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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后的青葱岁月全文阅读

作者:无惧前行     70后的青葱岁月txt下载     70后的青葱岁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89)-(490)横滨的supermarket

    大家回到房间都兴奋地睡不着,每个榻榻米床垫旁都有一套睡衣,打开一看是日本和服式样的。

    于是,在去旅馆的浴室冲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之后,大家好奇地换上了和服睡衣,彼此看着对方,恶狠狠地说,“你滴,什么的干活?”

    然后,都哄堂大笑起来。

    “穿着这小日本的服装,虽然说这面料感觉挺舒服,但总还是别扭。”二厨岁数大,当初接受的革命传统教育更多。

    “嗯嗯,又软又松垮,不那么黏在身上。”我穿上走了几步,甩了甩胳膊,感觉了一下说。

    “应该是纯棉的,舒服。”二厨用手捻了捻睡衣的布料,猜测着说。

    别说,这榻榻米,尽管看着不习惯,但睡起来还是挺舒服的。一夜无梦,一觉大天亮。

    吃过早餐后,我们又一起乘坐中巴车又出发了。

    华侨代理一边开车,一边告诉我们,横滨离东京不远,三十公里。也属于东京都市圈。是日本第三大城市,是日本第一大海港,也是世界著名的深水大港。

    今天他把我们这一批新人送到船上,正好接离船的老船员,再把他们送到机场。

    听华侨代理一说,我对日本的工作效率肃然起敬了,一个人干了好几个人的活。当然,估计挣的工资也应该比我们国内多很多,毕竟一个人干了几个人的活。

    回想我们的工作,基本上能两个人干的活,决不一个人干。

    就像我们海员俱乐部的录像厅,本来两个人就够了,却养了五六个员工。人浮于事,还干不出活。你推我搡,互相扯皮。

    这日本代理就自己一个人的活,晚干不如早干,干坏不如干好。早干完了早了心事。

    也好考核,自己的工作自己负责。

    大概半个多小时,我们就进入了横滨海港,港内的码头上塔吊林立,堆满了长长方方的大铁箱子,代理告诉我们那是集装箱,把货物装进箱子里,装卸方便,安全便捷。

    码头泊位很多,停泊着大大小小的货轮,还有雪白外表,漂亮的客轮。

    过了集装箱码头,是停着一大片整整齐齐的汽车码头。

    代理说前面这艘高高大大的轮船是汽车船,靠港时间比集装箱货轮还短,汽车直接开上船,停好,固定好了,就可以开船了。

    我看了下小汽车的品牌,“toyota”,“honda”,“nissan”都有。

    “哎呀,这么多小轿车,全是新的,咱们全烟海市马路上的,也没这个码头上的小车多。”

    二厨看到后惊叹起来,“这差别确实太大了,什么时候我们也能家家户户都有一辆自己的小汽车啊。”

    “不可能吧,二厨,现在能有辆自行车就不错了,连摩托车都买不起呢。”

    水手长很朴实地笑着,摇摇头断然否定了。

    驶过了汽车码头后,“看,前面那艘船就是大家即将工作的德胜轮了。”代理一边开车一边指着右前方停泊在码头上的一艘巨轮说。

    我们的中巴车开始减速了,缓缓地停到了德胜轮舷梯旁边。

    我们陆续下了车,站在码头上都新奇而激动地打量着眼前这艘庞然大物,这艘巨轮就是未来一年我们将要工作和生活的地方。

    远远看到硕大的船头高高翘起,上面写着一行英文字“ever victory”,应该是这艘轮船的名字。

    “ever victory按字面意思,应该是永胜的意思啊,怎么叫德胜轮呢?”

    我小声跟身边的二厨嘀咕着。

    “以德致胜,德胜致远,还是叫德胜轮好,也比永胜要低调一些,看样起名字时,公司请明白人看过。你还年轻,还不懂其中的道理啊。”

    二厨一副老学究的样子,心怀城府地说。

    “好吧,徐哥你说的有道理,尽管我还好不太明白。听起来,德胜也比永胜好听一些。”我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走吧,咱们先上船,赶紧交接工作吧,还有一年的时间呢,你们还有很多机会跟这艘轮船相处。”

    日本代理招呼大家赶紧上船交接工作。

    我们在代理的带领下,各自提着自己的行李,顺着窄窄的,晃晃悠悠的舷梯,颤颤巍巍地登上了甲板。

    甲板上有三个人在等待着我们,一个英国人,一个中国香港人和一个中国大陆人。后来我知道英国人是大副,香港人是管事,管事也兼着电报员,那个中国大陆人是水手长。

    管事就是船上负责后勤保障的,管理大厨和服务生,冷库,购买伙食,负责船舱卫生清洁等等,算是船上的总务处。

    老水手长也是烟海口音,很快就跟我们热聊了起来。但没说几句话,就和带着新水手长跟着大副去放行李,然后甲板各处交接工作了。

    而管事带着我和另一个服务生去了船舱,先带我们认识了自己住的舱室。

    放下行李后,带我们去了餐厅,厨房,冷库,还有各自负责的船舱清扫区域。认识了各自负责的高级船员所住的舱室。

    到达船上的时间差不多是九点半,我们放下行李,认识了各处后,管事就带领我和另一个服务生开始工作了。

    这跟我想象的桥段不太一样,印象中,单位来了新员工不是应该开个欢迎会的嘛。领导讲讲话,大家鼓鼓掌。

    可是到了船上,是干脆利索,直接投入工作,马上交接,没有空歇期。

    对下船的老船员也没有什么欢送会,交接完毕,代理就带着老船员下船走了,一切都行如流水,顺理成章。

    一点废话都没有,一点多余的花里胡哨的项目都没有。

    领教了资本主义的工作方式。

    管事和我们两个服务生,三个人开始一起清扫冷库,盘点冷库里存放的食物。一边清扫,管事一边不满地发牢骚,说着绕口难懂的港普话。

    好在我能听得懂一些广东话,大概明白了管事的意思,原来管事也是昨天刚到船上,是从香港飞过来的,他在埋怨上一个管事工作不认真,到处搞得一塌糊涂,卫生也不好。

    管事是个白白净净的中年男人,留着长发,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不太会说普通话,看来对工作挺负责任。

    (490)

    等把冷库收拾好以后,已经快12点了。管事安排我们赶紧去中高级船员餐厅,摆放餐碟,马上开午餐了。

    高级船员餐厅有两张圆餐桌,一张只摆放了四张椅子,是船长、轮机长、大副、大管轮四个高级船员的专用餐位。

    另一张餐桌,摆放了六张椅子,是供二副、三副、二管轮、三管轮、电机长、电报员就餐的餐位。

    轮机长又叫“大车”,俗称“老轨”,大管轮往下就依次称为“二车”、“三车”、“四车”。

    大副是甲板部的老大,轮机长是机舱部的老大。但后来感觉到轮机长应该好像比大副高半格。

    因为从住宿的舱室可以看出来,轮机长的舱室档次是跟船长一样的,也是三间的套房。一间起居室,一间办公室,一间卧房,还有卫生间。

    而大副的舱室档次是跟大管轮一样的。

    但船长当然还是整艘船的老大,都得听船长的。

    船长、轮机长、大副、大管轮四个人都是英国人。船长是个瘦瘦矮矮的,高高的鼻梁,看起来比较精干的老头。

    轮机长看起来就是个典型的欧洲人,高高壮壮的,卷卷的头发。属于少言寡语型的。

    大副是个白白胖胖的,挺着大肚子,头秃了一半。

    二车是个不修边幅,性格开朗,比较善于搞笑沟通的人,长得也很可爱,像是mr.bean。

    船长很礼貌地跟我打了招呼,说了几句,大概意思是,“哦,你是刚来的吧,欢迎来我的船上。”

    轮机长也是比较沉闷的,朝我点点头就坐下了,大副则是忙个不停,进了餐厅,就跟船长说个不停,大概是在汇报工作。

    二车也比较搞笑,一进门看见我就做出一副搞笑的样子,吃惊夸张的神情看着我,然后又做出一副鬼脸,走过来跟我握握手,并拍了拍我的肩膀。

    嘴里念念有词,大体意思是,“很高兴认识你,小伙子挺精神,好好干!”

    我也赶紧笑着回应着二车,满口“ok,thank you.”

    午餐是罗宋汤,主菜是煎的羊扒,还有配的水煮的大头菜,管事叫花椰菜,菜花,还有土豆。然后是餐后甜点,甜布丁。

    几个人拿起桌上的各种调味瓶,就开始往自己的盘子里撒个不停,看起来有盐、黑胡椒粉、芝士末等等。

    然后就刀叉伺候,吃得看起来挺香,我却在心里暗暗替他们难受,这都吃了些什么呀,煎了块肉排,水煮了点蔬菜,就这样吃了。

    这有啥技术含量啊?有啥滋味?外国人吃饭都这么没品味的?二厨看见不得气死了?

    几个英国人吃起饭来很安静的,几乎不说话,各自对自己盘子里的食物,用刀叉精雕细琢,最后吃点一点不剩。

    喝汤的时候也一点声音也没有,汤碟喝得干干净净,勺子放在里边。

    然后上的主菜,主菜吃完,盘子里只剩下了肉排骨头,然后刀叉整齐得摆放着餐碟里,然后坐好,等待上甜点。

    我和另一个服务生把甜点上去,把主菜餐碟撤了下来。

    白天应该还都在工作状态,除了船长穿着衬衣西裤,其他高级船员都是穿的白色的连体工作服。大车和二车的工作服上面还带着油污。

    尽管吃午餐的人不多,但耗费的餐碟,刀叉等各式餐具数量惊人,堆满了洗刷餐具的水槽。

    另一个服务生比我要来了一天,是个天津人,一口逗乐的天津话。他告诉我刷刀叉碟子碗,也是我俩的活。

    我们分工了一下,一个负责刷,一个负责过水冲,这样合作起来都不累,工作效率还高。

    收拾完后,管事招呼我俩和大厨一起吃饭。罗宋汤米饭,还有大厨蒸的港式咸鱼。大厨也是中国香港人。

    吃饭的时候,管事安排天津的服务生负责所有的下午茶派送,和晚餐的摆台。他要带我下船去超级市场买东西。

    把天津那哥们儿羡慕的要命,直说我运气真好,刚来就可以跟着管事下船去横滨市里转转。

    而我考虑,管事之所以带我下船,一个是我身高体壮,可以帮他多拿东西,二是可能因为我能听懂广东话,而且会说几句广东话和英语吧,比较好沟通。

    管事带着我走出码头,叫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居然是黑色的“toyota ”,车内很宽敞。丰田皇冠在那个年代的大陆算是豪车级别的了。

    居然在这里成了普通的出租车。这让美东开的拉达情何以堪。

    出租车司机穿着正式,深色的制服,佩戴领带,白手套。车内整洁,空气新鲜。

    管事跟司机说了句日语。司机在座位上也是点头哈腰,“哈依,哈依”的。然后踩下油门,拉着我们走了。

    一路又欣赏到了和横滨市容,高高的几层车道的高架桥,川流不息的车河。路口人行道上匆匆而过,西服革履提着公文包的日本人。

    出租车停到了一个巨大的厂房式的建筑的路边。巨大的广告牌上写着大个字的日文,看得懂只有一行英文“supermarket”。

    管事付了车费,一万多日元。然后带着我下车往厂房式建筑走去。

    这就是传说中国外的超级市场吗?我一边走,一遍心里琢磨着。

    “管事,这就是超级市场吗?”我实在是憋不住了,向管事问了一句。

    “嗨呀,supetmarket,这就系球级戏场啦。”管事说话这个费劲,听得我耳朵都抽筋了。

    “哦哦,明白啦,我们进去买什么啊?”我也是主见,没管住自己的嘴,不由得又问了。

    “这里戏么东西都有的啦,我们一次性买齐。”管事这句话说得比刚才通顺痛快。

    “哦,这个超级市场里边什么都有卖的吗?”我由纳闷地问。

    “嗨呀嗨呀,你第一次来球级戏场?”换做管事纳闷地问我了。

    “对啊对啊,没来过。”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

    “哦,当然啦,你们大陆现在还米有球级戏场啦。”管事摇摇头说了句。

    在进门的门口,停着一大片手推车,管事抽出来一辆推给我,让我推着,他自己在前边甩手走着,这样,我对甩手掌柜这个词又有了亲身的感受和更加深刻的认识。

    “跟住我呀,里面银很多的啦。”管事回头叮嘱我。

    “ok,明白。”我干脆利索地回答管事。

    一进门,里面的繁华跟外面的简朴反差很大。里面灯火辉煌,各种广告牌,闪着各种颜色的灯光的产品介绍,一排一排的货架,推着小推车的日本人在细致地挑选着各自需要的商品。

    哇,这里的商场都是自己随便拿的吗?我有些疑惑了。

(491)-(492)麦当劳叔叔

    “管事,这里都是自己随便拿吗?不用售货员的?”我赶紧又追上管事纳闷地问到。

    “嗨呀嗨呀,就是要自己选的嘛,选完了,放到车子里,门口有cashier,一起买单的啦。”管事解释得还算耐心。

    我推着车子,跟着管事后边,管事是个挺认真细心的人,不管买什么,都是拿起来翻来覆去地看半天,才放到我推的车子里。

    管事主要买的都是食材和调料。还有各种零食小吃,个人的洗漱用品和床上用品。

    逛了一个多小时,车子差不多装满了,管事回头看看车子,微笑着问怎么样?这么多东西,能拿得动吗?”

    “没问题,只要袋子结实,可以的。看着多,其实不沉。”我看了看车子里边的东西,很有把握地说。

    “嗯,年轻人身体就是棒。”然后向我竖了个大拇指。

    又说,“不要紧,我会帮你一起拿。”

    后来听管事说后了解到,这次出来买的大部分都是管事自己用的,自己吃的。

    船上所需物料和食材有供应商供给,送到船上,管事每次上新船,都会买一批东西把自己的房间彻底收拾更换一遍。

    这趟下地,我算是跟着他出了趟私差。

    管事人还不错,也挺愿意跟我聊天。对大陆还不是很了解,只去过广州。家里有两个女儿,都在上中学,他太太在家照顾孩子和家,他自己出来跑船养家。

    我那会儿也没去过香港,就跟他了解香港,问香港怎么样。有没有东京这么好。

    香港人对自己生活的地方都很满意和自豪的,说当然比日本好,香港有很多好吃的,又是自由港,买东西很便宜,日本这么贵。说香港也很繁华,高楼很多。

    管事说? 我们的船也有机会跑香港的? 到时可以去看看。

    我就问管事? 这趟我们从横滨会去哪里?管事回答我说,从横滨走后会去韩国仁川,然后应该是去美国。

    我听后心里很兴奋,刚上船不久,一下子就可以去好几个国家。

    心情好了,干活就轻松了。脚步也轻快了,提着几大包东西也更有劲了。

    赶回船上吃饭来不及了,管事说要带我在下边吃完饭再回去。在超级市场旁边找了家快餐厅。一个红头发,涂着夸张的大红唇形象的小丑坐在门口。门口挂着一个大大的“m”。

    里边人很多? 管事说你找地方坐下等我,我去买东西吃。

    我原来还想客气客气,转念一想,我也没有日本钞票? 就别跟管事抢了? 理智战胜了冲动。

    于是找了个位置坐下。桌子板凳都是统一的。看起来很整洁。

    闲着没事干,就环视周边吃饭的客人。看到大家几乎点的餐都一样。都捏着个面包夹着的肉饼在吃。然后好像还有些炸的什么东西? 长条的,还有块状的。

    我正纳闷呢,管事端着一个长方形的托盘走过来了,托盘里放了三个纸包。旁边还有两包炸的那种长条状的东西。

    “来,食吧,你体格大,吃两个汉堡。我一个就足够了。”管事拿起一个纸包,把另外两个推给了我。

    “好的,谢谢。”我因为不懂,没吃过,所以心里想就瞎客气了,吃了再说。

    我也不知道怎么吃,看着管事把外边包的纸打开,就露出了大家都捏着的那种夹着肉饼的面包。

    我还以为什么东西,看来大家的品味都一样,点的都一样。

    管事也不再客气,张开嘴就吃了起来。吃了一口,大概想起了那种长条状的炸货。

    又放下手里的纸包,拿起一个小长条袋子撕开,把里面的酱挤出来,然后捏起长条状的炸货,蘸了蘸酱,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来呀,别光看,一起吃吧,”管事还挺热情地招呼我。

    把我看得确实憋不住了,就问了句,“管事,这是炸的什么东西呀?”

