷看了看大姨,大姨也没再反对,那就算默认同意了吧。
六哥“砰”的一声打开了一罐啤酒,又递给我,我半推半就地接了过来。
“就是,男子汉了!喝一罐!”六哥看我接过来了,也开心地给我打气。
“六哥,看你这么开心,能不能也带我一起做生意?”我在饭桌上脱口而出。
“做什么生意?读书还没读完,就想着赚钱!”果然,大姨闻言不愿意了,马上开始责备我。
其实,说完这话,我也后悔了。应该单独跟六哥说的。
六哥瞅了我一眼,点了点头。意思是,看吧?让你再说!
我开始低头吃饭,不再提这事了。
“小六,你也记得,不准带着海超不学习,去做什么生意。”大姨也勒令六哥。
“好的好的,妈,没带他做生意。”六哥无奈地点着头。
“看吧,好好学习!知道了吧?”六哥转头看着我,幸灾乐祸的样子。
我看了六哥一眼,没再接话,心里却是一百个不情愿。
“来,喝杯!”六哥拿着啤酒罐来跟我碰杯。
我摇摇头,表示已无心喝酒。
六哥见状,附我耳边说,“赶紧的,喝一罐。一会回咱自己的屋,我有好事跟你说。”
说完,六哥朝我挤挤眼,用手指竖在嘴边,右手拿着啤酒罐又朝我举了举。
我一听,来了精神,感觉眼里也开始放光了,看着六哥的样子,不像是在哄我玩。
于是,我一把拿起眼前的啤酒罐,跟六哥碰了一下,“祝贺六哥成为地主,自己有房子了。”
“谢谢,谢谢海超。”六哥碰完高兴地喝了一大口。
“什么地主?难听!我当初当兵就是为了打地主,为穷苦百姓谋福利,让百姓翻身。怎么又出来地主了?”
坐在炕里头的大姨父不愿意听了。
“哎呀,爸,你不懂,现在跟你那会儿不一样了。国家有政策。鼓励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然后好带动老百姓一起富裕。”六哥赶紧跟大姨父解释。
“哦,是国家的政策?那还是听党的,听国家的。”大姨父听说是国家的政策就满意了,不再反对了。
“小六,挺争气的,自己挣了一套房。老头子,你放心吧。”大姨也在宽慰大姨父,消除他的疑惑。
(196)
我只喝了一罐啤酒,饭后回到六哥的房间。六哥自己喝了三罐,喝得小脸红扑扑的。
我看六哥也进来了,赶紧拽着六哥问,“六哥?啥好事要跟我说?”
六哥扭头看了看大姨那边屋,看看没注意这边,就把门虚掩上。
然后不慌不忙地拉过写字台瞎编的钢管椅子坐下。
我想下一步,六哥就该掏烟了,我看到写字台烟缸旁边有个一次性打火机,赶紧抓起来,准备给六哥点烟。
把六哥看笑了,“哎呀海超,以后肯定能有出息,这么长眼神。”
我有点着急了,“快点啊六哥,赶紧点上,赶紧说。”
“好好好”六哥掏出烟,抽出一只,叼在嘴上,俯身过来。
我帮六哥点着了烟,六哥往椅子背上一靠,吐出一口烟雾。
“六哥,咱能不能不这么沉着?”我催着六哥。
“嗯,我是这样想的,还是那个态度,你刚才也看见了,你大姨的意思,不愿意啊。”六哥又抽了口烟,说到。
“六哥?就跟我说这好事?”我有些生气了,低头不再看六哥了。
“看你,就是年轻,我还没说完呢。”六哥看我不愿意了,赶紧加了句。
“说吧,还有啥说的?”我已经不再抱什么听到好消息的希望了,抬起头来,淡淡地说。
“海超,你现在还在读书,确实没法做什么生意,我跟大姨没法交代,你看我妈也不愿意。”六哥又说。
“唉……”我一听又是这一套,马上又低下了头,失去了听下去的兴趣。
“不过……”六哥又说了句。
我一听有转折,赶紧又抬起头来,“不过什么?六哥?”
“看你着急的,不过你什么时候不念书了,下学了,我肯定会帮你,会教教你,带带你。”六哥抽了口烟,笑着吐了出来。
“真的?六哥,这还差不多,我就等着这句话呢。”我也露出了笑脸。
“真的,在家我最小,没有弟弟,海超你就是我的亲弟弟。我肯定会帮你的!”六哥又肯定地说。
“六哥,太棒了!快点,还有没有啤酒?再来一罐。”我小声嚷着。
“你等会,我出去看看,拿两个菜进来下酒。”六哥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悄声走了出去。
不一会,六哥手里拿着一罐午餐肉罐头,还有一个小碟进来。
等六哥把碟子放到写字台上,我才发现是一小碟海米。
六哥一边用午餐肉罐头自带的起子开铁皮罐子,一边跟我介绍着海米。
“这个海米叫金钩海米,我长岛的朋友前些日子过来玩时,给我的。”六哥说着捏了两颗丢进嘴里,然后把碟子推向我。
我也用手捏了几个丢进嘴里,嚼了嚼,“嗯,好吃!这个海米好吃!”
“对吧?大小合适,鲜嫩可口,正儿八经的下酒好菜。”
“嗯,好吃,一点也不腥。”我又捏了几个。
“别光吃啊,喝两罐吧,我也没喝足。”六哥从大立柜旁边的啤酒箱子里又抓出几罐啤酒。
“喝两罐,开心。不过你一定要记着今晚说的话啊,六哥。”我满脸带笑,心情也感觉爽快多了。
“放心吧兄弟,六哥不会忘。肯定会帮你!”六哥拍了拍我肩膀。
“好的,六哥,敬你一杯!”我打开一罐举向六哥。
“嘘……小点声。别让你大姨听见,又得唠叨。”六哥悄声说。
“嗯嗯”我赶紧点了点头,不在说话。
“六哥,你说我要开始做生意,做点啥好呢?”我开始探探六哥的口风,看他有什么好建议。
“嗯”六哥喝了口啤酒说,“你现在还小,不可能一开始我就带你去广州深圳。”
“哦”我有些失望地应着。
“你自己可以先做点小的,从小打小闹开始。”六哥小声跟我说。
“什么算小打小闹呢?”我还是不太明白。
“你像……”六哥又抽了支烟出来,叼在嘴上,又马上拿在手中,“你像这个烟吧,这万宝路就可以。”
“我还是不太懂,你详细说说,六哥。”
“现在抽外烟的很多,但不好买,只有友谊商店和华侨商店有卖的,还要外汇券和华侨券。”六哥点上烟说。
“嗯嗯,对。我一个哥们就抽万宝路,他姐姐在华伦饭店,能搞到。”我想起美东抽万宝路。
“对啊,万宝路在商店外汇券三十多一条,在外面卖十块钱一盒,最便宜也要八块钱吧,多大的利润空间?”六哥分析到。
“对对,是卖得挺贵的。”我点点头。
“还有良友,在友谊商店卖26块钱外汇券一条,外面卖最少六块一盒,就算有外汇券还不随便卖。”六哥吐着烟圈继续分析给我听。
“为啥外汇券也不随便卖呢?”我不解地问。
“因为最近济南出了一种将军烟,外汇券卖35,但没人买。”六哥笑着摇摇头说。
“友谊商店就卖一条良友必须带一条将军,将军还比良友卖的贵!不买将军,就不卖给你良友。这都啥事啊?”六哥不满地跟我说着里面的门道。
“哦,还可以这样的。”我点着头。
“所以好些人没办法。买良友带的将军就平价人民币卖了,但良友赚钱。”
“哦,懂了。但哪里有外汇券呢?”我好奇地打听六哥。
“黑市有卖的,烟墩山下邮局,拿着一本一本集邮册那些人都倒外汇券,再就是像那些高级饭店,宾馆都能收到。”看来六哥很门清。
“我前几天回来,还去过。看了几本邮册,怎么也没人问我要不要外汇券?”我疑惑问六哥。
六哥笑了,“你个小屁孩,人家一看就是穷学生,问你干嘛?”
我一想也是,“六哥,这太复杂了,我也没本钱,也不懂行情。”
“你看吧,教你做点事,你就开始先找困难,所以说,生意不是那么好做的。你以为满大街捡钱啊?哪有那么容易。”六哥摇摇头说。
“唉……”说得我也不好意思了,连声叹气。
“你先琢磨琢磨,生意就是这样,人无我有,人有我好,人贵我廉。”六哥跟我背着口诀。
“好的,六哥,我再想想。”
“不然,以后你开始做的时候,这样,反正我也要抽烟。我介绍个倒腾烟的朋友给你认识。以后我就买你的,而且先给你烟钱。”六哥给我出了个主意。
我当时还没反应过来,后来想了想,六哥这样等于给了我做生意的本钱,又给了我销售的渠道,真是在帮我。
(197)-(198)难忘佳慧
再次在走廊相遇陈倩倩时,我们已经像朋友一样互相微笑,点头致意了。
人多时,点头微笑而过,人少时就会停下脚步,互相聊上几句。因为聊得投机,慢慢熟悉起来,并成为朋友。
陈倩倩原来也在市里读书,原来在十七中,后来也是转学来的二十六中。
因为他父亲在烟海大学附近开了个建材商店,母亲在商店负责招呼客人,收款。
父亲要经常出去联系业务。回市区的家不方便,所以一起在烟海大学附近租房子住的。
陈倩倩说,他父亲生意很好,主要批发石棉瓦,兼做其它建材,装饰材料。
因为烟大的成立,带动了周边的经济,盖了好多临时建筑,作为商业网点,石棉瓦是最经济实用的。
这样,我就释然了,怪不得陈倩倩说话口音跟我差不多,没有都家镇这边的口音。
陈倩倩也是骑自行车上下学,烟大离我们学校很近,大概也就三公里。
不过跟我回大姨家的方向不一致,我是往南走,陈倩倩是出了校门往东走。
跟陈倩倩成为朋友后,我无意识地就会多走了一段路,陪她往东骑行一段,她快到家了,然后下一条路我再往南,然后转回大姨家。
跟陈倩倩是纯粹的朋友关系,并没有男女朋友方面的倾向,她也没有,我更没有,因为心里还一直惦念的佳慧。
陈倩倩长相也是很漂亮那种,高高的鼻梁,深深的眼窝,眼神很吸引人。也喜欢穿紧身牛仔裤,许多时候是穿着小喇叭裤,小皮靴。
同学们都称呼她为“新疆女孩”,有些接触过社会的男同学也经常会挑逗她,喊她“小洋妞”。
陈倩倩与佳慧有些共同之处,个头,模样都很出众。但佳慧更高冷一些,倩倩会比较开朗,跟很多同学都能说上来话。
陈倩倩更外向一些。不像佳慧,女同学差不多只能团支书王丽是朋友,男同学除了我就是班长。对其他同学基本不太说话,敬而远之。
不过,因为我经常会跟倩倩骑行一段,就像送她回家一样。很多眼馋她的男同学就开始传我跟倩倩在谈恋爱,考虑对象。
另外,因为我送她,学校外面有些等在门口堵她的社会小子,也对我有了敌意。
倩倩心里清楚,也很感谢我,有时会露出一点谢意和好感。
因为我的存在,她少了很多麻烦,很多骚扰。
对于学校门口那些小社会,我倒不在乎。因为我本身在学校长得也算强壮,对打架也不陌生。
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六哥。六哥在都家镇一带还是很有名气的,认识的朋友和社会上的人也多。
六哥做生意早,现在在同龄人里边也算有些钱了,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大姐夫是派出所所长。所以这一带的社会人都会非常给六哥面子。
有了这些原因,我自己也很有底气,根本瞧不起门口那些社会小喽啰。
对了,去了二十六中一个星期,我也搞了一顶铁路大檐帽,也把帽沿折得尖尖的。
戴在头上,那时就是社会好汉的符号和标志。门口那些都还没有铁路大檐帽。
这就等于告诉门口那帮社会小子,“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麻烦更少一些。
当然每天出校门时,还会有些社会小子故意对着倩倩吹口哨,喊着些挑逗的话。
但几乎没产生过冲突,我们装作听不见,跟倩倩骑车走了,他们也没胆追上来继续骚扰。
陈倩倩家在市区的房子还有,有时礼拜天也会一个人回去。他爸妈是没空陪她一起回市里的家,因为礼拜天是生意最好的时候。
又一个礼拜六,跟陈倩倩约好了一起坐五路车回市区,她家住在工人文化宫附近,就是在海防寨市场再往西一点。
需要在五路车终点站虹桥路再倒乘一路车。其实我也可以倒乘一路车,但只坐一站就到家了。
我们是在周一见面时就约好礼拜六一起回市区。因为我说了句跟美东约好了周末去海边的“海浪花舞厅”玩。
陈倩倩一听很感兴趣,偷偷告诉我,其实她也很喜欢跳舞,就是没人陪她去,一个人又不敢去。
现在,正好有了我。陈倩倩对我是百分百的放心和安心,她自己说,跟我在一起,底气十足,啥也不害怕。
六哥有个朋友在都家镇公交终点站旁边开店。是个电器商店,卖电视、冰箱、洗衣机之类。后边有个小院。
六哥跟他说好了,以后我每次周末回家,就把自行车放他朋友那里。
六哥说,他有事忙起来,不能每次都骑踏板摩托来接我。说实话,我也不想六哥来接我,坐着踏板摩托,开那么快,心里还是很忐忑的。
礼拜六,一放学。我就跟陈倩倩一起往南骑行了,准备骑到镇街的公交终点站,把自行车临时存放在六哥朋友的电器商店里。
“陈倩倩,你爸妈今天不陪你一起回去?”我一边骑行,一边没事很他聊着天。
“对呀,不是跟你说过了,他们礼拜天是最忙的时候。店里离不开。”陈倩倩不是很在意地说。
“那你晚上一个人在家不害怕啊?”我不由自主地问。
“害怕呀,你来陪我?我就不害怕了。”没想到陈倩倩突然这么来了句。
“我,我晚上从来没不回家过,我爸妈肯定不让啊。”我让她一句话问懵了,匆忙间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看把你吓得,我没事,习惯了。再说一回家,我就把门窗全关好,剪子放在枕头边上。谁叫门也不开了。”陈倩倩一口气说了一大堆。
“哦哦,对。应该小心点,这样安全。”我连连点头。
“你家住几楼?”我好奇地问。
“我家住在五楼,最顶层,安静也安全,坏人不敢爬这么高。”陈倩倩转头顽皮地说。
“对,对。”我也笑着回应她。
说话间,到了六哥朋友的电器商店。“到了,佳慧,咱把车子停这里吧。我跟你说过的,我六哥的朋友。”
我跟陈倩倩说着,先下了车,停在商店门口。
“哎,海超?你刚才叫我什么?”陈倩倩坏笑着把车子停在我的去路上问。
“叫什么?陈倩倩啊。”我还没意识到刚才叫错了。
“佳~慧~是谁呀?你刚才叫我佳慧。”陈倩倩摇头晃脑地笑着问我。
“没有吧?我怎么会叫你佳慧?”我这才意识到我刚才可能说顺口了,叫错了。
“那我怎么知道有个叫佳慧的女孩?快从实招来!”陈倩倩笑着推了我肩头一下。
“哎呀,没有的事,我先进去跟我就和朋友说一声,你等我会啊。”我赶紧找理由进了商店,暂时避开这一话题。
(198)
“把车子推进来吧,陈,陈倩倩。”我跟六哥朋友说好了,出来喊陈倩倩,这次刻意注意,不要再叫错了。
“哼!怎么不叫佳慧了?”陈倩倩嗔怪到。
“来,我帮你推吧。”我赶紧过去接过陈倩倩的小坤车,先帮她把车子推了进去。
等我再次把自己的车子推进去,跟六哥朋友打了招呼出来后,却找不到陈倩倩了。
“陈倩倩!陈倩倩!”我向两边张望着,大声喊着。
我正张望着,突然我的眼睛被人从后边用手蒙上了,我下意识地刚要用胳膊肘后击,忽然感觉不对。
蒙着我眼睛的手如柔荑,像佳慧一样温润纤纤,软软的,柔柔的。
我伸出手来,握住蒙在我眼睛上的手,那手却飞快地抽开了。
耳边传来“咯咯”的小笑声,我回头一看,陈倩倩红着脸在站着看我。
“没猜出来吧?还是猜的是佳慧?”女孩子的心思真是很难琢磨。
明明以前,陈倩倩不太在乎我的。也从没有关注我,问过我女朋友之类的问题。
我也是拿她当好朋友相处,感觉在一起很轻松惬意,很舒服的感觉。
但自从刚才我错叫了她佳慧后,她就开始不依不饶的,一路上开始追问佳慧的事。
本来是不在乎的啊?我开始纳闷了,还是太不懂女孩儿了。
傍晚往市里走的车人不多,我和陈倩倩去的又比较早。所以上车后可以从容地挑选位置。
陈倩倩选了一个最后边靠窗的位置,我也跟着坐在她身边的位置。
陈倩倩扭头看了我一眼,“哼”了一声,把头狠狠地扭向窗外。
“轻点转,别把脖子扭断了。”我好心提醒着。
“你坏死了!”她笑着来捶打我。
“有人上车了!”我小声提醒她。
“我不管!赶紧跟我说佳慧是谁?!”陈倩倩还是不依不饶。
“唉,不就是叫错了吗,你至于这样啊。下次不叫错不就行了。”我傻乎乎地解释着。
“哼!承认了吧?还是有个叫佳慧的,你还说没有的事。”陈倩倩显得好像更加生气了。
上车的人越来越多,差不多应该到开车的时间了,司机从终点站旁的休息室出来,拉开司机门,上了车。
回头往后看了眼,“把好了啊,开车了。”然后按下开关,把前后门关上。
车启动了,跑起来,坐在最后面很颠屁股,以前的公交车都是比较破旧的了。
颠的我两个嘴唇不停地碰合,感觉到麻麻痒痒的。我用手揉了一下嘴,又伸头看了看仍在看向窗外的陈倩倩。
“哎,哎?还生气呢?不就叫错你名字吗?对不起,下次注意。”我轻声跟陈倩倩说着。
“那你得跟我讲讲佳慧是谁,我就不生气了。”陈倩倩把头转了过来,又一脸坏笑地看着我。
“好吧,我小声告诉你。”我向陈倩倩招了招手,示意贴着她耳边说。
她把身子向我靠过来,头侧向我,耳朵贴近我的嘴。
我感到香气扑鼻,像是第一次跟佳慧接近的时候,第一次闻到佳慧发香的气候,不禁又想起了佳慧。
我把嘴也尽量贴近陈倩倩的耳边,“陈倩倩……”
还没等我说完,陈倩倩转头看了我一眼,“叫我什么?”
