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7-848)乡政府的聚餐
“对啊,我也要,也没拥抱我一下,”躲在一边的老黑也不紧不慢地说。
把王丽说得不好意思了,低着头跟班长分开了,一直再用瘦擦拭着眼角,不敢再抬头看班长了。
“你们怎么找过来的?快坐吧,坐下说,曹柯,你说说,肯定是你的主意,”班长热情地招呼我们坐下说。
班长脸上有了胡茬,有了棱角,看起来更加刚毅了。脚下的大头皮靴粘了不少泥土,裤脚上也粘了不少泥点子。班长却毫不在意,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了比在学校时更加多的自信。
“同学们都很想你,海超特意从烟海赶过来的,跟团首长是在鸢亭会合的。我复员回来后去家里看过老人两次,你家大爷告诉我的你的工作地址,我就带路来了。”
老黑手舞足蹈地把我们结伴前来的过程简单描述一番。尽管老黑是半说笑认真的状态,但班长却一脸感动的神情,可以看得出来,班长对于我们几个的到来是欢迎的,而且是发自内心的感动。
“你们买这么多东西干嘛?”老黑说完了,班长看到了连椅地上放着的我们买的那几袋子食材。
“我们来了,跟这位于同志聊了半天,听说你们还有厨房,我们几个商量着想重温一下那年元旦在我小房子里举行的盛大宴会,同学们一直推举我为大厨,说没吃够我做的菜,所以,看你忙工作还没回来,我们就出去稍微采购了一点。”
别看老黑平时没正经,但是说起正事来也是有条有理,头头是道,很有说服力,听起来顺理成章,很舒服地让人接受了。
“哎呀,你们大老远来,哪能再让老黑下厨?我这里条件有限,不过也有两家小饭店,我这就安排一下。”果然不出我们所料,班长还是想由他安排。
“别呀~班长,所有的食材都买好了。再说我们真的很想跟你一起重温一下过去的时光,我帮曹柯一起,很快就做好了~”
王丽率先表示反对。
“对啊,班长,咱们就别出去了,在你的宿舍聚聚就行了,挺好的,忆苦思甜嘛!”我也劝着班长。
“我去打扫一下厨房,准备一下,其实厨房里佐料都很齐全,自强也经常下厨做两个菜给我们改善生活~”旁边一直安静地看着我们聊天的于颖,也兴奋地插了一句。
“你看,班长,要遵从群众的呼声,对吧?走了,开始干活了!”老黑说罢,就开始躬身提着食材准备往外走。
“好吧,好吧,听从大家的意见,还好今天书记回城里的家了,不然在宿舍也是感觉不太好。”班长也有所顾虑地说。
“没事,自强,也没有外人,都是你的同学,就是杨书记回来也没什么意见,说不定还能一起过来喝杯酒呢?”于颖做了个鬼脸,露出了可爱的微笑。
“嗯,好吧,那咱们开始吧,我也真的挺怀念以前在河东高中时的日子的,尽管艰苦,但我们同学之间的友谊和感情都很单纯,很纯净。”
班长也说出了发自内心的感慨。
老黑在厨房还真是能体现出他的价值,干起活来,有板有眼,如鱼得水,游刃有余。菜的搭配,前后次序,怎么做能节约时间和空间,不耽误功夫,老黑打算得都挺好。
反而我们几个在厨房里一起挤着忙手忙脚地搞乱了老黑的思路和进程。说是好心帮忙,其实看起来有点帮倒忙的意思了。
老黑也觉出我们有点耽误事了,过商量,还是把我留下了,帮他打个下手,让他们几个都走了,去宿舍坐着聊天。
“看来还是我配合得好啊,对吧?”等他们几个都走了以后,我掏出万宝路递给老黑一支,说到。
“不行,劲太大了,我还是抽光岳楼吧,”老黑摆了摆手,从袋子里拿出我买的光岳楼香烟。
“对啊,咱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他们都在这里误事。”老黑点上烟以后抽了一口,吐出烟圈,嘿嘿地小声笑着说。
老黑一边抽着烟,一边在小厨房里转悠着看,一只手夹着烟,一只手指指点点,点完盘子,点点完,然后看着锅里的菜,数着手指头,自言自语几句,自己又点了点头。
“拌白菜心粉丝没有海米、松花蛋摆盘、拔丝地瓜、家常焖鲤鱼、炖排骨,”老黑数完,回头看着我说,“海超,没缺什么菜吧?怎么总感觉少一个?”
“当然是少一个,保留菜没有,炸花生米啊!”我提醒着老黑。
“哦,对对对,我说呢,总感觉不对数,炸花生米,这么硬的菜,怎么能忘了呢?哈哈……”
老黑干活利索,不一会儿菜就都置办的差不多了,鲤鱼也马上出锅了,只剩下还在锅里炖着。
“怎么样了?老黑?”班长推门进来了,用鼻子使劲嗅了嗅,说,“哎呀,真香,老黑的手艺是厉害,好多年没吃过你做的菜了!今天大吃一顿!”
“班长,让你见笑了,看你的打扮和刚才回来的样子,每天应该是挺辛苦的,”老黑有些心疼地说。
“嗨,这有什么辛苦的,既然选择了为人民服务,就得干到实处,再说了。哪个人不辛苦?大家不都是在辛辛苦苦地搞建设嘛!”
几年未见班长,班长的理论水平和语言表达能力都有了显著提高,真是书没有白读的,工作没有白干的,进步都在点滴间。
我心里想着,嘴上问道,“班长,你在北京读的大学,怎么不留在北京工作,反而跑到这个穷乡僻壤里来?”
“哦,这个话题有点大,往大里说,在哪里都是工作,我是党员,我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党叫去哪就去哪,对吧?”班长显得严肃起来。
“对对对!我这不也去持枪保卫过祖国嘛!”老黑点了点头说,“可惜表现还没达到标准,在部队没入党。”
“你这样的也入不了党,哈哈~,跟我一样当个党外人士吧,在党外一样进步!”我拍了拍老黑的肩膀,笑着说。
“这往小里说呢,昌河县是我的家,尽管回不了昌河县,但尽量离家近一点也是好的,扎根基层,从基层干起吧!”班长后一句说得就比较轻松了,说完,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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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怎么都聚到这里来了?怎么样了?曹柯?”我们正说着话的功夫,小厨房门开了,王丽和于颖也走了进来。
“好了,马上菜就齐了,你们拿筷子勺子吧,海超、班长往那边端菜吧。”老黑像是个将军一样,开始指挥我们这几个人马。
“于同志,帮我找一个大汤碗盛排骨,”老黑一本正经地安排于颖。
“曹大哥,别这么叫我,又不是工作时间,朋友之间别这么正式~”于颖笑着提醒老黑。
“好的,于妹妹,听从你的建议!”老黑这称呼转变的也太快,弯转得太大了。
“嗯嗯~,给~大汤碗,”于颖找出了一个白瓷蓝花的大汤碗递给老黑,又说道,“于妹妹也是听起来挺别扭的,还是叫我于颖或者小于吧,同事和朋友也都这么叫我。”
“好吧,小于,有喝酒的杯子吗?”老黑又问到。
“没有,我们平时也没人喝酒,用茶杯吧,茶杯有好多!我去办公室拿~”于颖说完,拉开小厨房的门快乐地跑出去了。
班长自己一间宿舍,十**个平方的样子,因为没摆放什么家具,只有一张单人床,一张破旧的三抽桌靠墙放着,两把旧椅子,一把靠墙,一把在三抽桌前,看来是班长平常的宝座。
摆放的东西不多,屋子看起来还是挺宽敞的,一个破旧的文件柜改变了用途,做以衣橱,放在单人床的对面。
靠近门口的地方,屋子中间也是支了一个火炉子,屋子里温度不高,有些冷,炉子看起来像是刚点燃,里边还像是有木头,烧得正旺,噼里啪啦地响。
“来,海超,咱们把三抽桌搬一下吧,搬到床边上,再加上那两把椅子也就够坐了。”班长一边盘算着,一边安排我说。
我们一起把三抽桌搬到了床边上,看起来空间还真的挺合适。两把椅子一头一把。
“班长带着两名女将坐床边上,我和老黑坐椅子,正好!”我掐着腰,看了看地方说。
菜陆续端上来了,屋子里马上温馨了起来,烟火气,家居氛围浓厚了起来。
于颖把刷过的茶杯摆放在桌子上,老黑用牙把白酒打开了,“老白干,够尽头,怎么样班长?咱先来一杯吧!”
“呀~白酒呀!自强你能喝酒吗?我可从来没看到过你喝酒呀!”坐在班长右侧的于颖惊叫起来,一边嚷着,一边仰着头,像是小粉丝一样看着班长,眼里带着光芒。
“是啊,我是不喝酒,来到咱们乡政府就没喝过一滴酒,我也给自己暗自下了一个命令,在这里不喝酒,唉~”
班长叹了口气又说,“可是今天情况特殊啊,我的三位老同学,也是好朋友,好哥们儿,那么远跑来咱们这个小山沟沟里来看我,一片深情,难以言喻,不喝又感觉对不住兄弟们,这酒,我必须要喝!”
班长说到这里,老黑放下酒瓶子,率先鼓起掌来,我和王丽也跟着开始大力鼓掌。于颖噘着小嘴,虽然看起来有些不乐意,但还是抬起手来,也配合性地鼓了几下。
“不过,海超,老黑,我明天还有工作,不能喝多,我适可而止,给我倒一杯吧!”班长说着,把自己眼前的茶杯递给了老黑。
“好嘞!这才是我们的班长,有大将风度,别看你现在是个小秘书,以后肯定能当大领导!”老黑见状,接过班长递过去的茶杯,一边倒酒,一边高兴地合不拢嘴。
“老黑,快别这么说,咱干好工作是本分,不是为了当领导,当官的,安分守己,好好工作,是我的职责所在。”班长说话一直很注意,不说开玩笑过头的话。
“小于?也来点吧?”老黑举着白酒瓶子跟于颖晃着。
“呀~我可不要,难闻死了~”于颖连连摆手。.
“那你喝点啤酒吧,也不能一点就不喝啊?”老黑见于颖的反应,知道再劝无益,于是退而求其次,打开了成捆的啤酒,提起一瓶啤酒来。
“我啤酒也不想喝~,”于颖求救似的看向班长,“不过,今天,尽然你们都是自强的好朋友,老同学,那我也捧捧场,喝一杯吧~”
“哎,这就对了,一定要跟我们班长保持一致,”老黑嘴里一边念叨着,一边用牙又把啤酒盖子起了下来,顺手把瓶口抹了一把,就算干净了。
“你怎么用牙咬呀?多不卫生呀?”于颖又惊叫到。
“就是,曹柯你也不注意点,这不是只有你们兄弟在一起喝酒,来,用开水冲一下吧。”
坐在一边,一直没说话的王丽,起身走到炉子边,提起炉子上刚刚冒起热气的烧水壶,让老黑把酒瓶凑近煤箱子处,倒了一点开水,冲洗了一下瓶口,也算是消过毒了。
老黑这才走回去,把啤酒给于颖倒满。然后举着啤酒瓶看着王丽。
“我要喝点白酒,陪班长一起,”没想到今天王丽主动要求喝白酒了,不是当年滴酒也不想沾的那个团支书了。
“好!你看咱们团支书的觉悟,有这觉悟,你还能进步啊同志!”老黑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一边也给王丽倒了一杯白酒。
“怎么样?剩下这点,正好咱俩分开吧!”剩下老黑和我两个人,老黑看了看我说到。
酒都倒好了,老黑想端杯说话,被我用胳膊肘轻轻捅了一下,“这里是班长的地盘,不是在你的小屋里,注意主次!”
“哦哦,对对,你看我还有点触景生情,感觉有点回到过去好几年的那个元旦了。”老黑一句话激起了大家的共鸣。
“同学们,感谢大家这么远来看我,说实话我很感动,本来你们这么远来,应该我请你们,不但没请你们,反而让你们花了钱,老黑还下了厨,让我情何以堪啊,无以为报,借你们一杯酒,略表心意,咱们,先小喝一口,表达一下我的心情。”
班长说完滋溜先喝了一小口。
(849-850)县高官的女儿
我们看班长还是喝了,也都各自举杯,抿了一小口。
“看着这些熟悉的菜,真是感到像是又回到了高中时代,回到了1988年的元旦,回到了老黑的那间小房子。回首往事,历历在目,感慨万千啊~”
班长拿起筷子,正要让大家吃菜,却看着桌子上的菜,感慨了起来,捏着筷子的手也停滞在了半空。
“对啊,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回味一下我们共同拥有的那段美好的时光,牢记我们的同学情谊,牢记我们的兄弟感情!还不错,班长当官了,还没忘了我们,”
老黑也拿起筷子,随着班长也发表了一顿感慨。
“我一小秘书,算什么官儿啊?别胡说了老黑,”班长在北京读了四年大学,也多少带了一点京腔儿化音。
“你也别客气了班长,就凭你的做事风格和为人处世,当官是早晚的,而且肯定能当大干部,加油干吧!到时别不认识我们了就行,哈哈~。”
我也笑着鼓励了一下班长。
“班长不会的,班长是重感情的人,不会忘了我们这些老同学的,我相信班长不是那样的人~。”
王丽从感情上一直是维护班长的,在学校时尽管没有挑明关系,但我们都能看出王丽心里是喜欢班长的,只是班长或者说是木讷,或者说是一心在学习上,一门心思要考到北京的大学,没有精力,也没用心思去积极回应,一直在躲闪。
“看到你们老同学聚会,感情那么真挚,我也很感动,从心里感觉那么向往,真想曾经也是你们其中的一员。令人羡慕~”
于颖也被眼前的这个场景感动了。
“今天是五个人,我们那年的聚会正好也是五个人,缘分啊,算你一份,也算是我们的老同学了,来,小于,喝一杯,欢迎你加入到我们的组织!”
“五个人?还有一位是谁呀?今天怎么没来?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呀?”于颖好奇地问。
老黑口无遮拦地说了一句,引起了于颖的好奇心,也勾起了我的美好回忆,让沉睡在心底深处的那个女孩又重新苏醒了过来。
“对啊,少一个人,是位女同学,很漂亮的女孩,海超?又有过联系没?”班长闻听也很关心地问了我一句。
“没,没有,再也没联系过,不知她现在在哪……”我苦笑着摇了摇头。
“哦,海超,相信缘分吧,缘分到了,你们还会相见的,老黑别说了,看,勾起海超的伤心事了。”班长瞅了一眼老黑,小声说。
“哦,班长,没事,今天这种场合,不可避免地会回想起一些往事,也不可避免地会谈到佳慧,这也是缘分,尽管先在天各一方,没有了音讯,但回忆一下我们共同的过去,也是美好的。来!咱们再喝一口吧!为了我们的同学情谊,为了我们美好的明天!”
我举起酒杯,提议了一下。
“来!为了我们的同学情谊,为了我们美好的未来,干杯!”大家都一起响应,班长率先站了起来,挨个跟大家碰杯,能看得出来,班长内心的激动。
又一大口老白干下肚后,都打开了话匣子,互相问候着近况,大家也纷纷介绍了毕业分手后各自的经历和目前的情况。
班长在大学时期也是学生会干部,积极要求进步,并光荣地加入了党组织,成为一名党员。也是我们几个好同学中第一名党员。
班长现在自己争取回到农村,来到最基层的一级政府工作,也是为了实现自己对党的承诺和理想抱负。我们也一起鼓掌为班长取的成绩而感到骄傲。支持和鼓励班长努力工作,积极向上。
我也跟大家谈了我回烟海后的经历,除了倩倩那段,基本都是如实告知了,包括自己和美东换外汇券,在火车站摆摊买卖良友、万宝路等外国香烟。
随后又出国当海员,跑船的经历让大家都很感兴趣,追着我让我讲得详细点。于是,我就把在船上的几段趣事说给大家听了,如跟大厨学做“罗宋汤”,帮着二厨争取扫仓费,掐住三车的脖子把他摁在墙上等等,当然,还有往三车咖啡里尿尿。
听了后,把大家笑得前仰后合,老黑说,没想到海超你这么浓眉大眼的人,也干这等上不了台面的事。
当然,老黑还是主角,数他能说,说了当兵时期的许多趣事,越说越拉不住,越说越离谱,我们都分不清真假了,都说他是满嘴跑火车,可是老黑却不介意,还是很认真地说,“我说的都是真事!”
王丽毕业后考上了省里的艺术学院,毕业后,分配到了鸢亭市文化馆。专业歌唱演员,兼职培训班老师,也组织群众文艺演出。说起来也算是学以致用,也没浪费她的好嗓子。
王丽还没说完,老黑就提议了,“那年我们聚会,团支书唱的那首歌可真好听,尽管我背不下来歌词,但歌曲的旋律会经常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如果今天团支书能再演唱一遍就好了。”
“我同意!我也想听,确实是太好听了!”听到了老黑的提议,我第一个表示赞成。
“嗯嗯!老黑说得对,王丽怎么样?你现在是专业歌唱演员了,不会有架子了吧?能不能再演唱一遍?”班长也站在支持王丽演唱的阵营里了。
只有于颖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是拍着手赞成,一个劲地追问着大家,是什么歌曲。她也想听听。
“特别好听的一首歌,叫做《梨花又开放》,于颖你听过吗?”班长把歌曲的名字告诉了于颖。
“哇~,这首歌呀?太好听了,我在大学时也听过,是周峰演唱的吧?我想听~,我想听~,大歌唱家,唱给我们听听吧!”
于颖知道歌曲的名字后,更加积极热烈地鼓掌,邀请王丽给大家演唱。
在大家热烈地邀请和鼓励下,王丽不好意思地捂着嘴笑了一会儿,然后还是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头发,跟款款而谈。
(850)
“班长、海超、老黑还有新朋友于颖,感谢大家对我的鼓励,今天这个场景让我感动,熟悉的人,熟悉的菜,回味无穷的同学感情,一下子就把我拉回到了当年那个情境,我很高兴再次把这首我个人很喜欢的歌,也是同学们一直记的歌再次送给大家。”
王丽充满感情和渲染力的语言和表情也让我们都安静了下来,一起仰起头来看着她。
王丽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继续说着。
“一首表达思乡之情,抒发对母亲的怀念,思念故土,怀念童真的歌曲,《梨花又开放》送给在座的诸位,”王丽用手轻轻按着腹部,微微欠身鞠躬,很专业的语言向大家介绍歌曲。
我们几个人赶紧开始鼓掌,热烈的掌声刚刚停下,一阵悠扬动听的歌声就回响在了班长的宿舍,一如当年回响在老黑的那间小屋子里。
忘不了故乡年年梨花放
染白了山冈我的小村庄
妈妈坐在梨树下纺车嗡嗡响
我爬上梨树枝闻那梨花香
摇摇啊洁白的树枝花雨漫天飞扬
落在妈妈头上飘在纺车上
给我幸福的故乡永生难忘
永生永世我不能忘
重返了故乡梨花又开放
找到了我的梦我一腔衷肠
小村一切都依然树下空荡荡
开满梨花的树下纺车不再响
摇摇啊洁白的树枝花雨漫天飞扬
两行滚滚泪水流在树下
给我血肉的故乡永生难忘
永生永世我不能忘
摇摇啊洁白的树枝花雨漫天飞扬
落在妈妈头上飘在纺车上
给我幸福的故乡永生难忘
永生永世我不能忘
摇摇啊洁白的树枝花雨漫天飞扬
两行滚滚泪水流在树下
给我血肉的故乡永生难忘
永生永世我不能忘永不能忘……
在动听的歌声中,我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高中时代,回到了身边有着佳慧的日子里。
洁白的梨花飘飘洒洒,飘落在佳慧的发端,飘落在她的肩头,飘落在她的胸前,佳慧笑盈盈地站在花瓣雨中看着我。
“海超,你在看什么呢?”佳慧甜美的声音在我的耳边。
“我在看天上的云彩,佳慧你看,那些云朵多么像棉花糖啊,那么的洁白,漂浮着泼了纯蓝墨水的天空中,看不到你的时候,我就会想象着你躲在棉花糖的背后,”我像是说给佳慧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不是说好的,我们不是永远都不分开吗?”佳慧纯真的声音飘荡在我的耳边。
“是永远也不会分开,你永远都在我的心底最深处,我想你时候就会抬头看天,有棉花糖般的云朵,就是你悠哉悠哉地在上面……”
歌曲停下了,我也从内心中跟佳慧的对话中走了出来。我看着王丽和其他同学,
王丽肯定是融入进去了感情,歌曲虽然是停下了,但热泪却从她的眼角淌了下来。
大家也听入了迷,融入了那个漫天梨花飘的情境,都静默了一会,然后才反应过来,一起鼓起掌来,久久也未停止。
我看了眼班长,班长的眼圈也红了,看他眼含热泪鼓了一会掌,停下。从口袋里找手绢。
手绢还没掏出来,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太感动了,王丽唱得太好了,我好久没流泪了,这些年来,以前我每天都在拼命地学习,现在是拼命地工作,以前是想逃离农村,让家人过上好日子,现在又选择回到农村,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让更多的人过上好日子。像今天这样温暖、温馨的日子……”
“班长说得太好了!热烈鼓掌!”老黑大叫一声好,率先鼓起掌来。
“嗯嗯!自强你太棒了!你这位女同学唱得太好了!”于颖也激动地叫了起来,边鼓掌边向着班长和王丽点头示意。
“于颖,你是在城里读的书,不知道我们那会儿乡镇高中的艰苦,教室的门都是破的,墙皮斑驳,宿舍有的窗户都没有玻璃,透风撒气的,都是泥土地,老鼠到处窜来窜去的。”
班长跟于颖介绍着我们那会儿河东高中的情况。
“我也听说过,也看到过呀~,现在我们乡尽管没有高中,但有些初中小学的条件也好不到哪儿去,”于颖撇了撇嘴说。
“是啊,所以我们身上的担子重啊,尽管做不了太多的工作,但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改变这一切,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让更多的人感受到生活的美好。”
感觉班长的形象在我的眼前越来越高大,正义凛然的样子令我敬佩。
“对了,小于尽管不是我们的同学,但今晚有幸邀请到了小于加入到了我们同学的聚会,也应该自我介绍一下吧,大家增强一下认识。”
老黑边提议,边看着于颖和班长。
于颖听见老黑说到了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玩弄着两个手指,小声说,“我没什么好介绍的,我是来旁听的,你们在一起的感觉真好,感情特真挚!还是多谈谈你们吧~”
“我跟大家介绍一下吧,我的同事于颖,”班长看到于颖有些不好意思,就站起来跟大家笑了笑,随后很认真地介绍说,“于颖也是大学本科生,咱们省内的一所著名大学毕业,自告奋勇扎根基层,其实于颖的家庭条件很好,她的父亲是我们县里的主要领导。”
“别别,自强,还是别说我了~”于颖听到班长说起了她的家庭,她的父亲,赶紧朝班长摆了摆手,示意班长别说了。
“于颖是个有追求,有抱负的热血青年,本来可以留在省城工作的,也是自己要求来基本工作,来基层锻炼,很令人感动。”
班长看着于颖着急的样子,温暖地朝她笑了笑,还是又说了几句。
“嗯嗯!不错,干部子女,还能这样严格要求自己,真是不错,现在有太多的干部子女都做生意了,走后门赚钱,倒卖指标配额,叫什么来着?对了,官倒!”老黑一边鼓着掌,一边发着牢骚。
“老黑,要不说那么多了,管好自己,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就好了,”班长听到老黑发的牢骚,朝老黑摆了摆手,让老黑别说了。
(851-852)美好的未来,无限的想象空间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说得有点多了……”老黑朝班长拱了拱手,答应着。
快乐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大家边干杯痛饮,边诉说彼此的思念,很快夜就深了,第二天班长还要跟着书记继续跑村,于是,我们不得不结束这顿难忘的晚宴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该说的话也都说了,该诉的情也都倾诉的差不多了,班长抬腕看了看表,然后拿起酒瓶把每个人的酒杯都倒满。
然后举起酒杯,像是要说结束语了。
“同学们,同学们,感谢大家这么远,这么辛苦地跋涉过来看我,我很感动,这份同学情谊我也会永远珍藏在心底,”班长站了起来,手握酒杯动情地说。
我们也都停止了互相交谈,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班长,听着他的总结诉说。
“可是我们有一万个心情,不能喝一万杯酒,内心纵使有千言万语,也不能聊个天长地久。明天我还要跟着书记下去走访,所以也不能喝得太多,我们就以这杯酒做个暂时的结束吧,也算留个念想,希望以后我们还会有很多机会聚在一起,畅谈我们的情谊,汇报各自工作上的进步,祝福同学们!感谢大家!我先干为敬了!”