    “chips,哦,我想想,你们怎么说,薯条呀,马铃薯,知道了吗?”

    管事很费劲地说。

    “哦明白,是土豆条吧?这有什么可吃的。”我这才搞明白那个长条状炸货是什么。

    “你们那里没有麦当劳吗?”管事也很纳闷地问,“很多地方都有的呀。”

    我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说,“我第一次吃,也是第一次见。”

    现在轮到管事纳闷了,“这么普通的快餐,你们那里都没有咩?”。

    我又摇摇头,管事听完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那吃吧,尝尝,挺好吃的,这个是汉堡。”管事又不厌其烦地跟我介绍起汉堡。

    我怯怯地学着管事的样子拿起纸包,打开,露出夹着肉饼的面包,咬了一口。

    “还可以,尽管味道跟以前吃过的东西都不一样,到还不算多难吃,可以接受。”

    “好吃吧?”管事适时地笑着问我。

    尽管不难吃,但要说多好吃,我也不敢昧良心说,只好呜噜呜噜地点点头,没办法,嘴里有汉堡呢。

    那是我第一次吃麦当劳,后来跑的国家多了,在各个国家都看见过门口高高挂着大大的m的麦当劳餐厅。

    门口或站着,或坐着的小丑,后来得知叫麦当劳叔叔。

    才明白怪不得管事听说我以前没见过麦当劳餐厅的时候那个惊讶的表情,以前,我们确实跟世界的距离有些远。

    管事预见性还不错,我一个确实吃不饱,几口就下去了。于是我又遮遮掩掩地拿起了另一个,没几口又吃完了。

    “怎么样?饱了吧?”管事很关心地问。

    “嗯嗯,饱,饱了。”我违心地说了句。其实我那会刚是长身体的时候,两个汉堡。充其量也就算个半饱吧。

    “再吃点薯条,还有许多,”管事又热情地招呼我。

    我也不客气了,肚子不饱,嘴上就别客气了。我抓起来就吃。也顾不上蘸着酱料。

    “这样不好吃,要蘸着这个ketchup才好吃。”

    “哦哦,”我点点头,尝试着用薯条去蘸了一下,放进嘴里,嗯,果然挺好吃的,酸酸咸咸的,还有甜的味道,感觉不错。

    于是,把托盘里剩的所有薯条都被我扫荡一空,算是又垫了垫底儿吧。

    (492)

    跟管事又打了个出租车回到码头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正帮着管事往船上提东西,从舷梯上下来一个人,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二厨。

    “怎么才回来?”二厨老远跟我喊着。

    “我跟管事去买东西了,跑出去挺远。”我回答。

    “管事好!”二厨看到了管事,也赶紧笑着打了个招呼。

    “雷好,你系二厨?”管事今天见过二厨,记忆力还挺好。

    “对啊对啊,初来乍到,以后管事多多关照。”二厨不愧是阅历丰富的,跟管事连说带笑地就熟了。

    “不能这样说,我们要互相关照,”管事很友好地拍了拍二厨。

    “来,我也帮你们拿。”二厨说着从管事手上把提的东西接了过去,跟我一起提上了甲板。

    我和二厨跟着管事一起去了他的舱室,把东西放在他的房间。问了管事还有什么事没。

    管事很开心地说,没事了,多谢我们帮他拿东西。递给我一张纸,说我的工作上面都打印的很清楚了,我们可以回去休息了,明天正式上工。

    我和二厨跟管事道了晚安。一起下到下一层甲板。下一层甲板是厨房,餐厅。还有我们初级船员的舱室。

    船上的厨房是分灶的,有两个厨房,两个餐厅。大厨负责高级船员的餐厅。二厨负责初级船员的餐厅。

    “吃饭了没有,海超?”二厨一边下楼,一边关心的问我。

    “唉,吃是吃了,管事带我去吃的麦当劳,但也就垫了个底,也不好意思再要了。”

    “麦当劳是什么东西?什么菜?”二厨不解地问。

    “跟我来吧,我给你留了点米饭,还有菜,来吃吧。知道你出去了,估计回来挺晚,大台那边不一定给你留饭。”

    二厨充满温馨的话语令我感动,刚离开家,却找到了家的感觉。

    “谢谢啦徐哥,还记得兄弟。”我赶紧客气了一句。

    “那当然,出门在外,互相照应,不是光说说过过嘴瘾就算了,咱得整儿八经地噶活,像亲兄弟一样。”

    二厨笑着搂着我的肩膀进了初级船员餐厅。

    “打扑克呢?”一进门看见钟强,还有他两个老乡,水手长,木匠和铜匠六个人正在打扑克。

    “回来啦海超?”大家都很友好地跟我打招呼。因为看到一路上,我出了不少风头,又挺照顾水手长和其他的船员。所以对我都还算很客气。

    加上钟强也跟我认识的早,关系也不错。

    “看着人数,像是打够级啊?”我跟大家笑了笑,挥了挥手。又跟着二厨进了厨房。

    “赶紧进来,我给盛好了端到大台那边吃吧,省得他们看见心眼小的好有意见了。”二厨进了厨房,跟我悄悄说着。

    “哦,好的。”我答应着,端着二厨递给我的盘子,里边盛好了两个菜,辣炒土豆丝还有炒青椒。

    二厨端着一大碗米饭跟我一起从厨房直接穿过高级船员的厨房,到了高级船员餐厅的洗碗间。

    洗碗间有一张小的长方形餐桌,这是管事大厨还有服务生吃饭的地方。有些高级船员穿着工作服如果太脏也是需要来吃饭。避免把高级船员餐厅的座椅弄脏。

    船上等级森严,尤其是英国船长,有些事情更是讲究。

    我跟二厨坐下后,我让二厨等等。我跑回了自己的舱室,拿了一盒走之前六哥塞给我的万宝路,走了回来。

    “来,徐哥,感谢记得兄弟。”我把万宝路递给二厨。

    “哎呀,好烟啊,不用这么客气吧?”二厨嘴上说着,就接了过去。

    “有什么客气的,兄弟们之间不是有来有往嘛。呵呵,”我跟二厨相视一笑。

    “行,我抽烟,你赶紧吃吧。”二厨拆开了万宝路。抽出一支放在鼻子下边闻了闻,“嗯,烟味真不错。”

    说着,掏出了打火机点燃,一股熟悉的生烟草燃烧的味道扑面而来。

    “嗯,名不虚传,特一级厨师做饭是不一样,好吃。”我吃了一口,马上赞到。

    “是不是?味道有吧?尽管简简单单的家常菜,也能显示出功夫来。”二厨得意地吐了口烟圈,笑着说。

    “嗯嗯,确实味道不一样,好吃。”我点点头,一边说着,一边往嘴里夹着菜吃。

    “其实最看厨师水平的并不是那些花里胡哨的菜,最能检验出一个厨师的真本事的一个菜就是酸辣土豆丝,当然,还有鱼香肉丝,熘肝尖等火候菜。”

    二厨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认真地说着。

    “是吗?怎么是酸辣土豆丝呢?土豆丝谁不会炒啊?我还会呢。”

    我不屑地说。

    “嗨,这你就不懂了吧,外行了吧?别看酸辣土豆丝这个菜不起眼,也不是多好看,但是很能看出一个厨师的功底。”

    二厨很肯定地说。

    看着我还是不解的样子,看着他。二厨又接着说,“第一,土豆丝这个刀功要好,真是特别考验一个厨师的刀功和水平,首先,你得把土豆、青椒、红辣椒切成同等宽度和长度的细丝。”

    “嗯嗯,”我边听边点头,感觉确实有道理。

    “然后把切的细丝放进水中,你得把土豆丝的淀粉洗掉,不然黏黏糊糊,还糊锅底。”二厨一边抽着烟,一边继续跟我讲着课。

    “然后爆锅,大火烹饪,这个过程虽然看起来简单,但也很考验一个厨师的火候功夫,有些厨师两分钟就搞定了,有些厨师十分八分钟做不出来一个菜。”

    “还有加醋的火候把握,这都很看功夫,所以说,做一盘酸辣土豆丝并不简单。”

    二厨说完拿着个烟头不知往哪放了,“这边没有烟灰缸吗?”二厨问。

    “对啊,管事说这边高级船员餐厅不让摆烟缸,船长也不抽烟。”我笑着跟二厨指了指水龙头。

    二厨会意地站回来打开水龙头,把烟头湿灭了以后,扔到垃圾桶里了。

    “哎呀,英国人规矩是多啊。”二厨叹了口气走了回来。

    “怎么样?水手他们肯定对你的手艺很满意吧?”我笑着问二厨。

    “那当然,要不是为了上船挣这两个钱,他们哪有机会品尝到我的手艺?不是吹牛,我在饭店一般不出手,除非来了哪位领导,点名要让我做道菜尝尝。我才下厨。”

    二厨很自豪地挺了挺他那个大大的肚子。

    “真得吗?一般人不伺候呗?”我笑着问。

    “那当然,什么叫档次?对吧?谁都想吃就能吃到的,就不叫档次了。”

    二厨狡黠地朝我笑了笑。

(493)-(494)船上第一晚

    “哎呀,这回可吃饱了,不光吃饱了,应该说是吃撑了,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我放下筷子,摸了摸肚子说。

    “饱了吧?还是我做的菜好吃是吧?比那个什么麦当劳强吧?”二厨自豪地说。

    “那当然,吃了徐哥做的饭是家乡的味道,那能一样吗?”我满足地掏出烟来,准备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

    “抽袋烟吧徐哥,歇会得回去收拾房间了,一上船就开始忙,到现在快睡觉了,自己的房间还没收拾。”

    我弹出一支烟递给二厨,“刚丢了刚才那根,行,再陪着你抽一根。”

    徐哥嘴上推让着,却伸手把香烟接了过去,点燃。

    “徐哥,你房间都收拾好了?”我抽了口烟,吐出一片云雾。

    “早收拾好了,把厨房又好一个收拾,上一个二厨挺懒的,到处是死角。餐厅是水手长带人收拾的。”

    二厨忿忿不平地吐槽上一个二厨。

    “这个卫生搞得干干净净才能看出一个厨师的素质和水平。连卫生都搞不好,这个厨师不用亮炒勺,就知道水平不怎么样。”

    二厨继续评价着上一个二厨,带着满脸的不屑。

    “嗯,说得有道理,搞好卫生是最基本的,我自己房间从来都是打扫得干干净净。”我点点头,很是赞同。

    “行,抽完烟早点回去收拾吧,怪累的这两天,收拾完早点休息。”

    二厨说着站了起来,把手里的烟头又送到刷碗池里湿灭了,又打开水龙头冲了冲。

    “好的,徐哥,我把这里先收拾收拾,把盘子给你刷干净,你顺便带过去吧,”我把二厨那边的盘子碗筷收拾到水池那边,洗刷干净递给二厨。

    “对了,我得跟你认认门? 别住在哪个房间都不知道? ”二厨接过盘子碗筷刚想走? 想想不对,要跟我去认认房间门。

    “对,跟我来看看吧,以后得常来常往,你住在哪个房间徐哥?”

    让二厨一提醒,我也想起来,应该也知道一下二厨住的房间。

    “我就住在初级船员餐厅一出门第二个房间好找,在船员休息室隔壁。”

    二厨朝初级船员餐厅那边指划着说。

    我的房间正跟二厨的正对着,在另一头走廊? 从高级船员餐厅出去第二个门,在高级船员休闲阅览室隔壁。

    我把餐桌收拾好以后,带着二厨从高级船员餐厅走出去,不远就是我的房间了。我房间门口还有个对着嘴喷的饮水机。

    “我门口也有一个这机器? 国外就是会玩? 这样干净卫生,还节约用水? 不按不出水。”

    二厨看到我门口的饮水机有些服气地说。

    我刚打开门,二厨伸头一看,笑着说,“咱俩的房间格局一样啊,都是一进门一个洗脸盆,上边也是个带镜子的梳妆台,里边是写字台,靠窗是床。”

    二厨迈进房间来又往另一边瞅了一眼,“嗯,这边一个长沙发,然后靠门是个衣柜,对,一样的。”

    “哈哈,徐哥看来咱俩级别一样啊。”

    我笑着说。

    “嗯嗯,级别一样,同级干部,好了,知道门了,我回去了,你也收拾收拾赶紧睡吧。”

    二厨朝我摆了摆手,带上门走了。

    二厨走后,房间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环视着这个将要相伴自己一年的小房间。

    看来,上一个服务生比上一个二厨强,整体卫生还不错,不过,也得好好收拾擦拭一下,把过去住过的痕迹抹去。

    先是床单,把两天床单都抽了下来,准备好好洗洗。

    船舱的卧具是跟酒店一样的,白色的床单,包着毛毯。床单抽了,没有床单了咋办?我正要把换下来的床单枕套等拿去洗衣房洗,想起来了这个问题。

    对了,去找找管事,看看能不能给两条新床单。我抬腕看了看上海牌,时间还不算太晚,八点半多。

    我拉开门,走廊里静悄悄地,我往船头方向走,经过一条横着的走廊准备上楼梯时看到船舱大门口的一个房间门开着,看了眼门楣上的指示牌,这是间物料仓库。

    我好奇地伸头看了一下,只见管事一个人在仓库里忙活着,我赶紧打了个招呼。

    “管事还没休息呢,需要我帮忙吗?”我小声问了句。

    “哦,是你呀,龙,海超,对吧?”满头大汗的管事抬起身转头看见是我,笑了起来。

    “干嘛呢管事?我帮你吧?”我又尝试着问了句。

    “ok,不好意思,你已经下班了,我

    想来找点东西,看到有些乱,所以,自己收拾一下。”

    管事用手向后理了理他耷拉到前边的长中分。

    “这几个箱子有点重,你身体有力量,看能不能帮我搬一下,其他的白天找时间再收拾了。”