“陈倩倩啊,这次没叫错啊。”我冤枉地差点大声叫出来,但还是压低声音,轻声跟陈倩倩解释着。
“看你那傻样!”陈倩倩却捂着嘴笑了起来。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然后愣愣地等着她笑完。
陈倩倩捂着嘴笑了一大阵子,停了下来,向我招了招手。示意我把耳朵贴过去。
我照做了,她竟然揪着我的耳朵说:“以后不准叫我全名了!”
我一愣,“为啥?那叫你什么?”
“叫我倩倩吧~”这次倩倩很温柔,轻声对我耳边说着,一缕清香袭来。
“哦,好的。”我点了点头,“知道了,不过在学校有时还是叫你名字吧。”我不解风情地说着。
倩倩瞅了我一眼,不再说话。
等了一会,见我也没说话,她又沉不住气了,“快说呀,你还没跟我说佳慧是谁呢。”
“哦,佳慧是我在河东高中时的同学。”我眼望着窗外涌着波浪的大海。
“她长得漂亮吗?”倩倩好奇地问。
“嗯,很漂亮,高高的个子,长发飘飘,”我好像看到了佳慧穿着紧身牛仔裤,笑着,跳着跑向我。
“你很喜欢她是吗?”倩倩追问着。
“是的,我们在一起度过了许多快乐的日子……”我喃喃地说道。
“她也很喜欢你吗?”倩倩紧跟又问。
“嗯,我回烟海时,她是哭着跑开的……”我看着倩倩的眼睛说。
“你具体说一下呀,她啥样?对你好不好?”倩倩继续追问着。
“佳慧对我很好,我们畅想着以后能在一起,没想到这么快分开。”说着,我低下了头。
“你难过了吗?很想她是吗?”倩倩轻轻晃着我的胳膊,小声问我。
“对啊,每天都在想着她,惦记着她。不知她晚上回家安不安全,有没有人送。不知她每天过得开不开心。”我一口气说了好多。
“她已经钻进你的心里去了。”倩倩看着我说。
“你俩怎么开始的?”倩倩又问。
“偶然一次机会,我送她回家,本来以前都是班长或者别的男同学送她。”我回忆起第一次送佳慧。
“那么多男同学送她,她都没动心,就你,坏死了!一次就让人家动心了。”倩倩突然又拧了我胳膊一下。
“哎呦……”疼得我有些呲牙咧嘴。
(199)-(200)骑行在冬夜
倩倩一路追问着我和佳慧的事,我尽管感到很意外,不想说,但还是让她追问得受不了,尽量跟她说了一些我和佳慧的事情。
倩倩从开始的有些恼怒,到渐渐地理解了我和佳慧的那段美好的日子,甚至听到最后我们分别的时候,竟然也开始掏出手绢揉眼睛,开始抹泪。
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车上也看不清了。我看不到她梨花带雨的样子。认识以来看到的倩倩都是开朗活泼的。
快到终点站了,倩倩半天没说话了。忽然拉了拉我衣袖,我转头看她,隐约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海超,天黑了,你们定的几点去海浪花舞厅?你能不能先送我回家?我自己有些害怕。”
“这,”我抬腕仔细看了下“上海牌”,已经六点半了,上个星期跟美东约的八点。
“我们约的是八点,你还想去吗?想去我回家骑了车子再来接你。”
倩倩犹豫了会,肯定地点点头,小声说,“我想跟你去。”
“那好吧,我先送你回家把书包放下。家里没人,你怎么吃饭啊?”
“没事,我们楼下有个馄饨铺,做得可好吃了,鸡丝蛋皮紫菜汤,有几个礼拜没吃了,我都馋了。”倩倩又恢复可她常有的开朗活泼。
“你送我回去再回来,差不多也要一个小时,再骑车过来接我,太累了,太麻烦。”倩倩自己自言自语。
“没事,反正我是男的,回家稍晚点,家里不会那么担心,我送你回去。”我跟倩倩说。
“不用了海超,知道你在乎我,就行了。你家不是住在红旗电影院对面吗?”倩倩问我。
“对啊,从虹桥路坐车就一站路。”
“那行,你陪我坐一站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倩倩又改变主意了。
“那~,那我怎么接你啊?不知道你住哪里。”
“这好办呀,你几点能过来?我在工人文化宫的公交站点等你,路南边那个。”
“好!这样我可以早一点去美东家。”我算计着,“七点半之前就能去美东家,二十分钟就到你那里了。七点五十!”
“行,我就在公交站亭等你。”倩倩感觉比刚才开心了很多。
五路车到虹桥路站了,下了车我借着路边的灯光看了下表,正好六点半。
一路车是城市主线路,车很多,我们刚下车,就开进来一辆大通道一路车。
“咱们上车吧,来的真巧,不用等。”倩倩高兴地拉着我向一路车跑去。
一上车,我跟售票员说,“一张五分的,一张一毛的。”然后掏出一毛五分钱纸票递给售票员。
售票员从票夹上的一排票里找出五分和一毛钱的票,用圆珠笔熟练地划了一下,各撕了一张,递给我。
终点站,也还有座位,我指着一个空座说,“倩倩,你去那个座坐下吧,我站一站就到了。”
“你陪我一起过去。”倩倩拉着我一起走到空座位。
刚想坐下,上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老奶奶,你坐吧。”倩倩赶紧走过去两步,把老太太搀过来,坐在空座上。
“谢谢你,姑娘。长得又漂亮,心眼又好。”老太太坐下后,对倩倩赞不绝口。
周围的乘客也纷纷点头称赞着。
说得倩倩不好意思了,拉着我往后门走去,刚走到后车门。
就听到售票员喊道:“红旗电影院到了,有到市府街,一马路的乘客,在此下车。”
“我到了,别忘了,到点我去接你,小心点啊。”我跟倩倩交代完,车就停了。
“好的,一会见!”倩倩朝车下的我挥了挥手。车关上门,开动了。
我看着车开远了,回头往家小跑而去。
一口气跑上了五楼,正在喘着气找钥匙,门开了,是小溪。
“你早回来了,小溪?”
“嗯,有人追你吗哥?”小溪着急地向外探着头看。
“没,没有啊。”我喘着气回答。
“没有,你跑成这样,在屋里就听见你的大喘气了。”妈妈也从厨房里走出来埋怨着。
“妈,你也回来了。这不一个星期没回来,赶紧往家跑嘛。”我进了屋笑着带上门。
我伸头往客厅看了看,没人。
“爸没回来?”我问小溪。
“没有,听妈妈说,爸爸有事。”小溪在自己屋找着什么。
我刚想回屋,小溪叫住了我,“哥,有你的信,回来时看到塞在铁门里边。”
“是吗?快给我看看。”我一听心里顿时激荡起来,回头走进小溪的房间。
小溪拿着一封白色纸信封递给了我。
“谢谢啦!”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哥,谁写给你的?高兴成这样。”小溪在后边追问着。
“同学。”我赶紧掩饰着。
回到房间,打开灯,把门带严实了,倚在门上,把信封拿到眼前。
上面写着:
请寄烟海市灵芝区云龙巷16-9号,龙海超亲启。
落款是:
山东省昌河县河东镇高中
17级2班王自强。
“啊,不是佳慧的信,是班长写的。”我顿时心里开始失落起来,刚才的兴高采烈一扫而光。
我慢慢地走到木头扶手沙发前面,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瘫软下来。
怎么佳慧没给我回信呢?为什么?最近学习太累了?没收到信?还是……?我开始胡思乱想。
“吃饭了,海超。”妈妈在厨房叫我。
“哦,来了!”我起身应着,头还是昏沉沉的,没个头绪,心中没底。
“对了,跟美东约的去舞厅,还要接倩倩。”我想起来还有好多事。
赶紧打开门去了厨房,“妈,我一会要去美东家,上个周末约好的。几个老同学一起聊聊。”
“哦,好吧,一星期没回来,去玩玩吧。美东是老实孩子,别到处跑啊。”妈妈嘱咐着。
“好的,知道了,我吃了饭就走。”我走到饭桌坐下,匆匆吃了几口。
还没等妈妈和小溪过来,我已经吃完了。我走回房间穿上羽绒服,把班长的信塞进内口袋。
“妈,我走了啊。”我拉开房门,走出去。
“早点回来!”身后传来妈妈的嘱咐声。
“好嘞!”我回着话已经到了四口,继续三个台阶一步地跑下去。
到了二楼拐角,我掏出自行车钥匙,开了车锁,拍打了几下车座上的灰尘。
快两个星期没骑了,落了不少尘土。我一手握住车把,一手提着车座下的竖梁柱,很轻松地把自行车提下楼,放到了楼道口。
(200)
骑着车子很小跑的速度差不多,但省力多了,很轻松地到了美东楼下。
小跑着上楼,美东已吃过饭了,正在自己卧室一边听歌,一边梳理着他的爆炸头。
见我去了,把梳子放下,“来了,海超。”
“走吧?美东,还有别人去吗?”我着急着去接倩倩。
“刘超可能过来,上个礼拜说可能过来,刘强说过来,还没到,还有唐晓红和她几个姊妹,直接去舞厅等。”
“哦,那正好,我也有个同学想一起去玩。那我先去接同学,舞厅门口见?”我问美东。
“别啊,最好一起走。你同学在哪等的?怎么还得去接?让他自己去不就行了?”美东毫不在意地说。
“是女的,女同学。自己走害怕,约好的去接她。”
“哦,怪不得,你挺厉害啊,刚转学过去不几天,就有新女朋友了?”美东一脸坏笑地问。
“不是女朋友,就是挺好的那种普通朋友。”我赶紧解释。
“好了,别解释了。那你去接她吧,我看看几点了。”美东看了看手上的电子表。
“七点半了,咱们几点?八点门口集合?”美东问。
“八点够呛能到,她在工人文化宫那里住。”我想了想,“八点十分吧?我快点骑。”
“好!”美东答应了,“你先去接她吧,咱们门口见。大冷天,别让我等的时太长。”
“好嘞!”我答应着,出门又跟美东妈妈打了招呼走了。
一路狂奔,那个年代,冬天的夜晚,行人已经很少了,也没什么车。
我顺着跃进路一直往西,路两边的建筑大都是暗暗的,没有灯光,没有霓虹。路灯也是昏暗的,亮度不够。
有些灯泡还不亮了,灯罩和灯泡都碎了。一看就是被气枪子弹打的。
六哥也有一支,商店里有卖的,子弹是一小盒一小盒的铅弹。
那时很多年轻人都有气枪,没事打个麻雀,但是麻雀是会动的,而且很灵活,成功率比较低。
所以不会动的路灯灯泡甚至窗户玻璃就成了有些不求上进的落后青年的靶子。像六哥那样的根本不屑于打灯泡。
一路看着街边的光景,一路想着心事。如果倩倩是佳慧多好,家也在烟海。我们可以经常见面,甚至也可以如今晚一样去舞厅玩。
佳慧是什么原因没给我回信呢?我决定接着倩倩到了舞厅,跟美东汇合后,找个安静的地方看一看班长的信。
可能会从班长的心中找到答案。想到这里,我脚下蹬得更快了。
过了前边消防队路口,再往西不远就是工人文化宫了,路口往北不远就是海防寨。
路口的东南角刚建起来一座高楼,真的是高,需要扬着脖子看,据说二十多层,可是我数了几次,都数马虎了,没数清。
据说是目前胶东半岛最高的楼,叫“人民大厦”,看样烟海的高楼时代也快来到了。
工人文化宫到了,我骑着车子,拐进了快车道,看看前后近距离没有车过来。
就猛蹬了几下,穿过马路,到了路南,就看见路边公交站亭,有几个候车的人。
离得远,灯光又暗,看不清楚哪个是倩倩,我慢速骑行过去。
看见倩倩了,她正把手抄在羽绒服兜里,跺着脚朝东张望着。
傍晚分手时,倩倩还是穿着一件小皮衣,晚上换了一件羽绒服。喇叭裤换成了牛仔裤,扎起的发髻散开了,成了披肩长发。
远看,她的身影真的有几分佳慧的样子。
“倩倩!倩倩!”我开始喊着她。
倩倩听到了我的喊声,转过头来。“你怎么从西边过来了?”