班长说了一番肺腑之言,让大家都颇为感动,也感叹时光匆匆,没能尽情畅怀。
“上次在老黑小屋子里也没能合影,留个纪念,那会儿都没有相机。这次来应该带个相机,看我这脑子,”我有些懊恼地自言自语。
“对了,于颖你不是有一部傻瓜相机?”班长问于颖。
“嗯嗯,我有,正好还有交卷没照完,我去宿舍拿,你们等一下。”于颖说着就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
“我拿手电给你照着路!”班长丛床头上拿了手电,跟着于颖一起拉开房门,出去了。
王丽已经开始打开自己的小坤包,拿出化妆盒,开始对着小镜子,整理妆容了。趁此机会,我和老黑又点上一支烟,吐起了烟圈。
不一会儿,班长和于颖回来了,于颖手里拿着一部傻瓜相机在手里摆弄着。
“来,自强,我给你们同学们一起照一张吧,你们在桌子那边站好,连酒带菜都给你们照进去,留作纪念。”于颖手持相机,挺专业地眯着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透过取镜框寻找着合适的拍照空间。
班长和王丽站在中间,我和老黑分别站在两边,在于颖的指挥下,一起露出了雪白的牙齿和灿烂的微笑,“咔嚓”一声,我们为岁月留下了青葱的形象。
第二天一大早,班长来到小旅馆,请我们在旁边的小餐馆里吃了油条,喝了小米粥,举碗代酒,为我们送行。
王丽单独把班长拉出去说了半天话,也许是昨晚有于颖在,王丽也搞不清状况,有些话不好说吧。
今天没人,单独跟班长说了个痛快,总之我们与班长分手时候王丽的眼圈又是通红的了,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与班长挥手告别了。
又坐着来时车老板的车,回去县城的路上,王丽一路沉默,不时地低声叹气,自己偷偷抹眼泪,我和老黑面面相觑,互相用胳膊肘捅着对方,让对方开口问一下。
最后,还是老黑轻声问了王丽一句,“团首长,你没事吧?是有些舍不得对吧?我也是,时间太短了,真想多跟班长聚聚。”
谁料,老黑不问还好,一问王丽竟然哭出声音来了,搞得车上的旅客都纷纷伸头过来看。
我赶紧瞪起眼来说了两句,“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女孩心里不舒服,看什么看?”
出门在外,都不愿意惹是生非,大家看我年轻力壮、长得五大三粗,瞪得眼睛溜圆,都赶紧避开了。
到了县城也快中午了,赶到火车站看了看列车时刻表,下午没车了,有几趟东去的列车都是傍晚的。
往回走的火车,正好赶上一趟上海西开往烟海的,路过鸢亭,这样我就直接把票买到烟海了,老黑和王丽买的票是到鸢亭。
上了火车,王丽心情好了些,恰好运气也不错,还找了个座位,给王丽坐下了,我跟老黑站在接头处抽烟聊天。
我们所在的车厢正好跟餐车隔壁,中午在县城找了一家小饭店吃的,光喝了点啤酒,也没吃主食,闻着餐车飘出来的香味,仿佛听到了肚子里已经咕咕叫了。
没多久就听到了列车广播,几年过去了,广播词还是大致一样,没啥大的改变。好像时代停滞了,没有发展向前。
广播员的声音依旧甜美,好像没换过人一样,听到车厢里传来广播员的声音,“各位旅客朋友们,我们的餐车已经为大家准备好了丰盛的午餐,有各种炒菜,米饭和啤酒,欢迎大家到餐车用餐,餐车在列车中部,九号车厢。”
“怎么样?老黑去餐车再喝上点?”我伸头看了一眼餐车的门,问老黑。
“餐车的饭太贵了吧?让你别着急回烟海,跟我回河东,咱自己有饭店,想吃啥吃啥,喝个痛快,你非得着急回去,”老黑埋怨着我。
“唉~,出来好几天了,我还得回去看看签证的资料发过来没有,护照批下来没有,护照下来了,还有好多事要做,还要去北京新加坡大使馆签证。”
我掰着手指头,跟老黑列数着我接下来需要做的事。
列车广播过后不久,餐车的门打开了,一位穿着白色餐车工作服的大姐推着一辆窄长的不锈钢送餐小推车出来了,一边走,一边吆喝,“盒饭啦,盒饭啦~,有吃盒饭的旅客抓紧时间啦~”
车门打开了,听到了餐车里传来了嘈杂的说笑声,我下意识地伸头一看,是几个列车上的工作人员在里边互相开着玩笑,没看清,厚重的车门就“哐当”一声关上了。
在关上的瞬间,我好像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我脑子里细胞在迅速运转,搜索这个人的形象,是他,应该是他。
(852)
我赶紧追上送餐的大姐问了句,“你好大姐,请问餐车是不是有个叫李海泉的?”
“你是他什么人呀?”大姐听到我的问话,停下脚步,扭头看着我。
“我是他烟海的哥们儿,多少年的兄弟了,”我赶紧跟大姐表明了身份。
“哦,海泉是我们餐车的大厨,在里边呢,”大姐露出了微笑。
“那麻烦你帮我开下门,我叫叫他?多谢大姐,”我赶紧笑着跟大姐要求着。
“好吧,”大姐又看了我两眼,可能发现我这人还算实诚,也不像是什么坏人,就掉过身来,退后几步,掏出套口钥匙,打开了餐车的门。
我拉着老黑跟在大姐身后,悄悄地在老黑耳朵边说了句,“晚上这顿酒有着落了……”
“海泉?李海泉?有朋友找你!”大姐扯开嗓门,往餐车里喊了一嗓子。
“哦,来啦!谁啊?谁找我?”海泉明显胖了,肚子也有了,显得更高大壮实了。
“我!海泉?还认识我不?”我站在餐车门口冲海泉笑着。
海泉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后大笑起来,“海超?怎么是你啊?兄弟,好些年没见了,这是去哪儿了?”
海泉一边惊喜地看着我,一边伸出两只大手,把住了我的双肩,来回地晃着。
“晃晕了哥们儿,这不是缘分吗?我刚才那个小站上的车,去看我一个老同学,在下边一个乡里工作,”我笑着握住了海泉晃着我胳膊的手。
“快进来,来餐车坐,咱们好好喝一杯!你几个人啊?”海泉一边跟我握着手,一边拉着我往餐车里边走。
“哦对了,这也是我的铁哥们儿,高中同学,曹柯,我都叫他老黑!”我伸手把老黑拉了一把,介绍给海泉。
“好,你好,曹柯,海超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我叫李海泉!”海泉伸出手去跟老黑热烈地握在了一起。
“你好,叫我老黑就行了,一样,海超的哥们儿也就是我的哥们儿!”
“我们三个人,还有个女同学在车厢里坐着,我去叫她!”我刚要去车厢叫王丽,老黑拦住了我。
“海超,你跟哥们儿聊会吧,我去叫王丽,”说完,老黑回头往相邻的硬座车厢走去。
我跟海泉在餐车门口简单聊了一会各自的近况,等到了老黑和王丽,一起被海泉请进了餐车。
好几年没见了,见了面海泉还是那么热情,把我们安置到餐车中部的一张餐桌,然后就去厨房安排菜了。
一会儿,一个小厨师就端着餐盘出来了,里边摆着四盘菜,还有四双筷子。四个塑料酒杯。
海泉自己左右开弓,掐着四瓶啤酒走了过来,把啤酒往餐桌一放,自己也挤在座位上坐下了。
“怎么样海超?得有四五年没见了吧?酒量怎么样?又有进步没?”海泉笑着开始起开了啤酒,递给我和老黑一人一瓶。
第三瓶要给王丽的时候,王丽微笑着摆摆手,“对不起,我不喝酒,谢谢你了~”
“行,女士不喝酒,有可乐,我给你拿可乐!”海泉热情地站起身来,走到餐车靠近厨房的展示柜边,打开柜子,拿了一罐可乐回来了。
“砰的一声”海泉打开了易拉罐,呼呼地冒着气泡递给了王丽。
“谢谢~”王丽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可乐接了过去。
“开心点,团支书,人生路上皆朋友,”我笑着跟王丽说。
“别当人团支书,团支书地这么叫我了,多难为情呀~,都是以前学生时代的事情了~”王丽小声提醒着我。
菜这些年来也没啥进步,看来铁老大改革开放的步子不快,依旧是一盘黄焖鸡块、一盘炸带鱼、一盘西红柿炒鸡蛋、一盘黄瓜青椒肉片。
“海泉,这一不小心又给你添麻烦啦,不好意思啊,哈哈~”我看着桌子上的菜客气地说了句。
“海超,看你说的,这不是咱们兄弟之间的缘分嘛,这么巧,在这个小站遇上兄弟你了,”海泉也哈哈笑着举起了酒杯。
“嗯嗯,确实是缘分,几年不见的兄弟,来!喝个兄弟酒!”我也举起酒杯跟海泉碰在一起,然后海泉又跟老黑碰了一下,算是互相认识了。
老黑属于外向型人才,自来熟,不一会儿就跟海泉熟得像多年的兄弟了。
我趁着老黑和海泉碰杯聊天的机会,举起酒杯跟王丽碰了一下可乐罐。
“王丽,欢迎你方便的时候去烟海找我玩,也祝你工作顺利,万事如意!很开心这次在鸢亭碰到了你,让我回想起了许多美好的过去,希望我们保持联系。”
我真诚地看着王丽的眼睛说。
“唉~,海超,真舍不得分开,上午跟班长说了再见,一会儿也要跟你道再见了~,真希望回到学生时代,尽管条件艰苦一些,但我们每天都能快乐地相见,快乐地在一起~”
王丽轻轻叹息了一声,无限依恋地看着窗外,天已经黑了,车外漆黑一片,车厢里的灯光反射在了车窗玻璃上,像是一面镜子。
里面有我,有老黑,有海泉,有王丽,有班长,我仿佛还看见了佳慧的身影。
我看着王丽,王丽边说着,边依旧盯着车窗玻璃,尽管外面的景象什么也看不见,但更加有了无限的想象空间,一定会有更美好的未来值得我们期待。
正喝在兴头上,车厢里传来了列车广播,“旅客朋友们,列车前方到站,是鸢亭车站,有在鸢亭车站下车的旅客请提前做好准备,拿好自己的行李,到车门口排队下车。”
“哎呀,这刚认识的朋友,还没喝够就要下车了,”老黑遗憾地说。
“不行,跟我回烟海吧?我们可以喝一路!”我笑着跟老黑打趣地说。
“哎呀,那可不行,我还肩负着重大使命,得把团首长安全护送到家,最后一杯,以这杯酒作为邀请,邀请海泉有空的时候到农村做客,来昌河县找我玩,咱自己也有饭店,想吃什么吃什么!”
老黑举起杯跟海泉很场面地发出了邀请。
(853-854)“清水京都”小日本料理
车到鸢亭,我跟老黑和王丽依依惜别,我和海泉一起把他俩送下站台,一再叮嘱老黑,这么晚了,一定安全把王丽送回住处。
列车又鸣笛继续前行,一如人生路上,走走停停,聚聚散散,珍惜在一起时的缘分和时光,也祝福着朋友的离别和远去。
回到烟海,正在家里补觉,听到枕边的传呼机“哔哔哔”地响了起来,拿过来一看,是六哥办公室的电话,我赶紧爬起来,看了看墙上的北极星挂钟,十点多点。简单洗漱了一下,飞奔下楼,跑向国贸大厦。
坐着电梯上到六哥的办公楼层,感觉还是有点气喘吁吁地,自己开始反省,这才二十出头,体力就大不如前了,摸了摸自己微微挺起的的肚子,是不是老了啊?
六哥没在,是王琳琳给我打的传呼,说是接到了公安外事办理护照的电话通知,我的护照已经批下来了,让我去拿。另外,我的邀请函正式函件也从新加坡寄过来了。
这真是大喜事,意味着我在出国留学的路上已经迈出了一大步,接下来就是去北京新加坡大使馆签证了。
“内心已经憋不住地欢喜了吧?”王琳琳看了我一眼,微笑着说。
王琳琳打扮越来越知性了,发型也有改变,一头秀发挂面般得又直又顺滑,很自然地搭在肩上,小翻领西服套装让她看起来更加干练。
办公环境也不错,温度合适,也有条件让王琳琳脚上蹬着一双春秋季才能穿的尖头高跟鞋,露出了穿着肉色丝袜的脚背。浑身散发着白领女性的味道。
“对啊,感觉还挺顺利,除了感谢六哥,当然也要感谢你,帮我盯着这事,第一时间了我,给我带来了快乐,怎么样?来了这些日子,感觉还不错吧?”
我看看办公室的人都在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就凑近王琳琳的耳边,小声问了她一句。
话没说完,已经被王琳琳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给陶醉了。我又故意深深地又吸了两口,仰起头来,做出一副陶醉的样子。
“讨厌~,在办公室呢~”王琳琳打了我一下,不好意思地笑着,小声提醒我。
“嗯嗯,我是情不得已,唉~真是香气怡人啊。”我感慨着,退后两步,坐到了王琳琳办公桌对面靠墙摆着的一张椅子上。
“准备什么时候去公安外事拿护照呀?”没想到王琳琳比我还着急。
“我坐会儿,休息会儿。刚才以为是六哥找我,一路跑着过来的,没听见我进来的时候,还在喘着呢?六哥呢?我得等六哥来了,打个招呼再走啊。”
说着,我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万宝路,弹出一支,正在叼到嘴上。被王琳琳制止了。
“海超~,我们这个办公室是禁烟的,任何人不能这里抽烟呀~,先忍忍,一会儿出去抽吧~”王琳琳柔声细语跟我商量着。
“不是吧?六哥那么大的烟瘾,那么大杆烟枪,你说你们办公室禁烟了?”我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瞪着眼看着王琳琳说。
“是真的,初总来我们办公室也不抽烟,他都是回自己办公室里抽,这是他亲自批准通过的!”王琳琳朝我点了点头,然后顽皮地歪着脑袋,笑看着我。
“真的?那好吧,六哥都不抽了,那我还哪敢再抽啊,”我把叼在嘴上的香烟取下来,重新塞回到香烟盒里,揣进了口袋。
“哼~,这规定也是你提议的吧?”我冷笑一声,不满地盯着王琳琳问。
“对呀~,不过得到了我们办公室全体同事的一致同意和支持!大家说,对吧?”王琳琳调高嗓门,环顾了一周办公室的其他人,笑着问。
“嗯嗯~!,身上没烟味了~”
“禁烟,这是个好事~”
“对!王主任说得对!”
“呵呵,没想到刚来没几天就深入根据地,跟同志们打成一片了,好!你厉害!”我看着周边埋头工作的几个员工都抬起头来,笑着大声支持王琳琳,禁不住也朝王琳琳竖起了大拇指。
“那当然,以公司为家,同事就是自己的家人,为了家人的健康,当然应该提出来呀~”王琳琳很得意地朝我晃了晃脑袋,挤了挤眼睛。
“不过,难为了六哥了,那么大的烟瘾,捞不着抽烟可能就尽量少来这个办公室了,哈哈~”我捂住嘴笑着说。
“其实,我也挺想劝劝初总的,他抽烟太多了,对身体不好,有时候听到他咳嗽真想跟他说说~”王琳琳皱着眉头,一脸认真地样子说。
“对了,海超,光顾着跟你说话,忘了告诉你,初总陪外地朋友出去办事了,听说还要去蓬莱阁游览,我看他可能中午前不能回来了~。”
王琳琳小声提醒我说。
“那这个点了,十一点多了,等我赶到公安局那边,人家也下班了,还是下午再去吧。”我抬腕看了看表,无奈地说。
“好吧,那就再坐会儿吧,一会儿中午我请你吃饭~,听说你又回鸢亭老家转了一圈?”王琳琳微笑着说。
“对啊,今天天不亮刚回来,正在家补觉,听见传呼机响,以为是六哥找我,就赶紧跑过来了,早上饭也没吃,你一说,肚子还真饿了,请我吃什么呀?”
我翘着二郎腿,身子后仰在椅子背上,又不自觉地掏出香烟,想到不能抽烟,又无奈地塞了回去。
“我们国贸大厦旁边那个老办公楼也改造成写字楼了,二楼开了一家日本餐厅,有工作套餐,很不错,我跟初总去吃过一次,真的很好吃,中午我请你,就算给你接风,但是我不能喝酒呀~,你可以自己喝点~”
王琳琳朝我招了招手,我站起来,欠身过去,王琳琳跟我一边悄声说着,一边感受着她嘴里热乎乎的香气吹着我的耳朵。
“嗯嗯,好,谢谢,这不算我宰你吧?”我笑着说完,退后又重新坐在了椅子上。
“别跟我假客气了,咱们谁跟谁呀?不算~”王琳琳很大气地摆了摆手说。
(854)
王琳琳说的那座老办公楼我知道,就在美东家南边,靠近大路边,以前好像是哪个局的办公楼,现在市场经济了,有些计划体制下的委办局取消了。
现在市场经济下,私营企业,私营公司越来越多,对办公楼和办公环境的要求越来越多,越来越高。
于是,有很多原来的老办公楼就经过简单改造装修后,出租给了个体工商户和私营公司。基本上每间小办公室就是一家成立不久的公司。里出外进,各个都互称老总。
一时间,原来很高大上的老总成了烂大街的称呼了,与之相配的,是原来很典雅的小姐称呼,也改变了用途,成了女士们争相远离的称呼。
王琳琳说的这家日本餐馆叫“清水京都”,就开设在新改造的写字楼二楼,本来应该是间会议室,没有雅座,一个通开的大间,摆了一张张原木长方小桌,搭配了原木做的椅子。看起来简单干净。
有几个服务员穿着小日本的和服在穿梭着招呼客人。见到客人进来离去,也学着小日本的样子深深鞠躬,嘴里喊着,“一拉西以马赛或是阿利亚多……”
我估计大约就是欢迎光临,谢谢光顾之类的意思吧。
因为这栋写字楼离美东家比较近,以前来找美东玩,会经常路过,所以以前还是某局办公楼的时候,我也见过,老气横秋的,门口挂着一红一黑两块木头牌子,一楼有传达室,水磨石地面。
现在里外都重新装修了,鸟枪换炮,还安装了电梯。外立面,都用上了比较时尚的装修材料,看起来明快闪亮。很有现代感,一去原来的老气横秋。
这几年,感觉发展越来越快了,这个城市越来越不像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那个烟海了。生活节奏也在明显加快,每个人看起来都是忙忙碌碌的。
传呼机、大哥大手提电话,马路上越来越多的汽车,把人的距离也拉近了,好像随时随地都能找到你,私人的空间越来越小了。
钱也越来越毛了,虽然感到赚钱的渠道越来越多,但同样数量的钱,比起以前来,买到的东西越来越少了。
记得在河东高中时,去镇街上的小饭店,五块钱就可以买到四个下酒的炒菜,一瓶白酒。
而现在四五个人下次馆子最少也得一百多块钱,人多了得二三百块钱。记得在芬兰浴的时候,每个月四百块钱工资,尽管不多,但也不算少,花起来还感觉挺抗花的,可是没两年,这点钱也就够喝两顿酒的了。
以前一张大团结是大票子,一时半会儿花不完,但现在出门都是钱包里装一大摞大团结,一结账,掏出一把钱。看着就心疼。
就像今天,王琳琳请我吃的这顿日本料理套餐,48块钱一个人,我们两个人差不多就花了十张大团结,这还没喝酒。
套餐东西也不多,但确实吃得挺饱,套餐包括一小碗鸡蛋羹,做得还不错,嫩嫩滑滑的,仅次于妈妈做的。鸡蛋羹里面还放了一个虾仁。
几块寿司,有生鱼片的,有鲜虾片的,这是垫饥的主力军,还有一小盘炸蔬菜,一小盘炸虾,一小盘煎鱼,还有一碗海菜汤。
看起来都不多,但都进到肚子里,确实挺饱的了,吃得既营养全面,看起来又很精致,而且不浪费。别说这小日本的料理还是有一套,有些特色。
看着王琳琳从钱包里掏出那么多张大团结,我感觉很不好意思,真有了一种在宰人的感觉。
“琳琳,不好意思啊,没想到这么贵,让你破费了,这次还真的宰了你一把,唉~,于心不忍啊~”
我叹了口气,以表自己内心的不忍。
“说什么呢?我还真得感谢你呀,一路都挺支持关心我的,现在在这家公司,初总也对我挺好的,待遇也没问题,足够我请你吃顿饭的,别这样,说得好像我真的是贫困户一样~”
王琳琳很大气地冲我摆了摆手,动情地说。
王琳琳的话让我感到很温暖,认识王琳琳也有几年了,她确实是个挺优秀的女孩,要个头有个头,有模样有模样,性格也很好,跟我也挺谈得来,可是就是感觉没有那么来电,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谢谢你,琳琳,在我六哥公司做得挺开心的吧?”我们吃得差不多了,面对面坐着,喝着水聊了起来。
“嗯嗯~挺好的,初总人挺好,也很有魄力,很有思路,跟着这样的老板做事有希望,有干劲!”