    管事指了指地下放着的几个大纸箱子。

    “没问题管事。”我说完走过去,伸手试了试箱子,是挺沉,但还可以搬得动。

    我按照管事指的位置,把几个纸箱搬了过去,摆放整齐。

    “ok,就这样吧,白天再说啦,”管事摇摇头,示意我一起走,他要锁门了。

    “对了管事,我房间床单太脏了,有没有床单给我用下?”干完活,我开始提要求。

    管事怔了下,挠着头,“我刚才看到过床单,放去哪里了?”管事又走进来到处看着,翻找着。

    我也随着管事到处找着,最后找到了我刚才摆放好的箱子。

    “会不会在这里面,管事?”我指着刚才搬过的箱子问。

    “对对,就系这一个,好重的。打开吧。”管事笑着说。

    我打开一看,里面满满一箱子都是新的床单,怪不得这么沉,我心里想着。

    管事伸手拿出来两床,递给我,“拿去吧,还有好多物料需要分配,明天再说啦,今天先休息啦。”

    “好的,谢谢管事。”我接过床单,高兴地跟管事道了谢。

    “嗯,没事,明天起来按照规矩来了。那张纸上都打印好了,好好做工。”

    管事笑着拍了拍我,挥了挥手。

    我俩走出无聊仓库,管事回身锁上了门,跟我微笑着说了句,“good night”上楼走了。

    “good night”我也冲上楼的管事回了句。

    (494)

    回到自己房间,用抹布蘸着房间里剩的罐装的去污粉,把房间所有可以擦拭的地方都擦了几遍。直到自己心里边感觉到房间已经焕然一新了。

    地面是地毯,暂时只能先这样,明天找吸尘器吸一吸。

    床上铺好了新床单,枕巾是从家里带的,铺上后,就是家的感觉,躺下去就感觉还是睡在自己的房间,自己熟悉的床上了。

    我躺下感受了一番,感觉还不错。又坐起来,想起来管事给的打印材料。

    原来是管事给我打印的工作流程,管事确实是个很细心的人,他知道他的普通话说得不好,跟我沟通有些问题,会比较慢,索性打印出来了。

    我一看非常详细,几点应该做什么,写得都很清楚明了。

    早餐八点开始,这之前就要到餐厅把餐台布置好,摆好台。

    然后就是早餐时间,早餐后,收拾餐厅卫生,洗刷干净餐碟碗筷。

    忙完早餐后,就要去机舱部的高级船员房间打扫卫生,换洗床单。

    然后九点半到十点钟是上午茶时间。给到餐厅喝上午茶的高级船员提前备好。

    还备注的:因为每位人士习惯不同,口味不同,需要咨询好,喝咖啡还是喝红茶,需不需要放糖,放炼乳。

    后来,我才知道这一点确实挺必要的,船上的船员都是很有个性的人。

    譬如说,大车只喝黑咖啡,不加奶不加糖,二车只加糖不加奶,三车又加糖又加奶,四车喝奶茶,不加糖,……

    然后就是有在机舱值班的高级船员,有需要的话,需要给他们送到机舱里去。

    驾驶台值班的大副二副他们那些甲板部高级船员由天津来的那个服务生负责。

    忙完上午茶后,就可以到餐厅摆台,准备午餐了。

    十二点午餐,服务完后,洗刷餐具。打扫自己负责的卫生区域的卫生。

    接下来就是下午茶时间了,还是跟上午茶一样,如果有高级船员需要吃茶点,烤面包三明治之类的,提前联系大厨制作,我给送过去。

    然后的时间可以自由一点了,直到晚餐,还是那一套,摆台,服务,洗刷餐具。

    晚餐后,就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了。看起来满充实的。明天先干起来吧,慢慢找窍门。

    我放下打印资料,拿起了香烟,看了看房间太小,于是把房门打开了,有助于流通空气,开门的时候,发现门旁边还有个排风开关,于是一起打开。

    坐在写字台前,点上了香烟,开始享受安静的私人空间。

    眼睛继续新奇地环视着这个属于自己一年的小房间。

    忙碌的时候,心里感到很充实,啥也不想,但点上烟后,安静了下来,就开始想家了。

    看了看表,十点了,心里在想这个时间妈妈应该刚看完电视,洗漱完毕要睡觉了吧,小溪睡得早,可能早已进入了梦乡。

    美东呢,睡了没?在抽烟,还是在弹吉他,或许在听磁带吧,还是我们一起听过的齐秦的歌吧。

    倩倩呢,自己在家还是回到了都家镇那边父母身边,睡觉了没,有没有在想我?

    尽管坐在写字台前,身体是安静了,但心却躁动起来,想念起了很多人,想起了很多事。

    这注定是个难眠之夜,变化太大了,从河东高中那间透风撒气的宿舍到日本横滨港口边停泊的巨轮上,这场景转换得太悬殊。

    从馒头+咸菜的精品套餐到夹着肉饼的面包,所谓的汉堡,好像有些相似,又大为不同。

    真是世事难料,没想到刚踏上社会,人生才刚开始就这么精彩,这么跳跃。

    以后还会遇到什么意想不到的人生经历呢?我穷尽自己的思想也琢磨不透,也预料不到。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不管是美好的,还是灰暗的,我都会以积极阳光的心态去迎接,去积极改变。

    无论如何,我不会输给自己的人生。我不会白白来世上一遭,过好每一天。

    抽完了烟,把房门关上。开始收拾箱子,把箱子里的东西和衣服都拿出来。把衣服挂进衣柜,吃的东西整齐地摆放进橱柜里。

    都收拾利索了,把箱子拉好放到了衣柜旁边,看了看房间。算是满意了。

    这时感觉出来浑身是汗,忙了一天,应该去冲了凉再睡。

    冲凉房就在我住的房间出门右转,然后再左转,在楼梯的背面。

    一溜六个冲凉淋浴头,人多忙的时候基本也不用等。

    我去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很安静。十点半了,估计都睡了吧。

    正闭着眼洗头,冲着头上的泡沫,忽然听到有人叫我,吓了我一跳。

    赶紧转过身子,抹了几把脸,半睁着眼睛看去,原来是钟强,在冲着我笑。

    “我怎么是你啊?干嘛还不睡?大半夜的。吓了我一跳。”我松了一口气。

    “打完扑克,都睡不着,又跟两个老乡聊了会天。一看不早了,房间还没收拾。这一收拾,收拾了一身汗。所以就过来冲冲,反正挺方便的。”

    钟强絮絮叨叨地跟我说了半天,等他说完了,我也冲的差不多了。开始用毛巾擦干身子了。

    “你怎么也来的这么晚?”钟强絮叨完自己的情况,又来问我。

    “我跟着管事下地买东西去了,回来晚了,也是没收拾房间。快睡觉了,收拾了一身汗。”

    我跟钟强简短说了一下情况,就想抬腿走了。

    “哎,海超,别走啊。都是兄弟,仗义点,陪我说会儿话,一会就洗完了。”钟强一看我要走,赶紧把我叫住了。

    我把刚迈出去得腿又收了回来,我这人就怕别人说我不仗义,所以哪怕自己受点累也得扛着。

    “好吧,那你快着点儿啊,十点半多了,明天早起上班了。”

    我边说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

    “哎,海超,说说你今天下去都去哪儿了?有什么见闻啊?”

    钟强这人是个热心肠,喜欢跟人聊天。就是聊起来没完,让人受不了。

    “哦,也没去哪儿,就是跟着管事去买东西了。”我尽量简短着说。

    “去哪儿买东西了?”钟强一边不紧不慢地往头上打着洗发水,一边还不忘追着我问。

    “哦,我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管事带我去的,好像是个超级市场。”

    我说完之后,感觉眼已经睁不开了。

    “超级市场?哇,光听说过,没去过,海超,快说说超级市场什么样啊?”

    钟强一听超级市场反而来了精神,继续刨根问底起来。

    我故意重重地打了一个哈欠,“不好意思啊,钟强。咱们改天找个机会好好说说行吧?我确实睁不开眼了,明天一早还要服务他们吃早餐,我真得回去睡觉了。”

    钟强还在冲着头,听见他匆忙地应了声,我赶紧说了声,“走了啊,明天见。”逃跑一样回了自己房间。

(495)-(496)英国绅士和Mr.Bean

    上好了闹钟,放在床头。安心地躺下了,这回确实累了,也困了,感觉还没想什么事呢,就睡了过去。

    这是上船后的第一晚,睡得很踏实,出乎自己的意料。换了新环境,本来已经打算了可能会失眠几晚。

    但要是说如此顺利地适应了船上的生活,为时还尚早。

    闹钟上在了早上七点钟,不是被闹钟叫醒的,而是被尿憋醒的。

    卫生间也离得不远,出门右转,隔着一个房间就是,隔着的房间是天津来的服务生的房间。

    卫生间很大,很干净,白瓷便盆刷得能照出人影,我都不好意思尿了。

    不过这个卫生间的卫生以后就是我们两个服务生的活了,因为这基本上是我俩专用的。

    其他初级船员的卫生间和冲凉房紧挨着。由水手长安排人负责打扫。

    高级船员都是自己的房间自带卫生间。

    看到卫生间想起了河东高中时的那个大粪坑,对比太强烈了。

    自己房间有可以洗漱的洗手盆和水龙头,这还是挺方便的。洗漱完毕,出了门左转就是工作岗位了。

    走进高级船员餐厅的门前,右转就是昨天吃饭时的那间小餐厅和洗碗间,再往里走就是厨房了,

    厨房一分为二,一边是高级船员厨房,一边是初级船员厨房。设备基本上都是两套。

    不过初级船员那边多了个和面机,预备给北方的船员和面蒸馒头用的,船公司的安排还挺贴心的。

    大厨和二厨都在各自的炉灶旁忙碌着。我跟大厨问了早安后,就去了二厨徐哥那边问了早安,客气了几句后,回到高级餐厅开始摆台。

    说起大厨来,也是好多故事,总体还算是挺好玩的。

    在船上高级船员餐厅和厨房统一叫大台,初级船员餐厅和厨房统一叫二台。

    大厨也是香港人,矮矮胖胖的,小眯缝眼,肥头大耳,两片大脸腮胖嘟嘟的,像吹起来的气球,肚子滚圆,很像是《哪吒》里的那个太乙真人。

    大厨主要为高级船员服务,因为高级船员主要是英国人,还有几个香港人和印度人。

    所以主要以西餐为主,牛扒、猪扒、羊扒煎一煎,配上几样水煮蔬菜,如:西花,大头菜,香港人叫花椰菜。

    还有就是芝士,黄油做的西式餐点? 奶油蘑菇汤? 罗宋汤等。

    只有周日是中餐,但也是港式粤菜。老外们还挺盼着到周日,可以吃中餐? 看他们吃得津津有味? 开心得像是过年一样。

    我是高级船员餐厅的服务生,工作完后是跟管事和大厨一起吃饭。但刚上船时一点也吃不惯西餐,包括唯一的一顿中餐,港式粤菜也吃不惯。

    每天就是酱油泡饭,还有从家里带的方便装海带丝冲汤喝。

    这样大概坚持了半个多月? 终于受不了了,什么都开始吃了,所以现在没有忌口的? 什么西餐、中餐、南北餐? 统统拿下? 全部顺利进肚。

    毛病好改。

    香港大厨也就是那几种西餐,除了各种扒? 就是意大利面,罗宋汤? 轮着做。

    起初感觉不好吃? 但时间长了。感觉西餐也很不错,尤其非常喜欢罗宋汤的口感。

    那个年代,香港人还是自我赶脚很傲娇的,我问香港大厨如何做罗宋汤,他总是不耐烦地打岔,不愿意教我。

    我就琢磨,如何拿下他。我发现二厨那边有时包水饺,包包子的时候,香港大厨就喜欢过去打招呼,找话说。

    明着是跟二厨说话,眼却深情地盯着水饺或包子,我懂了。

    我跟二厨徐哥的关系不用说了,二台那边有啥好吃的,二厨总会送一份给我,帮我端到房间。

    当然礼尚往来。我也帮二厨解决了好多问题。例如,二厨徐哥不懂英语,一下地就成哑巴了,每次都拖着我一起下地,心里安稳些。

    香港大厨对水饺垂涎欲滴,但碍着自己大厨的身份,还不好意思要,二厨是一直比较精打细算,也从不让大厨。

    我就跟二厨说,再包水饺给我多留几个,二厨自然没有问题。

    一日,二台又包水饺,香港大厨正坐在自己大台这边,一边咽着口水,望眼欲穿。

    我端着一盘热腾腾的水饺过来给大厨,美其名曰:让他品鉴。

    香港大厨自然笑纳,一盘饺子。秋风扫落叶一样下了他那滚圆的肚子里。

    香港大厨普通话说得不好,一个劲地唔该,唔该,唔该晒雷。

    我就顺势提出很喜欢喝罗宋汤,但不知道怎么做。

    香港大厨,小肚一挺,一拍胸膛,包在我身上。

    大厨教得很仔细,我学得也很认真。

    三十年过去了,罗宋汤成了我的拿手菜,经常帮我慰籍家人的味蕾,替我招待好友,为我争光。

    唔该晒,香港大厨。

    话说回来,记得上船第二天,刚开工那天早晨。

    我在高级船员餐厅摆好餐具后,看了看离早餐时间还早,就跟天津那个服务生打了个招呼,如果有来吃饭的了就赶紧叫我。

    然后我就过去徐哥那边了,一边看着徐哥干活一边跟徐哥聊着天。二厨正在忙着炸油条。

    这是二厨到船上后做的第一顿早餐,挖空心思要亮一手,让初级船员们都吃好,也是让香港大厨看看他的本事,晓得他的厉害。

    船上的灶台都是用电的,为了防备大风大浪,灶台都设计成平的,没有炉火,周围还有栏杆围了起来。

    二厨用了个平底锅在炸油条,说是平底锅,其实就是个长方形的钢制容器。

    炸出来的香味自然把大台那边不慌不忙地正在给高级船员准备煎蛋、牛奶、麦片和玉米片的大厨吸引了。

    大厨一边心不在焉地煎着鸡蛋,一边扭头伸着脖子往二厨这边看。

    煎着煎着,听着大厨自己在那边大呼小叫起来,“**!”

    我和二厨听见后,不约而同转头望去,只见大厨手忙脚乱地把锅里的冒着白烟的煎蛋铲出来扔到了垃圾桶里。

    原来是大厨光顾着看这边,把自己的鸡蛋煎糊了。

    二厨岁数大,情商比较高,马上慰问了一下,“大师傅,没事吧?刚才叫什么呀?”