“对啊,我去前边调了个头回来的。”我骑到倩倩身边停下,“赶紧上来吧!”
倩倩走下站亭的台子,扶着我的腰,坐到后座上。另一只手搂住了我的腰。
“坐好了?”我问。
“好了!开车吧!”倩倩熟悉而开心地声音。
“走了啊!”我开始骑行,越骑越快。
倩倩不由自主地越搂越紧,“怎么骑这么快呀?慢点,我有些害怕。”
“自行车,有什么害怕的?改天请你坐坐我六哥的踏板摩托,那才叫快!”我一边看着路,一边笑着回头说。
“我才不要坐摩托车呢!像那天门口那样,吓人!”倩倩提起六哥的踏板摩托,还是心有余悸,又想起那天让她惊叫的场景。
“我哥们儿在舞厅门口等的,我也怕他冻得慌,像刚才你那样。你出来等了多久了?”我一边骑着一边跟倩倩说着话。
“没多长时间,五六分钟吧。不过今晚还真挺冷的。冻得我脚疼。”
“坚持一会啊,很快就到了。”说着,我脚下又开始发力,蹬得更快了。
“呀!慢点!我怕~”吓得倩倩抱得我紧紧的,把脸也贴在我的后背上。
“很快就到了,我抄的小路,近!前边快到我家了,我指给你看。”我跟倩倩说着。
我从美东家的胡同口路过,“看!倩倩,前边路南那栋楼就是我们家,中间的单元,五楼。”
“哦,看到了,离红旗电影院真的挺近的,一个礼拜我们来看电影吧?。”倩倩跟我约了下个礼拜
“好啊,我好久也没看过电影了,上次还是看《霹雳舞》。”我欣然同意了。
“前边快到一马路了吧?”倩倩问。
“对啊,快到了。一马路走到头,就是虹桥宾馆,过了虹桥宾馆不远就到了。”
“你冷不冷海超?”感到倩倩的声音又开始温柔起来,而且把脸又紧紧地贴在我的后背上。
我能感觉得出,她柔柔的脸庞,就像她柔柔的声音一样。
“我不冷,我都出汗了。不停地蹬,挺大的运动量呢!”
“别让风吹感冒了。”倩倩很担心的口气。
“不会的,我是钢铁战士!身体杠杠的,不会感冒!”我毫不在乎地说。
“嗯,相信你,你的身体是很强壮!”倩倩又搂紧了我。
(201)-(202)又见炊烟
远远地看到几个人站在海浪花舞厅门口,我不禁又加了把力,感觉汗已经湿透了,骑的距离不短,又一直在用力加速,终于到了。我也有些精疲力尽了。
“海超,还挺快的,我以为还得等一会,天真是冷啊,尤其海边,这小海风吹的。”美东看见了我,下来台阶朝我喊着。
我把车子刹住,感觉倩倩下来了。“来,美东,我给你介绍一下。”
“陈倩倩,我同学。”
我又转向倩倩,“倩倩,这是我同学,也是我的把兄弟老大,美东。”
“你好,很高兴认识,欢迎加入我们的小团伙。”美东开玩笑地说。
“你好,见面就吓唬我。”倩倩也是会打趣。
“刘超也来了?还有你刘强。”我挨个打着招呼。
“来放松放松,好几个礼拜没见了。”刘超也走下台阶说。
“这是我们哥们儿中的学霸!刘超,在二十一中。”我跟倩倩介绍着。
“陈倩倩,我现在二十六中的同学,也是好朋友。”看到刚才跟美东介绍时,说倩倩是我同学,倩倩就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这次介绍我多加了一句。
这样,看到倩倩的脸色好多了。
刘强没下来,在舞厅门口跟着舞厅里面传出来的迪斯科音乐,不停地晃着。
“上面那个是刘强,也是我们把兄弟,现在在第八职业技校。”我跟倩倩介绍着。
“赶紧把车子推那边停好,我们进去吧。”美东指着停车处跟我说。
我看到舞厅门口靠近沙滩的地方,自行车已经排成一排了,看样里面人还不少,挺热闹。
“走吧,咱们进去吧。”我停好车子跟美东说。
“唐晓红已经进去了,她认识这里这里管事的,不用门票,已经打好招呼了。”美东边走边跟我聊着。
“好的,唐晓红在挺好,省得只有倩倩一个女孩,对吧?一会给你介绍下。”我转头向走在我另一边倩倩说。
一进舞厅,两只耳朵就被强烈冲击力的迪斯科音乐包围并占领了。
正常说话根本听不到,只能看口型,或者像是撕着嗓子对着耳朵边大声说,才能多少听到。
倩倩紧紧把着我的胳膊,生怕我跑了似的。
舞厅里基本上都是我们这个岁数或者比我们大一点的年轻人。
不过也有几个三四十岁的大哥大姐,或者说是大叔大姨。尤其大姨打扮得花枝招展,看得出来想拼命找回青春。
那时,我正值青春,根本不会去想有一天自己也会老,也根本体会不到那种与青春越来越远的感觉。
海浪花舞厅跟太空舞厅差不多,都是年轻人居多,迪斯科舞曲为主。辅以交谊舞曲,让大家休息休息,也满足一些处于恋爱期和年龄大的朋友的需要。
我们进去时,已经开场有一会了。舞池里已经有不少人在跳。
自己一帮朋友都是自觉围成一个圈,集合在一起跳,既壮声威,又有激情。
舞池上方的屋顶悬挂着不停转动着的小块镜子组合起来的球形灯,模拟发出无数星光。
各种颜色的射灯,你明我收,我亮你灭。默契的配合着,争相闪烁,各自争艳。
美东朝围着最大的一个圈指了指,说着什么。舞厅音乐声盖住了他发出来的信息。
按我的理解,是那圈人都是朋友,让我们一起过去。于是我们随美东一起走了过去。
果然,一圈人中间再疯狂蹦着,晃着的是唐晓红,正在很投入地跳着。
手脚、脑袋、脖子、腰一起颤动着,基本上身体能发动的部分都参与进来了,最活泼的还是胸前的两个小顽皮。
一年不见,唐晓红身材更好了,更女人了,也是大波浪的披肩长发。头发像拂尘一样挥洒着。
紧身的高领毛衫,紧身喇叭裤。高跟鞋。让她凹凸紧致的身材展现无疑,女人一妩媚起来,就把假小子的形象彻底涤荡。
围着唐晓红的也大多数是女孩。我们走到圈外,美东也不由自主地跟着音乐晃动起来,刘强早就从舞厅外就一直晃着脑袋进来的,现在更加投入了。
我看看倩倩,还一直拉着我的胳膊,很拘谨的样子。我朝她笑了笑,仰了仰头,意思,跳起来吧。
她不好意思地看着我,我拉起她的手,开始轻轻晃动起来。倩倩也随着我开始晃动身体,倩倩的手软软的柔柔的,让我又想起了佳慧。
连着跳了两曲迪斯科,舞曲暂时停了下来。舞厅里暂时安静了一会,美东赶紧拉着唐晓红给倩倩介绍了一下。
女孩子之间熟悉起来就是比较快,一介绍完,两个女孩就拉起手来,互相聊着,相见恨晚般的感觉。我跟美东反而显得多余了。
这时,舞厅里想起了慢节奏的舞曲,唐晓红刚听一会就大叫,“是四步,慢四,不!中四。”
于是直接没放下倩倩的手,拉着倩倩进了舞池,“走,咱俩跳!”
倩倩也点了点头,跟着唐晓红进了舞池。唐晓红搂着倩倩的腰,走男步,倩倩把手搭在唐晓红的肩上,还是走女步。
跳了一会,俩人又下来了,倩倩脱下羽绒服,递给我。
“帮我拿一下,海超,太热了。”
唐晓红冲我挤挤眼,带着胜利者的笑,拉着倩倩又滑进了舞池。
那个年代,大多都是女生跟女生跳,还是不太开放,都不太好意思。所以剩下的男生也只有搂着男生跳了。
我抱着倩倩的羽绒服也没法跳,就跟美东走到旁边的铁路座连排椅子坐下来。
美东坐下就是熟悉的动作掏出烟来,点上。香烟在昏暗的舞厅里,一闪一闪,也在配合着这节奏。
坐下后,静下心来,听到舞厅里正放着的舞曲这么熟悉,这才发现原来是《又见炊烟》。
我不禁随着舞曲哼唱了起来,也一下子想起了佳慧、王丽和河东高中的生活情景。
一年前的音乐课上,王丽第一次教唱这首歌,那时的情景浮现在眼前。看着舞池里翩翩起舞的一对女孩,仿佛变成了佳慧和王丽。
两个女孩都穿的紧身高领毛衫,个头也差不多,身材姣好,而且两个人的舞步很搭,很熟练,很有美感。
吸引了舞厅里好多人的目光,有些人跳着跳着就停下了,开始专心看两个女孩跳。尤其是男生们。
(202)
那个年代的舞厅,尽管是大多女孩跟女孩跳,但是如果有出色的女孩,也会有两个男孩组团直接上舞池里一人邀请一个,把正在跳舞的女孩分开。
这事,以前我跟美东,刘强,老四他们也都干过。
今天我们自己带的女孩,居然也碰上别的男孩来打劫的了,我坐在旁边看到两个高个子男孩一起走到她俩跟前说着什么。
我站了起来,刚想走进舞池干预,但看到倩倩在直摇头。那俩男孩只得作罢,悻悻然地走到一边,两个人搂在一起跳光棍舞了。
我又放心地坐下了。不一会,这一曲结束了,唐晓红和倩倩手拉手地回到了我们这边。
“海超,艳福不浅,这么漂亮的美女,你回来不几天就谈上了。”唐晓红把最凑近我耳朵,搂着我的脖子说。
“不是不是。”我慌忙摇着头。
“别装了!”唐晓红显露出男孩子气了,笑着一把把我推到座位上了。
“倩倩跳舞可好了,你要小心看好哦。”唐晓红咯咯笑着,又凑近我说。
倩倩在一边站着,不知我们在说什么,瞪着眼睛微笑地看着。
我朝倩倩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我身边来。倩倩走过来,贴着我坐了下来,也带来了一阵香风。
我下意识地嗅了两下,香味比较熟,很好闻。贴的很近,倩倩又来回晃着整理着她的秀发,我有机会凑近闻了一下。
是洗发水的味道,跟佳慧一个牌子的。居然一样的味道,这让我的心又荡漾起来。
“跳得开心吗?”我贴近倩倩的耳边问。
“嗯”倩倩点点头,又把嘴贴到我的耳朵边,说,“唐晓红跳得真不错,带我带得好。”
“她是这一圈人的大姐大,人很仗义,是美东的铁哥们儿。”我又贴近倩倩的耳边说。
“嗯,她性格挺好的,我挺喜欢她的。”看样倩倩跟唐晓红聊得很投机。
舞曲又响起来了,还是一曲慢舞。我还在装模作样地坐着,倩倩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我贴过去耳朵。
“你要再不请我跳舞,我就被别的男孩带走了。”倩倩带有威胁性的话语,让我心跳起来。
我站了起来,先挡住了倩倩,断了其他男孩的念想,然后把她的羽绒服放在座位上,又脱下自己的羽绒服,盖在倩倩的上面。
“走!”我用手抓住倩倩的小手,轻轻一拉,倩倩随着我的劲一下轻盈地飞起来,偎在我身边,走进舞池。
我右手搂住倩倩的腰,左手握着倩倩的手,倩倩把左手搭在我的肩上,仰着脸看着我。
我没有带着她到处跳,就是在离座位不远的舞池边缘,带着她轻轻地摇动着。
我低头看了一眼倩倩,她正仰着头深情地望着我。我赶紧把目光挪开,平视前方了。
倩倩把手又往我脖子后边伸了伸,这样,我们的距离就更近了,她的脸差不多可以贴到我的胸前了。
我们就这样,随着舞曲摇着,晃着,都没有说话,像是在彼此感受着对方的内心。
可是我的心思却又跑去佳慧身边了。佳慧为什么没回信呢?
我这样想着,把身边的倩倩又搂紧了一点。我把眼睛闭上了,想象着搂在怀里的是佳慧,于是越搂越紧,
“嗯”的一声,倩倩把脸贴在了我的胸前,左手挣脱了我,双手紧紧地搂住了我的脖子。我也不由自主紧紧地贴近了她。
她的秀发贴在我的鼻尖,我狠劲地嗅着,熟悉的香味。我闭着眼睛吻向了她的额头。
舞曲停了,我醒了过来,赶紧睁开眼睛,低头看看,倩倩正用朦胧的双眼,脉脉含情地看着我。
“回去坐会吧”,我贴在倩倩的耳边轻声说着,拉着她走回座位。
往回走的时候,倩倩就一直挽着我的胳膊了。
看见美东也正和唐晓红一起走回座位,刚才他俩也应该共舞了一曲。
美东以前从不跟唐晓红跳舞,看样女大十八变,唐晓红改变了形象,也让美东改变了态度,最起码开始拿她当女孩了。
屁股还没坐稳,轰的一声,激昂而又快节奏的迪斯科舞曲又卷土重来。震的耳朵嗡嗡响,倩倩用两只手捂住了耳朵藏到我的身后。
只见一直坐在座位上默不作声的刘强,一个高蹦起来,嗷的一声杀进舞池,开始疯狂地晃动起来。
一边跳,一边向我们招手。美东,唐晓红,刘超他们都陆续进去跳了。座位上只剩下了倩倩和我。
倩倩又把脸贴在我的胸膛上,“海超,你的心跳好快,好有力。”倩倩抬头乖乖的样子看着我。
我的心一震,多么熟悉的话语,佳慧也曾经这么说过。
于是,我下意识地抬了抬屁股,这样,倩倩就不得不抬起头来,把脸从我的胸前挪开了。
“哦,刚才跳舞跳的。”我掩饰着。
“什么?”迪斯科导致的舞厅声音又开始闹了起来,倩倩根本没听到我说什么。
这正好也掩饰了我的不安和慌乱。
“累不累?跳完这曲该回去了。”我抬腕看了看表,九点半了,贴着倩倩的耳边说。
“嗯,太闹了,迪斯科。”倩倩像一只小猫一样,贴着我的耳边说。
“那好,跳完跟美东他们打个招呼,咱们就走好吗?”我又贴在倩倩耳边问。
“嗯嗯”倩倩看着我,点着头。
忽然,看到舞池里面乱了起来,好多人聚在一起,“出啥事了?”倩倩贴着我耳边紧张地问。
“你坐着别动,我去看看。”我跟倩倩交代着,刚站起来,看见美东几个拉着刘强走过来。
刘强还一边走一边回头骂骂咧咧的。“怎么了?美东。”我迎上前去问。
“别说了,赶紧走!”美东贴近我的耳朵大声说,“我家门口见!”