王琳琳快人快语,给了六哥大大的好评。
“嗯,是的,六哥做生意很早,其实我后来高三不读了,提前退学,下来学做生意,也是受六哥的影响,六哥确实也帮了我不少,包括这次去新加坡留学,也是六哥帮我办的。”
王琳琳不是外人,我跟她也毫无保留,说了好多的心里话,说了不少这几年来的感受。
“嗯嗯~,别说对你了,初总对公司员工都挺好的,尽管做起事来,雷厉风行的,但是不忙的时候,也经常跟我们开玩笑,还经常请员工吃饭。听老员工说,逢年过节,初总都会发不少东西,作为年节的福利。”
王琳琳看来对六哥的公司很满意,很知足。
“这就好,琳琳你是我的好朋友,我希望你工作顺心如意,当然更希望你感情上也是一样,最近,有没有好小伙子追你啊?这次,我得先过过目,省得再让别人骗,让人欺负。”
我装作一副大哥的样子,把椅子往后退了退,以便能翘起二郎腿,又把香烟掏出来,警惕地看了看王琳琳。
“抽吧,抽吧!小屁孩儿一个,还装出大哥大的样子,我比你大,我是你姐知道不?还不赶紧叫琳琳姐~”
王琳琳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撇了撇嘴,笑呵呵地看着我说。
“哈哈~,对对,你比我大一岁,琳琳姐越来越漂亮了,越来越有女人味儿了。”
我看着王琳琳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坤包里掏出化妆盒,打开后对着化妆盒里的小镜子整理着自己的妆容,又拿出一只口红,拧开后,嘟起双唇,往嘴唇上补着口红,情不自禁地说。
“小屁孩儿,懂什么叫女人味儿呀?”王琳琳一边专心地擦着口红,一边来了句。
(855-856)奔驰560SEL
我把王琳琳送到国贸楼下,看着她“哒哒哒”地走进了大楼,回身对大厦在外排着队的出租车招了招手,一辆红色的夏利出租车,率先开了过来。
“去市公安局,”我拉开后门,上了车,靠在舒适的后座上,把车门带上,跟出租车司机说了目的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城市的夏利出租车越来越多了,火红色的一片,感觉那么喜庆,那么生气勃勃,两厢地小夏利,乘坐舒适,节省燃油,比原来的二手右舵进口车和国产的杂牌出租车相比,各种优势明显。
于是,迅速占领了烟海的出租车市场。一些事物的更新换代是悄无声息的,细雨润无声,在不知不觉中,有些东西就被淘汰掉了,而且更新的速度越来越快。
我的内心也升腾起一种紧迫感,一种时不我待的感觉。一切都在飞速地发展,我不能落伍了时代,也不甘被时代所抛弃。
六哥的护照也一起到了,不过需要本人签字,在磨了半天嘴皮子之后,正要放弃,想找个公用电话打给六哥,让他自己来拿。
忽然看到了上次去六哥公司审查的那位年轻的民警,我赶紧上去打招呼,见面没多少日子,他还记得我,善意地朝我笑了笑。
我尝试着跟他说了情况,看能否一块取回去。他了解我和六哥的情况,知道在一个公司,是他亲自去审查过的。
别说,还真给面子,他带我去了服务台,跟取件的女民警打了招呼,让我代签了一下,把六哥的护照也一起拿出来了。
说了一阵客气话,邀请他随时去公司检查指导工作。不错的警察,和蔼的笑容,不光警察,年轻就是与众不同。
事情办得很顺利,坐在回去的出租车上,不由自主地吹起了口哨,吹了一会儿了,才发现曲调竟然是《又见炊烟》。
不禁心里感慨起来,看着马路上的车来车往,马路两边越来越多正在建设的高楼大厦,又回想起当年在河东高中时的那个墙皮斑驳的教室,快要被擦成白板的黑板。
还有角上已经掉落了两块砖头的讲台,当然也会有那个正在教唱我们唱《又见炊烟》的,羞涩、纯真的团支书王丽。
我课桌文具盒上来回调皮地游走着的发梢,还有她散发出来那淡淡的洗发水香味。
往事如烟,恍如隔世,时光飞逝如电,我的青葱岁月已经快要过去了,进入了尾声。
窗外又飘起了雪花,一会儿像是没有风,从容着散步,纷纷扬扬。一会儿又劲风骤起,雪花也舞起,像是手拉着手,一起跳着舞的白衣小仙女,旋转着优美的华尔兹,飘飘忽忽,也牵扯着我的思绪随着雪花上下起伏。
不禁想起了飘雪,送佳慧回家,在路上自己填的一首小词上阕,依稀还记得,轻声在心里读了起来。
白衣小仙女,落纷纷、飞扬飘洒,银装素裹。寒风凛冽冬日许,应是下凡之日。疾风静、翩然而至,拂玉树清清冷冷,降人间、覆苍茫大地。清白体,颜如玉。
车到国贸大厦,下了车正要往大厦里走,忽然看到一辆长长的深灰色轿车驶进了大厦前的停车场。
路上很少看见这种加长的虎头奔驰,门口不少人停下了脚步,一起看向那辆自带光环的豪车,我也不禁驻足观看起来。
车停好后,没想到从司机座位上走下来的是六哥的司机小刘。我惊讶起来,小刘开的车,那后边坐的应该是六哥啊。
果然不出我所料,小刘走下车后,从车头转到右后方的车门门前,伸手把车门打开,六哥欠身出来了。
披着一件灰色的呢子大衣,飘着雪花也没阻挡住他脚下皮鞋的亮度。我在心底不禁自动播放起《赌神》里周润发出场时那首激昂带劲的背景音乐。
我赶紧迎着六哥走过去,“六哥,你回来啦?”
“啊,海超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回老家了吗?”六哥看见了我,笑着拍了拍肩膀,拉着我一起走进了大厦。
“我今天一早回来的,王琳琳打传呼给我说,接到公安外事的通知,我的护照下来了,我刚去拿了,连你的一起拿回来了,本来需要你自己亲自去签字领,正好遇到了上次来的那个年轻的警察,给通融了一下,让我一起领回来了。”
我一口气跟六哥汇报了一下我这小半天忙活的事。
“嗯嗯,好,我这几天挺忙,自己去拿还不知哪天有空,一起拿回来好,这样,就可以去签证了,我看看时间安排,咱们一起去北京,我也签一个,过了年,咱们一起去新加坡,我去拜访一下合作伙伴,顺便把你送过去。”
六哥边走,边跟我交代了一下他的安排。
“六哥你能一起去,那就太好了!”我兴奋地喊了句。
“别这么激动,还没有拿到签证呢,一切都是未知,要沉住气,还不到兴奋的时候。男人嘛,稳着点,知道吧?”
电梯来了,六哥拍了我一下,一起走进了电梯,司机小刘挡住电梯门,等六哥和我进了电梯后,按了楼层按键。
“对了,六哥,刚才那车是谁的?”看到电梯里没别人,就我们三个,于是,我小声问了句。
“我的啊,刚赶回来的,今天就开这部车去的蓬莱,先遛一遛,看看性能。确实不错,宽敞,舒服,动力强劲。”
六哥笑着说完,挺直了腰杆,自豪地看着我。
“真的啊,六哥你太厉害了,全烟海也没几辆吧?这车带劲!”我朝六哥竖起大拇指。
“嗯嗯,烟海没几辆,咱们这辆是通过合资公司的免税指标进来的。新车,他们有几辆都是二手的,档次不一样!对吧小刘?”
说完,六哥扭头向小刘问了一句。
“对,初总,他们那几辆基本都是二手走私车,挂的假牌子。而且咱们是奔驰560sel,比他们的大。”平时少言寡语的小刘点点头,回答。
(856)
我跟着六哥一路走到他办公室门口,本来六哥想去王琳琳他们那个办公室坐会儿,掏出烟后,可能想到那边不让抽烟,又改变了注意,让司机小刘去叫王琳琳过来,他自己带着我就直奔自己的办公室了。
我们进门落了座,六哥和我刚点上烟,抽了两口,王琳琳就敲门进来了。
一进门,王琳琳被屋子里的烟雾晕得一停顿,然后迅速用手捂住了鼻子。
“初总,你能不能少抽点烟,真的对身体不好,还有你海超,那么小就学着抽烟。”
王琳琳的性格也是比较耿直外向的,看样子这些日子跟六哥也熟了,直言不讳。
“哦哦,王主任说得对,只能抽一根,抽完这根不能抽了啊!”六哥马上接上了话茬,不过是引到了我这里,好像与他无关一样。
“好的,六哥,抽完这根不抽了!”我赶紧坚决地回应了一句。
王琳琳听到后,无奈地摇摇头,走到六哥办公桌前,把手里拿的一摞文件夹摆放到六哥的办公桌上,一边跟六哥汇报和请示着工作,一边引导着六哥在需要他签字的文件上一一签好了字。
我安静地坐在一边抽烟,一边把护照拿出来,好奇而又欣喜地翻看着。
这已经是我的第二本护照了,第一本护照是出国当海员时发的,那本记得比这本要大一些,而且第一本还是手写的。
现在手里这本,颜色更鲜红一些,比以前的护照略小,翻开后,所有的信息都是打印的了,而且还挺贴心地封了一层塑料薄膜。新护照摸起来很舒服,握在手中也感觉更厚实了一些。
“海超,我的护照给我看看,”光自己翻看着护照,没注意王琳琳跟六哥已经汇报完工作了。
“好嘞,六哥,我拿给你,”我拉开背着的文件包,从夹层里把六哥的护照取出来,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递给了六哥。
“看的时候别抽烟了六哥,别不小心烫坏了,”我提醒了六哥一句。
“哦哦,对,烫坏了,还得去补新的,”六哥说着赶紧把嘴里刚刚又点上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
“有了护照,这就算我们国家政府同意我们出国了,下面就看新加坡政府让不让我们去了,”六哥说着,翻看了一下办公桌上摆着的一本台历,掐着手指头,算了一下日子。
“王主任,给我和海超订两张这个礼拜六晚上去北京的火车卧铺票,到了正好礼拜天下午,好好休整一晚,礼拜一早上去新加坡大使馆签证。”
六哥安排王琳琳给我们俩订火车票。
“好的,初总,我这就去办,在俱乐部前台时,认识几个火车站售票处的姐妹。”王琳琳胸有成竹地答应着。
“哦,对了,尽量买软卧,软卧安静,也舒服些,”六哥又叮嘱了一句。
“好的,初总,明白~,”王琳琳把六哥办公桌上已经签好字的文件夹拢了一下,收拾好,拿起来准备出门。
“初总,没什么事安排,我就过去了,赶紧给你们订票~。”
“嗯嗯,没什么事了,去忙吧,对了,我晚上要请海关的朋友吃饭,你晚上就别安排事儿了,跟我一起去,走的时候,小刘通知你。”
六哥看了看王琳琳又转过头来,跟我说了一句,“海超今天就别去了,刚出差回来,回家好好休息吧,跟大姨和姨夫汇报汇报,准备去北京签证了。”
“哦,好的六哥,这几天马不停蹄,还去了我班长工作的一个山沟里的小乡镇,确实有些累,”我看着王琳琳离去的背影,有些疲惫地说。
看着六哥一边看着桌子上的《烟海日报》,一边又点上了一支烟,我心里也在琢磨一件事,其实是两件事,考虑半天,还是分个轻重缓急,先把眼前最紧迫的事落实一下。
“六哥?”我轻声喊了一句。
“嗯?怎么了海超?”六哥嘴上叼着烟,从报纸后边露出半个脑袋看着我。
“你原来那辆枣红色的桑塔纳呢?”我想起来了堂兄跟我要求借车给他拉媳妇的事了。
“哦,那辆车啊,卖给机关的一个朋友了,算是半卖半送了吧,”六哥心不在焉地说。
“哦,这么快就卖了?”我有些着急地问。
“是啊,这辆奔驰也早就定好了,所以那辆车也早就跟朋友说好了,这不车也到了,那辆桑塔纳就让朋友赶走了。”
六哥一边看着报纸,一边慢腾腾地跟我聊着。
“哦,哦,”我有些灰心地回答到。
“怎么了?你有事啊海超?怎么打听起桑塔纳来了?”可能六哥听出我的话有些低落,于是,放下了报纸,盯着我问。
“哦,没啥事,没啥事,”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
“有什么事说,怎么这么不自然?”六哥还是比较了解我的,一句话,一个表情就能看出来我的心思不太对。
“哦,是这样六哥,我也是愿意管闲事,”我见瞒不了六哥,就如实地把这趟回老家,答应二叔和堂兄,要找一辆好车回去给堂兄拉新媳妇的事一五一十地跟六哥说了。
“这事有什么难办的?不是亲叔吗?是我姨夫的亲弟弟吧?”六哥把身体仰回到座椅靠背上轻松地晃荡着椅子问。
“对啊,我就这么一个亲二叔,”我有些灰心地回到。
“那就妥了,奔驰560不比桑塔纳要好?什么时候结婚?哪天跟我说一下,我提前一天让小刘和你一起开车过去!”
六哥说完,深深吸了一口烟,一边吐出一团烟雾,一边把烟头又用力摁灭在了烟灰缸里。
“真的?这可是你今天刚开回来的新车啊,六哥?”我有些惊喜,又有些不相信地问到。
“这都是身外之物,感情尤其是亲情是最重要的,不就是辆车嘛,也开不坏,正好跑跑长途,磨合一下,就这么定好了吧,说哪一天结婚,我先安排好小刘,别忘了,耽误了你堂兄的婚姻大事!”
六哥一摆手,很大气地笑着说。
“哎呀,这可太感谢你了,六哥,新车啊,感动人啊!”我站起来,朝六哥拱了拱手。
“别跟我些虚言假套的,去了新加坡好好学习,好好发展,六哥以后需要左膀右臂的人才!明白了吧?”
六哥也站起来,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满怀期待地说。
“好的,六哥,明白了!”我兴奋地点了点头。
“好了,去那边办公室把小刘叫过来,我安排他一下!”六哥摆了摆手,指了指旁边办公室的方位跟我说。
(857-858)开往北京的软卧
我吹着口哨去了旁边办公室,喊了声小刘。朝六哥办公室的方位指了指,“初总找你,过去趟吧。”
“海超,初总要出去了吗?”王琳琳见状问了我一句。
“没有,不是,找小刘安排点事,”我很轻松地回答。把堂兄的婚车定好了,内心感觉无比的欢喜,也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已经开始有能力给二叔回报了一点东西了,心里那种大大的满足感,说不出的喜悦。
“拿到护照了,看你开心的,合不拢嘴了?”王琳琳微笑地看着我。
“嗯嗯,我沉不住气,不稳,不像初总似的,喜怒不形于色,”我自嘲到。
“票已经定好了,我明天去取票,软卧呀~,你跟着初总可真会享受!”王琳琳顽皮地朝我挤了挤眼睛说。
“领导需要安静,思考一些大方向问题,我是随从而已,保障领导一路上的安全和衣食住行。”
我捂住嘴,小声跟王琳琳说。
“去~,”王琳琳也捂住嘴笑了起来。
一马路市场好久没来了,从六哥那里出来正是半下午。雪早已停了,下了没多少时候,雪下得比较敷衍,轻描淡写、漫不经心,马路上薄薄的一层积雪,阳光出来后,马上就化作水渍了。
想买点羊肉片、小蛤、蛏子、海蛎子,在买点新鲜蔬菜,晚上回家涮个火锅。下雪天,跟家里人,涮涮羊肉,暖融融的,那感觉太好不过了。
好久没跟父母一起好好吃个饭了,今天我决定提前准备一下,让爸妈回来就吃上现成的。
一马路越来越热闹了,以前在马路两边蹲着摆摊的摊贩,都有了自己的一段统一的售货摊位,铁皮焊制的一长溜售货摊位。市场入口处有工商所和摆在门外的公平秤。
马路两边大多数住户都把自己的临街房屋出租了,各种商业门头,一派红火的景象。贴近百姓的衣食住行的日用品,基本都能在这个市场找到。
走在一马路市场上,感受着南来北往的熙熙攘攘,闻听着嘈杂的讨价还价,不禁想起了许多往事,当然老四和唐晓红是不可缺少的,他们两个人大冬天冒着严寒,摆摊卖海鲜。
还记得跟美东那年来找老四,老四穿着连体防水皮裤,穿着高腰水靴,戴着长袖防水手套的情景。唐晓红冻得鼻子头都通红的,真是个同甘共苦的纯真年月。
想到现如今,曾经一对并肩作战的情侣,已经分道扬镳。各自滑入不同的运行轨道,各自书写不同的人生轨迹了。有了岁月的经历,就会经常感慨于时光荏苒,白驹过隙。
买了一大堆食材,左右开弓,提着十几个塑料袋回了家。一边走,脑子里还在一边盘算有没有少买什么。
“羊肉、海鲜、各种蔬菜、火锅蘸料、木炭……,应该是不缺什么了。”
家里有个铜火锅,大概也有十几年了,父亲去北京出差买回来的。每逢立冬,父亲总会从角落里,一个平常不太打开的柜子里,取出一个纸箱子,搬到阳台,用笤帚拂去表面的灰尘。
复抱进厨房,在地上打开纸箱子,从里边小心翼翼地取出来这个铜火锅。看到这个铜火锅,就知道一年又将要过去了,我我又要长大一岁了,又快过年了。
我学着父亲的样子把火锅取出来,小心刷洗干净,放在刚生好的,正燃着熊熊炉火的土暖气炉子旁边烤火,等干了后,摆在餐桌上。
把一段一段的木炭从中间的出烟孔放入,待用。然后就开始清洗各种蔬菜,切段装盘,泡发粉丝,羊肉片也放到北阳台外的天然冰箱里,等爸妈和小溪回来再拿进来。
小蛤和蛏子泡在洗菜盆里,放了点盐,听妈妈说,有助于吐沙。最喜欢吃的海蛎子倒进瓷碗里,用筷子自己挑出里边的海蛎子皮残渣。
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按部就班地进行着餐前准备工作。炉子越来越旺,土暖气越来越热,家里的温度也起来了,我刚回来时感觉的那种空无一人的冰冷已经逃之夭夭。
看着餐桌上摆放妥当的各种食材,我长舒了一口,接下来就是等爸妈下班和小溪放学了。抬腕看了看表还不到五点,看了看外面的天已经开始暗了下来,心里嘀咕着,天越来越短了。
接下来无事可做,于是各个房间转悠起来,好久没白天在家待过了,都是半夜回来,上午睡醒,穿了衣服,洗漱完毕就跑出家门,今天有时间在家里溜达了一会儿,还有了一种久违了的感觉。
跑船时买回来的先锋音响好久没听了,尽管妈妈用心地盖了一方白色的花编台布用以遮挡灰尘,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落进去一层薄薄的灰尘,像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我拿了抹布过去,掀开台布。用心地擦拭着,这台花了我一千四百多美金的组合音响,买回来喜欢了也就一年。就慢慢地少听了,连家都少待,别说一台组合音响了。
我开始有些后悔,有些反省这几年不常在家的生活状态,尤其是又要面临去新加坡留学,可能一去就是几年,感觉跟家越来越远,跟爸爸妈妈越来越远,心里有一种孤独感,一向独立、坚强的我,居然在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无助的感觉。
这让本来很兴奋的心情迅速低落了下来,有了一种不舍的感觉,开始怀疑自己决定出国留学的想法是不是正确。
把组合音箱一层一层地擦拭干净后,我用手抚摸着音箱玻璃门边那个银色“pioneer”徽标,回想着那年第一次出国,在开往北京的列车上,暗自垂泪的情形,那是我唯一一次离家时掉泪。从那以后,都是拖着行李箱回头就走,没再流过眼泪。
回想着上船前,每次路过那家摆着组合音响的商厦,都要跑到地下层,站在心仪的“pioneer”前,下定决心要把它买回家。
当然,第一次尝到成功的喜悦就是去青岛远洋运输公司的破旧小免税店里,把这台组合音响买回家的那一刻。从那以后,好像再没有体会到那种快乐的满足感了,也许是胃口大了,也许是不够努力了。
(858)
去北京的火车还是晚上十点半的,跟我初中毕业那年跟美东、刘超第一次去北京时坐的火车时间差不多。
不过第一次去是坐的硬座,第二次去北京是出国上船当远洋船员那次,是坐的硬卧。这一次更上一层楼,跟着六哥坐上软卧了。
以前在火车上路过软卧车厢都是很好奇地想,是些什么人在乘坐软卧呢?什么级别的干部?多么有钱的老板?
站在疑问解开了,我居然也成为了其中一员,那个在脑海里挂着的大大问号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王琳琳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关系杠杠的,买的两张软卧票都是下铺。不过一上车,就被一位看起来不算太老,但她自己说快七十岁了的老妇人换走了。
她说自己腿脚不利索,腰间盘突出,好像还说了几种毛病,反正义正辞严的,好像我不换给她下铺,我就太没良心了。
好吧,反正我也年轻,爬上铺就爬上铺吧,在哪儿不是睡啊,就是晚上爬上爬下的去厕所不方便。
老妇人一听我答应把下铺换给她了,马上笑脸盈盈了,夸了我半天,好像我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六哥的上铺是个女孩,一上车就很安静地爬到上铺,躺下插着耳机,开始听自己带的随身听了,好像是最新款的“sony walkman”,很薄的那种。
可以隐隐约约从她的耳朵缝隙里听到一点传出来的音乐声。听旋律好像是张信哲的《爱如潮水》。
还没到开车的时间,六哥刚上车也没有睡意,吩咐我去站台买一捆啤酒上来,他从手提箱里拿出了一小袋金钩海米,两根熏肠。笑着跟我说,“走,去走廊坐着喝点!”