    “没有事的啦,”大厨不好意思说自己把鸡蛋煎糊了,含含糊糊地应付了二厨一句。

    这时,天津那服务生站在小餐厅门口朝我招了招手,估计是来人吃早餐了。

    “我过去了徐哥,开早餐了,”我跟二厨说着就往回小跑。

    “海超,一会忙完过来,我给你留几根油条吃。”身后的二厨朝我喊着。

    “好嘞,谢谢徐哥。”我摆了摆手,跟二厨做了个ok的手势。

    原来是二车先来了,正在座位上坐着,向窗外看。

    “m”我跟二车打招呼问早安。

    “”二车说完,朝我做了个鬼脸。

    二车就是那个像mr.bean的英国船员。后来他告诉我他的名字叫joseph,以后就让我直呼其名。

    而二车则是帮我起了个英文名字叫alan,以后一见到我就“alan,alan”的叫着,开始还不太习惯,不知道他在叫谁,还在左顾右盼。不久后倒也适应了。

    英国人基本不言苟笑,但也有另类。,就是二车。二车那年52岁,今年应该80多了。

    二车性格有点像mr. bean,喜欢搞笑,跟其他英国人不一样,喜欢跟我们中国大陆的船员聊天。

    二车喜欢喝酒,酒量极大。白天基本一箱啤酒当水喝,一天沥沥啦啦得就喝完了。晚餐后是正式喝酒时间,基本自己一瓶威士忌。

    二车有时会邀请我去他的房间,聊天喝酒,非常和善。

    有一次船到英国,二车的太太上船来探望他,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二车太太也是非常友善,喜谈说笑,而且擅于烘焙,为我们做了英式甜点,非常好吃。

    我们一起度过了几天愉快的日子,船离英国港口,二车太太也下船回陆了。二车那段日子还郁闷寡言了好多天。

    过了那段日子,那个搞笑可爱mr.bean就又回来了。

    因为二车是机舱部的,所以是主要是我服务的。问过二车要喝咖啡还是红茶,二车说他喜欢咖啡,只加糖的。

    我在给二车冲咖啡的时候,天津那个服务生,把二车的三明治从厨房大厨那里端了过来。

    我把咖啡给二车送过去后,又把英国人早餐喜欢吃的玉米片和纸盒装的鲜奶,还有芝士、黄油都拿过去了。

    餐位上已经摆好了餐碗餐盘,刀叉勺子。接下来二车就根据自己的喜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二车喝着咖啡的功夫,大车和船长说着话,一起推门走了进来。

    我和天津的服务生一起跟他们问了早,“m”船长和大车也很礼貌地跟我们回致早安。

    然后,二车也加入了船长和大车的聊天,三个人看来早上心情都不错,边说边微笑。

    但一开始吃早餐,大家就都安静下来,不再怎么说话了。

    大车属于话比较少的,基本上只跟船长和二车说话,跟别人没话。就连胖胖的大副跟高高壮壮的大车都搭不上话。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船上的中高级船员都是外籍或香港地区的,初级船员是中国大陆的。

    我上的德胜轮,船上的高级船员是英国的,高级船员包括船长、大副、二副,轮机长(船上叫大车、老轨)、大管轮(船上称二车)。

    电报员、三副、二管轮、电机长、管事等是中级船员是香港特区、印度、孟加拉等国的。

    高级船员跟初级船员的生活区域是分开的。船长和轮机长是顶级船员,房间都是大套间,有大办公室兼起居室、卧室、浴室、卫生间。

    那时船上一共29个船员,而且分三班倒,平时能常见到的不过十个人,而且是分布在诺大的船舱和船底的机舱里。

    尽管如此,英国人还是一如既往地讲究,工作时是白色连体的工作服,吃饭时换上了戴肩牌的白色海员正装,擦得锃亮的皮鞋。

    餐桌上会摆放的银色金属套管套好的白色餐巾,熨斗熨得板板正正。装着胡椒粉、盐的小玻璃瓶擦得一尘不染。各种口味的sauce也摆放齐全。

    白色餐盘摆放每个餐位正中,餐盘左边两叉,右边两刀两勺。这些刀叉勺分别是服务汤,冷盘,主菜,甜点的。

    四个英国人互相微笑点头坐下后,轻轻拆开餐巾,塞进脖领。然后开始喝汤,绝不出一点声音。间或摇摇头,撒

    点胡椒粉,盐,然后尝试再喝一口,微微点头给予自己肯定。

    撤一个盘子,一句“thank you.”所有的菜品都是刀叉勺解决。甚至吃煮鸡蛋也是下边有一个底座,然后敲开鸡蛋壳,用小勺子吃。

    看英国人用刀叉吃面条是一种看杂技的感觉,绕来缠去,游刃有余,绝不失手。我想,在吃面条上,意大利人可能会比英国人更有艺术感?

    切主菜各种肉排时,绝不允许刀叉跟盘子产生一点摩擦,出现一点噪音。

    吃完甜品,把所有刀叉竖放进餐盘,摆放整齐。仔细擦过嘴,摘下餐巾,细心检查餐巾上是否有掉落的残渣,一一捡放到餐盘里,然后把餐巾原样收好,放进套管,摆放一边。

    然后站起,把椅子推进餐桌,跟其他同事点头致意。跟厨师、服务生点头致意。大步离开。

    饭后大约半个多小时,走廊尽头又出现了英国人,戴肩牌的海员正装换成了运动休闲装,皮鞋换成运动休闲鞋,又返回餐厅旁的游乐室。游乐室有各种棋类,各种书籍,可以看录像。英国人基本是选择一本书看上半晚,然后回房睡觉。

    第一天上工,真是领教了英国船员的十足派头和刻板,当然,二车是个例外,这也促使了我对二车有了不少好感。

    二车也让我紧张得神经放松了不少。初初到船上,一切都是陌生的,很怕做错事,被外国人瞧不起。

    好在有二车的微笑和鬼脸,带给我不少难言的快乐。加上管事也是个不错的香港人,对我和天津那个服务生丝毫没有趾高气扬的样子。

    更让我对船上的生活有了信心和美好的期待。

    回想那段日子对我穿衣戴帽,生活习惯、行事风格也有很大影响,单身的时候,衬衣、领带、裤子每次穿都是自己熨烫整齐的。

    如今,已是油腻中年男,忙于各种理由,良好的习惯保持得不好,检讨。

(497)-(498)二厨与我

    在横滨港又待了两天,我们的德胜轮拔锚了,离开了日本。

    我们的第一个航程是从日本横滨港,去韩国的仁川港。

    横滨港到仁川港很近,两天多就到了。但也是我乘船在海上航行时间最长的一次。

    上一次乘坐轮船在海上航行还是从烟海到大连,去找王辉玩。

    那次是旅客,需要花钱买船票,但这次我是轮船上的船员,不仅不用花钱买船票了,而且还挣钱,挣工资了。

    想起这些就开心。

    上次坐客轮没有机会去到甲板欣赏轮船在海上航行时的景致,这次不同了,两三天持续地在海上航行,令我有好多机会可以去到甲板上看看大海,确切地说是太平洋。

    我可以从船舱侧面出去,到侧面的甲板远眺船头劈波斩浪的英姿。

    也可以从厨房的后舱门出去,站在后甲板的上层看巨轮航行过后,拖着的长长的尾迹。

    有时也会跟二厨一起下到尾部甲板,一个人把住栏杆,探出身子,极力伸着头,向船尾底部看去,可以看到硕大的螺旋桨在翻江倒海,有力搅动着,推动着这艘巨轮前进。

    这时,另一个人会一手把住尾部挂国旗的桅杆,另一只手搂住对方的腰,起到保险的作用。

    那是第一次去仁川,因为刚刚上船,对船上工作和人员都还不是太熟悉,本来不想下船了。

    但在仁川港靠泊的时间长,加上这几天我也熟悉了船上的工作环境了,最重要的是刚发了伙食费一百美金。腰间有钱了,腰杆就硬实了许多。

    正好,二厨也早急不可耐地想下去看看韩国什么样子,于是我俩就结伴一起下地了。

    1989年,那时我们与韩国还未建交,我们还称:南朝鲜或南韩。

    仁川港是我跑过的唯一一个带有船闸的港口,仁川港位于带有制约极**差船闸的汉江河口,距韩国首都首尔(那时叫汉城)只有30公里,是首尔的海上门户,是韩国第二大港。

    那时的韩国也是在发展期,城市发达程度跟美国和日本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后来跟着船也去过广州、此前跟美东去过上海和北京,对比一下? 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仁川其实跟当时广州差不多。

    商业街也是有些脏乱? 远不如日本干净整洁。倒能看出非常有活力,正在高速发展期。

    印象比较深刻的仁川有条地下商业街,好像后来去过的哈尔滨那条商业街,卖服装的比较多。

    记得那年韩国比较流行格子阔腿裤? 男人都穿着一条上下一样宽的格子裤。腿显得更加粗短。

    说实话看商业街的女孩,真没发现有跟现在韩国女孩那样漂亮的。其中必有奥妙? 不懂。

    我的伙食费不用上交? 跟着管事和大厨吃? 所以节省的伙食费一百美金。揣在兜里? 下地出去逛。

    其实没想都花? 我那条船工资九百多港币? 差不多也一百多美金? 加起来每月会有二百美金收入,还要攒着回国买大件呢。

    这一百美金就是压压裤兜? 增添点底气。

    因为第一次来仁川,前几天一直没下地? 这是第一次在仁川下地,还不太熟悉。

    打听了半天? 好容易找到一个说着同样蹩脚英语的韩国人,打听到有条商业街? 地下的,感谢他,提供信息,可以坐公共汽车过去。

    商业街也没啥太好的装修,比那会儿烟台的海防营条件好一点,也是一个个摊位,也有些简单装修的小门店。

    看到一家卖手表的,我过去看,那会虽小,但还是已经感觉应该拥有一只手表了。也快下船回国了,想给父亲带一只。对手表没有品牌概念,没有价格概念。

    那时是中日蜜月期,电视广告上经常出现“精工表”,“西铁城”,我认为这可能就是最好的表。

    我指着一只金色的手表问“how much?”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也穿着格子宽腿裤,叼着根烟,不屑地看着我,打量半天问:“where are? u from?”

    “a,”我回到。

    明显能看出他脸上加重的不屑:“taiwan?”

    “no,ese mainland。”

    看到他马上开始不耐烦了,挥挥手让我离开。

    我也开始有些恼怒,正是血气方刚,打架比过年还开心的年纪。我伸手抓起那只表,伸到他面前,“tell,how much!”

    语气也明显加重,也开始有些不友好了。

    他有些愣,可能以前赶中国人时没这么费事。下意识地说:“fifty dollar。”

    我拿起来一看,表上镶嵌的牌子是:“rolex”,心里话:不认识,肯定不是啥好牌子。

    又开始找,找了半天看到那个熟悉的名牌“seiko”,顺手拿起来,又伸到他眼前:“how much?”

    “fifty too”那家伙喃喃地说。

    我接着问:“这是叫精工吧?”

    他懵了,“what?i dont know。”

    他听不懂了,我很得意,又找了一只金色的“seiko”,把一金一银两只精工表抓在手里,一只手从后屁股兜里掏出两张美金,递给他一张,“two,我都要了。”

    那家伙马上不一样了,换上笑脸,不停地“ok”,不停地“thank you”。

    而且很殷勤地马上给我找了两个挺漂亮的手表盒子,帮我把表放进去。还仔细地用软布把手表表面又擦了擦,才恭恭敬敬地递给我。

    三十年过去了,现在不会再有这样赶中国人的韩国人。除非脑子秀逗了。

    国家实力决定你在外边的待遇,这是基本道理。

    回国后,那只金色的“精工”送给了父亲,那是我送给父亲的第一件礼物,父亲一直戴了二十多年。

    而那只银色的精工表就替代了我戴了两年多的“上海牌”,还记得“上海牌”是我那年转学回河东高中时,父亲临走时给我的,伴随了我两年多的青葱岁月。

    本来买了新表很开心,戴上后自己比量看了半天,又是那时电视上经常做广告的,我想肯定是名牌,大牌子。

    但是,放看了一段时间后,无意中看到摘下来放在写字台角落里那只上海牌,忽然间心情却沉重起来了。

    这只上海牌手表,寄托了我太多的回忆。我想起了那年元旦前夜一个人睡在透风撒气的宿舍里。

    盖着三床棉被,躲在被窝里,开着手电,照着这只上海牌手表,看着秒针一跳一跳地有力地指向十二点。

    那时一个人的倒计时,一个人的狂欢,一个人对新年的欢呼。

    (498)

    “上海牌”让我从欣喜变为怅然若失,回想起过去的日子。回想起那段纯纯的情感,又想起了睡在心底很久的那个女孩。

    我又想起了佳慧,一想起佳慧,心就会隐隐的作痛,像是又被重新撕裂的伤疤。

    有一段时间了,我已经做到一想起佳慧,就会逼着自己去做点什么事情,去思想别的什么。

    以逃避那种虽然不像刚分别时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了,但还会让自己心神不宁,心里仍然会有丝丝扯裂的痛。

    我叹了口气,把“上海牌”哈了口气,在身上蹭了蹭,然后很郑重地把它放进了装过精工表的盒子里,狠了狠心盖上了,然后放进了我的行李箱里。

    起初几个月,晚上一个人在房间的时间就喜欢数美金,一边数,一边盘算着离买“pioneer”组合音响还差多少钱。然后暗暗给自己鼓劲。

    每天工余,尤其晚上,会去到二厨的房间给二厨聊聊天,二厨会提前准备两个小菜,有时会是盘炸花生米,有时会是腌的萝卜条,或是辣椒油泡的小丁鱼。

    然后我俩会一边喝着啤酒,一边互相聊着自己的过去。当然,主要是听二厨说。因为毕竟他拥有更多的过去,更多的故事。

    二厨会跟我聊起他的恋爱,他的婚礼,自己的女儿降生那天,说起女儿时,二厨总是眼里含着泪花,流露出不舍,闪烁着思念。

    二厨还谈到了他的妈妈,说起自己的母亲,二厨满面的愧疚。

    二厨的妈妈已经过世了有几年了。听他说,他女儿刚出生那几年,因为夫妻俩都是双职工,天天上班,没法看孩子,都是他的妈妈帮他把孩子带大的,后来可以送幼儿园了,又是他妈妈每天去接送。

    后来轮到二厨的弟弟要结婚了,他妈妈又帮他弟弟筹备结婚事宜,可能是累到了,在弟弟结婚前一天,他妈妈在家蒸馒头,拉着拉着风箱,就倒下了,再也没睁开眼睛。

    说到这里,二厨不由地抽泣起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端起酒杯,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一定要孝顺啊兄弟,父母是天下对你最好的人,唯一不求回报的,真情实意的。”

    说完,一饮而尽,又哭得泣不成声。哭得我也开始想念自己的爸爸妈妈,自己的家。

    二厨比我大十几岁,老大哥。就这样,航行期间经常在他房间喝杯酒。听他讲讲故事,聊到很晚,才回去睡觉。消除了我好多旅途中的无聊和寂寞。

    二厨上船前是一家老字号国营饭店松竹楼的经理。而且已经结婚,孩子快上学了。

    如果现在,我估计二厨断然不会出去跑船的。自己开饭店或是把饭店改制,自己当老板,赚的会盆满钵满。

    当年国内的低工资与船上的待遇天壤之别,还有可以出门看世界的诱惑,也让二厨暂时舍别了老婆和孩子登上了这艘货轮。

    二厨性格很好,厨艺精湛,上船时就是特级厨师。

    平常炒菜都是家常菜,还要替全体初级船员考虑节省点伙食费,带回家。

    色香味形,所以平常从菜的外形看不出多有水平。但色香味还都是杠杠的,诱人,有食欲。

    二厨唯一一次露出摆盘,雕艺水平是大年三十,雕刻一只凤凰,相当逼真,但不记得用的什么食材了。基本是萝卜之类的,因为船上青菜比较缺,很珍贵。

    平常都是白菜,土豆,大头菜,洋葱为主,便宜且耐储藏。

    二厨喜好烟酒,因为只有我们俩是烟海的,所以关系很铁,互相照顾。

    我开始刚上船那段时间吃不习惯西餐,二厨包水饺,包子,总是给我留几个。给离家在外的我以家的感觉。

    我也会帮二厨做些事情,二厨不懂英文,所以下地必会拽上我一起,我们一起跑了不少地方,互相为对方留了不少照片。现在翻看起跑船时的照片,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二厨。