美东拉着我一起往外走,我正脱了,“还有倩倩!”我转身跑回座位。拿了羽绒服一边穿一边大声跟倩倩说,“赶紧走!一边走一边穿吧!”
我拉着倩倩小跑着,跑出舞厅,找到自行车。
“赶紧上来,抓好了!”感觉到倩倩搂着我的腰了,我开始狠劲地蹬起来,车子跑开了。越蹬越快。
(203)-(204)寒夜里的热血青年
没用多长时间,就到了美东楼下。应该十点了,夜深了,楼下安静得很,附近几个楼都没有一点灯光。
听见美东几个在楼下悄声议论着,我把车子骑过去。
“谁?”听声音像是刘强。
“我。”
“是海超。”美东说。
“怎么回事,刚才?”我小声问到。
“刘强跟人家打起来了,那俩小子跑着去叫人了。”美东解释着。
“没吃亏吧?刘强?”我担心地问。
“没事,刚开始两个小子还挺胀饱,叫我一人给了一锤一脚,吓得跑了。”刘强大咧咧地说。
“没我和刘超拉着他俩,你能那么轻松啊?”美东笑着说。
“没吃亏就好,怎么打起来的?”一听自己人没吃亏,我语气就平缓了。
“其实不止两个人,最少四五个他们那帮。”美东说,“唐晓红和她几个姊妹在跳舞,那几个就过来故意碰她们,贴着她们。”
“对!我看不止他俩,一看我们人多,没敢继续动手罢了。”刘超说。
“我看唐晓红推了他们一把,那俩上来就掐唐晓红的脖子,所以我赶紧的。”刘强一边摆着姿势,蹦着拳击步,一边笑着说。
“唐晓红呢?回家了?”我看没有唐晓红,就问美东。
“嗯,唐晓红和她那几个姊妹,还有几个兄弟一起走的,她们人多,没事。”美东说。
“哦,好,那没事了,我就先送倩倩回家了。”我跟美东说。
“好,小心点,怕路上再来追咱,所以让大家赶紧走。”美东嘱咐着。
“好的,那我们走了,我快点骑。”我跟大家打了招呼,转身骑车要走。
“明天没事过来找我玩吧。”美东轻声追了一句。
“好的,明天见面再说。走了啊,超,刘强。”
“把好了倩倩。”我又嘱咐一直乖乖地没说话的倩倩。
“嗯”倩倩搂住了我的腰,把脸也贴在我的后背上。
我又开始前行了。
“今晚玩得开心吗倩倩?”路上没人了,半天也没有一辆车,很安静。
“嗯,挺开心的,就是最后吓了一跳。”倩倩一边说一边又搂紧我的腰。
“没事,我们人多,很少吃亏。”我若无其事地说。
“很少吃亏,那就是也有吃亏的时候呀?”倩倩紧张地问。
“那当然了,男孩子打打杀杀的很正常,也打过别人,也被别人打过。怎么可能永远不吃亏。”我一边骑,一边轻声细语地像个过来人似的说着。
“最严重的一次什么样?厉害吗?”倩倩还是挺担心地问。
“最严重就是一年多以前那次,跟美东一起,让人用钢管把头打破了,缝了几针。”我淡淡地回忆着。
“呀,这么严重,还缝针了,肯定很疼吧?”倩倩关心地问。
“当然疼啊,怎么能不疼,现在有时想起来,还感觉后脑勺发紧。”我笑着说。
“我摸摸,就在这吗?疼吗?”倩倩居然把手伸向我的后脑勺摸着问。
“现在早好了,肯定不疼了,傻姑娘。”我摇了摇头笑着说,“坐好了,别乱动了。”
“以后小心点,不想你打别人,更不愿意让别人打你。”倩倩说着又把头重新贴到我背上。
“好的,我记住了,倩倩,你家从文化宫站点再怎么走?”我看了看前面快到消防队路口了,就问倩倩。
“快到了吗?”感到倩倩把头抬起来了,可能在四周看。
“刚才迷糊了一觉吗?别睡着了,天冷着凉。”我关心地说。
“从文化宫西边那条小路上去,到了小十字路口左转,不远就到了。”倩倩说。
“好的,到了小十字路口,你再告诉我怎么走,哪栋楼。”说话间,我们骑行过了消防队路口。
“倩倩,家门钥匙带的吧?”我不放心地问。
“哎呀,没有,这咋办?”倩倩惊呼道。
“真的假的?”我一下子把车刹住了,回头着急地问。
“哈哈,看把你吓得那样。”倩倩捂着嘴笑起来。
“不是吧?跟我开玩笑是吧?”我不高兴地问。
“嗯,拿的钥匙,逗你玩呢。”倩倩看我有点生气,也有些委屈地噘着嘴说。
“好了,拿了钥匙就好,害得我刹车,做了不少无用功。”我回身坐好,又开始费劲地蹬起来。
“倩倩,是前边那条小路吗?”我用左手指着前边路南的一条小路问到。
“对,就是那条路拐进去,一直走,骑到小十字路口再往东。”倩倩确认了一下,指挥我。
我看了看前后,很远的地方都没有车,就穿过马路向南骑去。
小路有些上坡,越骑越慢,倩倩跳了下来,“咱俩走着吧,反正也不远了。”
倩倩一跳下车,我顿感轻松。我刹住车,也下了车,推着车子与倩倩并行。
“倩倩,你什么时候去的二十六中?”走着没事,我随口问了句。
“高一的时候,原来在十七中,就在我家上边不远。”倩倩用手指了指。
“哦,爸妈过去烟大那边开店不方便回来,所以也让你转学过去了是吗?”我分析着。
“对啊,我自己在这边十七中也上了一段时间,后来爸妈不放心。”倩倩低声说。
“你自己?自己生活?自己做饭?一个人在家?”我有些惊讶。
“是呀,差不多有快半年吧,我爸妈有时轮流礼拜一回来看我。”倩倩委屈地说。
“哎呀,真不容易,我想象不出每天一个人是什么滋味,早晨睡醒是一个人,晚上放学回来,也是一个人。”我念叨着。
“慢慢就习惯了,人的内心其实都是孤独的。”倩倩淡淡地说。
“说得对啊,我那会在河东高中也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孤独感。”我跟倩倩说。
“人其实最踏实,最忠实的朋友就是自己,孤独时,自己陪伴自己。痛苦难过时,自己安慰自己。有了成绩时,自己鼓励自己。”倩倩喃喃地说。
“倩倩,你有着跟平常不一样的另一面。”我扭头看着倩倩。
倩倩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走着,长发低垂下来,挡住了她的脸。只听见她高跟鞋“哒哒”的声音,清晰敲打着地面,也像敲打在我心。
(204)
看样,每个人都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都有一些比较艰难的经历。
“倩倩,那家里最终怎么决定让你转学去了二十六中?”
“没有办法了,我一个人忍了很久,十七中有几个学生还有社会上的人每天在学校门口堵我。”倩倩低着头继续向我吐露着心事。
“学校不管吗?”我着急地问。
“学校也不能派人每天跟着我,班主任也送过我几次,送我的时候没人跟我。”
倩倩叹了口气,“班主任不送了,那几个又出来了,起初就是跟着我吹流氓哨,怪叫。后来有一次把我堵在楼下没人的小胡同里说流氓话,我大声喊人,他们才跑的。”
“这些王八蛋!”我忍不住骂了起来。
“所以,我受不了了,当时就坐着五路车跑到我爸妈店里面,哭了一晚上。第二天也没上学,家里就想办法给我转到二十六中了。”
“那在这边放学,我也看见门口有人朝你喊。”我想起来放学,在门口那些怪叫的小子。
“对啊,刚转学过来时,都是我爸来接我。时间长了也没啥事,就不再接了。”倩倩又叹了口气。
“在这边,幸亏有你。这段时间有你陪我放学,他们不敢再尾随我。”倩倩中午抬起头来,微笑着看着我。
“谢谢你,海超。”倩倩柔声说道。
“别,我也没做什么,不过你放心,以后放学我都会跟你一起走。”倩倩的遭遇令我想起了佳慧起初,心里也有了触痛感。
“嗯,谢谢你海超,知道你对我好。”倩倩又抬起头来朝我微笑着。
“别这么说,倩倩,我也没做什么,我们不是好朋友嘛。”
“海超,你明天干嘛?”倩倩歪着头看着我问到。
“明天?应该就是去美东家,没别的事。”我回答。
“我们去看电影吧?红旗电影院。”倩倩期待地向我微笑着。
“好啊,我叫着美东一起。我们几点?哪里见面?”我一边说着一边想着见面的地方。
“明天可以睡懒觉了,你睡到几点?”倩倩调皮地看着我。
“我没睡懒觉的习惯,在河东高中一年,都是早上五点半就起床了。礼拜天再睡懒觉,六点半,七点的也醒了。”
我又笑着问,“你肯定喜欢睡懒觉吧?”
“嗯,好容易到了礼拜天。”倩倩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那咱们晚一点。十点?红旗电影院门口?看完电影可以去一马路口吃旭日灌浆包,可好吃了。”
“好吧,谢谢你,这么体谅我,让我多睡会。”倩倩高兴地说。
“倩倩,再怎么走?”我们俩慢慢溜达着,说着话走到了小十字路口。
昏暗的路灯照着两条小路十字交叉,各自伸向远方。周围的住宅口和平房大都已经灭了灯,很少几户人家透出来光亮。
静寂的夜晚,两个处于躁动期的热血青年。
“往东走,就前边那栋厢房楼,在从北数第二个单元,五楼。”倩倩仔细跟我介绍着。
“哦,那快到了,找找钥匙吧,趁着还有光亮,还有路灯。”我提醒倩倩。
“好,在我羽绒服内口袋里。”倩倩一边说着,一边拉开拉锁,伸手进去把钥匙拿了出来。
“赶紧拉上拉链,别感冒了。”我又赶紧提醒倩倩。
“嗯嗯,真的挺冷的。”倩倩打着哆嗦。
“这么黑,没有灯了。”我说着停下了车子,已经到了单元楼下。
“海超,我害怕。”倩倩又伸手抓紧了我的胳膊颤抖着说。
“没事,别怕,我把车子放好,送你上去。”说着我把车子支腿支好,锁上了车子。
“走吧,别怕,我送你上去,开了门再走。”我拉起倩倩的手说。
“嗯”倩倩柔声答应着。
“我不抽烟,没有火柴,不然可以点着照照亮,我该学着抽烟了,也有好处。”我轻声跟倩倩说着。
“小心点,楼道里没有灯,只能摸黑走,旁边停了好多自行车。”倩倩拽了拽我的手提醒我。
“好的,我知道。”我一只脚试探着路,一只脚在后边跟着,手牵着身后的倩倩。
我拉着倩倩磕磕绊绊地上到了五楼,长舒了一口气。
“哪边?开门吧倩倩。”我小声说。
“嗯,右边这户。”倩倩说。
我赶紧往边上让了让,把倩倩让到门前。
倩倩伸手摸着锁眼,钥匙一边也在找着,好容易插了进去,拧开了锁,把门打开了。
倩倩伸手熟悉地打开了灯,在黑暗里了这么久,突然看见了灯光,感到特别刺眼,我用手挡了挡眼睛,眯缝着眼看见倩倩进了屋。
“倩倩,赶紧睡吧,我走了。”
“哎,海超,先别走,近来坐会吧,等我收拾好了,你再走行吗?”倩倩轻声哀求的口气问我。
“这,好吧。”我抬脚进了屋,把房门带上了。
倩倩把灯都打开了,带我看了看。房子不大,也是一条走廊,一侧两个房间,一侧有一个房间。
一进门右侧是个厕所,这是跟我家不同的地方,也比我家少一个卧室。
“这是我的卧室,进来吧。”倩倩打开走廊尽头右边的房门,又把里面的灯打开。
俏皮地闪到一边,伸出手来,做邀请状。
我走过去先伸着头,好奇地往里看了一眼。
房间最里靠墙摆了一张单人床,床上铺着粉红色的床单,床头有个布娃娃。
床边有个双门大立柜带着一面镜子。靠窗是一张三抽书桌,一边摆着书,一边摆着一些雪花膏之类的化妆品。
门口有一张三人长沙发,前面是张茶几。茶几上有个小圆镜,散放着几支口红,还有个小毛刷。
“坐一会海超,我给你冲杯咖啡。”倩倩笑着让我坐下。
“别冲了,还得烧水,太麻烦。你赶紧收拾吧,你准备睡了,我就回去,挺晚了。”
“嗯,好吧。”倩倩听从了我的意见。
“挺冷啊倩倩,没生暖气炉子吧?你晚上睡觉不冷吗?”我冻得打了个冷战。
“没事,我有电褥子。一会被窝就暖和了。”倩倩一边整理着床一边说。
“你随便溜达溜达,看看吧。对面是客厅,也是我爸妈的屋。”倩倩介绍说。
“哦,好的,我家也是这样,客厅也是我爸妈的卧室。”我一边说着,一边溜达过去。
客厅门开的,倩倩进门后也把灯也打开了。
我站在门口,打量着房间。忽然,墙上挂着的一张照片引起了我的注意。
(205)-(206)残酷的现实
屋子中间靠一边墙摆了一张双人床。床头上方的墙壁上挂着一张英俊的年轻男人的照片。
是半身照,照片都有些发黄了。照片里的年轻人看年龄也就二十出头,很年轻,白衬衣,西装领带,大分头,向后梳的溜光。
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像极了电影画报里解放前的男明星。
“倩倩,这位是谁啊?”我不禁随口叫了一声倩倩,想一问究竟。
“来了”倩倩从自己房间走过来,看见我盯着墙上的照片,笑着说,“这是我爸爸,帅吧?”
“啊?你爸爸?看照片应该是照了很久了吧?”我不解地问到。
“对啊,我爸在上海照的,解放前了,听我爸说,我爷爷原来在上海有生意。”
“解放前?那真的很多年了……”我心里盘算着,“今年八八年,解放前,差不多得三十多年了快四十年了啊。”
“倩倩,你爸爸多大年纪了?”我疑惑地问。
“我爸今年六十了,属龙的,本命年。”倩倩淡淡地说。
“你还有哥哥姐姐吧?”我感觉自己有些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感觉,尽管感觉不好意思,不过确实太好奇了。
“没有,我们家就我自己,我爸妈就我一个孩子。”倩倩委屈地说。
“这样啊?一个孩子是孤单了些,你父母挺大年纪才有的你吧?一定很疼你。”我安慰着倩倩。
“我爸妈对我挺好的,就是过去烟海大学那边开店后,太忙,忽略了我一些,不过我也长大了呀。”倩倩故作轻松地说。
“嗯,咱们快十八岁了,马上是成人。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我也赞同倩倩的说法。
“其实,我都已经十八了。”倩倩悄声说。
“啊?你也比我大?”我意外地看着倩倩。
“怎么?不喜欢比你大的?也是什么意思?还有谁比你大?”倩倩开始反问我了。
“哦,没事,很多朋友都比我大。美东就比我大,刘强也比我大。”我赶紧解释着,其实想到的是,佳慧也比我大。
“我爸四十多了,才有的我。其实我是爸妈从医院里抱来的。”站在我傍边的倩倩挽住我的胳膊,突然说出了令我吃惊的身世。
这下搞得我更震惊了,没想到平常那么开朗活泼的倩倩,居然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心酸往事。
“真的吗?你爸妈不是你的亲生父母?”我转身面对倩倩,看着楚楚可怜的倩倩问。
“嗯,我从没见过我的亲生父母。”倩倩说着低下了头,偎进了我的怀里。
一下子搞得我很慌乱。推开也不是,也不敢搂着她。我就尴尬地这样直直地站着。
“海超,能留下来陪我吗?”倩倩把头埋在我胸前柔声说。
“这……倩倩,别这样,别难过了。”我不知如何应对了,理智告诉我,不能在这睡。
我心里还有佳慧。不能就这样换成倩倩了,心里这没有那么大的位置。但是心里确实也很心疼倩倩,尤其是听了她的身世。
想到这,我又推了推倩倩,用手托着她的下巴,把她的头轻轻抬起来。
这次真的看见梨花带雨的倩倩了,倩倩眼里含着泪,楚楚动人。
我叹了一口气,“倩倩,别这样。今天挺累了,又这么晚了,先好好休息。明天我们不是还见面一起看电影吗?”