软卧车厢的过道很宅,仅供一人通行,两人相遇,就得侧肩而过,好在软卧车厢人比较少,一共九个包厢,一个包厢两个上下铺,一共才三十六位旅客。
看起来,素质也比较高,没有硬座车厢的吵吵闹闹,更没有抽烟的。
过道靠车窗一边,有一溜可以折叠起来的软座,放下来,跟六哥靠着车窗一边一个坐下。我们中间有一小长溜桌子,把酒放在桌子下边,打开两瓶啤酒,递给六哥一瓶。
“六哥,没有杯子,就对瓶吹吧?”我笑着说。
“嗯嗯,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怎么简单,怎么舒服,怎么来!”六哥接过去啤酒,跟我碰了一下,仰脖就咕咚咕咚地喝了小半瓶。
看来,六哥心情还是挺放松的,最近生意也都挺顺利,又刚换了新车,而且是开在大街上很吸眼球的大奔。
“海超啊,”六哥喝了几口,放下酒瓶子,微笑地看着我说,“自己踏上社会也有几年了,感觉怎么样啊?”
“这,怎么说呢?”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开始是挺兴奋的,感觉自己能赚钱了,也自由了,再也没人管我了,可是几年过去了,感觉好像当初自己的选择也不一定正确。”
“哈哈~,后悔了?感觉还是读书好吧?”六哥听完马上就大笑了起来。
“说不上来,是不是后悔,就是感觉如果可以回去再做一次选择,也许会不同吧,也许会努力读书,不再把精力浪费在其它地方,唉~”
我不好意思说后悔,于是拐着弯儿跟六哥表达了一下。
“还记得那年在我那屋,咱俩也就着金钩海米喝过啤酒吗?”六哥抓了一小把金钩海米递向我,我张开手心,看着六哥把手团成漏斗状,轻轻地把海米自由落体,漏到我的手里。
“怎么不记得,那个时候正是一门心思想跟着你做生意,不想读书的时候,不过那会儿确实也是读不进去了。”
我摇了摇头,无奈地回答。
“海超啊,人生只有一次,不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做出的选择而后悔。”六哥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我说。
“嗯嗯,我知道六哥,”我点点头说。
“海超,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也一样,就是不愿意读书了,后来也有过一段时期感到后悔,做什么也没有劲头,总是想如果能回去重新过一遍就好了,”六哥又举起瓶子跟我碰了一下,说。
“对对对!呵呵,就这种感觉,”我像是找到了知音,赶紧接上了六哥的话茬说。
“后来,我的一位大哥,也算是长辈吧,比我大不少,论岁数得叫叔了,但论辈分是叫哥。”六哥又喝了两口,说到。
“哦哦,说什么了六哥?”我刚想喝酒,听到六哥的话,放下酒瓶,着急地问。
“他说啊,你不必站在50岁的年纪,悔恨30岁的生活,也不必站在30岁的年纪悔恨17岁的爱情。我们不能站在后来的高度去批判当年的自己,这不公平。”
“嗯嗯,听起来像是挺有道理的,”我点点头说。
“还有呢,他还说,如果重来一次,以当时的心智和阅历,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学会和自己和解吧,去接受每一个时期的自己,所以,加油干吧,海超!不要后悔过去所做出的任何选择,因为没有任何意义。”
六哥说完,盯着我的眼睛,把手放到我的肩膀上,用力握了两下,像是在给我输送力量。
“嗯嗯,我懂了,谢谢你,六哥,我一定抓住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如果能签证成功,到了新加坡好好学习,多长点本事!”
我听明白了六哥话里的意思,也知道六哥是在变着花样,以我能接受的方式给我鼓劲。
“不用谢我,海超,我早说了,我没有亲弟弟,你就是我的亲弟弟,我对你所有的好,都是我乐意做的,我希望你能越来越好!加油吧!海超!”
六哥说完,又笑着举起了酒瓶朝向了我。
“我一定加油,好好干,希望以后也能帮到六哥!干杯!”我也赶紧拿起酒瓶,跟六哥碰了一个脆响。
“对了,海超,我感觉新加坡的签证应该问题不大,你过去后,不光要读书,还要熟悉新加坡社会的方方面面,多出去走走,看看,逛逛,跟当地人多沟通,多交流,看看能找到什么商机,你现在不单纯是学生,明白吗?”
六哥说完,朝我挤了挤眼睛。
(859-860)中国大饭店
外面传来一声长鸣,列车抖动了一下,慢慢启动了,站台朝车后缓缓退去,开车了。
站台上的柱子和路灯依次略过车窗,看到六哥的脸上忽明忽暗。六哥一直以来算是我比较崇尚的偶像,做生意很早,交友广泛,为人仗义,做事干脆,出手大方。
六哥的每一项优点都是值得我学习的,尤其是对我重情重义,一路帮了我很多,我心里也想赶紧长点本事,能帮到六哥一些,心里面还会踏实一点。
列车开出了站台,越来越快,听着“咣当~咣当~”的节奏由缓到急,直至即将合二为一,听起来相当激昂,很鼓劲的感觉。
“来!海超,干了这瓶,预祝签证顺利,我们的北京之行圆满成功!”六哥大概也被这激昂的车轮滚滚声音所打动了,把目光从车窗外收回来,提高嗓门,满怀激情地提议。
“好!这瓶酒也谢谢六哥,一直以来对我的关照,我都记在心里,希望能有一日,也有机会回报六哥,干杯六哥!”
我和六哥的酒瓶子清脆地碰在了一起,刚仰着脖子喝完,突然车厢里的灯暗了一下,只有桌子下边,还有一溜照地灯还亮着微弱的光。
一队列车员从硬座车厢那边穿过我们的车厢向车后走去,应该是刚换班准备去后边的宿营车厢睡觉。
我和六哥把身体极力靠近车体,以便给他们尽可能地多留出通过的空间。
“不喝了,十一点多了,都休息了,影响别人不好,剩下的明天再喝,反正明天下午才到北京。”
六哥等列车员都走过去后,看了看表说。
“好嘞,六哥,你先进去睡吧,我收拾一下就睡,”我一边答应着,一边把我和六哥喝剩的空酒瓶子和桌子上吃剩的残渣和垃圾收拾进塑料袋里。
“嗯嗯,我去车厢接头那里抽上两支烟再睡,要不睡不踏实,”六哥笑着掏出了香烟,走向车厢接头处。
是啊,刚发现六哥从上车还没抽烟呢,坚持的时间不短,那么有烟瘾的人。我等六哥起身后,也提着塑料袋跟着六哥后边去了车厢接头处,扔到了垃圾桶里。
六哥跟应付差事似的,两根烟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呼呼地抽完了,先回包厢了,我因为这几天一直没出门,在家休息得挺好,又是好久没坐火车了,感觉还是挺兴奋的。
于是,靠在火车车门处,趴在玻璃上向外看去,借着月光,隐隐约约看到外面一颗颗黑乎乎的大树,排着队向车后飞快跑去,田野,村庄模糊一片,也看不清楚,越看眼越花,于是作罢,回身倚在车门旁的车体隔断上,又点燃一支烟。
尽管看了一些有关于介绍新加坡的书前几年也看过几部新加坡的电视剧,记得有《调色板》《雾锁南洋》《人在旅途》,跑船的时候也靠港过新加坡,但还都是了解的皮毛,只知道新加坡是个比较发达的岛国,城市国家。
没有深入了解新加坡这个国家的社会情况,不知道那里的日常生活会是怎样的,内心还是充满了许多未知和无限想象的空间。
如果签证顺利,春节后,我的新加坡旅程就要开始了,希望六哥有时间能陪我一起过去,不然,独自一个人应付异国他乡,还是让我感到有一些孤独和无助。
还好,跑过两年船,走了许多国家,也有过不少独立生活的经历,但相对而言船上毕竟还是个相对比较小,比较单纯的社会。
我引以为傲的是,我自认为还是很有闯劲的,从河东高中开始就有了独立生活的经历,如今五六年过去了,自己成长了,也积累了越来越多的人生经验。
如今,做什么事都有着必胜的信念,虽然也许会失败,但不妨碍自己去勇于尝试,人生本身就是一种自始至终的尝试过程。谁也无法走第二遍。
蹑手蹑脚地拉开包厢的门,听到了六哥轻轻的鼾声,脱了鞋,小心翼翼地爬到了上铺,还好,两层的空间就是比硬卧车厢三层的要大不少,感觉也还算舒服。
脱了羽绒服,穿着毛衣躺到了铺上,隐隐约约从旁边床传来了歌声,扭头看到隔壁上铺的女孩应该是睡着了,但是忘了关随声听,也许是刚睡着。果然没多久,音乐停了,应该是那一面的磁带播放完了。
去我车厢的床铺比较舒适,减少了不少列车行进过程中的颠簸,有钱就是好啊,可以买软卧,记得第一次跟美东、刘超一起去北京,还是买的硬座票。
还多亏美东姐姐帮我们买了两张对着小桌靠窗户的,一路上我们换着位置,趴在小桌板上睡觉,还好都年轻,坐了17个小时的火车也没感觉咋地。没有腰酸腿疼的感觉。
现如今曾经沧海难为水了,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回去坐硬座了,曾经听老人们说过,没有受不了的罪,只有享不了的福,想想确实是这么回事。
尽管到目前为止,我还没享到什么福,但也受过了不少罪。一说到受罪,就自然而然想起了在河东高中的那段经历。
随着车厢有规律地晃动,听着车轮跟铁轨有节奏地碰撞,我迷迷糊糊地进去了梦想,梦到了久违的姑娘。
“什么时候到西宁?几点到啊?”隐隐约约听见外面有旅客在问。
“西宁还早着呢?得坐好久好久呢,慢慢坐吧。”听到一个列车员没好气地回答。
我抬头看了眼,是一个胖胖的列车员,像是河东高中的一位女同学。
“哎,不对啊,六哥呢?不是去北京吗?这是换班了吗?我心里疑惑着,想站起来,去外面看看。
刚想站起来,感觉有东西压在我腿上,我低头一看,是一双穿着红白相间颜色的坡跟凉鞋的肉色丝袜脚。
我转头去看,有个女孩躺在座位上,腿伸展着,脚很自然地搭在我腿上。
女孩熟睡着,长长的秀发遮挡住了半个脸,我吃力地稍微抬起身子,伸过手去。
女孩熟睡着,长长的秀发遮挡住了半个脸,我吃力地稍微抬起身子,伸过手去。
抚开了女孩脸上的秀发。女孩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弯弯地翘着。高鼻梁,轻轻匀速地呼吸着。
红红的嘴唇闭合着,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
我欣赏着睡着的女孩,车厢里的广播响了。
“旅客同志们,西宁车站就要到了,有在西宁车站下车的旅客请做好准备。西宁车站就要到了……”
广播声唤醒了熟睡的女孩,女孩睁开眼睛,把脚从我腿上抽走,站了起来。
背对着我在整理衣服,整理头发。
然后转过身来,向我甜蜜地微笑着。
“佳慧?佳慧!”
“西宁车站到了。在西宁车站下车的旅客请下车。”
在广播声中,女孩边走莞尔一笑,回头向车厢门口走去。
“佳慧!佳慧!”我尝试着要站起来,追过去,拉住女孩。
这时,车厢猛烈的撞击了,列车在刹车。在轰隆一声的车厢撞击中,列车停下了。
女孩走了,在车厢的撞击声中我被惯性甩着,蹲坐回座位上了。
我一下子醒了,看了看车厢里还是黑黑的,不过外面照进来了明亮的灯光,掀了下窗帘,把窗子上哈的热气用手抹了抹,以便能看清外面。
站台上人来人往,有戴着大沿帽的车站工作人员手里握着电喇叭,在吆喝着,请旅客尽快上车,不要上错车。
看起来是个挺大的车站,又贴近玻璃窗,朝外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了挂在站台天棚上吊着的站名,原来是到了鸢亭车站。
怪不得梦到了佳慧,天时地利人和了,接近了我们曾经认识的小镇,又回到了我们拥有青春浪漫的地方,魂牵梦绕,一直在心底最深处沉睡着的女孩也苏醒了。
(860)
我和六哥是在第二天的下午差不多三点多才到达的北京火车站。已经来过北京几次了,算不上陌生了,但列车一广播说,我们的列车即将抵达本次旅程的终点站,首都北京时,内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激动了起来。
祖国的首都啊,我们国家的心脏,有**广场,人民英雄纪念碑,每次来,内心都会心潮澎湃上一阵子。
六哥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我也把行李箱拿到了六哥的下铺。跟我换床铺的老妇人又笑着跟我道谢,我也客气地回了几句。上铺的女孩听了一路随身听,跟谁也没说过话。人生旅途上就这样擦肩而过了。
“六哥,咱们在北京住哪里啊?”我看六哥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坐在床铺上又想掏烟,就问了他一句。
“哦,我都让王主任帮我定好了,一会儿跟我走就行了,带你见见世面,哈哈~”六哥胸有成竹地回答我。
“哦,好的,跟六哥已经见了不少世面了,”我笑着坐到了六哥旁边。
“这个宾馆厉害了,五星级的,听名字就能感觉出它的大气,中国大饭店!”六哥压低声音跟我说。
“哦,我知道,小伙子你们挺有钱的呀~做什么工作的?”没料到对面的老妇人耳朵比我还好使,率先听到,然后紧接着笑着来问六哥。
“嗨,谈不上有钱,我们是跑供销的,就是想试一试北京的大饭店服务质量,学习学习!”六哥谦虚地笑着说。
“哦,那一定是哪家大公司,大企业的,中国大饭店可不是一般人能住的起的,刚建好没两年,现在北京除了国宾馆,算是档次最高的了。”
老妇人听口音应该是北京人,一口好听的北京话。让我想起来在二十一中读书时,班里转学来的那几位家住烟大的同学。
“对对,听朋友说,是比较新的五星级酒店,慕名而来,学习学习,”六哥边点着头,边跟老妇人笑着说。
“好是好,就是有点远,都快到郊区了,在现在刚建好的东三环边上,三环外面都是庄稼地了。”老妇人撇撇嘴说。
“嗯嗯,我听北京的朋友说过,现在正在建设三环路了,北京是大,车多人多,桥也多。”六哥跟老妇人竖着大拇指说。
对啊,北京是大,听了六哥说的话,我也不禁又想起了第一次来北京,和美东、刘超坐着刘超姨夫派来接我们的吉普车里,路过**广场时的情景。
1986年时,北京也没有多少汽车,长安街空空荡荡,显得更加笔直宽阔,零星跑过的车,大多数是吉普车和上海轿车,也有货车和大客车,但慢车道还是很红火的,自行车大军,三轮车,大板车种类齐全。
最多的还是长长的铰接式大通道公交车。隐约听到公交车传来女售票员好听的报站声。
“同学们,左前方就是**广场,”刘超姨夫派来接我们的叔叔介绍道:“***纪念堂就在**广场,广场西边那个雄伟的建筑就是人民大会堂,我们的正前方就是**!”
我们都争先恐后的探着脑袋往外看,好激动啊,书上看到的**广场真的展现在自己面前。眼睛已经看不过来了,左顾右盼地生怕漏下哪个景点。
把头收回来!同学们小心。不要着急,听首长说你们会待一个星期,有的是时间看。”叔叔一边开车一边提醒我们:“一会我们就顺着长安街走,首长住在木樨地后边大院,过去木樨地就是军博。你们先住下,我帮你们策划一下路线。保证让你们不虚此行。”
“谢谢叔叔!”我们兴奋地齐声喊到。
我弱弱地问了句:“军博是什么?”
“哈哈,军博就是军事博物馆啊,建议你们去看看,里面展示了我们军队的发展历程,和各个时期的武器。包括坦克大炮都有,男孩子肯定喜欢。”叔叔笑着回答。
“好啊好啊!”
“我们一定要先去看看”我和美东异口同声地说。
“我带你们去,我去过,还有讲解员,也是解放军,讲的可好了!”刘超回头说。
“同学们,我们现在进入长安街了,车右侧就是**了!”
“十里长街送总理,我们小学学过的课文。”听美东念叨着。
“对,这位同学说得对,当年送别周总理就是在这长安街上,人民不舍总理的离去,自发集合在长安街两边,很感动啊。”叔叔说到。
“这不学习挺厉害的嘛,美东?”我认真地看着美东说。
“我小学的时候学习也挺好的!”美东说着话一边不由自主地挺直了一下腰杆。
“看!***!”刘超转过头来跟我们俩介绍说。
我们一起往车窗右边看去,看到雄伟的**城楼正中央,一幅巨大的***画像熠熠生辉。
伟大的领袖正在目光慈爱地看着我们。
(861-862)五星级酒店的经历
列车缓缓驶进了北京站,在几次柔和地刹车过后,稳稳地停靠在了站台边。
六哥带着我出站打了出租车,直奔中国大饭店。北京站离长安街很近,北京正南正北的城市格局也不会掉向。
感觉出租车没开多远,就右转拐进了宽敞的长安街。长安街可是真宽啊,北京的车也多了,这么宽的马路,各种各种的汽车也是密密麻麻的,排着队。
最多的就是我们坐的这种黄色的面的,就是各种微型面包车,统一刷成了明黄色,看起来煞是好看,相当齐整。
“北京的出租车可真多啊!”我不禁感慨到。
“我们北京差的不多得十万辆出租车呢,眼前儿这点不多!”北京的出租车日司机都比较热情,喜欢跟乘客搭话,天子脚下,懂得也多。
“朋友哪儿人啊?”出租车司机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留着偏分头,穿着西装,车子里面收拾得也挺干净,后视镜上还挂着一个可爱的小挂件,晃来晃去地看不清什么动物。像是个懂生活,有情趣的人。
“我们是烟海的,山东,”我坐在司机旁边的副驾驶座位,跟出租司机说。
“哦,烟海知道,海滨城市,风光秀丽,烟海苹果,大樱桃出名,好吃!”
我还以为司机不知道烟海,赶紧跟他说是山东的,没料到这位司机老兄提起烟海来,非常熟悉,各种特产如数家珍。
“对对对,我们烟海的苹果确实好吃,去过我们烟海吗?”我很兴奋地又问了一句。
“没有,我是有个老街坊,老家是山东的,就是你们烟海的,每年天冷了,他们老家就给他送苹果,寄苹果,我们哥俩儿关系好,怎么也得给我送几个过来尝尝鲜。”
出租司机一边开着车,一边跟我唠着,车子顺着长安街一直往东开去。
一路上,出租司机也没闲着,跟我介绍着长安街两边那些四四方方,敦实的建筑和几座刚起来的现代化高楼。
“中国大饭店档次确实高,国贸地下全是大牌名牌服装店。就是周边还有点乱,以前到哪儿就是庄稼地了,现在正修着三环呢,东三环就在国贸边上,前边就快到了。”
司机跟我们聊着,不知不觉中就到了中国大饭店。六哥付车钱的时候还幽默地说,“哎呀,这车感觉还没坐够,就到地方了。”
中国大饭店大堂富丽堂皇,大红和暗红的色调,古香古色的,相当喜庆,有中国传统文化的元素。
以前有过两次住宿五星级酒店的经验,一次是跑船的时候在上海,跟倩倩一起住了静安希尔顿大酒店一晚,花了我二百多美金。
那次是被逼无奈,原来想住海员俱乐部的宾馆,没有结婚证,人家不让住,还一个劲儿地打电话到房间里提醒赶人。
无奈之下,离开了俱乐部宾馆,也是上海出租车司机的推荐,说静安希尔顿是外资的五星级酒店,肯定不会去查。
哪知道静安希尔顿酒店那么贵,我一个月的工资和伙食费都捐献出去了,不过也买到了安心和舒适。也享受到了快乐和幸福。这么想,也值得。
另外一次,就是在日本东京,第一次在船上被炒鱿鱼,自己坐飞机从东京回北京,哪知道飞机半路出了故障,后来听说是北京首都机场修不了,所以飞了一半行程的时候,又掉头飞回了东京成田机场。
那次印象也挺深,记得是在飞机上喝了两个小威士忌,喝得晕晕乎乎,我一直比较害怕坐飞机,喝点酒睡觉就不会怕了。
我回忆起那年,记得那次飞行确实不顺。
我天生恐惧飞行,那趟出国时坐飞机从北京首都机场到东京成田机场也是心里忐忑,上飞机后就开始跟二厨喝酒,平复心情。
一边聊,一边喝,喝完了就开始迷糊,一直到东京上空,看来效果不错。
那次我一个人上了飞机,坐下后看前后左右的乘客外貌,也没啥可沟通之人,于是就系上安全带,闭上眼开始迷糊。
但心里发慌,感觉怎么也进入不了忘我,忘却当下的意境。耳边听见了机舱例行广播在介绍系安全带和如何逃生。
一睁眼就看见了,空姐们在演示如何穿救生衣,如何戴氧气面罩,心里更加地不安起来。心跳加速,越来越快,搞得自己难受。
飞机起飞了,飞行平稳后,空姐照例开始询问喝不喝东西,小车子上还是琳琅满目的,我又发现了上次出国坐飞机时跟二厨对饮的小瓶洋酒了,很可爱的样子,看着就喜欢。
我照例跟空姐要了两个,空姐瞪着大眼微笑着看着我,带着着疑问。
意思是酒量行吗?
我当然还是以自信的微笑和“ok”和“no problem”做背书。
空姐耸耸肩,高兴地递给我了。
忘了还给了什么小吃作酒肴了,反正没有二厨一起聊天,我只有一个人闷头喝,不一会两个小瓶就都让我喝进去了。
洋酒上头效果还是杠杠的。不自觉得头晕乎乎的了,就进入忘我并忘却当下的状态了。
飞不飞行中的,也不那么令我害怕和在意了。我也不顾得看舱外的蓝天白云了。
从第一次坐飞机,看到了棉花糖般的云朵上面,其实空空如也后,对棉花糖后边的女孩失去了兴趣。
有些事情还是有些模模糊糊的感觉是最好的,一旦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就没有意思了,一点想象空间也没有。
其实以前喜欢看棉花糖般的云朵,理智上明白后边不会藏着什么女孩儿的。
但因为没有坐过飞机,从来没有飘飞到云层上边亲眼看看,就还是保持着一层模糊感,给自己一个想象空间,也算是给还未长大的自己一份浪漫吧。
那趟从东京成田机场回北京时,我已坐过两次飞机了,也过了十八岁生日了,算是成年人了,也亲眼看到那种棉花糖般的云朵上面空空如也。所以,一点想象空间和浪漫的感觉都找不回来了。
趁着酒劲,晕晕乎乎的状态下,我倚在后背上,这次真的进入了迷糊状态,睡了过去。
一路再没吃喝,半路隐约听到过几次机舱广播,也没在意。也不知过了多久,脑子过了多少个一段一段的似梦非梦的单元小故事。
直到轰隆一声,把我颠醒,应该是安全着陆了。听到机舱广播有了那个“landing”的词。
我喜欢的“landing”这个词,那么有安全感,那么令我愉悦。
奇怪的是,听到了机舱广播后,机舱里马上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真是发自肺腑的。
(862)
我一下子惊到了,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疑惑地看看四周,看到大家都在兴奋地鼓掌,有些人还在欢呼。
回到祖国,他们比我还开心吗?不光华人面孔的,许多老外也在鼓掌。
我不禁自豪起来,看来祖国越来越强大了,对老外们的感召力也是杠杠的。
拿行李下飞机,到了到达大厅,我又惊讶了。
金碧辉煌,宽敞华丽,一年不到,北京首都机场感觉跟东京成田机场的差别也不大了。
再看,地面接待人员这个头也明显向成田靠拢,怎么也这么矮了?