    我也帮二厨解决过不少难题。记得一次靠港有扫舱的机会。水手们扫舱是有额外扫舱费用,然后大家平分。

    二厨要给大家做饭,没法去扫舱,没有分到。心理不平衡,相当郁闷,找我吐槽。

    我尝试着找水手长协调,跟他说,二厨每天帮他们做饭很辛苦,而且真的设身处地为船员们着想。

    既要吃的好,又要尽量多省钱。我跟水头说,二厨郁闷了,一天不小心多用两勺油,一年也不少费用。不如让二厨开心点,有福同享。

    刚出国时,在路上我帮了水手长不少,刚上船那段时间也跟水手长搞的关系不错。水手长听听有道理,也听明白我的意思了。经过跟其他水手商量,同意也算二厨一份。

    二厨收到自己那份,非常开心。当晚又做了两个小菜,约我到他的房间,对我再三表达谢意,痛饮了一番。

    那个年代,国内跟一些先进国家差距确实很大,比较明显。

    记得有一次跑到美国,二厨跟我商量想下去找个饭店干活,不回船了,但又舍不得家里人,加上又不会英语,感觉心里没底。

    跟我商量,如果我跟他一起下去。他当厨师,我干服务生,他就决定不回国了,挣两年钱再把老婆孩子想办法办去美国。

    但我当时感觉,不能就这么跑了不回国了,我到无所谓,那会年少,天不怕地不怕。但感觉肯定会给父亲带来麻烦。

    那个年代,这种事还是挺棘手的,会影响挺大的。时至今日。我仍然感觉我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

    记得二厨那会儿刚三十出头,但因为是饭店经理,没少吃好的,喝好的。肚子大大的,像气球一样。我那会特别羡慕男人有个肚子,显得成熟。

    二厨炒菜时,我会经常去摸他滚圆的肚子。记得二厨总是说,“你现在还小,你这体格以后要胖起来,肚子肯定比我大。”

    人到中年,确实如二厨所言,我真得拥有了比二厨还要大的肚子。

    但现在的审美观早已改变,已经对肚子避之不及。

    二厨今年应该六十多了,三十年了,尽管在一个城市,也再没见过面,想来已经退休,准备安享晚年了。

    不知二厨回忆当年,会不会也如我一样,想起当年那个跟他一起劈波斩浪,闯过大洋的小兄弟。

((499)-(500)美国**

    从南朝鲜的仁川港启航后,我们就开始跑美国了,那是我第一次跑美国,听说要跨越整个太平洋,从太平洋的西岸航行到太平洋的东岸,相当兴奋。

    毕竟以前,太平洋只在课本和地图上见过。这次是真真切切地航行在太平洋上。而且是横渡太平洋,心里有相当豪迈的感觉。

    问过了老船员,从横滨跑美国西海岸大约二十多天,近一个月的时间都会在海上,我们去的第一个港口将会是洛杉矶的long beach港。

    开航后的第一项工作,就是清扫公共区域卫生。因为靠港期间,会有好多人员因为工作原因来往于船上。

    引水员、海关官员、卫生检疫、船务代理、物料餐食用品供货商、码头工人等等。

    所以搞得公共区域的卫生比较脏乱。尤其有些航次拉煤,那就更恐怖了。船舱里会飘进来好多煤粉尘。到处都是黑乎乎的一层。

    本来打过蜡的,清洁光亮的走廊地面也被人们踩得一片狼藉。

    所以刚开航那两天是我最忙,最辛苦的几天。

    首先要把所有公共区域的栏杆扶手、门边都擦拭干净。再把走廊清扫干净,

    走廊是清扫起来最麻烦的,英国人要求又严格。需要先用扫帚清扫一边,然后用拖把把表面的尘土拖干净,然后再撒上去污粉,把地面上的油污土拖干净。

    接下来再用拖把多拖几次把地面上的去污粉拖干净,最后等走廊地面都干净后,再打一遍蜡,如果靠港期间踩踏得太严重,还得打两遍蜡。

    这才还走廊以光亮清洁的本来面目。

    有些朋友可能以为货轮上可能不讲卫生,很脏,其实卫生堪比五星级酒店,设备设施在当时那个年代也很先进。

    然后,开航后的第一个礼拜六的清早,船长会带上管事,自己戴着白手套,到处摸来摸去。

    抹一把就拿到眼前看看手套,一尘不染,小个子船长就会露出笑容,回头朝我满意地微笑着说,“very good!”

    看到手套上粘有灰尘的时候,就会回头朝我耸耸肩,摊摊手,摇摇头。

    管事就会说,“快点,赶紧再擦一擦,”然后转身回去跟船长又说了一阵子,船长又嘀嘀咕咕地露出一点笑容,ok个不停。

    管事大概意思是在帮我讲情。管事人还是不错的,能体现出香港同胞对祖国大陆人民的同胞感情。不像有些香港人,鼻子眼都朝天的。

    工作之余,还是喜欢到厨房? 一遍帮二厨打个下手,一边听二厨讲他的故事? 他的过去。

    听二厨讲他学厨时的趣事? 他由一个小学徒如何成长为特一级大厨师,并当上厨师长,又升任经理的。

    二厨也比较健谈? 一个人干活也闷? 所以他也喜欢我过去跟他聊天。有时? 也会跟二厨一起包饺子。

    十几个水手和机工的饭,都是大饭量,需要包不少呢,二厨一个人也包不过来。所以,我的存在对二厨也是一个有力的支持。

    当然? 饺子出锅后? 二厨总会先给我盛一盘子? 帮我留着? 然后偷偷帮我送到房间。

    跟着二厨那年,尽管大台都是西餐和港式中餐为主? 初期还吃不习惯。但有二厨助力和照顾下,我真还没亏了肚子? 饺子、包子、馒头也没少吃。

    跟二厨跑的那一年船? 整体来说还是很快乐的。

    当海员那两年多,因为跑的是全球航线,所以跑过很多国家,跑遍了四大洋。跑的最多的就是太平洋,来来回回怎么也得跑了四五趟。

    现在的货轮都很先进,集装箱船居多,航速快。我跑船那会儿,都是以散货船为主,货轮的岁数也都老了,航速比较慢。

    从国内港口到美国西岸,也就是洛杉矶那边的太平洋岸一般得二十五、六天,从日本港口跑过去差不多也二十天。

    洛杉矶跟北京时差十六小时,夏令时差十五个小时。北京时间快。

    北京是东八区区时,洛杉矶是西八区区时。例如:北京时间现在是2020年4月2日14:45分,如果使用冬令时间,洛杉矶当地时间现在是2020年4月1日22:45。夏令时间则快一小时,2020年4月1日23:45。

    从国内港口跑美国时,大家都很开心。因为轮船是二十四小时不停地航行,差不多两天就要跨越一个时区,船上的钟表就要调慢一小时。

    也就意味着,每两天,大家就可以多睡一个小时的懒觉。

    经常会出现这样的场景,船员们晚饭后聚在一起打牌或是聊天,玩得正高兴的时候,有人抬腕看表,“啊,快十点了,要睡了,明天早上四点还要接班。”

    有人就回道:“今晚跨时区,表调慢一小时,你还没调呢?”

    于是,一拍脑袋,“看,把这好事忘了,接着玩会。”

    大家都开心了。

    反之,从美国往回跑时,每两天,有时跑快了,甚至每天调快一小时。就是说每天或是每两天就少睡一小时,所以那些日子,很少人有玩牌的,都早早睡觉,无精打采地,都是一副没睡够的样子。

    世界之大,海洋之辽阔,从跨越时区上也能深切得感受到。货轮在大洋里航行的时候,很少能看到别的轮船,只有自己孤零零地航行,像一片落叶漂浮在大洋上,那么弱小。

    只有快靠港的时候,才会陆续碰到别的轮船。

    海上的航行,像极了人生。在人生的大部分历程中,都需要自己孤独地去度过,孤独地客服困难险阻,孤独地面对大风大浪。忍受寂寞,享受孤独。

    人生也会有得有失,有所失,必有所得。反之,有所失,则必有所得。

    有所得的时候,不能光得意忘形,也要预估何时会有所失,提前做好预案,不至于措手不及。

    有所失的时候,也不必垂头丧气,打起精神,勇敢面对,度过困难时期,就会迎来所得。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

    人生有得有失,有喜有悲。

    就像太平洋上,来来回回孤独的货轮,每天都在演绎着真实的人生,每天都在来来回回地跨越着时区。

    有所得,有所失。

    (500)

    长滩(long beach)是洛杉矶南部的一个港口城市,长滩港(p beach)也是世界上第十一繁忙的港口。

    城市的名字来源于9公里长的海岸线,以疗养胜地而闻名。来到长滩最不能错过的就是南加州规模最大的长滩水族馆。

    长滩(long beach)现在大约有五十万人口,是大洛杉矶地区的第二大城市。

    长滩也是我第一个踏足美国的城市,美国的发达程度令我咋舌,跟日本是一样的先进,甚至比日本还要发达一些。

    美国确实是个汽车轮子上的国家。那个年代就到处是汽车,尽管档次不一。

    有些黑人开的车都比较破旧,甚至连一个车门都没有了,用胶合板挡风,凑付着开。

    美国也有很多像是我跟管事在横滨去的那种超级市场。而且都好像不是在闹市区,就是一个巨大的停车场,旁边就是一个同样巨大的超级市场。

    美国人给人感觉什么都是贪大,可能跟他们的块头有关,开的汽车也都很长很宽。当然也有不少小巧的日本车。

    我一米八四点五的个头在美国也就算个中等个头,一米九以上的真是不少,又高又壮。

    尤其是码头工人,个个都差不多快两米,穿着t恤衫,宽大的背带牛仔裤,厚底的马丁靴。

    港口旁边宁静的海湾里停泊着很多游艇,白色的为主,更是充分展现了美国的繁荣和发达程度。

    相比之下,那个年代的中国确实落后很多,心里很替自己的国家着急,好在我们也已经在奋起直追了。这两年比我在河东高中时要进步了很多。

    马路上的车多了,高楼也渐渐多了起来,我身边的朋友也有买车的了,如美东和六哥。

    那年,第一次在美国下地,感受到了美国的发达,也暗自期盼自己的国家有朝一日也能像美国这样发达。

    记得我是跟二厨一起下地的,下地前是需要办一张登陆卡的,是由美国移民局派员来船上办理的。

    两个移民局官员查验了我们的护照和海员证,然后抬起头来问我是不是**员。

    把我问的一楞,心想,美国还这么要求进步吗?不是党员不让下地?所以赶紧声明,“我尽管不是**员,但我也是一直要求进步,曾经戴过红领巾,是名光荣的少先队员。”

    搞得两个美国官员一头雾水地看向管事,旁边担任翻译的管事也被我说得迷迷糊糊,就跟移民局官员说,“他不是党员。”

    于是,我顺利地拿到了那张登陆卡,一张打印的小纸片。

    二厨登陆到美国的第一个想去的地方就是超级市场,因为听我说的横滨的超级市场什么都有卖的,他有些不信,表示难以置信,所以要亲自去看看。

    我和二厨出了码头,也不知往哪个方向走,于是在路边朝两边张望着。以我的经验,是看哪边繁华就往哪边走。

    正在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一辆又长又宽的轿车停在我们身边,开车的司机是个看起来三十左右岁的年轻人。

    他大声问我,“hi,guys,may i help you?”

    我感觉我听懂了,于是跟他说“thaosupermarket。”

    但他好像没听明白,但还是一挥手让我们上车了。我跟二厨开心地道谢后,拉开后车门上了车。

    上车后感觉后屁股垫得慌,低头一看吓了一大跳,原来座位上放了一杆长枪,我推了把二厨,指了指屁股后边。

    二厨看完,也吓了一跳,笑着跟司机说,“伙计,你还带的枪啊?”

    二厨不会说英语,但指着后屁股,然后丰富的肢体语言也是让开车那个美国哥们儿听懂了。

    他“oh”了一声,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又问我去哪,我又说了一遍,开车的哥们儿还是没听明白,一个劲地复述我的发音版supermarket。

    最后,我又好一顿解释,说是个大的商店,有好多东西可以买,美国哥们才恍然大悟,大声说,“oh, supermarket!”

    但美国哥们super的发音是su per ,跟我的发音好像不太一样,我是sa per 。

    原来原因就在这里。初中的英语老师教给我的是读per,我说美国哥们儿听不懂呢,原来是我的发音让他迷糊了。

    刚开始还是没转过圈来,还是感觉老师教得对,老师怎么会错呢?肯定是美国小伙儿发音发错了,英语不过关。热心的美国小伙子把我和二厨拉到一个很大的“supermarket”门口。

    告诉我到了,可以下车了。我要掏钱给他,他笑着摆摆手。

    把我和二厨感动得要命,看着美国哥们儿一踩油门,呜呜地把车开走了。

    那会儿的美国人给我的印象不错啊,好像不像是这届美国政府里那些美国人毫无道理可讲,疯狂跋扈。

    二厨看着远去的车,也感慨地说,“这美国**不错,忘了问他哪个单位的了,应该给他写封表扬信!”