“嗯~我不~”倩倩开始不依不饶了,偎在我怀里,不让我脱身。
“倩倩,你听我说,我也从没有这么晚回家,我爸妈听不到我回家,他们也不睡觉的。咱们明天见好吗?听话!”我最后那句听话明显带了些命令的味道。
倩倩是个聪明,听话,通情理的女孩,听我说完,依依不舍地站起身来,用手擦了擦眼泪,捋了捋秀发。
“嗯,那好吧~,你快回去吧,别让家里人担心。”
“好的,乖女孩,你也早点睡吧,我在楼下等你关了灯,我再走。”我也感觉到心里有些不忍。
“我不要关灯!我害怕,我一个人在家都是开着灯睡觉。”倩倩马上叫起来。
“好吧,好吧。你开着灯吧,我在楼下看你一会,等你差不多睡了再走,这样就不害怕了。”我又安慰倩倩。
“嗯~谢谢你海超,你真好~”倩倩含情脉脉地看着我说。
“那我走了,倩倩你也早点睡。我在楼下看你五分钟再走。”走说着走向门口。
“海超!”倩倩从后边又拉住我。
我转身回来,倩倩又扑进我的怀里。我下意识地搂住了她。
倩倩仰起头来,闭着眼睛。湿润的嘴唇微微张开,隐约看到了她香软的舌尖。
她在期待着,嘴唇上擦的大红色的唇膏,热烈地半张开着,舌尖在里面微微地颤动,吸引着我。
我想起了,在寒夜中,跟佳慧第一次湿吻,第一次尝佳慧温软的舌尖。
我打了个激灵,不行!“倩倩,你听我说,赶紧睡觉,我下去看着你啊,乖啊听话。”我轻轻推开倩倩,回身扭开了房门。
“海超,小心点,我会想你的。”倩倩也无奈地松开了拽着我胳膊的手。
“好的,睡吧,我没事,男子汉嘛,啥也不怕!”说话间我没敢再回头,就这样带上了房门。摸着黑,一脚深,一脚浅地挪下去。
到了楼下。我回身望向倩倩房间的窗户,因为其他人家都已经关灯了,所以五楼那独自亮着灯的窗户看得很清楚。
看见窗帘掀开了一角,倩倩用手抹了抹窗上的雾气,把脸贴在窗户玻璃上,往下看,在找着我。
楼下没有灯光,我努力地摇着手,希望能让她看到我,心里会安心一些,不那么害怕。
不知道倩倩有没有看到我,只见她往下瞅了好一会,慢慢地把窗帘放下了。
看着倩倩的身影在窗帘上映照着,走来走去。
我心里也挺不好受,走也不是,再等等,不走也不行,正在犹豫的时候,抬头看不到倩倩的身影了。
我正想着,应该是睡下了吧,我心里感到好受一些了。
忽然,倩倩房间的灯灭了。
她不是说一个人在家不关灯吗?我心里想着,看样,倩倩比我想象得要坚强很多,我心里也舒服多了。
于是,我也下了决心扭头推着车子往胡同口走去。
(206)
我把车子推出胡同口,借着路灯昏暗的灯光,我左右看了看路,认准了方向,骑上车子,飞快地下坡,往家驶去。
一路上没碰到几个行人,也没有来往的车,整个城市都在沉睡中。
我下意识地抬头望了一下,又是漫天星斗,你们又在聚会,天上比人间繁华。
你们看得见我吗?你们看得见佳慧吗?她现在在干嘛?也在熟睡吗?是不是也如倩倩一样孤独?
佳慧,我恨不得立刻拥你入怀,包裹住你那温润的唇。
我把对佳慧的思念都化作了脚下的动力,飞快地骑到了家。
蹑手蹑脚地把车子提到二楼拐角,才发现位置已被别的车子占领了。
无奈又往上多搬了一层,三楼一辆车也没有,一般人搬不上来,也就是我吧,年轻!
心里得意着,用钥匙轻轻打开房门,又轻轻地关上,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一点声响也没有。
还没走到自己房门口,妈妈的房门就打开了。妈妈披着棉袄走出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看看几点了?不知道家里人担心呀?”
“妈,几个同学好久没见,明天都不上学,说话说忘了,我马上睡了。”我赶紧解释。
“赶紧睡吧!真是的!”妈妈边说边打着哈欠回房了。
我打开自己房间的灯,抬头看看挂在墙上的钟,“哇!十二点了。”
太晚了,我也不敢再出去洗漱了,脸也不洗了,牙也不刷了,看着妈妈早已帮我铺好的被窝,想立刻就钻进去。
脱羽绒服的时候,忽然想起口袋里还有班长的信。顿时,困意全消。
赶紧找出信来,在写字台前坐下,打开台灯。对着灯光,看了看信封里信纸的位置,然后,避开里面的信纸,撕开信封。
把信纸抽出来,展开铺在桌子上。把台灯又往近处拉了拉。
海超:你好!
今天收到你的信非常开心,知道你已顺利回到烟海,并且会重新进入到一个新的学校继续学习,很为你高兴。
海超,我很高兴跟你同学一场,并能成为朋友。你热情,义气,待人真诚。这都是我欣赏并值得向你学习的地方。
我也很感谢,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在我最低谷的时候对我的帮助和关心。你那些安慰和鼓励的话语我终生难忘。
说实话,我很为你惋惜,你本应该学习得更好,会考上一所好大学。多种原因导致你没在这条路走得更远,很遗憾。
不过,不要紧。人生道路千万条,你的各方面条件都很好,希望你能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路。
我也会默默地祝福你!
说到佳慧,佳慧从你走那天,情绪就很低落,一直哭。第二天她就请假了,再没见她来过学校,我听班主任说,她姑姑来过一次,说她身体不太好,一直发烧,也准备给她转学回青海了。
你写给她的信在我这里,我保管的,你放心。我以前只送她到工厂大门口,不知她住在哪里,我问了王丽,她知道佳慧家住哪里。
放心吧,我今天就想办法去找到佳慧,把信交给她。找到佳慧后,我会再给你写信。
祝你学业进步!一切顺利!
王自强
一九八八年一月十二日
于河东高中
我把信看了好几遍。想再多发现点佳慧的信息,心里感到撕裂般的疼痛。
班长是十二号收到的,我是四号跟佳慧见的最后一面,就是说佳慧已经一个多星期,没上学了。
不知道她身体病得多严重,那么长时间不上学,让我心焦和不安。
我感觉待不住了,想连夜赶到佳慧身边。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在河东高中时的情景又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从跟佳慧的第一次见面,到帮她解围,后来送她回家。
她送我牛肉干,我送她烤鱼片。她的秀发在我课桌上调皮地甩来甩去。
回想起第一次在寒夜里跟佳慧拥吻,自己都能感觉到脸上的笑意和心里的甜蜜。
冰天雪地,送佳慧回家那次,佳慧像鸟儿一样在雪地里雀跃着,还有一不小心摔倒在地的情景。
那会的我们多么快乐,怎么快乐就这么短暂?如此不长久?
这才没有多长时间,变化就这么大,天壤之别。我甚至想,如果不认识佳慧。
或者说,那天班长不让我去帮他送佳慧,我和佳慧可能就不会走得这么近,不会成为朋友。
这样,尽管不会享受到我们在一起的那些快乐,但现在也不用忍受离别的痛苦。
佳慧现在什么样,我都不知道,而我尽管心里千万个想,但却无能为力,我什么有用功都做不了。
我开始在心里这样鄙视起自己,把现实告诉自己,我甚至叫明天去看佳慧的路费都没有。
只能用心去感觉的爱有意义吗?我在心里这样拷问自己。我能为佳慧做什么?能让佳慧不痛苦吗?能给予佳慧幸福吗?
实际上,除了心里想她,除了能给她写信,其它的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我脑子里好像有两个龙海超,两个自己。一个自己正在严词斥责着另一个自己,那个被斥责的自己躲在角落里。只会哭泣,只会在没用地难过,没用地痛苦。
虽然想起跟佳慧的往事是那样的甜蜜,但一想到现实,还是一下子沉重起来。我第一次感到无力的感觉,感到自己的本事太有限了。
残酷的现实让年少的我明白了,世界上事情真的是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我得学着接受分离,接受痛苦,甚至接受失去。
有些事实就像是钝刀一样慢慢地蹂躏,慢慢地切割我的血肉,刺痛着我的心。
我把班长的信折好,塞回信封,放进抽屉的最里端。
心里安慰着自己。佳慧没事的,她有姑姑姑父照顾她,不会有事的。
按说,现在班长肯定早已把信送给佳慧了,等佳慧收到我的信肯定会给我回信的,说不定现在信都快到了。
这样想着,心里平静了很多,眼也睁不开了。我脱了鞋,合衣躺在床上,有些冷,伸手拖了被子过来随便盖上,就这样睡去。
离开了河东高中,还没有不脱衣睡过。今夜,又回归了河东高中。
(207)-(208)哥们儿唐晓红
在梦中与佳慧缠绵了一夜。醒来头昏眼花,腰酸腿疼。
回忆了一下,定是昨晚骑车骑得太猛,今天肌肉都开始酸疼了。
看了看窗外,已经天光大亮,在冬天很少能睡到这个时间。抬头看了看墙上的“北极星”木钟,已经快八点了。
睡得时间不短,我赶紧起床。想想昨晚回来得太晚了,影响了爸妈休息,感到很内疚。
不好意思出去,趴在房门口,用耳朵贴在门缝上听了听,客厅里传出《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谁唱的?男的,我琢磨了一会想起来,是蒋大为。
可是,出不出去呢?看看墙上的“北极星”挂钟,快八点半了,约的还要去美东家,十点跟倩倩约的红旗电影院见面。
总得出去,硬着头皮,轻轻地打开了房门。伸头看看,走廊没人。厨房也没人。
于是,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去洗漱了。还是不够小心,从洗脸盆架子上拿搪瓷脸盆时,碰到了有声响。
“海超?你起来了?”妈妈闻声从自己房间走过来。
“哦,妈,昨天回来太晚了对不起。”我赶紧采取主动。
“就是呀,以后不能那么晚回来了,你不知道父母对孩子这个担心呀。以后你成家了,有了孩子就知道了!”妈妈埋怨了我两句,没再说什么。
我连声答应着,不断点头的同时,赶紧用脸盆去接水,水流的声音,也影响了妈妈说话的音效,所以妈妈索性也不说了。
“锅里热的豆浆,桌子上有油条,洗完了吃饭吧。”妈妈交代完回自己房间听歌了。
我赶紧洗脸刷牙,昨晚回来也没刷牙,嘴里很难受。所以刷的时间够长,把昨晚该刷的也刷回来了。
上次吃油条,还是在河东镇街跟老黑一起,我吃了得有一斤,今天可吃不了了,吃了两根就饱了。
差别太大了,吃着油条时,就想起了老黑,怎么能想办法联系上老黑呢?还真的挺想他的。不知他在部队怎么样,不会还是吊儿郎当地吧。
吃完饭回到房间,还有点时间,决定先给班长回封信。
找出来信纸,在书桌上铺好。
拔开钢笔帽。握着钢笔帽玩了半天,想起用钢笔帽捅前边坐着的佳慧时的情景。
眼前又出现,佳慧起初回头时冷冷的眼神,和后来回头时温柔含情的目光。
那是一段多么美好,甜蜜的日子啊。
班长:你好!
昨天收到了你的回信,很感谢你记挂着我,还帮我想法联系佳慧送信。
你说一直再没看见佳慧,我很担心,希望你联系上佳慧后,能赶紧再写信跟我说一下她的情况。
我回来后挺好的,又转学到一所新学校,二十六中。离市区稍微远一点,不过不用住校,是住在一个亲戚家。
跟亲戚家的六哥住在一起,六哥是做生意的,刚从深圳回来,我跟他学了不少东西。
我决定在合适的时候,开始学习着做一点小生意。万事开头难,不过我会努力的,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会把它走好。
很想念你,还有王丽,请代我向她问好。老黑你有他的消息吗?不知他到部队后怎么样,如果有他的消息和通信地址,下次写信告诉我。
好的,先写这么多吧,期待着有一天我们能够再见面。
此致
敬礼!
龙海超
一九八八年一月十七日
抽屉里还有两个信封,上次小溪给的还剩下两个。我把信折好,插入信封里。
在信封上写好地址和班长的名字,把信封用胶水封好,又找出一张龙年生肖邮票,涂上胶水,仔细地贴在信封右上角。
拿起来看了看,没有什么问题。把信揣进羽绒服内口袋装好,穿上羽绒服,拉门出去。
“妈,我去美东家。”我跟妈妈小声说。
“又要出去?中午回来吃饭吧?”