记得那次回程是坐的日航航班,我看那些个头不高的服务人员,哈着腰,嘴里“哈依”着,旁边挂了几个标志牌子都是“jal”,我估计是日航办事处的。不然怎么会这么矮。
我就开始打听海关在哪里,因为三十年前出国都是有购买免税大件电器名额的,记得刚开始是四大件,四小件。
后来可能倒卖的多了,成了两大件,两小件。
大件就是彩电、冰箱、音响等。小件就是电饭煲、微波炉、电子琴等等。
我们国际海员除了护照,还都有个船员服务簿,出国时海关盖个章,回国时需要海关再盖章,证明回国日期。按在国外的日子购买。
我正打听着“wherethe s”。
有个头不高的日本人指着自己,说他就是“s”,我一看这哪对?
就问“whereese s”。
对方明显有些发懵,嘴里嘟囔着,“oms”,我也有些懵,怎么一切都不对。
这时走在旁边的一位乘客应该是中国人,北京话。
跟我说:“你怎么找中国海关啊?这是日本啊。”
“啊?”我更懵了,“不是飞北京吗?怎么又到日本了?”
那位朋友笑了,“你在飞机上没听广播啊?飞机出故障了,没法飞北京了,又飞回成田了。”
然后补充道:“可能北京机场修不了,又飞回来了,都飞半路了。”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落地时都兴奋地鼓掌。我还以为那些老外那么要求进步呢。
谢谢你,我赶紧跟人家道谢。
“那这怎么办?我又回不了船了……”我又问那位北京朋友。
“他们航空公司有安排,往外走吧,”北京朋友说。
好吧,又见东京成田。
航空公司,接下来安排得也真不错。
跟随那位北京朋友走到到达大厅门口时。已经有航空公司的服务人员在举着牌子等,上面写着航班号。一大群人在旁边排队等候着。
我们也加入了队伍,那位北京朋友应该是多次出国的,比较有经验。我的直觉是跟着她应该不会吃亏。
一边排,我一边听她说,“国外航空公司因为自己的问题,是会负责食宿的,都是免费的。”
我一听放心了,感觉从容多了,好不容易赚点美元,还留着买大件的。
大家开始排队往外走,外边停着一溜出租车,都是“toyota”,那个年代在国内属于豪车范畴。
航空公司安排三个人一台车,两位后座,一位前座。
因为正好排到我是跟两位西人老夫妻,所以跟北京朋友无法同车让我很遗憾,心里感觉没底。
老夫妻坐后座,我坐在前边副驾驶位置。司机是位带着白手套的中年人,很有礼貌地打招呼,车内整洁,跟那会儿烟海的波罗乃兹有了强烈对比。
大概一个小时多点,到了酒店,居然是希尔顿酒店。我看牌子是“hilton tokyo bay”,
跑船时,船靠广州黄埔时。下地玩,听阿芳说过也在广州白天鹅宾馆做过服务员,听阿芳说,是广州最好的五星级酒店。
虽然那时小,但对五星级也有些概念,知道肯定是贵,还好刚才北京朋友说是航空公司负责。
但看到五星级,我心里还是打鼓。还好,北京朋友的车也到了,正好走了进来。
我们又打了招呼,我跟找到组织一样。
这时酒店服务人员来确认我们是不是航空公司安排的。
北京朋友也帮我确认了,然后,大堂登记时,服务员问我俩是一起的吗?需不需要一间房?
我们一起摇头,她跟我说,如果有同行的可以住一起,如果你一个人就可以要求自己一间房,不与别人同屋。这样安全。
我说明了自己一人,要求了自己一间房,心里话“航空公司大出血了。”
服务人员告诉我们,晚餐是自助餐,包括明晨早餐都是免费的,
我们暂别,去往各自房间,放行李。
房间很大,设施很齐全,我出国跑船前也去过我们当地最好的酒店华伦饭店,跟美东曾经去玩过,装修感觉就很豪华了,那才不过是三星级。
晚餐又看见北京朋友,打了招呼。那会儿岁数太小,年龄,阅历相差太大,就没有再坐一起闲聊。
晚餐也很丰盛,人不是太多,一个飞机的人也不知是不是都在一家酒店。
晚饭后,也没在出去逛游。一个人,陌生地,囊中羞涩,各种原因让我感觉最好的选择是老实回房间睡觉。
回房间打开电视,基本都是日语和英语,也有小电影,不过收费。忘记了,年头太远,上面注明大概一千円看多长时间。
当然,我这觉悟,不花钱都不能看。
忘记早上几点的航班了,一觉大天亮,下去吃了早饭,提了行李集合。这次是大巴送往机场。
我就说昨天航空公司不会过日子,昨天得多少出租车费。飞机坐满400人,3人一台车。
不过,日本航空公司的这种服务态度和负责精神,让我记了三十年。
第二天登机后,没再喝酒,喝的咖啡,眼瞪得溜圆,心里咯噔了一路。
三个半小时后,安全降落北京首都机场。
下了飞机看,首都机场依旧朴素,但很亲切。
(863-864)五彩斑斓的车河
六哥办理好了入住手续,叫着我一起走向电梯间,戴着小圆帽的行李员拖着行李车跟在我们身后。
房间宽敞舒适,各种设施齐备,比一般的客房都要大。窗帘拉开,正好可以看到正在建设之中的国贸桥。
作为首都,也是展示改革开放成就的主要窗口,北京正在进行大规模的基础建设,很多现代化的高楼大厦平地而起,也多了许多的高架桥,时尚的广告牌,古老的北京,焕发出勃勃生机。
“六哥,这房间得多少钱啊?”我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问正在找电话本的六哥。
“你猜猜,”六哥忙得没顾得抬头,回问了我一句。
“怎么也得一千多块吧?”我尝试着猜了一个数字,因为当年在上海住静安希尔顿酒店是二百美金,折算一下怎么也得一千六七百块人民币。
“嗯,差不多,两千多,”六哥找到了电话本,翻看着,不知道找谁的电话。
“这么贵,一天能睡四十八小时就好了,”我笑着说。
说完,我心里想着,“六哥现在确实越来越有钱了,气魄是不一样,这么贵的饭店,说住就住,生意越做越大了。”
越这么想着,就越暗暗下了决心,要向六哥学习,有朝一日自己也要成立公司,自己经营一摊,也租它几间酒店的高级客房当办公室,也要找一个像王琳琳那样,既漂亮又能干的女孩当办公室主任。
年轻时,看问题就是比较浅薄,注重的都是表面现象,光看到了六哥显贵,光彩照人的一面,没有考虑到六哥在人生路上也有很多不易,甚至也有很多无奈和风险。
六哥找到了电话,像是打给了一个北京的朋友,告诉对方他已经到北京了,住在中国大饭店,听意思是对方要过来房间看六哥,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
六哥看样跟对方有什么事情要商量,言语里跟对方很客气。
六哥放下电话,从手提包里找出了在火车站广场买的《北京市旅游交通地图》,折起来挺厚,看着像本书。
六哥把《北京市旅游交通地图》一层层打开,平铺在床上,好家伙,北京是大,占了大半个床,六哥坐在枕头旁边,俯身观看着。
我也凑上前去,蹲下身来,眼神跟着六哥的手指在北京地图上游走。
“北京可真大啊,我们烟海的地图就一点点,对折两下完事,而且还比北京地图上的字大的多。从地图大小上看,没有北京的八分之一大。”
我蹲在地毯上,看着北京地图上密密麻麻的街巷,感叹地说。
“海超,找到我们住的中国大饭店没有?”六哥抬起头笑着问我。
“这么多街道怎么找啊?”我对着六哥苦笑着摇摇头。
“海超,你看,做任何事都不要被它的表象所迷惑,看起来很复杂,看起来杂乱无章,但是一定有规可循。”
六哥一边说,一边用指头在地图上找着,“你看海超,每到一个城市,拿到它的地图,先寻找这个城市最具代表性的地标建筑。北京最具代表性的建筑是什么?”
“**?我爱北京**嘛!”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对!**,那你知道**在北京的什么部位?哪个地方?”六哥又问。
“北京是中国的首都,**,就是北京的心脏,应该在中间吧?”我尝试着回答。
“算你说对了,尽管北京在地理位置上不算是中国的中心,但**确实是在北京的中央,你看,就在这里,很容易就找到了。”
六哥用手指着地图上中间的部分说,“**南边这条最宽的路就是长安街,还记得我们从长安街往哪个方向走的吗?”
“往东啊!”我点点头说。
“对,你看顺过来一直往东走,走到城乡结合部就找到了,看,这里就是国贸地区,中国大饭店在这里!”
六哥指着地图上东边的一个小点跟我说。
“还真是挺容易就找到了,六哥你可能对北京地理位置比较熟悉吧。”我看明白了那个小点上标注的字以后,佩服地点了点头。
“看看我们明天要去的新加坡驻中国大使馆在哪儿,”六哥的手指又顺着长安街往回找。
“记得那年陪朋友来美国大使馆签证,是在秀水街,建国门外大街附近,新加坡大使馆应该也在那附近吧,”六哥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搜寻着。
我在旁边蹲着,被六哥的思维缜密、逻辑严谨的做事态度所折服,看来六哥能把事业做大,能赚到大钱,是有原因的,值得我学习。
“我先去洗个澡,一会儿晚上有朋友一起来吃饭,海超,你看会电视吧,”六哥把新加坡大使馆的具体位置搞清楚了之后,从手提箱里拿出一套西装抖了抖,连同衬衣,领带,挂进衣橱里。
我靠在床头,用遥控器调着房间里的电视机,这家饭店能收到的台真多啊,除了北京台和中央台之外还有一家凤凰中文卫视,还有英文台。
节目选择也多了起来,正在流行热播的《新白娘子传奇》《包青天》,还有《北京人在纽约》《我爱我家》……
现在的变化越来越快了,进步越来越大了,还记得几年前从日本下船回国,一个人住在首都机场宾馆,那会儿电视还不是全天有,而且每个星期二白天都停播,没有电视看。
这才几年,发展得就这么快了,看看北京的变化就知道了,真是日新月异。我也要跟得上这个时代才好。
心里想着,把来回调节的频道,固定在了播放《我爱我家》那个台了。此前看过几集,特别搞笑,充满着京式幽默。尤其那位老爷子表现得太好了,又可爱又搞笑。
《我爱我家》是部情景喜剧,里边那位老爷子好像是叫傅明,是位离休的老干部,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之后,长期在家休养,这也为他与儿女、保姆甚至孙女之间的“代沟“矛盾的发展提供了广阔的空间,引出了许多有趣的故事。
(864)
六哥换上了帅气的西装,浅蓝色的衬衣,深蓝色条纹领带,皮鞋擦得锃亮,头发打的摩丝,湿润清爽。
我去卫生间时,看到六哥大宝sod蜜也不擦了,换上了一长溜各种护肤品和香水,其中就有德国牌子的润肤霜。就是那年美东姐姐给的,我又送给赵姐的nivea。
六哥翘着二郎腿仰靠在正对着房门的沙发上,手里夹着香烟,正在吐着一个大烟圈,气势十足。
这时,六哥的大哥大手提电话响了,六哥一看电话号码,马上把身体坐正了,清了清嗓子,很恭敬地接起电话,言语中客气有加,听来像是六哥下午通电话的那个朋友。
“走!海超,下楼吃饭,今天的客人比较重要,他们也不大喝酒,你吃饭时少说话,我们要谈一些比较重要的合作。懂吗?”
六哥放下电话,立马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边提起手提包,边跟我交代着。
“好的,明白六哥,放心吧,”我赶紧答应着,让六哥说得我内心有些紧张起来了。
“海超,就带了这一套衣服吗?”六哥看了看我穿的羽绒服,条绒裤子还有满是灰尘的皮鞋问到。
“嗯,是啊六哥,我以为也就一两天,带了那么多衣服还怪沉的,”我不好意思地也低头看了看,赶紧去衣柜拿起一块擦鞋布,把皮鞋急三火四地擦了擦。还别说,擦完了,感觉亮多了,看起来也精神了。
“行吧,先这样吧,吃完饭,我带你去国贸地下买一身,人靠衣裳马靠鞍!不能不注意形象,光把头梳得挺漂亮哪行?”
六哥说了我两句,我看着六哥的一身行头,再看看自己,也确实有些自惭形秽了。
随着六哥坐电梯下了楼,在大堂等候片刻,就见六哥满面笑容地奔着两个人走了过去。
打外边进来的这两个人,穿衣打扮也不一般,头发梳得锃亮,一丝不苟,也是一身西装,外套羊绒大衣,领带皮鞋看起来也都是非常考究。
在这个九零年代的大众普遍装扮还是刚刚走出灰黄蓝三色服饰的时期,一看就非常扎眼,给人感觉不是国外回来的,就是港澳台同胞。
六哥和来人热情地握手,热烈地攀谈起来,一边聊,一边一起往餐厅走去。在客人来了之后,我就接过来六哥递给我的手提包,一直提着包跟在他们几个人身后。
刚才在房间时看饭店的介绍册,中国大饭店有许多餐厅。六哥选了一楼的餐厅,比较方便。
一楼的餐厅名字叫“夏宫”,夏宫主要做粤菜和淮扬菜,粤菜我是知道,在粤菜餐厅做过,在船上时的大厨也是香港人。还算比较了解。
但说起淮扬菜,我就不太明白了,听起来应该是江苏上海那边的菜吧。
进了餐厅,六哥跟那两位朋友沟通了一下,决定在大厅里吃就行了,人数不多就不去包厢里了。
训练有素,挂着耳机,腰间别着对讲机的服务员在六哥的要求之下,引领我们到了一个比较僻静的桌子坐下了。
六哥坐下后就跟两位朋友继续寒暄着,旁边恭候的服务员一直在等着点菜,也不打扰他们。
我见状提醒了一下六哥,六哥就停下话题问两位朋友想吃什么,两位都回答无所谓,主要是见见面,谈谈事,中国大饭店也经常来吃。
最后决定让服务员推荐几个中国大饭店的拿手菜就好了,不要太多。
服务员给推荐了几个醋萝卜脆、四喜如意、阿叔烤排骨、金华火腿扒官燕、龙须桂鱼、金瓜野生菌,还给推荐了甜品杨枝甘露,说味道很好。
两位客人喜欢吃粤菜小点心,又点了几个小笼。蟹粉小笼包、豉汁蒸凤爪,我还点了一个最喜欢吃的小碟炸花生米。
六哥很两位北京的朋友谈着事,都是进出口的大生意,还谈到了什么信用证,银行的一些业务,我也听不懂,于是就接着去洗手间的机会四处溜达起来。
我发现大厅里吃饭的客人鲜少喝酒,不像我们烟海,谈点事就得先痛痛快快喝一场,一醉方休,第二天醒来才发现正事没谈,光聊哥们儿感情了。
看客人们的穿衣打扮,再加上能在中国大饭店吃饭,消费得起的应该都是有头有脸,有权有势,又有钱的人,看来做大事的人,不一定要喝酒,或者人家根本都不喝酒。以免喝酒误事。
站在中国大饭店金碧辉煌的大厅里,看着穿着光鲜的男男女女,我又想起来前不久刚去过的班长工作的那个在山沟里的乡政府。
物质条件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强烈的对比。我们国家尽管已经在高速发展。但发展确实还不是很均衡。北京建设得越来越漂亮了,越来越时尚,越来越现代化,越来越像国外的大城市了。
而有些小乡镇还生活在比较原始农业的阶段,也正是有了这种强烈的对比,我也对班长更加敬佩了。
班长在北京,在这个越来越接近世界发达国家水平的城市读过书,几年的时间已经比较适应这种都市生活了。
但班长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回到偏僻的小乡镇去工作,扎根基层,扎根农村,为国家的整体均衡发展做贡献,把青春的汗水撒在国家最需要的地方。
从心里期盼班长会按照自己设想的路稳健地走下去,祝福班长一切顺利。
也祝福一下自己吧,礼拜一能顺利地拿到签证,开始我新的征程。希望在新加坡学习期间,也能尽快地熟悉和融入到当地社会,能寻找到合适的商机。既能帮到六哥,也能帮到自己。
我走到中国大饭店的门口,向东南望去,一片生机勃勃的建设景象,高架桥,通达南北,直贯东西。
比上一次来北京时相比,北京的车更加多了,夜幕下的车灯汇成了车河,一条五彩斑斓的车河。
(865-866)顺利拿到新加坡签证
第二天一早,跟六哥在餐厅吃过了早饭,就出门打车直奔秀水街使馆区。 我们在日坛写字楼下了车,司机师傅告诉我们说,这里往南就是美国大使馆,从美国大使馆再往南走不远有个小路口,向西转,走不了多一会儿,路南边有一栋粉红色的建筑,那就是新加坡大使馆。 日坛写字楼说是写字楼,其实就是一栋三层楼的小招待所改造的。门口打着广告,打字、复印、拍照,还有帮助填美国签证申请表,看来这栋楼主要就是依靠美国大使馆生存的。 站在路边向南望过去,就可以看到乌泱泱的一大片人,靠在马路东边,马路南边有武警战士站岗,不高的围墙里边隐约看到有栋乌蒙蒙的建筑,我想,那应该就是美国大使馆了。 美国大使馆的对面,与使馆一边的肃静相比,马路的另一边人声鼎沸,嘈杂不已。人们或不安地倒着双脚站着,或坐在马扎上笑谈,或随意地倚在墙边。 或大冷的天西装革履,或军大衣裹身,或一身皮裘,彰显不凡。或男或女,或老或少,各色人等,各种姿态,不一而足。 路边开了一溜小店,经营项目基本类同,香烟、水果饮料、打字复印,填写签证申请表,出租马扎子、小板凳。 “排队这些人都是干嘛的?”我好奇地问六哥。 “这都是申请美国签证的,天天这么多人,我那会儿陪朋友来,也是这么多,不过是大夏天,晒得够呛。” 六哥一边带着我穿过人群,一边小声跟我说着。 “哦,敢情有这么多人想去美国呢?”我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几百号人的队伍。 “行了,通过了!”这时,从美国大使馆出来一个中年人,快乐得像个孩子似的,又蹦又跳地跑向等候他的人群。 “签出来了?哪个口签的?” “今天第三个了。” “看来今天,签证官心情不错~” 人群里开始议论纷纷,有说黑人签证官不错的,签证通过概率高,有说那个白人岁数年轻的通过率高,态度还和蔼,满脸灿烂的微笑。 不过听着大家统一口径都说那个华人签证官难说话,举止傲慢,从来没有笑脸,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听说是从台湾省去的美国。 我和六哥也放慢脚步,很好奇地听着周围人的议论,然后举目看向美国大使馆。一面星条旗在灰蒙蒙的楼顶随风抖动着。 美国大使馆正门的大铁门紧闭着。所有排队申请签证的人员是从旁边的一个小门走进院内,门口有武警战士的哨位,通过哨位时,先要递上自己的护照让执勤武警战士检查。 通过武警的哨位后,走进那个小门里,通过玻璃窗隐约可以看到里边还有安检设备。有几个洋鬼子和华人模样的在检查申请人随身携带的物品。 “美国佬是不一样,还这么严格啊!”我惊讶地跟六哥说。 “走吧,别看了,咱们还有正事呢,”六哥轻轻拽了我一把。 我们继续穿过人群顺着小路向南走去,到了一个路口处,再往南,就是一片小市场了,两边全是服装摊,各种流行的服装品牌,许多知名大牌都有。 六哥告诉我说,这些都是假货,很便宜。 从路口往西走,就看出清净来了,马路两边依然跟美国使馆那条路布局差不多。全是一个个小院,里边都有一两栋别墅样子的办公楼,门口大铁门,门旁边都有武警战士在哨位上站岗。不同的是每个院子里的楼房顶上飘扬着的国旗各种颜色,各式各样。 往西走了不远,确实看到小路的南侧有个特立独行的楼房,刷着粉红色的涂料,与其它灰蒙蒙的建筑形成了强烈反差。