    “哈哈~”我俩笑着,愉快地往超级市场走去。

    那天,我陪二厨逛遍了整个超级市场,二厨很负责任地细致考察了美国超级市场的每一个角落,观看了无数商品。

    但最终,一件商品也没买,但我感觉空着手又走了出来,不太好,就买了两罐可乐。

    正准备结账的时候,二厨发现了冰柜里摆放的鸡爪子。

    “哇,这么便宜,才0.99块钱。”二厨惊叹道,

    我说“这是美金的价格啊,而且是一磅,不过也差不多一斤,九两多。你别搞错了,别以为是人民币。”

    二厨说他知道,然后自己算了算汇率,还是点头说,“这价格比咱们烟海都便宜,买上点,回船上给他们改善一下伙食。”

    二厨买了不少鸡爪子,满载而归。

    接下来的许多天。隔上几天,初级船员们就能吃上一顿鸡爪子,都夸二厨既会省钱又善于给大家改善调节生活。

    后来通过管事了解到,美国人都不吃动物内脏和下货,所以鸡爪子很便宜。超级市场得鸡爪子大部分也都是让华人买回去了。

    从那以后,每次在到美国港口下地,二厨都会拉着我去当地的超级市场买上一大堆鸡爪子。回船上给大家改善生活。

    我跟着二厨也吃了不少次,每次红烧鸡爪,二厨都会给我留一盘,晚上我俩在他的房间,对酌几瓶啤酒。

    令人怀念的一段美好生活。现在每次吃鸡爪子的时候,还会想起跟二厨在船上就着鸡爪子喝啤酒的日子。

    昨天买了四只喜旺的酱鸡爪子给儿子吃,平均每只四块五。

(501)-(502)巴拿马运河

    离开long beach港后,我们又去了好几个美国港口。从美国西岸南下,穿过巴拿马运河,到了东岸。

    听管事说过了巴拿马运河就是大西洋了。以前也听说过巴拿马运河,地理课上也学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亲身开到此处。亲眼目睹了我所在的德胜轮如何穿过巴拿马运河,由太平洋进去了大西洋。

    巴拿马运河是商船由亚洲港口,经太平洋去美国东岸大西洋港口的必经之路。

    巴拿马运河是由美国获得开凿权,1904年动工,历时十年,于1914年完工。

    巴拿马运河的开通,大大缩短了大西洋和太平洋之间的航程,从此,商船不必再绕行南美洲南端的麦哲伦海峡。如从日本横滨到纽约可以缩短航程2900多海里,约5300多公里。

    这是我第一次过巴拿马运河,是刚由韩国仁川港启航,经过了二十多天的海上航行,跨越了太平洋。

    经停美国太平洋岸l.a的long beach港后,需要通过巴拿马运河去到美国大西洋岸的savannah港。

    因为是第一次过巴拿马运河,所以很兴奋。忙完手头的活后,就跑到甲板看值班二副和水头工作。

    过运河船闸的时候,需要有缆车在岸上拖拉,两边都有,需要传送缆绳,二副在船舶靠离和移泊时需要在船尾指挥,水头就是水手长,带领水手听从大副和二副的指挥,系送缆绳。

    巴拿马运河是由大西洋和太平洋两边的船闸和人工湖组成的。由于运河中部的人工湖高于海平面,从大西洋岸需要由连续三道船闸将船舶升高至26米,然后进入人工湖,经过几十公里的航行,再进入另一端的船闸,经过几道船闸降低高度,进入太平洋一侧。

    简单说,从一侧入口进入,就像坐电梯一样,坐到三楼,经过一段走廊,又坐电梯下去一楼,到另一侧出口。

    我所在的船,230多米长,7万吨,我在甲板上看,目及所处,远的近的,大大小小的货轮七八艘都在排队过运河。不乏跟我们的船差不多大的。

    过运河时? 船闸两岸? 船头和船尾两侧各有一辆缆车,拖拽着船舶前进。缆车的轮子是齿轮状的,紧密地咬合下边也带着齿孔的轨道。

    前进的时候一起拖拽? 让船舶与船闸两边保持安全距离,船闸两边也都布满了防撞胶皮和轮胎。

    缆车力道极大? 过上一级船闸时,因为齿轮可以跟轨道咬合得很紧密,甚至可以开上60c的坡度。

    记得从太平洋一侧进入船闸到出另一侧船闸进入大西洋差不多近二十个小时。头天下午从太平洋进入的? 第二天清晨才接近大西洋出口。

    印象比较深刻的一次是? 排队过船闸时? 突然开始慢下来? 都在等,但没船过。等了好久远处开来几艘拖轮? 中间又一个黑乎乎的家伙半潜着,外围还有两艘挂着美国旗的巡逻艇。

    二副告诉我这是美国的潜艇,因为运河是美国人管辖的,是要让他的潜艇先过,也就是“插帮”。这也符合美国人一贯的行事风格。

    另有一次在美国港外看到过美军的航母,我们的船就很大了,但跟航母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比我们长,也比我们船高很多,大约高七八层楼的样子。体格庞大。

    那时候就想啥时候中国也能有航母啊?

    时至今日,三十多年过去了,中国也真的实现了航母梦,不光有了改造的“辽宁舰”,更有了完全自己制造的“山东舰”。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但我想,中国就算有了十艘航母,行事风格也不会像美国那样。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

    世界在改变。

    船在航行期间,我们船员的房间都是不锁门的。因为除了船长、轮机长,再就是服务部门的管事、大厨和我们服务生外,其他船员都是需要三班倒的。

    房间不锁门有利于及时叫醒换班。

    但在过巴拿马运河期间,因为船上也会上来一些运河的码头工人,协助船员系缆绳,还有配合运河闸门两岸的牵引车运转。

    所以管事提醒大家都要锁好门,以免丢失财物。

    过去船闸后就进入了加通湖,需要在加通湖航行一段时间,然后到达大西洋一侧的船闸,出了船闸,就进入了大西洋。

    巴拿马运河作为沟通太平洋和大西洋的国际运河。位于巴拿马共和国中部蜂腰地带,横穿巴拿马地峡。

    东南起巴尔博亚港,西北迄克里斯托瓦尔港。连同两端入港引航道,全长81.3公里,宽152~304米,深13.5~26.5米。

    因两洋水位与地峡高差较大,加之过河船只约一半航程借用加通湖作航道,其湖面平均水位高出大西洋面26米,故运河建为船闸式。

    船只往返加通湖,通过分建于运河两端的三道船闸逐级升降水位。通常情况下,入闸的船只最长不得逾289.6米,宽不超出32.3米,吃水限为10.8米。

    巴拿马地峡是热带雨林气候,潮湿闷热,第一次巴拿马运河的时候是晚上,经过加通湖时已是深夜。

    当到达大西洋一侧的船闸时,天已蒙蒙亮了。

    据老船员说,加通湖风景也很漂亮,安静的湖面,两岸植被茂盛。

    我期待着从大西洋一侧往回返时,再经过巴拿马运河会是白天,希望不仅能看到人工开凿的船闸,也可以欣赏一下加通湖秀丽的自然风光。

    但我们进入大西洋的时候,天已大亮了。又回到了宽阔的洋面,但已不是太平洋了。

    很感谢船员这个职业,能带我游历我们居住的这个星球,欣赏到了无数的世界各地不同的风景,走过了不少临海的国家。

    了解到了有不同肤色的,世界各地的人们和他们各自居住的国家,还有各不相同的各种有趣的风土人情。

    经过太平洋时,也真正了解到了世界之大,太平洋一个辽阔。

    海上的航行,像极了人生。在人生的大部分历程中,都需要自己孤独地去度过,孤独地客服困难险阻,孤独地面对大风大浪。忍受寂寞,享受孤独。

    (502)

    年轻时跑的那两年船,全球航线,带给我许多受益终生的东西。

    记得那真是安静的生活,机械性的生活。每天几点做什么,第二天还是,下礼拜还是。到了点去做就好了,毫无新意。

    连每天早上的出恭,都精确到分。前一分钟还没啥感觉,秒针跑了一圈,快冲刺的时候,我的肚子反应也有了,容不得很从容地走到卫生间。

    每天睁开眼就漫无边际的大洋,大洋深处是深蓝色的,甚至黑篮色的,船驶过后,在船尾泛起的浪花是纯蓝色的。

    海洋浩瀚无边,脾气也是变幻无穷。安静的时候,像是耄耋老人,风停浪静,心如止水。

    有时像是刚刚怀春的纯情少女,微起波澜,一波接一波的涌。

    有时又像喝醉酒的壮汉,暴怒惊人。掀起十几层楼高的巨浪不停地砸向船头,甲板,驾驶台。

    甚至一个浪头从船头掀起,一路飞跃二百多米整艘货轮,然后狠狠地砸在船尾,像极了气急败坏的暴徒。

    记得最厉害的一次是1990年的感恩节,又一次从美国东海岸经过巴拿马运河,横渡太平洋,快到日本海了,距日本海岸也就两天的航程。

    遇到了台风,六十岁了,快要退休的英国老船长,平时上驾驶台就是走马观花,喝杯咖啡就下来。

    但那次,船长也紧张到在驾驶室待了两天两夜,直至台风过去才疲惫地走下来。能看出当时形势的紧张和严峻。

    我那时刚满18,血气方刚,正是啥也不怕的年龄。也不晕船,在船上晃来晃去的生活很令我兴奋。厨房都没办法做饭了,基本吃罐头和提前做好的感恩节火鸡沙拉。

    船上的东西都会有固定的,预防大浪来时,到处乱滚,打破,损坏,伤到人。

    记得我们那艘船是260多米长,近8万吨。航速一般13、4节,一节一海里,1.852公里。跑一小时差不多25公里。

    管事跟我们讲,他听大副说,我们的船对着浪头全速前进那两天两夜也没开出去多远。大副是个经验丰富的英国老海员,海上经历丰富。

    管事也是电报员,海上经历也很丰富,告诉我们,货轮在海上遇到大风浪只能船头顶着浪头过来的方向开,就像顶牛一样。

    如果不顶着浪开,不管多大的船也会被一轮又一轮的浪头掀翻,打断。再大的船在波涛汹涌,暴怒的大洋面前都像一片微不足道的落叶,不值一提。

    所以,有过两年海上大风大浪和岁月的洗礼,造就了我此生遇到任何事情都能勇敢面对的强大内心。

    恶疫横行世界,凶险四伏。但宅家期间,心态平静,温馨日子。孩子妈每日三餐花样百出,尽心尽力。我辅导孩子预习新课,每日进步。

    回想起当年随船跑世界那段经历,更是感慨万千。

    所以有过在大洋上劈波斩浪的经历后,现在不过做什么事,遇到什么困难的,都吓不倒我。

    我都会鼓足勇气,想尽办法去克服困难,跨过荆棘坎坷,迎来新一天的曙光。

    困难总是暂时的,我们依旧要阳光地活着。

    在美国大西洋岸的savannah港靠港期间,也跟二厨下地去看了看。这次是去了当地一家海员俱乐部。

    因为我本身以前在海员俱乐部工作过,所以也想去看看美国的海员俱乐部是什么样子。

    靠港后,会有俱乐部的人上来送小卡片,上面写明了海员俱乐部的地址和电话号码。

    卡片背面还会很细心地印上一个简易的地图,标注好海员俱乐部在哪条街上,也标注了我们所停泊的港口,这样,就很清晰地看到了离我们港口有多远。

    我和天津的服务生小张都是分头下地的,这样可以不耽误工作,我下地时,我负责的机舱部高级船员的下午茶和餐食服务都由他帮我干了。

    而小张下地时,他负责的甲板部高级船员也是由我替他服务。

    二厨都是提前把饭做好,放在灶上,也都教会了水手长如何启动开关,到了饭点,热一热就可以吃了。

    这样,我跟二厨下地时间会宽裕一些,不需要那么着急地往回赶。

    因为在国外,一般码头离市区都会有一段距离,港口很少有在市区的。

    我和二厨拿着卡片,路上打听了两个美国人,都很友好地给我指点了方向,帮助我们顺利地到达了海员俱乐部。

    我们进去的时候,里面的人很友好地跟我打招呼,基本上都是四五十岁的美国大妈。

    还有一帮菲律宾船员和几个南朝鲜船员已经在里边玩了。

    这个海员俱乐部不大,离我们烟海的海员俱乐部规模差得太远了。

    也就几百平米,几间房子区分开了功能区。有阅读室,各种书籍画报,不过基本都是英文的。

    还有娱乐室,里面有台球桌,小的那种。离烟海的那个大台球桌差远了。

    对,还有个乒乓球台,然后还有两个用手转着桌子上的杆子击打小球的足球游戏。

    一个杆子上带着三个小木头人,转动杆子互相击球进攻或是防守。那时没见过,跟二厨玩了会,还挺好玩的。

    再就是一个小型的酒吧,里边有酒水饮料。可乐是免费的。还有免费的小茶点。

    放着好听的美国乡村音乐,我和二厨玩了会儿,就坐下喝着可乐,听着音乐,开始感慨人生了。

    纷纷表示,这次出国跑船是睿智的决定,尤其二厨,要说刚上船时还有些无奈的感觉的话。现在就是相当地佩服他自己的选择了。

    还说,这次跑一年回去,跟老婆商量一下,如果同意的话,还想再跑一年。

    看样,跑船有毒,跑船可以让人成瘾。

    期间,会有热情的美国大妈过来同我们攀谈,询问我们从哪里来的。当我们说是来自中国的时候,她会做出惊讶的表情。好像难以置信的样子。

    我也理解,毕竟那个年代,我们国门刚开,出去的人还不多,加上六七十年代之前跟世界有些隔离。了解我们得不多。

    所以美国大妈会有些惊讶。但一看我和二厨都挺友好,而且二厨尽管不会说英语,但也是满嘴“ok,how are you”的,满脸带笑不停地唠叨着,也就露出了笑容。也愿意跟我们多交流了。

    太平洋足够大,会给我们足够大的各自发展空间,但在那个没有网络的年代,也阻碍了彼此之间的了解。

(503)-(504)启航天津新港

    在美国东海岸又跑了好几个港口,还驶进了密西西比河河口,到了新奥尔良,此前还靠泊过休斯顿港。

    休斯敦(houston),是美国德克萨斯州的第一大城,全美国第四大城市,墨西哥湾沿岸最大的经济中心。面积为1,440平方公里,市名是以当年德克萨斯共和国总统山姆·休斯敦(sam houston)命名的。

    休斯敦以其能源(特别是石油)、航空工业和运河闻名世界。休斯敦港是世界第六大港口,美国最繁忙的港口,外轮吨位第一,不分国籍则居第二位。

    在休斯顿发生了一件后来让我们全船都没有面子的事。

    两个水手下地去超级市场,逛完了后,感觉超级市场的手推车很好玩,推起来很方便,数量有很多,看着超级市场内外都有,尤其是市场外边停的到处都是。

    可能感觉这种车子是可以随便推走的,于是推了两辆超级市场的手推车回了我们船的靠泊码头,又费事把手推车抬上了船。

    车子不小,房间里放不开,也容易被人发现,就把车子藏在初级船员的冷库里。冷库只有水手长和二厨有钥匙。

    二厨是在冷库看见手推车以后,偷偷跟我说的。当时我听说后就感觉这件事不妥。

    但二厨跟我说,只有他和水手长有钥匙,说明水手长肯定知道。让我别跟着瞎操心了。

    于是,我也就听了二厨的劝,不是我负责的人,我也管不到别人,我岁数又最小,所以还是少管闲事为妙。

    但我忍不住还是很水手长提了一下这件事,但水手长轻描淡写地搪塞了我,让我确实感觉到二厨的劝告是正确的。

    我们的轮船靠港了这趟美国之行的最后一个港口新奥尔良,靠港期间一切按部就班工作,一切正常。

    我和二厨都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两辆手推车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当捡的了。