“我中午不回来吃了,约了美东和几个同学一起去看电影。”
“那你怎么吃呀?别在别人家吃饭,今天别回来那么晚了。早点回来,明天上学,省着点花。”妈妈拿了五块钱给我。
“好的妈,我走了。”我把钱装好,带上门,跑下楼去。
跑到三楼,搬起车子,一气搬到路边。
看看车子上满是尘土,昨夜奔波了不短的路程。我从车座下面抽出一块抹布,顺着车把,车梁,前后瓦,都擦了一遍。
看看,干净了很多,把抹布塞回去,骑上车子,轻快地往美东家驶去。
走进美东房间的时候,美东正在弹着吉他,久违了的场面,好久没看到美东弹吉他了。
今天,美东是安静地在指弹吉他,虽然不是太流畅,但听得出是费翔的《故乡的云》,他低着头,很用情的样子。
我也选择安静地站在一边,等美东弹完。美东弹完最后一个音符,我鼓起了掌。
“哎呀,不行不行,弹不熟练。”美东放下吉他不好意思地摆摆手。
“看样今天心情不错啊,没狂扫和旋。”我笑到。
“嗯,每天开心点,总好过每天闷闷不乐的。你看,唐晓红,也有愁事,但她从来都是乐呵呵的。”
“对啊,她性格很好,尽管是女孩,但我们都要学习她的胸怀。”我也点头称是。
“昨天回家很晚了吧?”美东很随意地问着我。
“对啊,你怎么知道?”我有些惊讶。
“这还用知道啊?从我楼下走就挺晚了,你再把那女孩送回去。再絮叨难舍一会,你再回来,能不晚才怪。”
“嗯,对啊,回家都快十二点了。”我不好意思地说。
“那个女孩挺喜欢你的,能看出来。”美东露出神秘地笑。
“没有,就是朋友。”我还在掩饰着。
“哈哈,还不承认,昨晚在舞厅,那俩小伙想上去分开唐晓红和她看你紧张的,差点冲上去了。”美东大笑。
“有那么严重吗?对啊,就是普通朋友,看到那情形,我也得上去干预啊。”我给自己解围。
“行了,别解释了,可能你心里还有人,没能像她喜欢你那样喜欢她,对吧?”美东不愧是我的兄弟,真的是了解我,一言中的。
“这,这,也可能吧。我不讨厌她,但没法去喜欢她,你知道的。”我也跟美东坦诚地说。
“河东那个女孩怎么样了?给你回信了吗?”美东认真地问。
“昨天我接到原来班长的信,他说从我走了,佳慧就请假了。我走那天一直哭。唉,弄得我心里也很难受。”我向美东吐露着。
“唉,别上火,我们现在还太小了,能力太有限了。尤其还在外地,能做什么?除了心里想,还能做什么?什么也给不了人家。”
美东说的话尽管刺耳,但确实如此,我什么也做不了。原来在一起时,我还能为佳慧做点事,可以送她回家。
但现在,我确实是啥也做不了。自责,自卑之意又涌上心头。
(208)
“也别太自责难过了,毕竟我们年龄还小,本事有限。”美东看到我开始沉默了,拍拍我的肩膀,安慰着我。
“嗯嗯,我明白,对了,我给班长写了封信,一会陪我先去烟墩山下老邮局寄了吧?”我想起了给班长的信。
“好!我现在也没什么事,唐晓红说来找我。怎么现在还没来。”美东看了看表,这都快九点了。
“你们约好有事吗?”我问。
“没什么事,唐晓红就喜欢看电影。又拖着我去看电影,我都不想去。”美东无奈地说。
“别啊,去吧,我也去。”我赶紧说。
“你怎么突然喜欢看电影了?”美东看了我一眼,不解地问。
“哦,那个,那个,昨天那个同学陈倩倩想看电影,正好一起。我不想单独去跟她看。”我说了实话。
“哦,我说呢。那行,一起吧,哈哈,反正昨天跟唐晓红也认识了。”美东点头同意了。
正在这时,美东姐姐在外边叫着,“美东,快点出来看看,有个女孩来找你。”
“哦,来啦。”美东拉开门走出去。不一会,听着外面门口传来唐晓红的声音。
美东带着一身香风的唐晓红“哒哒哒”地走了进来。
“这么漂亮啊,美女。”我调侃着。
“呀,吓我一跳,屋里还有人,海超你也来了。”唐晓红听见我说话,吓了一跳。迷人的丹凤眼也瞪圆了。
“看你打扮得越来越女人,越来越漂亮,昨天被人调戏了吧?”我笑着说。
“我,”唐晓红习惯性地大咧咧性格又来了,后边那个脏字憋回去了,没说出口。
“这些小流氓,就是看不得姐打扮得女人一点,姐不理他们。”唐晓红转为随意说了句,这个女孩性格非常开朗大气,就是男孩性格。我也非常喜欢跟她聊天,一起玩。
“唐晓红来了,咱走吧?”美东说着要穿衣服。
“去哪儿啊?我这刚进门,屁股还没坐下呢。”唐晓红不满地嚷到。
“别坐了,陪海超去趟烟墩山下老邮局,寄封信。然后,回来红旗电影院看电影。”美东解释着。
“寄信?情书啊?”唐晓红笑着问。
“哪有什么情书,原来的班长来了一封信,我给他的回信。”我赶紧跟唐晓红说明清楚。
“海超,昨天那个女孩挺漂亮的,要个有个,要模样有模样。别放过了。”唐晓红跟我小声故作神秘地说到。
“哎呀,你是哪一伙的?男的女的,老出什么馊主意?海超自己有数。”美东用话怼着唐晓红。
“我当然是,女~孩子啦。”唐晓红甩了一下大波浪,扬高了头。
又一阵香风扑面,“还真挺香的。”美东摸了下鼻子笑着说。
“好啦,走吧,这就海超,别人姐才不伺候呢。”
“谢谢唐老大。”我赶紧感谢。
“什么唐老大?唐老鸭吧!”美东就喜欢怼唐晓红。
气得唐晓红一把揪住美东的胳膊,扭了一把。
“哎呀,疼,好了好了,不说了。”美东告饶。
我很欣赏美东和唐晓红这种融洽的关系。我私下想着,如果跟倩倩也能成这样的关系,也未尝不是一件挺好的事。
唐晓红今天是坐公交车过来的,美东骑车带着她,我们两辆车子一起并行骑向烟墩山下。
“我跟你说,海超,其实昨天那仗起因也跟倩倩有关,她太漂亮了,你得注意啊,唉,你有活干了。”唐晓红叹了口气。
“怎么回事?”我纳闷地问。
“昨天我俩先跳的,你还记得吧?”唐晓红坐在美东后边,有空跟我聊。
“记得啊,你俩还真配合得挺好,都跳得不错,挺搭的。”我赞到。
“对啊,那两个小子就过来一次,想分开我们,其中一个就老往倩倩身上靠。我就不愿意了,摆摆手把他们轰走了。”唐晓红回忆着。
“哦,对,我坐在下边看见了,海超也看见了,当时还想上去,一看走了没事,就没上去。”美东边骑边插话。
“对啊,这就对我有气了,想过来找我麻烦,多亏刘强和刘超。还有我几个小弟兄都在。”唐晓红把昨晚的情况跟我和美东说了一遍。
“哦,知道了,谢谢你晓红。”我跟唐晓红笑了笑。
“咱们不用客气,都是哥们。不过你以后要注意,少带她去舞厅,尤其咱们人少的时候,容易惹仗打。”唐晓红好心劝我。
“嗯嗯,我知道了。”我边骑边点头。
“唉,漂亮姑娘不好惹啊!”唐晓红又笑着故作操心地叹了一口气。
“今天,海超那个女孩也过来看电影。”美东等唐晓红不说话了,突然来了句。
“是吗?那我不敢去了,再打起来。”唐晓红笑着装作要跳车逃跑的样子。
“你说点正儿八经的,别老给海超泼冷水。”美东说。
“我不是泼冷水,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可能我现在说得有点早,海超我拿你当哥们儿才说的,你千万别介意啊。”
唐晓玲这回没笑,很认真地跟我说。
“不介意,我们是哥们儿,你说吧。”我回答。
“有什么话,赶紧说!别卖关子,海超是我最好的哥们。”美东一听也有些着急。
“海超是最好的哥们儿,那我是什么?”唐晓玲开始不依不饶了。
“你,你是女孩,是我的好姊妹儿。”美东笑着说。
“现在承认我是女孩了?以后叫姐!”唐晓玲开心地笑着说。
“好的,姐,赶紧说吧。”美东也挺痛快,立马叫了姐。
“我觉得,那女孩跟海超不是一路人,以后肯定能给海超带来好多麻烦。预感呀,海超别不愿意听呀。”唐晓红分析到。
“嗯,我也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这女孩长得太漂亮了。身边肯定不少男人追。”美东也说。
“哦,我记住了,谢谢晓红。我跟她现在没啥事。”我尽管听后心里有些不得劲,但还是很感谢唐晓红能跟我实话实说。
(209)-(210)无法逃避的心灵自审
从烟墩山下老邮局往回走时,差不多九点半了,十点到红旗电影院门口时间足够,来得及。
听了来时唐晓红跟我分析的话后,我心里也开始琢磨起来。我倒没有感觉听了唐晓红的话有多担心,其实我根本也没往心里去。
反而,以我的性格,是向倩倩推进了一步。我还是感觉心里有个人,是装不下别人的,更担心的还是佳慧。
我决定,今天看完电影后,尽量避免单独与倩倩在一起,不过还是会坚持送她。我不会眼睁睁看着有人调戏她,无动于衷。
“咱们直接去红旗电影院?”美东转头问我。
“对啊,过去吧,看看要什么电影,晓红应该知道吧?”我问坐在美东车子后座正在哼着歌的唐晓红。
“我也不知道演什么电影,演啥看啥,其实我就喜欢坐在电影院的感觉,那么空阔,大大的银幕。”
一扭头,看到唐晓红正闭上眼睛陶醉着,“如果是部爱情片,旁边再坐个帅哥,就完美了。”
“唐晓红,你现在变化得不轻啊,变得我都不认识你了,原来的那个硬汉形象哪去了?心中怀春了?”美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胡说什么?人家本来就是女孩,只不过以前临时客串一下,还不是你们男的都太不爷们儿了?”唐晓红毫不示弱地怼回美东。
“什么意思?瞧不起我们男人呗?”美东跟唐晓红总是这样互怼。
“对呀,你看现在的男演员都是奶油小生,就像那个唐什么强,你看人家高仓健,多么男人。”唐晓红不屑地说。
“听见了吧,海超?唐晓红对我们男人不满意啊,喜欢高仓健那样的。”
“对啊,现在有的男演员就是男不男,女不女的,娘娘们们儿,我们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行吧?晓红?”
“哎,对了,看见没有美东,你看人家海超这个态度。大男人做事就得痛痛快快的,别磨磨唧唧,感情用事。”
“哈哈,你说谁呢?”美东听闻此言回头不怀好意地朝我笑着。
本来,我还挺硬气,听了唐晓红这话,也默不作声了。
我抬腕看了看“上海牌”,差十分钟十点,前面就是红旗电影院了,按时到了,我松了口气。
《红高粱》,一个够土的电影名字,红红的色调,一片摇摆的高粱地,一男一女两个农民形象的大幅电影预告挂在电影院门头上边。
“农村电影,看不看?”美东明显不太满意地问唐晓红。
“看!咋不看?你看全是大红色,多喜庆啊。”唐晓红回答得很干脆。
“好,我去买票。”我把车子支好,要去买票。
“我去吧海超,你等等你那女孩,别来了看不见。”美东拦住我,朝售票口走去。
“哪个女孩?海超你行啊,以前没看出来你这么色。”唐晓红捂着嘴笑着说。
“我怎么色了?就是同学。普通朋友,刚才不是说了吗?你昨天见过的。”让唐晓红说得我有些难为情。
“哦,倩倩吗?我以为还有别的女孩。”
唐晓红走过来,如以前一样,把手搭在我脖子上说,“倩倩女孩不错,我不是故意打击你情绪,长得太漂亮,扎眼。你不信,以后自己感受吧。”
“嗯晓红,我知道你是好意,谢谢。我现在跟她也不是在考虑对象。”我紧着解释。
“嗯,处着看吧,有事我能帮上的就跟我说。市里这边,许多还都给我个面子。你们二十六中那边我就不认识了。”唐晓红说话间又露出以前的豪气和痞气。
“好的,谢谢你晓红。”
“买了啊,四张,来了没有?那谁?”美东捏着四张票小跑回来。
我四周看了看,“还没看到,还差一点,不到点。”
我又看了看表,还差几分钟,“我去公交站亭那等等,她说坐公交车过来。”
“好的,我和唐晓红在这等着。”美东朝我摆了摆手。
我转身朝公交站亭走去。远处,看着跑过来一个女孩,灰色的长大衣,长发随着身体的一起一伏也在空中飘洒着。老远就听着“哒哒哒”高跟鞋跑着的声音,
感觉像是倩倩,我停下了脚步,仔细再看。她也看到了我,朝我挥着手。
我也举手挥动着大喊,“慢点跑,不急!”
倩倩不那么着急了,停下了跑动,用手扶着腰走了过来。
见状,我向前迎过去,“倩倩
,着啥急?跑成这样?”
“对不起,海超,我是不是来晚了?”倩倩轻声喘着问。
“没晚,正合适。”我轻松地答道,“来吧,票都买好了,《红高粱》,唐晓红也来了,正好做伴。”
“是吗?好呀好呀。他们在哪?”倩倩环视着。
“在电影院门口等的,咱们过去吧。”说着我先往门口走去。
“等等我,海超。刚才跑得脚腕有些疼。”倩倩拉住我的胳膊。
我往下一看,倩倩穿了一双高跟小靴子,黑色的,尖尖的头。
“扭着脚腕了吗?”我关心地问。
“嗯,有些酸疼。”倩倩嘟着嘴说。
“刚才不该跑,咱们慢点走过去吧。”我搀着倩倩的胳膊肘。
“嗯嗯”倩倩开始有些一瘸一拐地走了。
“挺严重吗?疼得厉害吗?”我蹲下身,用手轻轻揉了下。
“哎呀”倩倩轻声叫着。
我又握着倩倩的脚腕轻轻揉了几下,抬头问,“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谢谢你,海超。”倩倩红着脸点点头。
“那咱们先过去吧,进了影院坐下再揉揉。”我搀着倩倩慢慢走向电影院。
“怎么了?海超?”唐晓红老远看见我们,大叫着。
“没事,倩倩跑得急,脚扭了一下。”我大喊着回答。
“倩倩,打扮的这么漂亮呀?这小皮靴跟这么高呀?”唐晓红走下来,拉着倩倩的手,上下打量着说。
“晓红,别笑话我了。你才漂亮呢。”两个女孩开启了互相吹捧模式。
“咱们进去说吧?”美东看她俩聊个没完,过来提醒我们。
“对!对!先进去再说吧。”我也赶紧附和着美东。
(210)
《红高粱》刚上映,人还不少,但电影已然在走下坡路,没有以前那种满场满员的时候了。
“现在,电影院让电视和录像厅顶得不轻啊。”美东找到座位坐下后说。
“对啊,记得以前看电影都没有座,看现在空得这么多。”我站着前后看了看才坐下。
我们四个坐在最后一排,倩倩和唐晓红两个女孩要坐一起,这样我和美东就分别坐在了两边。
我坐在倩倩右边,美东坐在唐晓红左边。
两个女孩低着头在不停地窃窃私语。女孩在一起永远不会冷场,有的是话题可以求同。
电影还没开始,听见前边一片吃瓜子和小声说话的声音,声音混成一起,就成了“嗡嗡”的声音,好像一群苍蝇在耳边飞来飞去的声音。
我闭着眼,倚靠在五合板做的座位上,忍受着满场的噪音。
“海超,累了吗?”耳边吹来一阵温风香气,我睁开眼,是倩倩贴在我耳边问。
“哦,没事,昨晚睡得太晚了。”我赶紧向上坐了坐。
这是,影院里的灯都灭了,电影加演片开始了。
那时没有广告片,都是加演片,一般是一段纪录片,十几二十分钟。
所以,尽管灯灭了,银幕也开演了,但丝毫没影响到大家窃窃私语的兴致。
“你跟唐晓红聊够了?”我小声问。
“嗯,女孩见面话多点,嘻嘻。”倩倩笑着贴我耳边悄声说。
“昨晚谢谢你把我送回家,还陪了我那么长时间。”倩倩又跟我客气着。
“别这么客气,应该的。昨晚睡得好吗?”我也礼貌地回问了一句。
“嗯,睡得可踏实了。”倩倩满意地回答。
“这就好,我到家都十二点多了,从来没这么晚回去,我妈一直等的我。”我强调了我妈等我。
“嗯,以后不能玩这么晚了。”
“对啊,以后不能去舞厅了,太闹腾了,没事就打起来了。”
“嗯,昨天我好害怕,所以最后才~”
“嗯,我明白,倩倩。一个人在家是很孤单害怕,尤其你还是个女孩儿。”我接过倩倩的话说。
“嗯嗯,谢谢你海超,这么体谅人。”倩倩又一次感谢我。
“对了,明早,你要早一点起床了。需要先坐车赶到虹桥路,我在五路车终点站等你,六点半吧。这样保证不迟到。”我跟倩倩先把明早返校的时间定好。
“好的,我今晚早点睡,明天一定早起,比你先到!”倩倩一边贴在我耳边说,一边把手挽住了我的胳膊。
我的心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探头看了唐晓红和美东那边一眼,好在灯都灭了,尽管有银幕上的光亮,但还是很有隐蔽感。
唐晓红也正转向美东那边不知说着什么,都没有注意我们,我放下心来。
但还是很不自然地动了几下胳膊,想让倩倩自己把手收回去。
但倩倩好像明白我的意思,但就是不想随我的愿,手始终挽着我的胳膊,而且越来越紧。
我开始感觉到倩倩不简单,不是像佳慧那样的单纯女孩。但我相信,她是真的挺喜欢我。
无奈之下,我就由着她把我胳膊挽着了,权当就是美东和唐晓红的关系。
唐晓红也是动不动就挽着美东的胳膊,搂着美东的脖子,毫无距离感。
想到这,我僵硬的左胳膊放松下来了。倩倩好像感觉到了我的放松,用右胳膊挽得我更紧了而且吧左手也搭了上来,头几乎贴到了我的肩头。
跟佳慧不同,尽管倩倩与我贴得如此之近,但我却没有那种过电的感觉,只是麻木被动。
说实话,倩倩非常漂亮,甚至于比佳慧更有女人味,说不好这种女人味是什么,可能是她身上的那种媚劲吧。
这种媚是佳慧身上所没有的,佳慧就像一张纯洁的白纸,展现出来的那种单纯,是令我发自内心地想去心疼她,呵护她。不想让她受一点伤。
但事与愿违,我还是深深地伤了她,不知她现在上学了没有,还是已经回青海了。
我现在对佳慧的处境一无所知,更令我瞧不起自己的是,我对此毫无办法,既帮不了佳慧,又帮不了自己了。
甚至都不能跑去看她一次,就算是去了河东,我又能做什么?我有能力把佳慧带回烟海吗?我还是可以在河东陪着她,又或是陪她一起去青海?