看到楼顶飘扬着一面红白两色的国旗,上面有星星和月亮。 门口当然也有武警战士在站岗,但是没有人排队。一路走来,除了美国大使馆门前跟菜市场似的,熙熙攘攘,其它大使馆门前都是门可罗雀,安安静静。 我拉开羽绒服从从鸡心领毛衣领口伸进去手,在贴身的衬衣口袋里掏出带着体温的护照,跟着六哥身后,递给了武警战士检查。 武警战士查验了我的护照,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护照上的照片,合上了护照递还给我,做了一个可以通行的手势。 我和六哥也是通过旁边的小侧门进入了新加坡大使馆。院子里静悄悄地,我和六哥根据使馆内的人员指引,进入了楼内。 在签证等候的一个不算大的大厅里,这才又看到了几位跟我们一样来签证的人,人不多,大概有七八位吧,有几位在忙着趴在窗口外的小桌子上填写着签证申请表。 我们也各自领到了自己的签证申请表,记得是中英文双语的,各自认真地填写起来。 在职业一栏,我不知如何填写,经过和六哥商量就填上了“商人 Businessman”,六哥说,新加坡方面交代他说,我们都是先申请十四天的商务签证过去新加坡。 然后,他们再帮我选择学校,申请学生签证。 因为签证的人比较少,根本不用像美国使馆那样排队,所以我和六哥很快就把签证申请递进去了。 跟六哥在北京访友加旅游,玩了两天,然后顺利地拿到了新加坡的签证。我的计划正在一步步稳妥地进行着。 六哥这两天见了不少朋友,我也感慨六哥的人脉,到处都有好兄弟,当然听他们的交谈中,这些朋友们去烟海时,六哥也没少招待他们。而且听他们住的宾馆酒店在烟海都是一流档次的。例如,烟墩山宾馆、华伦饭店等。 六哥真的带着我在国贸地下商业街去逛了一圈,说是要给我换一身行头,国贸地下商城确实装修高端大气上档次,到处透着奢华和珠光宝气。 一家一家的高端大牌店,我感觉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眼睛感觉看不过来了,再看一下衣服和鞋子上的吊牌更是整得头晕,动辄上万,便宜的也是几千块钱。好像除了袜子和内裤,就没有太多几百块钱的东西。 在这里转一圈,感觉自己这些年都白活了,间双袜子都买不了几双,觉得非常有挫败感,心里发慌,没有安全感。 六哥给我买了一身西装,衬衣、领带还有皮带和皮鞋。西装尽管是打折的,也是花了四千多。加起来花了七千多块钱。 这让我很惶恐,六哥如此掏心掏肺地对我,我都不知道以后如何报答。一个劲地涨红了脸跟六哥说,“不用,不用。” 可是,六哥说起话来,还是那么风轻云淡,让我好好学习,努力发展。不要谈什么回报,兄弟们的情谊,以后有的是机会互相走动。来日方长,不要在乎一时一刻,不要在乎这一点坛坛罐罐。 (866)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从北京签证回来,就安心等着过年了,本来六哥说过了春节,一出正月十五,就动身前往新加坡。后来,又说要等一位银行的朋友做签证,银行的朋友也要跟他一起去新加坡。 这样,我们就得稍微拖后一点了,不过我心里已经踏实了,签证已经拿到了,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晚几天更好,自己有些事情也好安排处理一下。 多在家里,给父母做几顿饭,一起在一起多吃几顿饭,多陪陪父母。这几年光顾着自己玩,追求自己的发展,很少着家。 有些朋友也好久没聚聚了,晨哥好久没见了,老四那里好久没去了。不知道唐晓红和阿刚不知道发展得怎么样了。 还有,堂兄的婚礼,我还要带着六哥刚买地奔驰560回去给他拉媳妇,每当想起六哥对我的好,那些往事也就像一帧帧照片从我眼前滑过,历历在目。 从去二十六中读书开始,骑摩托车接送我上学放学,帮我处理跟都家镇的一些社会上的小流氓的冲突。资助我资金开始倒腾万宝路香烟。还有千方百计找关系帮我考了四小证,出国当远洋船员。 直至到现在帮我办理出国手续,去新加坡留学,而且大部分费用都是六哥垫付的,说让我以后有本事了,赚了钱再还给他。 回想起来,六哥对我的好,真是一时半刻也说不完,内心对六哥的感恩之情,潮起云涌,不知道哪一天才有机会回报。 说起带着六哥新买的奔驰车回昌河县给堂兄拉新媳妇,我还真挺打怵的,因为我是清楚地知道老家的路况。还好现在太像以前那样都是完全的土路了。 现在,最起码公路是沥青的,乡间的的路也大多数是沙土的,不会跟以前似的,一下雨,两道深深的车辙,中间隆起一溜土包,奔驰车那么低的底盘肯定是过不去,不好走的。 不过,六哥答应我以后,却从来也没说过路况的问题,从来也没担心过车跑去农村,是不是会损坏。这就是六哥的胸怀,六哥的大气。 唐总有段时间没联系了,那天偶然打传呼问我在芬兰浴的一些事情,听说我要去新加坡了,非得晚上请我吃饭,也好久没去老四那里了,于是我提议晚上如果没什么重要客人的话,就去蓬莱菜馆吧。 唐总对老四的菜品也比较满意,尤其是老四那里的家常焖鱼,很对唐总的胃口,很得唐总的欢心,就这样订妥了。 老四店里有电话,我跟唐总通完了电话,直接就打了电话给老四,在电话里寒暄了半天,然后告诉老四,唐总晚上要过去吃饭,我也去,留个房间,最重要的是留一条新鲜的大鱼。 老四很开心,说一早去市场,有常年供货的渔民刚送去的大舌头鱼,出水不久的,晚上做给唐总吃,他一定喜欢。 唐总房地产做得不错,尽管不温不火,但每一步都很稳妥,唐总吃了开芬兰的亏,对出钱投资的生意不感兴趣了。 现在主要是以人脉和关系取胜,唐总的哥哥升任了财政局长有一段时间了,唐总周边的朋友也越来越多。想做点啥事,包括要块地皮搞开发都是可以操作的。 在这个时候,唐总正值人气上升,周边各色朋友如云,还能想起我来,还能请我吃顿饭,确实好大的面子。 我自己心里也有数,其实没给唐总做出过多大贡献,只是在关键时刻站在了唐总一边,维护了唐总的利益。我想,也许唐总也正是看中了我这一方面吧。 原来想穿着六哥刚给买的西装过去,后来想了想,这是六哥让我出国的时候穿的,提前穿别再弄脏了。于是在家穿上,在大立柜镜子前自我欣赏了一番,作罢。 男人的自恋看来一点也不亚于女人。我心里一边自嘲着,一边从镜子前走开,细心地脱下了西装,又重新挂进了大立柜里。 依旧换上了羽绒服,里边穿了件高领毛衫,厚实的休闲裤,脚下一双擦得锃亮的黑皮鞋。 又站在了镜子前面,自我观赏了半天,感觉虽然说是没有穿西装时精神,但感觉还是比较帅气的。 用排梳整理了一下头型,抹上了点摩丝,用梳子塑出发型后,轻轻晃了晃脑袋,这样显得蓬松自然一些,现在已经不流行那种打上发胶,看起来板板的,一丝不苟的发型了。 看了看墙上的北极星挂钟,离天黑还有段时间,老四餐馆也近,溜达过去吧,提前一点去,趁着老四不忙,跟他聊一段,兄弟之间也好久没见面唠唠嗑了。 稳步走下楼梯,有一段时间不像以前那样一步三个台阶地跑下楼了,感觉特别不稳重,特别孩子气,好像内心也没那么冲动、活泼了。 找不到那种一出门就想冲下楼,冲到马路上那种感觉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成熟吗?我一边下楼,一边脑子里琢磨着,确实思想包括行为都静无声息地改变了很多,在不知不觉中,我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出了楼洞,一阵寒风吹来,秋风扫剩的落叶,枯黄着,躺在前几天下的残雪堆里。路边的行道树上光秃秃的,干枝子在风中瑟瑟发抖,令我顿感凄凉。
(867-868)红火的“蓬莱菜馆”
我紧了紧羽绒服,把拉锁又朝脖领处拉了拉,顺着马路朝海边走去。越近海边,风越烈,我用手捂着两只耳朵,耳朵已经疼得麻木了,感觉被风吹得像是用小刀子一点一点切割着。 早知道打个出租车过来了,现在走半路了,这点距离也太浪费了,心里边埋怨着自己,又在做着自己的思想工作,马上要出国去新加坡独立生活了,节约闹革命嘛。 老四餐馆还挺暖和,看见我很开心,说从接到我的电话,这一天就有点兴高采烈的,并且拿出他准备的一瓶好酒来给我,我一看是一瓶人头马VSOP。 “老四,你现在也开始喝洋酒了?”我笑着问。 “我喝什么洋酒啊?有一次住对面酒店的几个老华侨过来吃饭,说我做的菜口味挺好,有以前老鲁菜馆子的味道,一高兴,送给我一瓶酒。”老四笑着解释到。 老四的餐馆挺暖和,也没看见生的炉子和暖气片。我周围转了一圈,发现老四不知从哪搞了几台旧空调装在饭店里。雅座里是挂式的,大厅里还摆着一台立式空调,发出“嗡嗡”的声响。 今天海边风比较大,这么冷,天色暗下来后,还是陆续有不少小车停在老四餐馆门口的大路边。看起来生意依旧不错,这要是好天,尤其是夏天的话,老四的生意真是爆棚了。 其实老四餐馆的名声也越来越响了,很多烟海人提起来烟墩山下海边的“蓬莱菜馆”都知道。老四也快成了名人了。 唐总还没到,老四先帮我泡了壶茶,据说是铁观音,现在不流行喝茉莉花茶了,不上讲究了。叶子泡得大大的。喝起来有些发苦,细品起来还是挺香的。 老四陪我坐着喝了一会儿茶,也没坐多久,不停地起身去欢迎来的客人,每一桌的客人都很熟,很多客人看起来也是有头有脸,不是有钱就是有权,老四现在也是个吃得开的人物了。 时光如水,岁月如歌。当年我们几个把兄弟和好朋友,美东、刘超、刘强、老四,还有唐晓红,随着人生路之不同,大家自然滑入各自的轨道。 大多数兄弟都是多年未见,虽随波逐流,但亦各自奋斗。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体会到了真正的人生,不光有鲜花绿树,阳光雨露,还有荆棘坎坷,风雪冰雹。 老四跟我诉说了他的许多不易,他说,他平时也没个人可以诉诉苦,可以说说心里话,生意也算不错,再跟别人诉苦,很容易被人感觉他是在矫情。再说,老四也不是个愿意跟别人示弱的人。 听说我春节后要去新加坡了,老四流露出了不舍,他说,尽管现在我们平时也都各忙各的,走动也不如以前频繁了,但最起码在一个城市,感觉离得不远,有时候想了,互相就可以约一约,见个面,喝杯酒,聊个天。身边有人的感觉。 但出了国,就跟我以前跑船似的,一年见一次,如果跟美东似的,一去五六年见不到,甚是想念。 一边说,老四一边回忆我们当年青春年少的时候在一起玩耍的情景,也是止不住地叹气,一晃就这么多年过去了,找不到当年的乐趣了,也没有当年那个玩的心劲了…… 餐馆的音箱循环播放着张学友的新歌《吻别》,这个曲调不错,歌词引起人们的共鸣,怪不得能大火,听着歌不由自主地就代入其中,生出了许多离别的伤感。 想起了短丝袜女孩,想起了佳慧,也想起了倩倩,想起了和美东在一起调侃女孩的日子,还有那个渐渐远去的时代。 唐总一行,前呼后拥地来了,看来魏总现在也不回海南了,只要唐总在烟海,他就形影不离,兼任着唐总的司机。 说起来,魏总是唐总的老司机了,当年在厂子里上班,开着后三轮摩托车的时候,车斗里就端坐着唐总。这是有一次喝多酒,魏总亲口告诉我的,然后再三叮嘱我,“谁也别说啊~”。 这也证明了唐总和魏总的铁哥们儿关系。 除了魏总,还有两个三十左右岁的,看起来像是干部模样,穿得中规中矩的人跟唐总谈笑风生地走了进来。 我和老四迎上前去,跟唐总打招呼,寒暄起来,唐总看见我很高兴,扭头跟那两位客人介绍,“这是我的好兄弟,海超,马上要出国留学了!” 唐总的言语中流露出无比的自豪,那两位客人一听,眼里也泛出光亮,客气地跟我握手,握得很紧,并很客气地询问,“兄弟要去哪个国家留学?” “新加坡,是个东南亚的小国家。”我握着对方的手,含笑点头,回答到。 “哦,新加坡好国家啊,华人多,很富裕,是个花园国家,很发达,很漂亮!”两位你一言我一语地赞美着新加坡。 “唐总,里边请吧,我给你留了一条大舌头鱼,刚从船上下来的!”老四跟唐总也热情地寒暄着。 “好啊,杨老板的生意越来越红火了,好多朋友都来吃过,听说现在不走后门找你,都订不上桌了,哈哈~” 唐总拍着老四的肩膀,豪气地大笑起来。 “唐总你真能开玩笑,我这点小买卖,哪敢那么张牙舞爪,小店能有今天,还不全靠着朋友们的帮衬,尤其是唐总经常过来捧场,里边请吧,唐总,屋里坐下说,请!” 老四一边跟唐总客气着,一边闪开身,右手一伸,做出一个请进的动作,引领着唐总一行向最好的那个雅座走去。 魏总和我走在最后,魏总很亲切随意地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关心地问“海超,又要出国了?” “对啊,魏哥,出去看看,不是现在流行充充电嘛,我也去学习学习。”我笑着跟魏总点着头,一起跟在众人后边。 “魏哥,这两位干什么的?以前没见过啊?”我小声询问着魏总。 “这两个人厉害了,一个是书记的秘书,一个是市长的秘书,最近都跟唐总走得关系挺近的。”魏总小声跟我介绍着。 “哦,这么厉害?看样唐总大哥升职后对唐总帮助很大。”因为在芬兰浴时跟魏总经常走动,一起喝酒,关系也越来越近,我也不在意地小声跟魏总说。 “嗯,小声点,别让唐总听见,今天不算,改天,我单独请你,好好喝一杯,我今天开车,还要拉着唐总回家,不敢多喝酒,改天叫几个合适的兄弟,我们单独坐坐。” 魏总看着前边走着的唐总,把嘴贴近我的耳边,小声告诉我。 (868) 进了雅间,唐总就把随他而来的两位往主客和副客位置上让,两位还都很谦虚,一个劲儿地让我,说我即将出国,去新加坡留学了,应该坐主客,大家给我送行。 地位悬殊,两位跟我客气,我当然不能不知好歹,于是,我就跟两位表示感谢,客套了一番,“我是唐总的小兄弟,按岁数按地位,都不敢坐那个位置,两位就别客气了,听唐总的安排吧?” 唐总很满意地点点头说,“海超坐副陪,魏总今天开车,让他少喝点吧,一会儿老林他们还有两个人过来,坐三客四客。” “海超,老林是谁?”站在我旁边的老四问。 “唐总口中的老林应该就是指的林总吧,”我小声答到。 “唐总,这样今晚咱们一共几位?我去安排安排菜。”老四看到那两位都落座后,跟唐总请示到。 “加老林,还有两个人咱们五个,杨总,你也过来,加你共八个人!”唐总数了数人,说。 “好嘞,唐总叫我老四就行了,杨总不敢当,唐总去点点菜?看看都想吃什么?”老四欠身陪着笑说。 “我吃什么你都清楚,除了鱼,再点七个菜,让魏总和你一起去安排下菜吧,少而精!”唐总大手一挥,看向我。 我明白唐总是要我添茶倒水,于是,我赶紧站起来,去雅座门旁边的小操作台,忙活着泡茶。 “海超,这盒茶是刚才喝的铁观音,好茶!特意给唐总准备的。”老四临走前一边看着唐总,一边大声跟我说。 “老四还挺用心的,谢谢啦兄弟!”唐总耳听八方。 倒茶期间,就听到唐总跟两位议论着今年烟海的一些人事调整和安排。谁谁干什么了,谁谁去哪个局了,谁谁退休了,谁谁升职了。 说到关键处,还互相捂着嘴,贴近对方耳朵边,小声说,其实也都能听见,做做样子而已。 然后开始发表各自的意见,谁谁人缘很好,应该进步,谁谁人员不怎么样,不过挺有办法。说了一会儿,互相会意地一笑。 说的人名,有些我听说过,也有好多以前没听说过。不过后来听他们又说到烟海的有些市政建设和大事,我就更加注意了一些。 听大客位置上那位说,烟海老市区将从南山打通一条隧道,直通都家镇,这样就不用绕过整个大南山,在海边蜿蜒了。节约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少走二十多公里的路。 “这是个大好事啊!”我心里想着,刚想脱口而出,问问什么时候开工,又一考虑,感觉插嘴不太妥当,话到嘴边,又忍了下来。 这时候,林总和晓雪披着雪花进来了,林总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花,一边和众人打招呼。 晓雪看起来更漂亮,更有气质了。一进门也是很优雅地先朝两位主要客人,欠身笑着致歉,“不好意思呀~我和林总就公司一些宣传活动碰了一下头,来晚了,对不起大家。” 那两位一见来了一位美女,也是喜笑颜开,争相表达问候,“外面又下雪了,我们光说话没注意。” “快坐下,喝杯热茶暖和暖和吧。” 唐总示意林总分别坐在三客、四客的位置上,也就是我座位的两边。 “林总,好久不见,”我赶紧起身跟林总握了手,寒暄几句。 随后,坐下的时候看向另一边的晓雪,晓雪刚脱下了浅灰色的羊绒大衣,摘下了格子围巾,露出了乳白色的紧身高领毛衣。 这件毛衣太塑型了,完美地展示了晓雪的身材,凹凸有致,吸人眼球。几位在坐的男士包括唐总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晓雪的胸部。 “哎呀~,不好意思呀,耽误大家时间,你们继续聊吧,别光看我呀~”看得晓雪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晓雪跟着唐总去了海南以后,应该是见多识广,见过世面了,也是不慌不忙地化解了尴尬气氛。 “对了,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啊,”唐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也走神了。 “这位是咱们烟海市委办公室的王科长,这位是政府办公室的齐科长,”唐总介绍完自己身边的两位客人,又转向了我这边。 “这位是林总,我们烟海办事处的总经理,这位是我们海南公司的办公室主任,宋晓雪,宋主任。” “啊,王科长,齐科长,久仰久仰!”林总听完介绍,站了起来,走到两位身边,挨个握了手。 晓雪则含笑站起身来,微微欠身,向两位表达了敬意,“认识王科长和齐科长很高兴,两位今天一定要多喝点呀~”。 “喝酒是可以喝点,但不敢喝多,下午老板一旦有事安排,不好交代了。”王科长含笑回答。 “是啊,少喝少喝,”另一边的齐科长也附和到。 魏总点菜回来了,跟唐总和大家汇报了一下点的菜,洋葱拌炸五花肉、大白菜炖肉丸子粉条、炸蛎黄、水煮野生红虾、生吃海参蘸辣根、辣炒波岛大黑蛤、炸小偏口鱼、家常焖大舌头鱼。 “不错!不错!”在座的各位都一直赞同,说魏总会点菜。 魏总笑了笑说,“不是我会点菜,是唐总会吃,跟大哥的年头长了,看也看懂了很多,对了,还有四个小凉菜,马上就上了,先喝着。” “对了,唐总,老四还送了一瓶好酒,看看你喜不喜欢,”我想起来了老四给我那瓶人头马VSOP,左右找了找,发现放在了一进门旁边的小操作台上了。 于是,站起身来,走过去,拿起那瓶酒,走到唐总身边,递给了唐总。 “不错!老四还挺懂事的,人头马好酒,我在香港和泰国都喝过。来,先把这瓶人头马分出来吧!”