    因为当时,在日本靠港时,船员们也从路边捡回不少旧电器,如电视机,微波炉、收录机等小型的电器。

    甚至有个船员还推回来一辆旧踏板摩托车,虽然说是旧的,但从外表看起来都还挺新的。

    那辆踏板摩托车看起来比六哥当年买的的那辆还要漂亮。六哥那辆是两万多块钱买的。

    摩托车带回国,能净赚不少钱,通常我们从国外跑回去的货轮一靠港,就会有二道贩子电器商在码头上等着了。

    只要是国外带回来的,值钱点的东西,什么都收。因为我们那会儿也确实太穷了,物质极大得匮乏。

    看见国外来的东西? 感觉什么都好,什么都新奇。

    我们在新奥尔良装满了货,即将启航? 下一个航程时? 经大西洋,加勒比海? 再次通过巴拿马运河,回到太平洋。

    然后再横渡太平洋? 去国内的天津新港。

    开航之前? 海关和卫生检疫官员又来到船上。因为在前几个港口启航都是继续靠泊美国港口? 而这次启航就离开美国了。

    在检查到冷库时? 美国官员发现了那两辆安静地停放在货架旁边的手推车。

    据管事说,美国官员很疑惑地看着大副和管事? 大副也是一脸懵逼? 看着管事。

    管事把二厨和水手长叫去,二厨自然说不知道。

    水手长也说不知道,他说钥匙有时就放在初级船员餐厅里,他也不知道谁放进去的。

    后来在大副和管事的再三道歉下,在被美国官员训斥了一顿后? 罚款处罚。

    这还是管事解释了半天,说都是新船员买东西回来,忘记把手推车推回去了。

    手推车价值不大,最后在罚款后,没有再继续深究。

    但水手长被大副结结实实地训斥了一番。让他确保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事件。

    这样的事情发生很影响船公司的形象,但毕竟不算太严重的事。我经历了一件更为哭笑不得的事情。

    那是几个航次之后,去加拿大温哥华,停在我们旁边的一艘船也是香港公司的船,船长是香港人。

    知道我们船上有几个香港人,就过来玩,跟管事谈起来,他的船上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光杆司令。

    其他的船员都下地跑了,一个也没回船,这位光杆司令正等待船公司派整条船的配置船员过来。

    我们的德胜轮顺利结束了此次美国航程,再次了。

    这次航程是从美国新奥尔良去国内的天津新港,是我两年海员生活经历的最长一次航行。

    我们的船在海上不停地航行了四十二天,在海上发了两次工资。

    靠港时,因为每天都有各色人等登船,搞得船上热闹非凡。原先习惯的海上航行生活像平静的湖面被丢了一块石头进去,激起层层波纹。

    开航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一切都又开始按部就班,就连每天早上的出恭,也都又恢复到从前的状态。

    精确到分了,前一分钟还没啥感觉,秒针跑了一圈,快冲刺的时候,我的肚子反应也有了,容不得很从容地走到卫生间。

    我和二厨也恢复了以往的惯例,都忙完工作后,去了二厨的房间,二厨已经准备好了两碟小菜,我提来一箱易拉罐青岛啤酒。

    这箱啤酒是二车送我的,感谢我每天帮他打扫房间,表达他的心意。

    每个月二车除了给我二十美金当做小费,另外再给我一箱青岛啤酒。

    有时也会邀请我和二厨去他的房间喝威士忌。

    每月除了工资之外还会有一些小费收入。大车、二车每月都会给二十美金。其他的几个机舱部的高级船员每个人给我十美金。

    这样,每月会多出来五六十美金,在那个年代,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另外,我们服务生还会比其他初级船员多出来整个月的伙食费,差不多也是一百美金。

    因为我们都是跟着大台吃,管事大厨会酌情安排我们俩跟他们一起吃,所以,伙食费就省下来了。

    加上工资会有一百美金出头,这样每个月的收入加起来会有二百六七十美金,还算不错。

    跑了几个月船后,感觉pioneer先锋组合音响离我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504)

    在横滨上船的第一天,又是跟管事下地买东西,又是回船收拾房间,太累了,第二天才找时间,安静下来给爸妈,美东,还有倩倩都写了信,告知了他们我的通信地址。

    我们的通信地址是香港船公司的地址,位于港岛湾仔告士打道。

    然后船公司会根据我们的航行路线,计算时间,在我们到达下一个港口前,把我们的家信一起寄到我们即将靠港的船公司代理那里。

    当我们靠港时,代理上船就会给我们带来盼望已久的家的消息。

    所以每次靠港,大家都特别兴奋,一是可以下地去放松一下,接接地气。再就是最重要的,可以收到家信,感受家的温暖。

    靠港休斯顿时,离上船已经近两个月了,收到了家里的第一封来信。但是没收到倩倩的信。也许是她回到了都家镇那边的家,没有及时收到吧。

    心里边安慰着自己,但是还是很着急,急切地想早一点收到倩倩的信,应该是已经有了高考录取的消息了。

    估计跑到天津新港,又要一个多月过去了,倩倩应该已经迈进大学的校门了。

    我很少跟人吐露心声,但从新奥尔良开航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开航后繁杂的工作这几天都干得差不多了,于是,又跟二厨聚在了一起。

    二厨又端了盘炸花生米,又脆又香的花生米勾起了我的回忆。

    二厨是特一级厨师,厨艺水平自然是很高,炸花生米也正在火候。让我想起了老黑的炸花生米。

    “徐哥,你这炸花生米水平确实挺棒的,”我夹着几个花生米嚼了嚼说。

    “是吧?特一级厨师给你炸的,你这待遇可以吧?”二厨笑着跟我说,二厨一笑起来,眼睛就又眯缝上了。

    “我一个兄弟炸花生米也是一绝,”我喝了口酒,悠悠地说。

    “是吗?他是几级厨师?”二厨一听来了兴趣,好奇心和好胜心兼而有之。

    “他不是厨师,但炒菜很好吃,他是我在河东高中读书时候的同学,也是好哥们儿。”

    我又夹起了几个花生米丢进嘴里,看着二厨说。

    “哦,那估计你那会也是饿唠唠的,词吃什么都好吃,”二厨一听,马上露出不屑的神情,笑了起来。

    “不是,确实很好吃,”我不同意二厨的说法,就把那天在老黑家,看着他炸花生米时,听他说的那套经验之谈,跟二厨说了一遍。

    二厨,一边听,一边点头,“嗯嗯,照你这么说,你这哥们儿还真总结了一套,确实不错,有些经验。”

    我又跟二厨一边喝酒,一边聊起了那年元旦,在老黑家聚餐那次,记得老黑做的鱼也是非常可口,现在说起来,还是不断地往下咽口水。

    因为就我和二厨两个人,以前聚在一起,基本都是听二厨说他的故事,这上船也有两个多月了,聚过几次了,基本上也都是二厨在讲故事,故事也说的差不多,

    所以,二厨对我的故事也很感兴趣,不断地提出问题,也逐步地引导我说了很多隐藏在心底的那些往事。

    我跟二厨聊起了跟美东去城建技校的事情,然后因此被父亲发配回老家昌河县河东高中读书。

    初到河东高中时的一些经历,包括绑着门板,依旧透风撒气的宿舍窗户,满地追跑打滚,甚至从脸上跑过的老鼠。

    当然还有吃了一年的馒头+咸菜的精品套餐。

    二厨边听边替我感叹,一边举起啤酒罐跟我碰着罐,喝着酒。

    空啤酒罐越来越多,不知什么时候谈起了棉花糖后边藏的女孩,大约是先说起了这次坐飞机,从上面看到了棉花糖般的云朵了吧。

    换了个角度,终于看到了棉花糖般的云朵的另一面,心中一直隐藏的美好心思被否定了。

    其实自己也早已知道,但终究没有去到云朵的后边,也就是居高临下审视过棉花糖般的云朵。

    所以,心中还是抱有着美好的期待,像是心底藏着的一个不愿打破的神话。不打破,就永远怀有希望,就一直怀有这浪漫。

    终于说到了佳慧,触碰到了自己心底的伤。除了跟美东几年前刚回来时谈起过一次之外,我没有在跟任何人说起过跟佳慧的事情。

    二厨静静的听着,不时地啧啧叹息。

    “再没见过?也没写过信?”二厨也在替我惋惜,说到最后,知道我跟佳慧分别后,再也没有见过,也是不断地追问,希望能听到好消息。

    “可惜,真是的,唉~太可惜了,”二厨等到的也是我不断地摇头。

    “能跟第一次心动,最初喜欢的女孩儿能走到最后,走进婚姻很难,不容易啊。”二厨感慨到。

    “也别太难受了,也许以后还会有机会再见,再续前缘。”二厨又举起啤酒罐。

    我苦笑着摇摇头,举起自己的啤酒罐跟二厨碰了一下,扬起脖子一口都干了。

    “都干了?慢点喝海超,别喝多了。明天还得干活,”二厨没想到我一口把整罐啤酒都干了,赶紧开始劝我。

    “嗯嗯,不喝了,徐哥,今天喝多了,也说多了。”我朝着二厨笑了笑。

    “对,别喝了,改天再喝,这两天打扫卫生也挺累的,早点休息吧。”二厨可能看我的情绪也挺低落,赶紧劝我回去早点休息。

    我自己谈起佳慧来,也是感觉身心俱疲,也没了再喝下去的兴趣了。

    我站起身来,打着酒嗝跟二厨告别,“我回去了,徐哥,谢谢了,你也早点休息。”

    “嗯嗯,改天咱哥俩再尽尽兴,回去吧。”二厨也站了起来,拍拍我肩膀。

    看着满地啤酒罐,我又站住了,“看地下乱的,我帮你收拾收拾再走吧,徐哥。”

    说着,我弯下腰,就想帮二厨收拾一下。

    “嗨,不用了,这点事,我自己就干了,快回去吧,别再想了,以后有机会再见的。”

    二厨赶紧制止了我,拦住我向我让着我。

    “那好,徐哥,不好意思了,麻烦你自己收拾收拾吧,我回去了。”

    我挡住了二厨,自己走出门后,回身带上了门。

    我出门左转,走到横着的走廊右转,然后绕到了与二厨住的房间想对着的另一条走廊。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打开灯,带上了门。

    我站在了洗漱台得镜子前面,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仔细地审视着镜子中的自己。

    突然,我看到了什么,又往镜子前探近了脸,可以更清晰地看到自己。

    我发现我的唇上已经有了些许黑黑的胡子,不再是以前软软的绒毛了。

(505)-(506)生日小 party

    我又惊喜,又感慨地仔细看着,一边用手抚摸着自己唇上那些黑黑的不再是绒毛的东西。

    不禁感慨岁月的流逝,感受到了自己的成长,我觉得自己离成为真正的男人又走近了一步。

    坐在写字台前,感到思绪万千,在这个夜里特别思念那些过去的日子,不由得又回想起了在河东高中时的点点滴滴。

    今天的海上风平浪静,货轮在静静地航行着。而我的内心却平静不下来,感觉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出来。

    不知是想跟佳慧说,还是要跟过去的岁月说。

    拉开抽屉,拿出一沓信纸,打开了钢笔帽。

    我看着空白的信纸思想了半天,还是在抬头写下了,佳慧:你好。

    我在寂静的航船上,深夜的太平洋上开始奋笔疾书,不再控制自己的思绪,一诉而快。

    信纸不一会儿就写满了,又一页一页地翻了过去,展开一页新的信纸。

    时间一分一秒的嘀嗒着,不知写了多久,直到手脖子有些酸疼,握笔的指头开始发木,才停下了笔。

    我把写得满满的一沓已经掀翻过去

    的信纸收回来,从头看着。

    看完后,感觉心里舒畅多了,找出来一个信封,刚要写邮寄地址,却发现自己无从下笔了,因为并不知道该寄去哪里。

    满腹的话语想说给佳慧听,但我跟佳慧已经失联快两年了。我根本不知道佳慧现在在哪里。

    刚才我满心的希望和喜悦的火焰,顿时被浇灭了,感觉到透心之凉。

    我失落地收拾起了已经写满了字的厚厚的信纸,放回抽屉里。

    抬腕看了看手表,俨然也不是熟悉的那块“上海牌”了,已经换做了精工表。

    一切都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一切都在静静地改变着,可是佳慧,时间的流逝怎么却冲不淡我对你的思念呢?

    我叹息一声,双手抱头,按摩着头皮,揉了揉太阳穴? 刮了几下眼眶? 感觉舒服了一些。

    时间已经很晚了,明天还要上工? 我回归了现实。早点休息吧? 我劝说着自己。

    打开床头的夜灯,关了台灯,疲惫不堪地爬上了床。不知道梦里会有些什么? 不知自己还希不希望梦见佳慧。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 关上了夜灯。

    从日本横滨跑美国时? 大家都很开心。因为轮船是二十四小时不停地航行,差不多两天就要跨越一个时区,船上的钟表就要调慢一小时。

    也就意味着? 每两天? 大家就可以多睡一个小时的懒觉。

    从美国往回跑的日子是比较辛苦的? 从美国往回跑时,每两天? 有时跑快了? 甚至每天调快一小时。就是说每天或是每两天就少睡一小时? 所以那些日子? 很少人有玩牌的? 都早早睡觉,无精打采地,都是一副没睡够的样子。

    一早在厨房,二厨看到我就关心地问,“海超,昨天没睡好吧?看起来没大有精神。”

    “嗯嗯,”我点点头说,“写了封信,耽误了睡觉的时间,”说完,我打了个哈欠。

    “那今晚要早点睡了,对了,今天还调钟,又要调快一小时,少睡一个钟头,一早就贴出通告了。”

    二厨提醒我说。

    “唉,往回跑的日子不好过啊,”我摇了摇头,刚要往高级船员餐厅走。

    “对了,海超,你不是说这个月的生日吗?这都快月底了,”二厨很有心地叫住了我。

    “对啊,你不说,我都快忘了,”听二厨一问,我也想了起来,看了看精工表上的日期显示,“哎呀,明天就是了!”

    “那正好,今天好好补补觉,估计明天不会再调钟了,明天晚上,我炒两个好菜,咱哥俩庆祝庆祝!”