这些问题几个月以前,跟佳慧在一起那些甜蜜的日子里时,也曾经问过自己,当时是浪漫主义态度,或是不去正面对待这些问题。
对未来总感觉是美好的,老天爷是站在我这一方的,肯定不会让我和佳慧分离,其实也就是一种幼稚。
短短几个月,我好像是成熟了,能直面这些问题了。能直面未来了,而不是选择逃避和浪漫主义态度。
这就是成长吗?是以如此痛苦地自残和**裸的自我剖析做为代价吗?
人的成熟,大概就是从感觉自己是无敌的,转变为感觉到自己越来越渺小,在这个世界上越来越微不足道。
这个世界有我没我都可以的,地球都照转的。
就像河东高中,我走了,同学们依旧每天上课,班长依旧每天会学习到深夜,大家都在各自的轨道上努力奋进着。
可怜的只有佳慧,她在为我承受痛苦,为了我请假不去上学,为了我提前回青海。
我心里深深地感到对不起佳慧,我甚至想,起初我就不该去送她,或者说,送她就老老实实地送,不该去招惹她。
让佳慧动了情,让佳慧受了本来不该有的委屈。也让自己受到感情的煎熬,和痛苦地自责。
银幕上的《红高粱》在播映着,我眼睛在机械性地看着银幕,但什么故事情节,甚至演员叫什么,我都一无所知。
满脑子都在考虑着我的佳慧和我的无能。
直到电影播放完了,影院里灯光重新大亮起来,我还在直勾勾地看着银幕。
“海超,这么好看吗?真的被剧情吸引住了。”隐约听着唐晓玲在旁边咯咯地笑着。
“海超,海超!你怎么了?”倩倩推了我两下。我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哦,哦,演完了吗?”
说着,我站了起来,“走,走吧。”然后自顾自地往出口走去。
一面走着,心里一面诵读着:没有一处安静的地方可供我们谈情说爱,因此我希望有一座坟墓,又深又窄,在那里我们紧紧地拥抱着,难解难分,我的脸藏在你的怀里,你的脸藏在我的怀里,没有人再会看到我们。
出来影院,正午的太阳,击毁了我的坟墓。
(211)-(212)《红高粱》和旭日灌浆包
“这个片还挺好看的,歌挺好听的。喝了咱的酒哇,上下通气不咳嗽~”美东看样看得很认真,歌词都能背下来了。
“饿了呀,美东,请客吃点东西吧。”唐晓红喊着。
“对了,我请!我请!请大家去吃老字号的旭日灌浆包!”走在前头的我,听闻唐晓红喊饿,想起来了,答应倩倩中午吃灌浆包。
“好呀好呀,旭日灌浆包好吃,我从小就吃。一咬一包汤。”唐晓红马上雀跃着赞成。
“行,那去吃包子吧,反正也不远。”美东也没意见。
我和美东去赶了车子,我带着倩倩,美东带着唐晓红。一起往一马路那边骑去。
旭日灌浆包在一马路往西,烟墩山医院南边的一条名字叫旭日的小街里面,门朝南,三四间平房的样子,一半是厨房。
几位五六十多岁的老大姨围着白色的围裙戴着白色的帽子,在厨房里包包子。
外面两间房子,摆了几张小方桌,上面摆着酱油醋瓶子,一个小碟里面两头大蒜,一个木头盒子,里面竖放着一些掉了红漆的筷子。
礼拜天排队的人比较多,但大多数是附近的老住户买回家吃的,在店里吃的不多,在角落里居然还有一个空桌,我让美东带她俩赶紧坐过去,占着位置。
我排在后边,等待交款买包子。我们来的也是时候,前边排队的人不是太多,等我排好队,后边就陆续来了六七个排队的。
有人一看排这么多人,就开始抱怨,“不就吃个包子,至于排这么长的队嘛?”
旁边就有老顾客问道,“这位以前没吃过旭日灌浆包吧?”
抱怨的人点了点头,“看到有个包子铺,感觉吃个包子,方便,快,一会还要去办事。哪知道排这么长的队。”
“你看,我说你没吃过吧?”老顾客环顾四周,嘴里念叨着,看着大家的脸色,寻找着共鸣。
“这旭日灌浆包啊,是咱们烟海的老字号,1972年就开业了,那会我还上学,没参加工作,老爹老妈心疼我,我是老小啊,就给买两个尝尝,哎呀,那个好吃啊,一咬一包汤。”
反正排队也闲着没事,那位老顾客,继续跟排着队的人说着,“旭日灌浆包,我数了数,里边有海参、虾仁、鸡脯肉、蛋白皮、皮冻、香菜梗,当然还得有肉。”
老顾客看样挺能说,跟刘强差不多,走到哪说到哪。
有新顾客就问了,“怎么还有皮冻啊?有什么作用?我咋没吃出有冻?”
“哈哈,你这就不懂了吧?这是旭日灌浆包一咬一包汤的秘密。”
说到这儿,那位三十多岁的老顾客,故作神秘地捂住嘴小声说,“把包子时候把肉皮冻包进去,一上笼屉蒸,冻就化成汤汁了。”
说完,还探头向柜台里面问了句,“对吧?大姐?我没说差吧?”
柜台里的老大姨,就笑着回了句,“你这是特务啊,把我们的秘方都打听清楚了?”
“哈哈……”排队的大家伙都哄堂大笑起来。
把那位老顾客笑得也不自在了,“我不是特务,我是吃你们家的包子,吃的年头太长了。你看那会我还上学,现在孩子都上初中了。十几好二十年了。”
“是啊,是啊,旭日家包子是好吃!我也吃了不少年了~”大家也纷纷称道着。
我没事就专门听故事,听他们聊着,这样排着队也不累,看着很快就排到我了,前边还有两个顾客。
这时,看到倩倩挤了过来,“快排到了吧?”
“怎么?饿啦?早上一定睡懒觉,没吃饭吧?”我小声问她。
“嗯,睁开眼就九点了,我赶紧收拾完,就往这赶,等车还等了好一会,车也少。”倩倩不好意思的泯嘴笑着说。
“回去坐着等吧,脚还疼吗?”
“不疼了,我陪着你吧,一会好帮你端。”倩倩很体贴地又依偎在我身边。
我看看周围排队的基本都是岁数大的,赶紧贴着她耳边说,“都是大姨大叔排队,看着不顺眼,你先回去等我吧。”
“嗯,好吧。”倩倩不情愿的“哒哒哒”地走回座位。
“美东,一会过来跟我一起端吧?”我朝角落上喊着。
“好嘞,我过去。”美东看样一直跟唐晓红热聊着刚才看的《红高粱》,过来的时候还哼着那首上下通气不咳嗽。
“我买了三十个灌浆包,足够了吧?”我问美东。
“够了,她俩女孩最多吃十个,我吃不了十个,你多吃点。”美东停下了他一直哼着的曲子。
“吃完包子干嘛去?”美东问。
“我没事了,没啥安排。”我懒洋洋地毁美东。
“去滑旱冰吧?唐晓红刚才问我,她想去玩玩。”
“行啊,我没事。是去工人文化宫那个旱冰场吗?”我忽然想起来,倩倩家就住在那里,不知她愿不愿意去。
“对啊,就去那个吧,西炮台那个太远了。”
“好,一会问问她,看她去不去?”我用嘴努了努,意思是问下倩倩。
“三十个的?三十个的!”厨房里有位大姨在喊着,
“咱们的吧?”唐晓红看我和美东正在聊得起劲没反应,有些着急。
“对对,在这!是我们的!大姨。”我反应过来了,赶紧跟厨房里的大姨报告。
“小伙子,听着点,这么多人排队,耽误事。”柜台里的年轻点的大姨嘟哝着,把两大平盘冒着热气的灌浆包子端了出来。
“小心点,别烫着呀。”年轻大姨好意提醒我俩。周边排队的赶紧给让出条缝来,我俩挤了出去。
我和美东赶紧过去接着,吹着热气,小心翼翼地端到角落里的小方桌。
倩倩赶紧把桌子上的东西归拢了一下,接着自己往里挪了挪,给我让出位置。
我和美东把盘子放下,赶紧把受放到耳朵上,散散热。
“好烫,好烫!”美东叫着。
“哇,好香呀!”唐晓红大咧咧地把鼻子贴近包子嗅了一下,叫了起来。
“别着急,够吃的,稍微凉凉再吃,别烫着你的小舌头。”美东跟唐晓红又开始打趣。
“晓红,帮我拿头大蒜过来。”美东看原来摆在眼前的大蒜碟子被倩倩刚才收拾到靠墙的一边去了,自己够不着,就让唐晓红帮他。
“干嘛?你要吃大蒜?别吃了,吃完下午一股味。”唐晓红不愿意给他拿。
“没事啊,咱俩又不亲嘴。”美东嘴里的话跟唐晓红也是无所顾忌。
“去你的!不亲嘴也不行,一说话一股大蒜味,我受不了!”
(212)
“本来我也想吃点大蒜,让你说的不好意思吃了。”我无奈地跟唐晓红表示。
唐晓红就是有些小鬼头,朝我挤挤眼说,“海超,你可别这样说呀,我可管不了你,你是自由的,该吃吃!”
唐晓红一句话把我撂在岸上了,不知该吃还是不该吃了,好笑的是大家都开始看倩倩。
倩倩红着脸不好意思了,“干嘛你们几个都来看我?”
然后用手轻轻打了我胳膊一下,“吃包子吧,海超。你要吃大蒜,我也陪你吃,这样就闻不到味了。”
“你看看,你看看人家倩倩这个觉悟,再看看你!”美东可找到话柄了,对着唐晓红一顿数落。
“唉,这就是差距啊。人家倩倩人长得漂亮,要个头有个头,要模样有模样,还会体贴人,我还需要努力呀~”唐晓红开始低头吃灌浆包了。
“看你说的,晓红。你比我漂亮。个头比我还高。又有那么多兄弟姊妹,说明你人好。”倩倩赶紧夸了唐晓红几句。
“好了,包子不烫了,赶紧吃吧,再凉就不好吃了。别互我体重相吹捧了。”美东招呼大家吃包子。
“轻轻要个口,散散热气,也可以先把汤汁喝了,别一口咬下去,汤汁就喷出来了。”我提醒倩倩。
“倩倩没吃过吗?海超这么细心?”唐晓红故意一边吃一边阴阳怪气的,然后趁倩倩有些害羞没抬头,跟我做鬼脸。
我瞪了唐晓红一眼,然后用口型告诉她,“别瞎撺掇事!”
唐晓红晃了晃脑袋,做出一副:我最欠揍,你来打我呀!的表情。
我摇摇头无奈地低下头吃包子了。
“这灌浆包子,不蘸点醋,不吃上几瓣大蒜真是不过瘾!”美东感慨着。
“喏,给你醋!蒜就别惦记了!”唐晓红把醋推给美东。
“唉~,这顿包子吃得不理想啊。”美东叹了口气,继续大口吃着包子。
“不要紧,改天咱俩单独来吃一次,大蒜吃个够!”我微笑看着唐晓红,也有些故意气她的意思。
“哼!不准不带我!”唐晓红小女人使小性儿的样子终于出来了。
“倩倩,哪天咱俩单独去舞厅!”唐晓红马上报复我。
“我不敢再去了~,一看见打架的,我的心脏就咚咚跳得厉害。”倩倩轻声回答。
“有我,你别怕。姐罩着你。”唐晓红说着故意看了我一眼,摇头晃脑的,又做出来刚才那副欠揍样了。
“美东!以后不准再吃大蒜!不准再提大蒜的事了!”我故意跟美东严肃地说。
把正在吃包子的美东吓了一跳。嘴里叼着半个包子抬头纳闷地看了我一眼。
“这就对了!海超最帅了!哈哈。”唐晓红开心地笑了。
“唉,我发现你是女孩的时候更难缠,还不如当哥们儿的时候呢。”我摇摇头唐晓红说了句。
唐晓红摇头晃脑地笑着,朝我做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我吃饱了,海超,你多吃几个吧?”倩倩看我光跟唐晓红砸牙了,提醒我吃包子。
“吃了几个?好吃吧?”我转向倩倩,问到。
“有些腻,吃了四个,不过确实挺好吃的,很香,很鲜。”倩倩掏出手绢擦擦嘴说。
“四个少点,美东再吃几个,我也吃不了太多。”我转头又提醒美东。
美东已经撑得开始打嗝了,笑得唐晓红合不拢嘴,“看你这出息!”