(869-870)即将成立的海都区
“海超去打开吧,来,拿杯,都把酒杯拿过来,我给大家分,公平公正。”唐总一手把酒瓶递给我,让我去开酒,另一只手一挥,发出指令了。看来,在这一桌人里,唐总还是大哥般地存在。 那天中午的酒喝得真是不少,原来我感觉王科长和齐科长都说了下午有事,估计都喝不多。 可是,一喝起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两个人开始还客套一下,推让推让,等一杯人头马下肚以后。好像就焕发出了激情,喝起来一个比一个豪气,一个比一个讲义气。 唐总本来就喜欢喝酒敞亮的人,这真是投了脾气了,喝一会儿,唐总跟他俩搂着脖子说一会儿悄悄话,应该都是些掏心掏肺的肺腑之言。 由于酒桌上喝起来比较嘈杂,所以坐在副陪位置的我也没有听到都说了些什么。只是看到他们搂着脖子说一会儿,就又决然地端起了酒杯,狠劲地一碰,我坐那么远都听到清脆的响声了,很怕一下子把酒杯碰碎了。 喝完酒,互相把酒杯底亮给对方看过后,又都满意地点点头,两只手热烈地握到了一起。 “好兄弟!” “好大哥!”地喊个不停。 感情在酒精的作用下,迅速升华,酒至半酣,那感觉已经就差大家一个头磕在地下,结拜为异姓兄弟了。 看得我也热血沸腾,跟后来进来的老四也聊个不停,回忆我们当年结拜时候的趣事,感慨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跟两位客人也喝了不少,我端着酒杯走到主客位置,单独敬王科长酒的时候,王科长也很兴奋地跟我称兄道弟了,一手端着酒杯,一手紧紧地跟我握手,一副相见恨晚的感觉。 一个劲地夸我年轻有为,祝我去到新加坡一切顺利,扎下根来,并贴近我耳朵边轻声说,他有个儿子正在上初中,让我好好发展,以后有可能去投奔我。 我当然是当做一种玩笑话,当做一种善意的调侃,他一个书记的大秘,什么人没见过,什么朋友搭不上线,怎么可能让孩子去投奔我呢。 我拍着胸脯,一口答应下来,然后我俩愉快地碰杯,各自一饮而尽。 我刚王科长喝完了回到自己的位置,想休息会儿再跟副客齐科长单独喝两杯,可没料到齐科长竟然自己主动添好了酒,站了起来,笑着向我举杯。 “海超,听唐总说,你是个好兄弟,走南闯北,当过海员,跑过不少国家,为人重感情,讲义气,想跟兄弟喝两杯!” “别让齐科长举杯啊,海超快,主动点,太被动了,”唐总笑着向我招手,然后,用手轻轻拉着齐科长的毛衣,想让他坐下。 “对啊,齐科长,请坐,兄弟过去敬你,怎么能让领导站起来等我呢,快请坐!”我赶紧一边倒酒,另一只手忙不迭地示意齐科长请坐。 齐科长应该比王科长还要年轻两岁,看起来跟唐总关系似乎更近,唐哥长,唐哥短地叫着,让我感觉到他们关系很亲密。而且一说到唐总的大哥,唐局长,也是跟唐总一样称呼大哥。 听他们谈话流露出来的信息,唐总应该是在跟他们一起运作一块土地,准备开发一个新楼盘,一家罐头厂的地皮,好像是一家国企。 敬过了齐科长,也说了许多令对方舒心的话。齐科长看在唐总的面子上,对我也是礼敬有加,很给面子。不光酒喝得很到位,称呼也改成了海超兄弟。令我也有了一种融入大集体的感觉。 不过,后来又一次跟魏哥喝酒时,魏哥不只是喝多了,还是刻意地指教我,贴着我耳边说,“海超啊,咱们一定要知道自己的位置,别有些大哥一句好话,你就不知道姓什么了,一定要分得清大小王,一定要懂得大小。有些事,有些人,唉~你还是太年轻了,不知怎么跟你说了……” 魏哥话说得意味深长,感觉有些话说得似透非透,但我感觉是意思到了,点拨我,就是拿我当兄弟。我自然懂得。 那天在酒桌上还听到一个挺重要的信息,我觉得很有必要跟六哥说一下。听两位科长跟唐总小声讨论,市里已经在研究,想把都家镇附近的三个乡镇加上原来老市区的一小块,合并成为一个新设的区,初步定名叫“海都区”。 那条准备开工的隧道,就是为了加强老市区和以后的新市区的联系,让两个区的联系更紧密,交通更便捷。 新区,新政策,新希望,有着无尽的想象空间。我觉得这个信息对长期在都家镇耕耘,现在已经进军市区,甚至已经把生意触角伸到了香港地区和国外的六哥来说,非常重要。 尽管我看不出有什么商机,但也许六哥听说后,对他会有很大帮助,他比较了解都家镇,也许会抓住商机,如果这次能让六哥赚到钱,也算我为六哥做了一点事情,回报了一点东西。 这样一想,我心里边也波澜起伏的,激动不已。 这事在电话里不方便讲,也说不清楚,反正离六哥公司也很近。第二天睡到自然醒,就去了六哥公司。 照例,先去了王琳琳那个房间,跟王琳琳聊了一会,知道六哥在办公室,不过有两个银行的朋友在谈事,于是我就先在王琳琳那里,跟她互相逗逗,找个开心。 看来王琳琳干得也不错,同事们跟她关系也很融洽。而且我发现王琳琳的穿着打扮越来越新潮,越来越高雅了,外套、脚上的皮鞋,还有毛衣外面的项链,看起来都不便宜,应该都是大牌货。 也开始喷香水了,闻着味道就跟我跑船时,去到的外国香水店里的味道一样,精神状态也不一样,越来越自信,眼里冒光,谈吐也上了层次,总而言之,王琳琳变化越来越大了。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心里还想着,跟着六哥干,耳濡目染,也学到了好多东西,六哥本来就一路追求时尚。男人还不知道擦脸的时候,他就开始擦大宝SOD蜜了,就知道打发蜡,把皮鞋蹭得锃亮,骑着近乎两万块钱的踏板摩托满街兜风,耍帅了。 (870) 王琳琳说,六哥又在旁边租了两间办公室,准备单独成立一个进出口公司,另外准备在国贸一楼的大堂租一块地方,开设一家西装店,正在寻找服装品牌。 最近,王琳琳也正在协助六哥分析市场,寻找合适的西装品牌,现在流行穿西装,各色人等,各种层次的人群中的男性都是西装革履,领带系颈,但其中的西装档次差别就大了。 我觉得六哥的眼光是挺敏锐的,现在的西装消费市场很大,烟海还真没有几个正儿八经的西装专卖店,大多都是杂牌子。 “海超,你穿的什么牌子西装?”王琳琳好奇地看着我。 今天我也穿了件西装,天太冷,外面又穿了一件墨绿色的呢子大衣,大衣是那年跟晨哥一起去上海,在南京路附近的时装店买的。西装是父亲的,父亲很少穿,我就穿上了,有些肥大,尤其裤腰肥了不少,得好好地紧着裤腰带。 虽然西装不太合身,但面料很好,妈妈说是纯毛料的,而且是深咖啡色条纹的,看起来很成熟,正是我所追求的那种感觉。我现在喜欢把自己打扮得成熟一些,像是一个成熟男人。感觉这样,应该比较会讨女孩子喜欢。 “名牌,我,我爸的,毛料的呢,不过稍微大了点,”我有些含含糊糊地说。 王琳琳还是不算完,站起来,走出办公桌,站在我的面前,伸手解开我的西装纽扣,把我的西装拉开。把西装的衬里翻过来,仔细看着。 “喂,男女授受不亲,你现在怎么这么武啦?”我一边躲着,一边无可奈何地接受着王琳琳的摆布。 “干事业哪能管那么多婆婆妈妈,这是在做市场调查,你这是个国产杂牌子,不过看面料还可以呀~。” 王琳琳看完后,把我的衣服扣又系上,帮我拽了拽衣服,拍了拍我的肩膀,“小伙子长得帅,穿什么牌子也是挺帅!” 王琳琳无所谓似的,说得我还不好意思了。 “呦~,你还脸红了?我还不知道你也会脸红呢?”王琳琳也不管是在办公室了,肆意地调侃着我,惹得坐在办公桌前的员工们,都捂着嘴偷偷地笑。 “你这办公室主任,怎么一点不遵守工作制度,上着班说说笑笑地,成何体统?”我苦笑着说了句,也算给自己解围吧。 走廊里传来六哥的声音,应该是六哥送客人出来,王琳琳赶紧把食指竖在嘴唇上,示意大家都安静。 很担心她酒红色的唇膏沾染到她葱白一样的手指上。 听声音由近及远,应该是把客人送到了电梯间,能看得出来这两位客人的重要性,能让六哥亲自送到电梯间的客人不多。 我又整理了一下衣服,想出门迎着回来的六哥,跟他聊聊头天晚上跟唐总吃饭时,听到的那个重要的信息。 刚要出门,想起来今晚约的晨哥,又回头小声问王琳琳,“我晚上约的晨哥,一起吧?” “我很难说呀~,要看看初总晚上有没有安排,一会儿下班时看情况再说吧~,我给打传呼~”王琳琳随口回了我一句。 我点了点头,跟两个熟悉的员工打了招呼,扭开门,向外走去。 正好看到六哥送客人从电梯间方向往回走,“海超,什么时候来的?”六哥朝我挥了挥手说。 “来了一会儿了,在办公室这边,王琳琳说六哥有客人,我就没过去。”我赶紧往走廊边靠了靠,给六哥让出路来。 “来吧,进来说吧,对了,你二叔家的哥哥哪天结婚?我提前安排安排,先用用别的车。”六哥还真上心,记得我堂兄结婚用车的事。 “我堂哥下礼拜六,腊月十六,阳历这个月二十九号”我赶紧跟六哥回报。 “哦,到底是你堂哥还是你二叔的亲儿子啊?”六哥进了屋,坐下习惯性地先拿起桌子上的万宝路,抽出一支丢给我,然后没等我拿打火机,就自己点燃了。 “这不一样嘛?我二叔家的哥哥不就是我的堂兄吗?”我不解地问。 “那可不一样,差大了,差着一服呢,你亲二叔的儿子是你的亲叔伯兄弟,你的儿子和你亲叔伯兄弟的儿子才是堂兄弟!不懂了吧?” 六哥说完,靠在老板椅后背上看着我,得意地笑着。 “哦,是这样啊?我一直以为都是一样的,那是我亲叔伯哥哥了。”我恍然大悟,点了点头说。 “那行,要是你亲二叔家的儿子结婚用车没问题,要是其他的堂兄弟,那就算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你以后也少管那么多闲事,因为你自己暂时不具备条件,也是要费事求别人,说实在的海超,这就是咱俩这关系,我给你用,有好几个同学和朋友找我,我都没答应,明白了?” 六哥说完,狠狠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大团烟雾,我也没看清六哥的表情。六哥从来没这么严肃地跟我说话,我觉得说得很有道理。也许,我真的要求六哥的东西太多了。 心里这样暗暗地想着,就张不开嘴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海超,我跟你说这么多,也是为了帮助你进步,你别怪六哥说得重一点,精神些,别跟蔫了似的,哈哈。” 六哥又笑着安慰了我一句。 我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我来的主要目的。于是,赶紧把昨天听到的信息详细地跟六哥复述了。 “太好了!海超,你这信息太重要了,记你一大功!这事帮了我大忙了!”六哥听完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一边挥着手,笑着跟我说,一边激动地来回踱着步。 六哥这一举动又把我搞蒙了,刚才还挺严肃地教导我,一转眼,马上兴奋如此。 “六哥,这消息真的这么重要?”我不太明白六哥为什么开心,于是就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那当然!都家镇,我们家有地,我大哥开的饭店,房子也不少,我还跟其他人合资了一个厂子,因为效益不好,我原来还想退出,这样就不同了。” 六哥依然兴奋地搓着手,来回走着,“这才是表面上的东西,我需要做的太多了,所以说,海超你提供的这个消息,立了一大功!” 说完,六哥走到我面前,给了我一拳,“好小子!没白疼你!晚上请你喝酒!叫着王琳琳,高兴高兴!”
(871-872)取景框里的青葱岁月
“可是,可是……”我想起了跟晨哥约好了,于是吞吞吐吐起来。 “可是什么?有话直说!”六哥依然在兴头上。 “六哥,我晚上约好了一个朋友……”我有些为难地说。 “谁啊?那个朋友?”六哥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我问到。 “晨哥,就是海员俱乐部那个,也是我的老大哥了。” “哦我好像见过吧,前两年一起吃过饭,都是朋友,叫着他一起,我请客!”六哥不由分说地大手一挥。 “那,那好吧,六哥,我给他打个电话吧,原来就想两三个弟兄简单吃点,聊聊天,我这不快走了嘛,这样,又得让六哥破费了。” 我跟六哥笑着拿起了桌子上的电话,不好意思地说。 “叫他过来吧,来国贸吃吧,地下刚开了一家粤菜餐厅,咱们去尝尝!”六哥想了一下,果断地说。 “好嘞,六哥,我跟他说一下。”我点点头,开始拨打晨哥俱乐部酒吧的电话号码。 电话里晨哥有些不好意思来,因为他跟六哥不太熟,意思是我们改天再凑,而我感觉是先与晨哥约好的,晨哥要不来,我确实从心里也过意不去,就也想还是去那边跟晨哥一起吃了。 正当我们在电话里犹豫斟酌的时候,六哥在旁边也听出来我和晨哥言语中的意思来了。 “来,海超,把电话给我,我跟你晨哥说,”六哥伸出手来,跟我要电话。 “晨哥稍等,我六哥跟你说两句,”跟晨哥说完,我就这样毫不犹豫地,也算是不由自主地就把电话给了六哥。 “晨哥啊,”没想到六哥一接电话,也跟着我叫起来晨哥了。我心里顿时一热,六哥真给我面子,其实他和晨哥两个人岁数差不多,我还真不知道谁大。 不过从事业和社会地位上来讲,六哥是远远超过晨哥的。六哥能屈尊跟着我叫一声晨哥,真是很有胸怀。很顾及我们的兄弟情义。 隐约听到听筒里传出晨哥的声音,好像是在跟六哥客气。 “晨哥,别客气,海超是我的兄弟,也是你的兄弟,今天我们也临时想聚一下,打扰你们俩的约定了,这样,我做东,你给个面子,来我这边吧,国贸大厦地下刚开了一家粤菜餐厅,咱们一起去尝尝,也没别人,咱们三个,还有一个眯着认识,王琳琳。” 六哥说话不虚言假套,干净利索,把自己的想法表达清楚了,而且还在电话里告诉了晨哥,王琳琳也去,这样人都挺合适的,晨哥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了。 果然,听到了六哥笑着说,“好的,晨哥,那咱们就这样定了,冬天黑天早,咱们五点半吧,我们国贸大厅等你。” 六哥轻轻地挂上了电话,然后抬起头来朝我笑了笑,“怎么样?这样可以了吧海超?晚上让你晨哥多喝两杯!” “嗯嗯,好的!谢谢六哥,”我点点头说。 六哥又跟我把车定好了,我叔伯大哥结婚前一天,让司机小刘拉我过去,住一晚上,第二天拉完了媳妇,就让小刘抓紧赶回来。六哥还有不少事,需要车。 六哥还交代我,千万别让小刘喝酒,耽误事。小刘平时也不喝酒,让我制止别人劝他酒。晚上安排好他睡觉,保证他的睡眠,第一别耽误拉新媳妇,第二,拉完后,确保有足够的精力往回赶。 我仔细听了,一一认真地答应下来,让六哥放心。并跟六哥说,我父母也一起去。 “好的,那我还得单独再嘱咐一下小刘,路上开得慢点,安全第一,让我大姨和姨夫坐得舒服点,再准备两坨冻刀鱼,冻鲅鱼也算是我给二叔的一份心意。” 六哥听说后,马上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真是面面俱到。 六哥说完,又从办公桌下边的文件柜里拿出来一个纸盒,打开后,居然是一台小型的摄像机。 “把这个也拿着吧,可以给你叔伯大哥录录像,留个纪念。摄像机得给我拿回来啊,别一起送人了。里边的磁带可以送了。我多给你拿几盘录像带。” 六哥很大气地说,六哥考虑得真是周到,感动得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还没用过呢,见是见过,没玩过,六哥你教教我吧?”我一看到这玩意儿就喜欢了,迫不及待地跟六哥说。 “简单,跟傻瓜相机差不多,都是自动对焦距的,你就负责把需要拍的人和景物套在取景框里,按下录像键就行了,你试试,对着窗外,对,录一下大转盘对面的红旗电影院。” 六哥拿着摄像机站起来,一边做示范,比划给我看,一边跟我讲解着,然后把摄像机递给了我,指着窗外马路对面的红旗电影院说。 我小心翼翼地从六哥手里接过摄像机,先把取景器放在一只眼睛上,闭上另一只眼睛,按下录像键,在办公室内找了一下感觉。然后把镜头移向窗外,慢慢地调整,找到了熟悉的红旗电影院。 我从红旗电影院的大影片预告牌子录起,慢慢地转到电影院的大门,也看到了红旗电影院南边胡同,售票口就在那个胡同里,可惜看不到。再往南,就是那个小花园了。 在取景框里我突然仿佛看见了两个少年在眉飞色舞地说笑着,拉近一看居然是美东和我,一定是初中那次老山英模报告会后,我们俩意犹未尽,跑到小花园里来畅谈理想,畅谈未来。 现在,未来已来,我们都实现了当年的理想了吗?很遗憾,我和美东都没能当兵,没有实现自己年少时的抱负,没有实现自己对于保家卫国的承诺。 美东去了大洋彼岸的美国,多年没有讯息,我随波逐流这么多年,也即将出国,怎么想,都离我们当初的理想距离太远。 镜头继续向小花园的甬路上扫去。又发现了几个男男女女的少年。我看见了唐晓红正在掐着腰,教训着美东。 那个年代的唐晓红性格还是大大咧咧的,连走路都是支棱着膀子,跟男孩子似的。但长得很漂亮,白白净净的,丹凤眼,很迷人,别走路,别说话,好好并拢腿坐着,是挺吸引男孩子的那种女孩。 一张嘴说话,一走路,就真的成了哥们,打消了兄弟们的念头。 很真切地听到了唐晓红尖尖的嗓门,我的眼睛使劲贴近取景器,然后跟着镜头慢慢悠悠地向他们走了过去。 看到了美东自己蹲在一边默不作声抽着烟,美东那时候开始抽烟了。一般都是“万宝路”、“良友”、“长箭”等外国牌子。估计是偷拿他姐姐从饭店带回来给他父亲的。 那会儿的唐晓红还是很男孩子气,通常唐晓红一看到美东耷拉着脑袋不说话,就骂上了:“美东!你看你这点出息!不就是个女孩吗?大丈夫何患无嫚?” (872) 看到唐晓红,横着膀子来回跺了两步,停在美东前面又说:“你说,你小伙长得这么帅,还怕没女孩喜欢吗?我身边姊妹有的是,给你介绍几个漂亮的!能打起精神来吧?” 美东抬起头,“唉……”又耷拉下脑袋了:“你不懂!” “我不懂?我是女的我不懂?”唐晓红一手掐着腰,一只手食指点着美东的额头:“你醒醒吧!” 这时美东倒醒了,抬起头来,把唐晓红指着他的手拨开,然后清清嗓子,嘲弄地笑着说:“你是女的?有男孩追你吗?你懂什么懂?” “你!”唐晓红语塞了,让美东一句话怼得脸憋得通红,然后真的有些羞涩的样子说:“你怎么知道没男孩追我?他们是不敢,其实有的是!” “我这两天就领一个帅哥给你看!”听到唐晓红气呼呼地说。 “唐姐,别上火,我追你,我就喜欢你。”老四杨卫凯也出现了,在边上讪笑着对唐晓红怯怯地说。 “你滚开!别惹我啊!”唐晓红火刺刺地跟老四说。 “哈哈。”我在心里笑了起来,又继续贴近取景器继续看过去。看到老四赶紧说道:“行,唐姐,别上火。我反正是你的兄弟。” “好了,美东,别上火了好不好嘛?”只见唐晓红换了笑容,带着娇羞,甩着胳膊推着美东的肩膀说:“我这样像女孩了吧?” “哎哎,别,算了吧,你这样我倒不习惯了,浑身起鸡皮疙瘩。”镜头里的美东站起来一边躲,一边笑着说。 “说真的,别太当回事了,女孩就是这样,你对她越好,她越拽,拿你不当回事,你不时地给点脸子看,她们反而会回头腻着你了,你不懂女孩。” 唐晓红搂着美东的肩膀又大大咧咧地说:“我城建技校有好几个姊妹,帮你盯着,如果真有什么事,咱们再过去找行吧?现在别这样成天折磨自己,那女孩不是也来找你了?说明心里还有你。” “嗯,我知道,谢谢你晓红。我知道你对我够意思。”美东很认真的说。 天已经有些凉了,偶尔往下掉着落叶。 我又把镜头向上移动,那时的天是那么湛蓝,像是泼上了纯蓝墨水,跟夏日不同的是,朵朵白云跟棉花糖似的,悠然漂浮在湛蓝的空中。 我想起来了,在青葱年少的时候,经常会想象着每块棉花糖上面都会躲着个漂亮女孩。抬头望去哪一块棉花糖里是藏着那个短丝袜女孩的呢? 微风拂面,多么美好的日子,可惜,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 “唉~,”我心里叹了口气。 我的镜头又朝电影院路边的公交站亭移了过去。远处,看着跑过来一个女孩,灰色的长大衣,长发随着身体的一起一伏也在空中飘洒着。老远就听着“哒哒哒”高跟鞋跑着的声音, 感觉像是倩倩,我把取景器又使劲贴紧了眼睛,仔细再看。她像是也看到了我,朝我挥着手。 镜头里的我也举手挥动着大喊,“慢点跑,不急!” 倩倩不那么着急了,停下了跑动,用手扶着腰走了过来。 见状,我向前迎过去,“倩倩,着啥急?跑成这样?” “对不起,海超,我是不是来晚了?”倩倩轻声喘着问。 “没晚,正合适。”我轻松地答道,“来吧,票都买好了,《红高粱》,唐晓红和美东也来了,正好做伴。” “是吗?好呀好呀。他们在哪?”倩倩环视着。 “在电影院门口等的,咱们过去吧。”镜头里的我说着先往门口走去。 “等等我,海超。刚才跑得脚腕有些疼。”倩倩拉住我的胳膊。 我往下一看,倩倩穿了一双高跟小靴子,黑色的,尖尖的头。 “扭着脚腕了吗?”我关心地问。 “嗯,有些酸疼。”倩倩嘟着嘴说。 “刚才不该跑,咱们慢点走过去吧。”我搀着倩倩的胳膊肘。 “嗯嗯”倩倩开始有些一瘸一拐地走了。 “挺严重吗?疼得厉害吗?”我蹲下身,用手轻轻揉了下。 “哎呀”倩倩轻声叫着。 我又握着倩倩的脚腕轻轻揉了几下,抬头问,“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谢谢你,海超。”倩倩红着脸点点头。 “那咱们先过去吧,进了影院坐下再揉揉。”我搀着倩倩慢慢走向电影院。 “怎么了?海超?”唐晓红老远看见我们,大叫着。 “没事,倩倩跑得急,脚扭了一下。”我大喊着回答。 “倩倩,打扮的这么漂亮呀?这小皮靴跟这么高呀?”唐晓红走下来,拉着倩倩的手,上下打量着说。 “晓红,别笑话我了。你才漂亮呢。”两个女孩开启了互相吹捧模式。 “咱们进去说吧?”美东看她俩聊个没完,过来提醒我们。 “对!对!先进去再说吧。”镜头里的我也赶紧附和着美东。 我眼瞅着镜头里的四个人一起快乐地走进了红旗电影院,镜头又上移回来,回到了电影院上方的大幅电影预告牌子。 《红高粱》,牌子上写着几个很醒目的大字,真是一个够土的电影名字,红红的色调,红彤彤的高粱,一望无际,摇曳着的高粱地,一男一女两个农民形象的大幅电影预告挂在红旗电影院入口处的上方。
(873-874)国贸地下的粤菜餐厅
“海超?干嘛呢?一会儿笑,一会儿叹气的,看够了没?该走了,拿回去自己找时间好好练练吧!” 耳边忽然传来了六哥的声音,恍惚着,把我从去镜框里那个美好的青葱年代拉了回来。 “哦,六哥,这摄像机还真是神奇,如果以前有就好了,可以把好多以前的事情录下来,这样有时候想起来,看一看自己的过去,就历历在目了。” 我有些恋恋不舍地把摄像机移开,感觉那只贴紧取景器的眼睛摁得都有些疼了,睁不开了,赶紧用手揉了揉,隐约还感觉有些湿润。 “唉~,是啊,以前是美好的,有很多难以忘怀的东西,但过去的就过去吧,过去的事情再美好,也已经过去了,我们还是要面向未来,要坚信未来更美好,更值得我们去追求!你说对吧?兄弟?” 六哥一边拍着我的肩头,一边感慨地说。 “走吧!差不多到时间了,你把机器装好,把门给我锁好,我先去旁边办公室,让王琳琳安排一下工作,晚上一起吃饭。” 六哥收拾起桌面上的手机和充着电的大砖头手机电池,从抽屉里拿了几盒软包万宝路,一起装进提包里,拉开门先出去了。 我把摄像机得盖子盖好,细心地按原来的样子重新包装好,回头扫视了一眼六哥的办公室,把该关的电器开关都关了,然后拉开门,把门锁按钮从里面摁下去,带上了房门。 听到六哥在里面讲话,因为我不是公司员工,所以就没进去,在王琳琳那边办公室门口等了会儿。 六哥讲完话,和王琳琳前后脚一起出来了。 王琳琳看到我后,就先侧身从六哥身边闪了过去,又到了前边,然后小步快跑,去了电梯间,等我和六哥两个人到达电梯间的时候,王琳琳已经摁好了电梯等候键,看到电梯已经从顶楼下来了。 六哥满意地朝王琳琳点了点头,说“琳琳,你这样的人才,海员俱乐部没留住你,是他们的损失啊,哈哈~” “看您说的,初总,我是应当应分,尽职尽责而已。”王琳琳不好意思地笑着捋了一下自己眉前挡着几丝长发,又把头很优雅自然地甩了甩说。 我们三个人到了大堂,六哥看了看表,我也像被传染了似的,也跟着抬腕看了看精工表,才五点十几分,还不到时间。 “咱们先去那边大堂咖啡厅坐坐吧,我想在大堂租一块地方,搞一个西装专卖店,海超你感觉怎么样?”六哥指了指大堂吧那边,跟我说。 “嗯,我感觉肯定行,下午王琳琳也跟我说过,我觉得很有市场,现在流行穿西装,不光西装,领带和衬衣需求量也很大,咱们烟海还真没有几家正儿八经的西装专卖店。” 我边跟着六哥后边走,边跟六哥阐述着我的思路和看法。 “嗯嗯,不谋而合啊,琳琳也比较支持我的想法,这样,你们也商量一下,帮我参谋参谋,多大的地方,什么款式,花色品种,什么价位的西装比较有市场,咱们春节后,说干就干,把它开起来!” 六哥说话做事就是这么干脆利索。 “知道了,初总,春节后尽管说是商业淡季,但春天到了,天暖和了,正是穿西装的时节,我觉得初总的想法很好。” 王琳琳先表示了支持。 “对啊,王琳琳说得对,春天正好是穿西装的时候,我觉得既然是在国贸大堂开店,就得上点档次,一般能来国贸住宿吃饭,来娱乐消费的都是有钱有权的,一般不差钱。最起码也得两千左右一套吧?” 我尝试着表达了一下我的看法。 “嗯嗯,有道理,但也不能太贵了,我们烟海毕竟是个小城市,有消费实力的人群还是比较少,关键不光得有消费能力,还得有消费观念,咱们烟海一直是比较保守的。” 六哥的思路就是比我宽,想的东西比我深刻。我心里暗暗点头。 “现在好多西装品牌,杂牌子比较多,做工也不精细,就是价位低,挺有市场的,不过竞争太激烈了,咱们不能搞太低的价位,初总,中等价位偏上吧,以前有朋友买过日本的二手西装,做工确实好,但毕竟是别人穿过的。我是不会买~” 王琳琳在另一边也说了一番自己的想法。 “那些日本二手西装,做工是不错,但听说好多都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记得在海防寨市场里边有一家店专门卖日本二手西装,火过一段时间,”我在这边插了一嘴。 “真的呀?吓死人了~”王琳琳小声惊讶地说。 “琳琳,你多用点心,查查资料,帮我做个市场调研,看看有哪些品牌可供我们选择。价位基本就定在零售价两千到五千之间,当然也需要一部分便宜些,可以打折优惠到一千出头。款式要时尚款和中规中矩的两种。年轻人喜欢时尚,可是四十岁左右的就趋于保守了。” 六哥一边跟王琳琳安排工作,一边站在咖啡厅门口,若有所思地环顾着大厅点了点头说。 “对,初总说得对,要把购买人群细分,西装款式太时尚,肯定有些中年人看不惯,尤其是在政府部分和国有企业工作的领导肯定不能穿得那么扎眼。” 王琳琳很及时地附和了六哥的意见。 “对!我也感觉应该区分开,一小部分时尚款就行,毕竟年轻人购买力有限,太贵了也消费不起,还是以保守一点的,看起来档次高的经典款式和花色为主。” 这一点,我也很赞同六哥的意见,我是年轻人,对自己的购买力有数,尽管也有一套皮尔.卡丹的西装,花了好几千,但那是在芬兰浴时,我们几个经理商量着用公款强行买的,不然根本也买不起。 “海超!琳琳!”我们转头向大堂门口看去,晨哥一边摘下棉手套,一边朝我们快步走来。 “是晨哥吧?”六哥也转头看到了,赶紧问了我一句。 “对,六哥,晨哥姓于,叫于晨,”我把晨哥的名字告诉了六哥,我老感觉六哥那么大老板了,跟着我叫晨哥不太合适。 “哎呀,晨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哈哈~”六哥一边迎了上去,一边依旧继续称呼着晨哥。 “初总啊,可别这么叫我,不好意思,叫我于晨,或者老于吧,”晨哥远远地就伸出了右手,紧紧地握住了六哥递过去的手。 (874) “好吧,老于啊,我们也是老朋友了,我听海超说了,这些年你一直挺关照他的,早想跟你在一起坐坐,今天中午如愿以偿!” 六哥一边跟晨哥紧紧握手,一边继续说着客套话。尽管说是客套话,但从六哥嘴里说出来确实是那么得真诚。 我知道,六哥这么低调,这么客气都是为了我,心里边感觉暖暖的。 “初总,别这么说,尽管说海超是你的兄弟,但也是我的兄弟啊,这都是应该的嘛,再说,海超这兄弟也确实不错,什么事做得都挺到位的,也帮我做了不少事。” 晨哥是见过世面的人,尽管六哥气场很足,但晨哥也是应付得体,并且还在六哥面前大夸特夸了我几句。 一进粤菜餐厅,我就想到了阿刚,想起了我在美丽华酒店工作的那段时间,也是一段难以忘怀的经历,结交了阿刚这个兄弟。 阿刚回去广州,有一段时间了,我也好久没看见唐晓红了,不知道他们两个人谈得怎么样了,我边走,边看电视边心里想着心事。 国贸地下空间也很大,粤菜餐厅在最外边收着电梯口,再往里走是一家KTV酒廊,还有一家酒吧。尽管还没到唱歌娱乐的时间段,但也从里边出来悠扬的音乐声,是钢琴曲。 旋律很熟悉,我想了想,对了,想起来了,是世界名曲《蓝色多瑙河》,那年,晨哥在海员俱乐部给我们几个弹过。 我下意识地看向晨哥,恰巧晨哥也转头看我,于是我指了指里边传出来钢琴曲的酒吧,又指了指耳朵,晨哥伸手做了个熟练的弹钢琴动作,我们会心地笑了起来。 尽管六哥说他没来过粤菜馆,但粤菜馆的经理居然也认识六哥,直呼初总,欢迎初总光临。 搞得六哥还挺纳闷,问他,“”你怎么认识我的?” “初总,大老板,在国贸大厦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呀?”粤菜餐厅经理听说话声音是广东人,个头不高,但身材很好,胸挺挺的,这么冷的天还穿着西装套裙,穿着丝袜高跟鞋。还好国贸大厦的中央空调比较给力,温暖如春。 “哈哈,好,先帮我们找个房间吧,经理贵姓啊?”六哥听了经理的话笑了起来。 “我免贵姓赵,初总叫我小赵好了,咱们去富贵厅吧,我们这里最好的包房!”赵经理迈着轻盈的脚步带领着我们走进了富贵厅。 一进包房,感觉果然很富贵,很有中华文化氛围,装饰格调都是中国古典风格的,深红色的色调,吊顶带着雕龙画凤,假窗框上吊着几个大红的如意结,显得满堂喜庆。 餐桌是仿红木的,围了一圈太师椅,主陪那张雕刻装饰得最为富贵吉祥。太师椅上都放了紫红的棉垫。 “不错,这个房间我喜欢!”六哥拉着晨哥走到主客位置,推让一番,晨哥坐下了,六哥也坐在了主陪位置上。 “初总,想吃点什么?这是菜单,您请看~”赵经理走到六哥身边,躬身请六哥看菜单。 “不用了,我们人不多,就四个人,这样吧,一千块钱给我们上六个菜,一定要少而精,把你们的拿手菜表现出来!”六哥豪气地说。 “谢谢初总信任,初总这是放权给我了呀~放心吧!保证让初总和各位老板满意~” 赵经理看到六哥如此豪气干脆,笑逐颜开,收起了菜单“哒哒哒”地踩着步点走出去了。 不一会儿,服务员先端上来两盘菜,一盘白灼基围虾,一盘白切鸡。 “大家好,我们赵经理说这两盘是送的,不在六个主菜之内的。”服务员听口音应该是本地人,普通话说得比赵经理强多了。 “好的,谢谢你们赵经理了!”初总笑着跟小姑娘点了点头说。 “对了,忘了拿酒了,琳琳你去吧,我办公桌后边的柜子里有一瓶蓝带马爹利,你去帮我拿过来,这是办公室钥匙柜子没锁。” 六哥把钥匙从桌面上用力推了一下,滑到了对面副陪位置的王琳琳。 “好的,初总,晨哥,你先跟初总,海超聊着,我上去一趟。”王琳琳站起身来,移出自己的座位,转身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了。 我给大家倒上了茶,晨哥和六哥两个人喝着茶,在寒暄着。谈论着最近的天气,谈论着彼此熟悉的人,谈论着国家大事,直至最近的国际形势。 捷克斯洛伐克正式分裂为捷克和斯洛伐克,在新加坡举行的“汪辜会谈”,中央电视台《东方时空》开播,柬埔寨大选,Beyond乐队主唱黄家驹不幸离世,美国无中生有,无端指控中国“yin河号”货轮运送化学武器原料,悉尼申奥成功,北京仅以两票之差失败,还有美军在索马里武装行动受挫。 我真跟着两位大哥学了不少知识,这才是成熟男人的本色。肚子里有东西,脑子里有思想。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我正在暗自佩服着,王琳琳拿着一瓶蓝带马爹利回来了。走到六哥身边,展示给六哥和晨哥看。 “这个酒好啊,我在酒吧,外轮上的一些高级船员就喜欢喝这个酒,让初总破费了,”晨哥冲王琳琳点了点头,又俯身跟六哥客气到。 菜陆续上来了,六个主菜是上汤焗龙虾、海参鱼肚羹、广式脆皮烧乳猪、红烧乳鸽、香滑鱼球、四喜卤水拼盘。 赵经理还真错,广东人就是会做生意,做事比较大气,又送了两个蔬菜香菇扒生菜胆、蒜蓉西兰花。 这样除了六个主菜,又送了两个冷盘,两个蔬菜,等于十个菜了。事办得很敞亮,六哥那天很满意,也让他很有面子。 当然,付出总会有回报,从那以后,国贸地下的粤菜餐厅也就成了六哥的主要定点餐厅了。
(875-876)一支路上孤独远行的身影
一个礼拜很快过去了,第二天,礼拜六就是二叔家的叔伯大哥的大喜之日了,这天一大早,我收拾停妥,就听到了楼下的汽车喇叭声,趴在厨房阳台上,刮了刮玻璃上的窗花,向下望去,隐约看见了六哥的大奔驰。 “爸妈,小溪,我们走吧,六哥的奔驰车来了!”我兴奋地回头喊到,小溪刚考完期末考试,也有机会跟着去了。 妈妈给二叔买的喜糖,还有不少好看好吃的点心和糕点,妈妈说,老家的点心太粗糙了,不精致,结婚是大事,应该放一些好看的点心,说是从烟海的老字号“海来香”买的。 爸爸细心地从抽屉里拿出两盒好烟,说是送给司机师傅抽的,一路开车辛苦。又拿了两条红双喜,说是喜庆,拿回去给二叔当喜烟。 我看了看两条烟,尽管都是红双喜,但是包装和颜色都不一样。一种是红白两色包装的,是上海卷烟厂生产的。另一种是金色包装的,标注的是南洋兄弟烟草股份有限公司生产的。 爸妈收拾好以后,我提着大包小裹,先下楼去了。 六哥的司机小刘正站在车门边,一边抽烟,一边跺着脚转圈取暖,天真是冷,还好昨晚妈妈看电视天气预报今天明天都没有雪,就是那种干冷,一说话,一团雾气。 抬头看光秃秃的树枝上都蒙着一层白白的东西,像是雾霜,世界成了一个大冰箱。 “下来了?龙总?放后备箱吧,还有多少东西?我上去帮着拿。”小刘看见我下来了,把抽了半截的烟头往路边的残雪堆里一扔,把后备箱帮我打开了。 “不用了,没什么沉东西了,这两天要辛苦你了小刘,这么冷的天拉你出差,”我热情地跟小刘打着招呼。 小刘跟我岁数差不多,但一直叫我龙总,很尊重我,我知道这都是跟着六哥的面子,他知道我跟六哥的关系。 我们让父亲坐在前面,自己一个座位比较宽敞一场,我跟妈妈和小溪挤在后边的座位,其实真不算挤,奔驰车的后座很宽敞,坐了三个人,感觉还能坐下一个孩子。前后空间也充足,腿能伸开,甚至还可以翘个二郎腿。 父亲一上车就把那两盒好烟送给了小刘,说是好烟,也就是两盒不同的外烟,看着像一盒云斯顿,一盒万宝路。 小刘连连推辞,不好意思要,父亲再三劝说下,勉强收下,放在司机座位旁边的收纳盒里了。 “大叔,别客气,我有烟,知道回老家,初总还给你们两位老人带的东西,一坨冻刀鱼、一坨冻鲅鱼,”小刘赶紧感谢,汇报。 “哎呀谢谢你们初总了,总是这么细心,听说生意是越做越大,越来越好啊!”父亲笑着回了一句。 “好的,大叔,大姨,那坐好了,咱们就开车了,大叔系上安全带吧,跑长途安全些,初总特意交代过。” 小刘又欠过身去,伸出手帮父亲把他座位上的安全带系好。 “好的谢谢,以前还真没扎过这玩意儿。”父亲说完,低头用手拿着安全带研究着。 “小六这孩子是出息,别看没读过大学,但干起工作来踏实认真!真像回事,***也说过,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只要认真了,什么事都能做好!” 坐在后座的妈妈见状,也开始表扬六哥,其实我知道还有个目的是说给我听的。果然,说完这句,妈妈就把话题转到了我身上。 “海超,你得好好向你六哥学习,当初叫你好好读书考大学,你不愿意考,现在干工作了,也得好好干,不能今天一个活,明天又换一个活,缺乏踏实认真的工作态度,这一点,你要好好向你六哥学习,干出个样子来,证明自己!” “嗯嗯,好的妈,我知道了,”我赶紧忙不迭地点头答应着。此时,已经是如坐针毡了,还有好几个小时的路程,这可怎么熬啊。 估计这一路上的教育不能少了,都让小刘听见了,尴尬的我心里想着,苦不堪言,还好,中间还隔着小溪,我赶紧把视线转向窗外。 熟悉的城市向车后奔跑着,奔驰车行进在刚整修过的又宽又平坦的跃进路上,时代不同了,现在跃进路也不叫跃进路了,改为南大街了,名字土是土了点,但符合对道路的描述。 南大街,顾名思义,是在城市的南边,原来烟海开埠时,是比较小,南大街已经在城市靠南边了,大部分主城区都在烟墩山下,沿海边一带,正阳街、一马路附近。 现在城市发展了,南大街已经成了城市的中心地带,成了这个城市的交通主动脉,称为“大街”确实也不为过。 因为前不久刚回去过老家一次,所以少了许多久违的新鲜和兴奋感。加上奔驰车减震非常好,座位舒适,感觉不出多少颠簸,小刘开着车上的空调,暖暖融融的,我不由自主地眼皮子打盹,竟不知不觉中迷糊了过去。 闭上眼睛迷糊还有个好处就是,爸爸妈妈不会再来批评教育我了,一举两得。再醒来的时候,我们的车是停在一家加油站。 小溪用胳膊肘轻轻捅着我,“哥,醒醒,去不去厕所?下去方便方便吧。” “哦,好的,下去趟,”我在车里伸不开手,只能挺了挺胸,算是伸展一下,然后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海超,这是加油站,下去不能抽烟啊!”细心的妈妈赶紧叮嘱我。 “哦哦,好的,明白,不抽,”刚下车的我把习惯性伸进口袋准备掏烟的手,又抽了出来。 不能抽烟,那就活动活动筋骨,舒服地伸伸懒腰吧。我双手握起,反手撑上天空,舒服啊。 “哔哔哔~”腰间的传呼机响了,我赶紧从腰带上摘下来看。 “海超,速回电话!晚上一起吃饭,唐先生。”传呼机的显示屏出现了唐总发给我的信息。 (876) 唐总不知道我今天回老家了,我也没大哥大,不能回电话了。回老家再说吧,二叔家有电话,听父亲说,二叔花了五六千块钱装了一部电话。 电话对于二叔是很重要,需要经常跟各地的客商联络,互通信息,互通有无。以前最早是写信,但是太慢了,一来一去半个多月过去了。 后来是发电报,电报比较快,而且二叔自己还有了电报挂号,电报员专送到家。后来有了电话,不过打电话还得去镇上,镇上电话是方便了,但毕竟还要跑去镇上,刮风下雨,下雪天就比较困难,去打个电话太受罪。 如今二叔生意兴隆,手里也有钱了,大儿媳妇过门之前,狠狠心在家里装上了电话,一来有利于生意需要,二来在村里街坊四邻面前也有面子。尤其是我叔伯大哥办喜事之前,把电话装上,更是喜上加喜。 等到了二叔家,再给唐总回电话吧,我心里琢磨着,把传呼机别回了腰间。 油已经加满了,小刘去交完钱回来了。 “小刘,跑得挺快啊,这都快到掖县了,过了掖县,隔着一小段平度地,就进昌河县了。”我笑着跟小刘打了个招呼。 “嗯嗯,还行,我没敢开快,初总交代过,不能开快车,安全第一,不过咱这车好,肯定比别的车跑得快一点,呵呵~,上车吧?龙总。”小刘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 加过了油,休息了片刻,我们又重新上路了。昨天父亲已经跟二叔通过电话了,告知二叔今天我们一家一起过去,给二叔贺喜。 我不知道二叔家装电话了,提前很多天就告诉老黑,我给叔伯大哥找好了结婚拉媳妇的别了,让老黑跑腿去趟龙家庄,跟我二叔汇报一下,让他放心。 老黑满口答应了,在电话里说“保证完成任务,海超,你确实有办法,找辆车结婚拉媳妇可不容易,何况还那么远从烟海跑回来。” “嘿嘿,这不是身边还有几位好大哥帮着我嘛,再说二叔对我那么好,头拱地也得把这事办利索了,咱们又能回去见上一面了!” 我在电话里跟老黑聊得挺开心,当老黑知道我不是跟原来说的那样找了辆枣红色的桑塔纳,而是找了一辆大奔驰回去,更是咋舌了。 老黑在电话里就兴奋地叫了起来,“海超,我是真服你了,据我所知,在昌河县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结婚用大奔驰车拉新媳妇,你是第一辆!真厉害!” “呵呵,别吹了,赶紧去孔家庄,跟我二叔说一声,回来给我信,我等你的传呼,给我打传呼说一下就行了,我就不给你回电话了。” 我催着老黑赶紧去跟二叔汇报,就把电话挂了。别说老黑兴奋,我自己心里边也确实挺美的,很有满足感,感觉确实帮二叔办了一件大事。 “大叔,前边过了桥就是昌河县的地界了,”小刘一边开着车,一边跟我父亲汇报着行程位置。 “哦,这车是快,这才三个多小时就快到了,以前回趟昌河得一上午,还得起个大早,下午两点多才到。唉~,真是时代不同了。” 父亲归乡心切,眼睛紧盯着前边的路,像是在期盼着那座桥,过了那座桥,就是自己的故乡了。 父亲也有好多年没回老家了,我在河东高中读书那年,父亲过来接我回烟海之后,再没回过老家,回趟老家也确实不易,他工作也忙,没时间。 我平时都很少见到父亲。我回家时他已经睡了,或是一出差好多天。我起床时,父亲早已上班去了。 路上这几个小时,是我很长一段时期以来,跟父亲共处的最长一段时间了。 突然间,心里感觉到一阵隐隐心痛,坐在小刘后边看着副驾驶座的父亲的后侧面,父亲已经有了不少白头发了,不知不觉中,父亲苍老了,不是原来我儿时那位生龙活虎,正值壮年的父亲了。 不由自主地开始反省自己,反思自己这些年走过的路,少有欣慰,多是懊悔。给父母添了不少麻烦,没少给他们惹乱子。给他们争光露脸的事上初中之后几乎没有。 心里暗暗下了决心,以后再不给他们添乱了,这次去新加坡一定要好好学习,好好把握机会,学习之余可以帮六哥寻找一些商机,帮六哥也是帮自己。 我们的车轻微地颠簸了一下,上了一座不长的桥。越过了一条水不是很多的河,又一下颠簸,下了桥,进入了昌河县的地界,桥头边一根高高的路杆上挂着一个大牌子,上面写着“昌河县”。 父亲一直挺身盯着前挡风,过了桥那一瞬间,父亲身体放松了下来。又重新倚到了靠背上。 然后就听见父亲轻轻地咳嗽了几声,从口袋里掏出来手绢,偷偷地擦了擦眼角。然后又装做擤鼻子。 看得我也心酸起来,故土难离,故乡情结,父亲是千辛万苦地努力读书,考上了大学从这片土地上出去的。 此时此刻,父亲心里一定是波澜起伏,难以平静,一定是想起了自己年少时在老家时的一些有趣的事情,也一定会思念起早已故去的我的爷爷奶奶。 也一定想起了在昌河一中的那间教室里上课的情景。对了,父亲当年刻苦学习的那间教室,我跟老黑也去过了。 我想起了那年秋天跟老黑回二叔家,一起去村东头一支路的情形。 我站在一支路向东望去,金秋时节,快要成熟的玉米个个饱满,在微风中晃动着自己丰腴的身姿,传来了整齐的刷啦啦的响声。 路上已经有早落的黄叶了,预示着金秋时节即将到来。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我反而心里空荡荡的,我不知道我的收获在哪里,没有那种收获果实的踏实感。更谈不上什么喜悦感。 “在这样沉甸甸的收获季节里,我反而感到空落落的。老黑,你有过这种感觉吗?”我眼望着远方,问着老黑。 “曾经有过,也慌乱过,但当我想好了,我要什么,自己到底能干什么后,心里就踏实多了。”老黑还是不改他一贯的淡然风格。 我看着脚下这条小土路,依稀又看到了父亲独自走向远方的背影。 这一路,田里摇晃着的玉米秸,沉甸甸的玉米穗,倒像是压在我心上的巨石,让我喘不上气来,躲又躲不了,起又起不来。 看着父亲的背影越走越远,身影越来越伛偻,步履越来越蹒跚。 我本来是有能力随父亲前行的,有能力搀扶起他的臂膀,支撑住他老去的背影。可现在我再如何努力伸手,却怎么也够不到了。 我错过了什么?我还能追上父亲阔步向前的那刻吗?这会是我的永生遗憾吗? 我自己狠劲的摇摇头。 “怎么了海超?”老黑问我。 “你现在对未来就那么明确吗?不感到迷茫吗?”我又追问他。 “顺其自然,一切随缘。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其实老黑读的书不少,嘴里经常会整出一些超出我们年龄的词。 我那会还不是太理解老黑的话,虽然知道什么意思,但心里没有任何这方面的领悟,中年以后,回想老黑当年的很多话,做的很多事,真的感觉他是有些不凡。 此时此刻的父亲,是否也想起了他当年告别我的爷爷奶奶,离开家,在那条小土路上,自己独自走向远方的情景。 那个身影如今对于我而言,越来越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