“剩了六个,两个美女一人一个,谁漂亮谁吃啊。美东吃俩,我吃俩。”我把盘子里剩的六个包子分配了一下。
结果,他们三人一人吃了一个,我吃了三个。
“好!午宴圆满结束。”握摸了摸有些浑圆的肚子说。
“倩倩,下午没事吧?”唐晓红问着倩倩。
“啊?没,没啥事。”倩倩不知唐晓红啥意思,有些支吾地答到。
“咱们去滑旱冰吧?”唐晓红期待地看向倩倩,开心地笑着。
“这,去哪儿?”倩倩有些犹豫。
“就去工人文化宫里边那个吧。”唐晓红干脆地说。
“我穿的高跟鞋,不太方便滑。”倩倩好像不太愿意去。
“没事,我不也穿的高跟鞋?去玩玩吧,咱们慢点,美东和海超都滑得很好,都可以保护你。”唐晓红不由分说地劝着倩倩。
“那,那好吧。”倩倩还是有些不太乐意的感觉。
“旱冰场不是离你家很近?玩够了就可以回家。怎么好像看你不太开心?”我疑惑地问。
“就是离我家近,我才不喜欢去我们原来学校和我家附近的一些小地包都在那儿。我不愿意看到他们。”倩倩说出了犹豫的原因。
“别怕!我认识文化宫那片的老大。曲健,曲康兄弟俩对不?”唐晓红一听倩倩担心这事,马上轻松地笑起来。
“对!就是他们弟兄俩。但经常在我们学校门口的不是他俩,是他们那伙的。”倩倩一听唐晓红认识,感觉轻松了不少。
“那说好了,开拔吧?”美东率先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走,溜达溜达,再骑车子,撑得慌。”我提议。
“好,反正没啥事,时间充裕。”唐晓红也站起来说。
倩倩站起来,先把大衣整理好,然后很自然地拉着我的胳膊。
唐晓红一看,也回头示威似的挽着美东的胳膊,头靠在美东肩上。
“你今天怎么了?好像有这不正常啊。”美东也没推她,任由唐晓红摆弄。
出门,阳光依旧灿烂,不像是冬天的样子。正午时分,风也不那么冷了。
房檐上垂得老长,粗大的冰凌子开始化了,滴滴答答地像下雨一样,不时地有化开的冰凌子掉落下来,轰隆一声。
天上白云朵朵,像棉花糖一样漂浮在湛蓝的天空。
我抬头看了一眼,赶紧低下头,不再看了。
(213)-(214)旱冰场风波
中午时候旱冰场人不多,正好我们可以细挑一下旱冰鞋,有些旱冰鞋四个轱辘之间不配合,好像现在的汽车,该四轮定位了。
美东率先绑好了旱冰鞋,先滑进场地,很轻松地滑了一圈。期间有倒滑,有单腿滑,有跳跃。
搞得正在绑旱冰鞋的唐晓红一阵尖叫,她穿的高跟鞋,不太好固定。
那会儿的旱冰鞋很简陋,就是一个铁鞋托,下边四个硬塑料轮子,鞋托上有两条长长的带子用于固定。
说是带子其实就是几条短的下脚料布条相互缠系的,一个疙瘩接一个疙瘩,形成一条比较长的带子。
那么长两条满是疙瘩的绳子,再互相系住,就比较难了,所以比较影响整体固定。
唐晓红的高跟鞋在旱冰鞋上一会偏左,一会偏右。晃里晃荡的,看起来就不安全。
“去换一双吧,换一双布条顺溜的。”美东滑了一圈回来看到还不行。就在场子里吆喝。
“来,晓红,我去吧。我还没穿旱冰鞋。”正在帮倩倩绑旱冰鞋鞋带的我站起来说。
“倩倩,你的可以吗?”唐晓红坐在一边着急地问。
“我的还行,海超帮我绑得挺结实的。”倩倩抬了抬已经绑好的旱冰鞋,坐着试着滑了滑。
我过去又帮唐晓红帮脚上绑得乱七八糟的布条解开,“嗯,你这双,带子是不大行,我去给你换一双。”
“谢谢你啦~,帅海超~”唐晓红眯着丹凤眼故作媚笑地说。
“哎呀,别谢啦,受不了你这眼神,快被电晕了。”我拿起旱冰鞋装作要晕倒的样子,踉踉跄跄地朝服务台走去。
跟里边的服务人员说了半天好话,换了一双比较新的。新的果然不一样。布条也都是完整的,没有重新结疙瘩,看起来顺眼多了。
“来,美女,换了双新鞋,这回试试怎么样。”我蹲在唐晓红眼前,把刚换的鞋放在她脚边。
“哎呀,这服务态度,我受不了了,谢谢哈海超~”不止为何,唐晓红总是故意在倩倩面前表现夸张,给人以搅和的意思。
大概真的是像她上午说的,她不看好我和倩倩。随她吧,反正我也不太在意,也没有打算要跟倩倩咋样。
心里想着像美东和唐晓红那样的关系就挺好的,我也挺期待能和倩倩处成这样的朋友关系。
倩倩安静地坐在旁边,我低着头帮着唐晓红忙活。美东早已在场子里来回做着他的个人滑表演。
做出一些高难动作时,惹的旱冰场里的小姑娘一阵惊叫,喊好。
终于,在我的协助之下,唐晓红把自己绑上了旱冰鞋,穿着高跟鞋,像是踩高跷一样,看得我心里颤悠。
我读者唐晓红站了起来,她自己找了找平衡,抬脚试了试,说,“行了海超,谢谢啦,没问题了。”
说着,唐晓红也抬脚迈进场子,向美东滑去,滑得也不错,挺轻松灵活的。
我转身看了看倩倩,“你也进去滑一会吧。”
“等你呢,我怕摔倒。”倩倩噘着嘴说,“光管别人了,也不管我。”
“生气了?都是朋友嘛,帮帮忙。”我不在意地说。
“把我扔一边不理了,哼!”倩倩有些生气了,我麻利地穿好高旱冰鞋,站起来试了试感觉不错。
朝倩倩伸出手去,“来,咱们也进去滑吧?”
倩倩这才露出了微笑,把手伸给了我,我握着倩倩的手,轻轻拉着她滑到旱冰场周边地一圈栏杆处,我先跨进场子。
然后嘱咐倩倩小心点,倩倩的鞋跟看起来比唐晓红的还要高,还要细,看起来更是颤颤巍巍的,总感觉这跟要断掉。
“怎么样?感觉可以吧?”我细心地问着倩倩。
“还行,不过你别撒手!”杉杉看起来不像唐晓红和美东那么熟练,但也会滑,肯定不是第一次。
“快点,过来一起啊。”唐晓红看到了我俩,向我们挥手喊着。
“走,我带你滑过去,别把着栏杆了,松开手,放松点。别怕,有我呢。”我轻声嘱咐着倩倩。
“嗯嗯,好的,千万别松开我呀。”倩倩还是有些担心,但还是把握着栏杆的手松开了。
我拉着倩倩的手,开始向美东他们滑去,奇怪的是并没有遇到阻力,倩倩跟滑得很好,没有像她表现出来的技术那么不堪。
倩倩戴着一副薄薄的羊皮手套,不影响展示她纤细的手,也不影响她滑若凝脂的手感。
倩倩的手没有被动地蜷缩在我的手里,而是主动地缠紧了我的手。我们跟美东、唐晓红汇合了,一块滑了起来。
倩倩滑旱冰的技术超乎我的想象,也远跟她表现出来的那种怯弱不同,她滑得很有感觉,很有节奏。
旱冰场里响起了经典的《西班牙斗牛曲》,我们随着乐曲的节奏更畅快地滑了起来。
我和美东倒滑着,分别拉着倩倩和唐晓红的手。两个女孩更是展现着各自身体柔韧性,与我们配合着。
我们这样在欢快的斗牛曲中滑行着,一圈又一圈。熟悉的场景一次次的从眼前转过,很容易出现催眠作用。
是的,我握着倩倩的手,思绪又走了,感觉像是握着佳慧那温软的小手。
我扬起了头。漂浮在湛蓝天空上的棉花糖在随我旋转,风呼呼地在耳边轻轻吹过。
我看见了孤独的佳慧,是的,清楚的看到她眼角挂着泪花,躲在棉花糖后边。看着我们在牵手,在欢笑着,在一圈一圈地炫耀着。
我的心紧了一下,下意识地松开了手。可是倩倩的手紧跟过来。又更加紧地缠住了我的手。
“休息会儿吧,滑得有些晕。”我跟倩倩说。
“刚上来,怎么就下去?再滑一会儿吧?”唐晓红正在兴头上。
“你俩滑吧,我也有些累了。我和海超旁边坐会儿。”美东最先进场滑的,也有些累了。
“好吧,来,倩倩,咱俩滑!”唐晓红不由分说拽起倩倩的手,继续转圈。
倩倩幽怨的眼神看着我,无奈地松开了手。
“我休息会儿,你们滑得开心点。”我挤出微笑朝倩倩挥了挥手,目送她滑远。
(214)
我和美东跨出场子,滑到旁边的座位坐下。美东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万宝路,抽出一根点上。
“我看这个倩倩挺喜欢你的,挺缠缠你的。”美东吐了口烟圈,转头望向我。
“有吗?不就是唐晓红对你一样?”我掩饰着。
“那怎么能一样?唐晓红她是一点也不喜欢我,成天怼我。我们就是哥们儿关系,就像咱俩一样。有一点不同,就是唐晓红对我不讲理点。”
“我其实挺羡慕你和唐晓红这种关系的。希望和倩倩也能像你俩这样就好了。”我看着场子里牵手滑着的两个女孩说。
“不可能的。看倩倩看你那个眼神,不可能像我们这样的关系。”美东摇摇头。
“你别看唐晓红有时跟我腻,跟我说些听着很亲密的话。其实我俩都知道那是在说笑而已,所以我们俩表现得都很自然。”
美东笑着跟我说,“就跟说相声一样,一个逗哏的,一个捧哏的。互相配合逗个笑而已。”
“看你俩的关系真是挺令我羡慕,互相之间那么了解,那么知根知底。”我感叹着。
“倩倩也不错,长得很漂亮,性格也挺好。反正你河东那女孩以后也很难再见面了,可以考虑考虑。”美东向我建议。
“哪那么容易忘掉一个人……”我摇摇头,没再继续说话。
我抬头看了看,刚才还在的云朵,这一会就不知跑哪去了。我甚至有些着急地找着,抬头转圈看着。
“找什么呢?”美东也向天上望去,纳闷地问。
“棉花糖。”我脱口而出。
“什么棉花糖?”美东更迷糊了。
“哦,刚才有片云朵,漂浮在空中,特别像棉花糖,现在没有了。”我泄气地说。
“那边怎么了?”美东忽然站起来。向旱冰场里看着。
我也收回望天的眼,看向场子里,看有一帮人围在一起。
我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怎么没看到倩倩和唐晓红啊。”
“走,赶紧进去看看!”美东迅速跨进场内。向人群滑去。我紧跟其后。
“不长眼吗你?我看你就是故意撞我们!”听着人群里传出熟悉的尖利的声音。
“是唐晓红,真能惹事!”美东回头说了句。
“让一下!”我一听。赶紧分开人群滑进去。
看见倩倩倒在地上。揉着脚腕,旱冰鞋歪在一边。倩倩眼通红的,泪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怎么了倩倩?”我赶紧问了句。
“他们故意撞我。”倩倩有气无力地指着边上几个叼着烟的小子。
我打眼一看,大概三四个人,都穿着黑色立领的中式上衣,带后开口的,脖子上统一围着白色围脖。
跟美东发型一样,前面爆炸头,后边长发及肩。
“怎么意思?为什么撞她们?”我厉声问道。
“认识啊,闹着玩玩。”看样是领头的一个歪着头,梗梗着脖子冷笑着说。
“胡说八道!谁认识你?”唐晓红脾气暴,上去指着那小子鼻子问,“你们在哪混的?”
“我没说你,你激动什么?我们就文化宫这边的怎么了?”那小子在自己的根据地,摆明有些不在乎。
“那你认识谁?”美东也跟着问了句。
“认识她啊,倩倩,我大嫂啊。”那小子指着还坐在地上的倩倩说。
“什么?谁是你大嫂?别胡说!”倩倩居然站了起来,用手指着那小子质问着,气场一点也不输唐晓红。
把我都看呆了,从来没看到倩倩这么霸气过。
“你把话说明白,她怎么成你大嫂了?”我走了过去,现在倩倩和那小子中间问到。
“她是我大哥的对象啊,对吧,大嫂?”那小子居然笑着问倩倩。
倩倩的脸更红了,“我不认识你!别胡说八道!”
“她都说不认识你了,你怎么说?把她撞倒了怎么解决?”我听倩倩说完,示意倩倩不要再说了。直接把目光蹬向那小子。
唐晓红也不算完了,也挤身过来,毫不示弱地指着那小子质问,“你们老大是曲健、曲康?”
那小子明显一愣,下意识地问道,“你认识我们大哥?”
“对啊,我叫唐晓红,你跟他俩说就行。”
“哦,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对不起了。”那小子一听认识他老大,赶紧赔了不是,招呼那几个一起走了。
“起来吧,倩倩,怎么样?摔坏了没?”我赶紧扶起倩倩。
“脚又扭了一下。”倩倩红着脸不自然地看着旁边跟我说。
“把旱冰鞋脱了吧,敢不敢走?去旁边坐下,我给揉揉。”我没问她刚才那小子说的话。
“让这几个彪子扫兴了,刚才滑得挺好的,没事吧?倩倩。”唐晓红也过来关心地问。
“应该问题不大,我走走试试。”倩倩又恢复了平常的柔声。
“来,海超。咱俩扶着倩倩走走。”唐晓红扶着倩倩一只胳膊说。
“好的,等会,我帮她把旱冰鞋脱了。”我蹲下去,给倩倩解开旱冰鞋的带子。
“旱冰鞋给我拿着吧。”美东看我拿着旱冰鞋,不方便搀着倩倩走。
“谢啦!”我把倩倩的旱冰鞋递给美东,和唐晓红搀着倩倩出了旱冰场。
看倩倩尽管有些一瘸一拐的,但还没多么痛苦,应该问题不大。
等倩倩坐下后,我蹲在她脚边。伸手轻轻握住她的脚踝,稍微晃了晃,倩倩不吭声看样不疼。
我又一手握住脚踝,一手捏着她的脚稍微转了转。
“哎呀,轻点。”倩倩轻声叫了起来。
“没事,回家上个热敷就行了。我也经常穿高跟鞋扭着脚。”唐晓红大咧咧地说。
“嗯,怎么样倩倩,先坐着休息会,缓一缓。”美东也过来关心地问了句。
趁着美东跟倩倩说话的功夫,唐晓红走到我身后拽了我一下,我回头看她,她摆了摆头,意思跟她一边去。
我随唐晓红走到一边,唐晓红看了看倩倩,估计这个距离她听不到我们说话了。
贴着我耳朵边说,“刚才听见了吧海超?我说倩倩不简单,你别傻乎乎地用情太深了。”
“我跟她没啥事。”尽管这么说着,但我还是点了点头,对唐晓红的好意表示感谢。
“等我帮你打听一下,你别看我海超,我这次找个靠谱的人打听。”唐晓红看我在盯着她看,误以为我又想起了宫巧静的事,不好意思地追加了一句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