    二厨一听,笑着拍了拍我说。

    “谢谢徐哥了,你还记得我的生日。”我很感动地看着二厨。

    “客气什么啊?这条船上就咱哥俩是烟海的,不得好成一个头啊。今天听我的好好休息,睡个午觉,也可以补补。”

    二厨真有个老大哥的样子,让离家的我倍感温暖。

    吃完早餐,昏昏沉沉地收拾完机舱部几个高级船员的房间,又送完了上午茶。我就赶紧跑回房间,迷糊了一会儿。

    提前跟天津的小张说了,让他开午餐前过来叫一叫我,别睡过头了。

    晚上没睡好,所以一躺下,马上迷糊了过去。睡得可真香。

    感觉没睡过瘾呢,就被小张喊了起来,我揉揉眼睛,看了看精工表,“这么快就到午餐时间了。”

    “快起来吧,二车已经过来了,我先回去了,餐厅没人看了,你快点啊。”

    天津小张说着一口马三立老先生“逗你玩”里的口音。

    我推开门,走进高级船员餐厅的时候,二车已经在喝汤了,抬头看见是我,很友好地跟我say hello,然后搞笑地挤了挤眼。

    二车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早餐之后就开始喝酒,白天基本一箱易拉罐啤酒,自己当喝水似的就喝进去了。

    晚上还有一瓶威士忌,我每天去打扫他的房间都可以看见一箱空易拉罐,和一个空威士忌酒瓶子。

    对了,我忽然想到问问二车愿不愿意跟我和二厨一起喝一杯,于是我也跟二车调皮地地打了招呼。

    然后问二车明天晚上有没有啥事,有没有什么安排。

    “no.no”二车想了想一个劲的摇头。

    “tomorrowmy birthday,”我笑着说。

    “oh,happy birthday,alan.”二车很开心地向我表达祝福,脸上很夸张的惊喜状。

    “let's have a drink tht?”我尝试着征询二车的意思。

    “ok!my pleasure.”没想到二车很痛快地答应了,估计本来自己喝闷酒就喝够了。

    我也很开心,二车的加入给我和二厨也会带来好多快乐。我愉快地伸出拳头去,跟二车对了对拳头,以示敲定。

    这时,有高级船员陆续进来餐厅了,我悄悄地示意二车,不再说了,二车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转了转眼球,耸了耸肩。

    我开始招呼其他船员了,先是端了汤上来,然后把今天的主菜,牛肉饼和烤面包端给每一个人。

    高级船员餐厅里除了船长跟大车偶尔交流几句外,大家都不说话,安静地用餐中。

    (506)

    午餐后,我兴奋地把我邀请了二车参加我们生日聚会的事告诉了二厨,二厨一听也挺高兴。

    “二车有口福了,我正琢磨做两个什么拿手菜给你庆贺庆贺呢。”

    二厨笑着说完,又不无遗憾地说,“可惜我不会说英语,不好跟二车沟通,到时你得多帮我翻译翻译。”

    “行,没问题,我好些单词也不会,连说带比划吧,哈哈~”

    我跟二厨一起开心地笑了起来。

    中午结结实实地睡了一觉,下午茶之前才起来,睡足了觉是不一样,感觉精神了许多。

    送完下午茶,跟二厨去到后甲板,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洋,和远处的冰山,找到了那种海阔天空的感觉。

    碧蓝的天,阳光下,有时会看到海豚跟着我们轮船一起游弋,追逐着我们这艘大船。

    上船当了远洋海员之后我才知道,大洋深处其实是深蓝色的,甚至黑蓝色的,我们的船驶过后,在船尾泛起的浪花是纯蓝色的。

    海洋浩瀚无边,脾气也是变幻无穷。安静的时候,像是耄耋老人,风停浪静,心如止水。

    有时像是刚刚怀春的纯情少女,微起波澜,一波接一波的涌。

    这次自美国开航以后,一路上还算风平浪静。船摇晃得不是很厉害。

    但就算这样,铜匠也已经吐得起不来床了,铜匠,也算是初级船员里技工的头儿吧。

    晕船晕得也太离谱了,大洋上刚有了点浪涌,船刚开始晃了晃,大家还没感觉到怎么样呢。铜匠已经躺在床上吐个不停了,一个劲地喊着要跳海,太受罪了。

    我跑了两年船,在海上遇到过很多次风浪,甚至在日本海遇到过台风,船上蹿下跳地晃了好几天,我也没晕船,也没吐过。

    管事听大副说,我们的船对着浪头全速前进那两天两夜也没开出去多远。大副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海员,海上经历丰富。

    二车也告诉过我,货轮在海上遇到大风浪只能船头顶着浪头过来的方向开,就像顶牛一样。

    如果不顶着浪开,不管多大的船也会被一轮又一轮的浪头掀翻,打断。所以说,再大的船在波涛汹涌,暴怒的大洋面前都像一片微不足道的落叶,不值一提。

    跑过船的人,见过真正的大洋,见过狂风巨浪,心胸都会比以前开阔了许多。

    而且以后,不管人生路上遇到什么艰难险阻,都会怀有必胜的信念。迎难而上,不胆怯,不后退。

    第二天,二厨给船员们做好了晚饭后。开始准备我们晚上小聚会的餐食。

    在美国去超市时,二厨也自己花钱买了一些鸡爪子。那天做了一大盘酱鸡爪。

    炸了一盘刀鱼,炒了一盘鱼香肉丝,还有一个保留的喝酒菜,炸花生米。

    而且一早起来,二厨就帮我下了一碗面条,说是长寿面,让我吃了。感动得我眼泪在眼圈里边直打转。

    晚上,我本来相约二车来二厨的房间,可是二车说,还是他的房间够大,还有一个办公室兼起居室,有沙发,有一个挺大的茶几。

    于是,我和二厨一起端着菜去了二车的房间,二车已经准备好了一个黑牌威士忌,还有一箱易拉罐啤酒。

    二车看到色香味俱全的鱼香肉丝,又露出夸张的表情,做出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

    二厨见状赶紧递给二车一双筷子,“来,尝尝,好吃,大大的好吃!”

    “徐哥,二车是英国人,不是日本人,”我小声提醒二厨。

    “哦,都一样,哈哈~”二厨笑了起来,二车看二厨笑了,也开始笑了起来,把我搞得也莫名奇妙地有了笑意,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了。

    这样,我们三个人的生日小聚会,就在愉快轻松地气氛下开始了。

    二车尝了尝鱼香肉丝后,连连点头,称赞不已。二车用筷子虽然略显笨拙,但总的来说还算熟练的。

    因为高级船员餐厅,每天周日会有两顿港式中餐,也是分餐制,除了刀叉勺子以外,也会摆放一双筷子。

    所以,有志于学习东方文化的几个高级船员都会笨手笨脚地尝试用筷子吃饭,久而久之,多少也可以用筷子夹菜吃了。

    二车在里边算是用筷子用得不错的,比大车强多了,身强体壮,但少言寡语的大车,比较严肃刻板,一直用刀叉吃中餐,到现在不会使用筷子夹菜吃。

    二车吃了几筷子鱼香肉丝后,想起来酒了,起身从柜子里面拿出三个敦敦实实的威士忌酒杯。

    把黑牌威士忌打开,给我们都倒了半杯,然后自己也倒上了酒。

    二车先说话了,笑着举起杯跟我说“alan,happy birthday!cheers!”

    “thank you, sir.”我也赶紧端起酒杯。

    “说啥呢?赶紧跟我说说,”二厨在旁边听不懂,着急地拉着我胳膊问。

    “哦,二车祝我生日快乐,然后说要干杯。”我笑着跟二厨说。

    “哦,对,生日快乐,海超,应该喝一杯,不过这酒的度数可不低啊,”二厨端起杯来,闻了闻酒说。

    “这个味跟我们在飞机喝的差不多,估计度数也不小,”二厨端着杯犹豫地说。

    “cheers!”二车又朝二厨举了举杯,然后伸过去要跟二厨碰杯。

    “唉,豁出去了,干杯酒就干一杯吧,兄弟过生日,还是在太平洋上,开心!”

    二厨给自己鼓足了劲,端着杯,笑着说,“干杯!二车!”

    跟二车的酒杯,迎面相碰了一下,又一起和二车跟我碰了杯,然后,二厨,义无反顾地仰脖就干了。

    半杯酒下肚,呛得二厨眼泪都出来了,二车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哈哈大笑起来。

    然后跟二厨开始比比划划地说,大概意思是慢一点,还问二厨这酒好不好喝。

    而出听了我的翻译后,连连点头,而且竖起了大拇指,“好酒!好酒!”

    然后二厨就盯着二车地酒,目不转睛了。看着二车又开始吃鱼香肉丝,二厨憋不住了,“海超,你问问二车,什么意思,不是说干杯吗?他怎么不干?”

    我问了二车,二车笑着说,“cheers!”,然后又端起酒杯了,一看二厨杯子里没酒了,自己哦了一声,像是醒悟了过来,又拿起酒瓶要给二厨添酒。

    “诶,别别,你还没干呢!”二厨用手挡住杯口,疑惑地看着二车笑着说。

    二车也有些迷糊地看着我,于是,我用我有限的英文词汇跟二车解释了半天。

    告诉他二厨已经干杯了,把酒都喝了,等着他干杯呢。

    二车也还是一脸迷糊,一个劲地还是端杯“cheers.”

    至此,我才明白,二车说的干杯并不是我们干杯的意思。

    我又费事把力跟二车解释通了我们干杯得意思。

    “哦,”二车顽皮地翻了翻眼睛,耸了耸肩,说道,“no problem.”说完,真的一口干了。

(507)-(508)战斗力强大的二车

    看到二车把酒干了,二厨又露出笑容,不停地说着仅会的几个单词,“good good!ok,ok!”

    二车摊了摊手,把酒杯放下,又开始给大家倒酒。

    二厨这才发现我还没干酒,于是逼着我也把酒干了。

    二车一口把酒干了以后,我和二厨这才发现二车确实能喝酒,人家把这半杯一口干了以后,根本没有我和二厨那样呛辣得难受。

    而是很享受的感觉,感觉很舒服的样子,这就云泥之别了,段位差得太大了。

    二厨也发现了,悄悄跟我说,“海超,悠着点喝,二车大酒量,咱俩加起来都喝不了他。”

    “嗯嗯,”我赶紧答应着点点头。

    二车皱着眉头,狡猾地看着我俩,问我,你俩说什么呢?

    我赶紧告诉二车,我和二厨夸他能喝酒,我俩不是对手。

    “哈哈~”二车开心地笑了起来。

    突然二车又皱着眉头,指着那盘鸡爪子问我,这个东西也能吃吗?

    我把二车的疑惑转达给二厨后,二厨马上大笑起来,自己抓起一个鸡爪子,塞进嘴里嚼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说着伦敦腔地中国话,“好吃!这个是美食,大大的好吃!”

    说得二车也笑了起来,尽管他不知道二厨说了些什么,但能感受到热情似火的二厨表达出的意思。

    于是,二车也用筷子夹了一只,放进嘴里,咬了一口,然后慢慢地嚼着,品味着。

    不一会儿,二车吐出了骨头,朝二厨竖起了大拇指,“delicious!”

    “怎么样?没骗你吧?好吃!delicious!”二厨也高兴地朝二车竖起大拇指,也学着二车说着。

    我跟二车介绍了二厨的情况,告诉他,二厨上船前是我们城市里一家很大很高级的饭店里的经理,而且是特一级厨师。厨艺水平很厉害。

    “oh!”二车听完? 很崇拜的眼神看向了二厨? 一个劲地夸赞二厨,然后把着鸡爪子啃个不停了。

    说实话,二厨酱的鸡爪子也确实好吃? 正儿八经的下酒菜。

    因为有了二车的加入。也为我和二厨原来两个人的小聚会? 增添了好多快乐的元素。也多喝了不少酒。

    一瓶黑牌威士忌很快被我们三个喝完了,二车喝得很开心? 跟没事似的? 又要开一瓶黑方,被二厨拦住了? 一边说着,“no,no!”一边直摆手摇头。

    二车还是很热情地要开酒,估计是正喝在兴头上? 意犹未尽。

    二厨也看出二车的意思? 所以赶紧从旁边的箱子里拿出来两听啤酒,展示给二车看,一边指着我和他自己。意思是我俩喝啤酒。

    “ok? ok!”二车也看明白二厨的意思了,比较尊重二厨的意见。然后他也把黑牌威士忌放下了,自己也拿了罐啤酒打开。

    “看吧? 海超? 这就是差别? 咱俩都有点晕乎了,二车还跟没事似的,咱哪能还跟他喝威士忌,咱俩明天都得干活,他是高级船员。”

    二厨一边开着啤酒,一边小声跟我嘀咕着,“咱们喝完这罐不喝了,别明天起不来床了。”

    “好,就喝这一罐了。”我也点点头。

    二车看着我俩在嘀咕着,又在微笑着疑惑地看着我们。

    我跟二车说了,我们今晚跟他在一起喝酒很开心,不过明天早上要上工,喝完了这罐啤酒就回房间休息了。

    二车“oh”了一声,看了看手表,又“oh”了一声,估计也是感觉时间不早了,“ok!”

    二车举起啤酒罐,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堆,大概意思也是很开心跟我们在一起喝酒,又笑着特别推崇了一下二厨的鸡爪子,最后又再次祝我生日快乐。

    于是,我们一起又举着啤酒罐,碰了一下。掀起了一个小**。

    二车也喝得开心了,不再频频举杯了,而是跑回他的办公桌,从桌子上拿过来几个相框,递给我和二厨看。

    一个相框是一位很漂亮的中年女士,听二车介绍说,是他的太太。

    “嗯嗯,漂亮!”二厨听完我的转述后,又点着头,跟二车竖起了大拇指。

    另一个相框是二车夫妇俩跟三个孩子,应该是二车的孩子吧,看起来是两个男孩,一个女孩,个头都差了大半个头。

    长得很漂亮,最大的看起来十五六岁,最小的女孩,看起来有七八岁的样子。

    英国的小孩看起来长得都像是费翔,白皙的皮肤,高鼻梁,深邃的眼睛。

    看起来,像是在自己家的花园里照的,二车和太太坐在长条木质椅子上,孩子们随意地坐在草地上,倚着二车和他太太的腿。很幸福的画面。

    草地上盛开着不知名字的鲜花,长条椅子旁边,隐约露出了半个秋千。我能想象着孩子们在草地上追逐,互相推着打秋千的样子。

    二车有些忧郁深情地告诉我们,他很想念太太,很想念孩子们。二车已经上船三个多月了。

    听他说他们高级船员,半年就可以回家休假一次。

    让我和二厨很是羡慕。羡慕归羡慕,但二厨又说,“我们不一样啊,好容易托头托脸的办出来了,半年回去,赚不了多少钱,也买不了几个大件,最重要的是,下次还不知能不能再出来了。”

    我和二厨撇了撇嘴,深感跟国外的船员还是差距巨大,任重而道远。

    二车放下照片镜框,又很开心地跟我说,我们这个航程去到中国后,有可能会跑英国,到时,他的太太可以上船待几天,直到开船再下去。

    说起下一个英国的航程,二车满脸都是兴奋,像是个开心的孩子。

    我和二厨一起向他表示祝贺,也一起把啤酒都干了,就准备跟二车道别了。

    还剩了些鸡爪子,二厨把那个盘子留下了,让二车可以继续吃,让我帮着他帮桌子收拾了一下,一起端着盘子向二车道晚安了。

    二车有些恋恋不舍地把我们送出房间,说下个周末我们可以再来他的房间,再聚会一次。

    我和二厨挥别了二车,我帮着二厨把盘子送回初级船员餐厅。

    走廊里静悄悄地,我和二厨蹑手蹑脚下了楼梯,回到我们那一层,到了餐厅,二厨感慨道,“二车这人不错,又热情,还不小气,还能喝酒。”

    “睡吧,徐哥,感谢你今天为我庆祝生日,做了这么多好菜。”

    我也赶紧再次感谢了二厨。

    “咱们是兄弟,不说这些客气话,赶紧回去睡吧,今天喝了不少。”

    二厨喝得也挺开心,满脸通红,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回去睡觉。

    (508)

    过了一个很开心的生日,我的十八岁生日就这样过去了。那天,我个人没有感觉到那个生日对我人生来说,是一个神圣的标志。

    从那天起,我就是个成人了,是大人了,从法律层面上来说,我可以为自己做主了,可以行使一切合法的成人才有的权利了。

    但那会儿,我一点也没在乎这一天的分水岭,因为我心里早把自己当做大人好几年了,尽管做的都是些孩子气的事。

    在新奥尔良开航前,也给家里写了信,告诉家里我这个航次要跑国内,会去天津新港,可能还会去秦皇岛和广州。

    今晚很想家,很想念爸爸妈妈,还有小溪。以往的生日,除了前年一个人在河东高中的宿舍里,就着咸菜丝吃馒头过的。其他生日都是在家里过的。

    每逢我和小溪的生日,父亲不管多忙都会回来亲自下厨,做几个我们喜欢吃的菜,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吃顿团圆饭。

    今天,爸爸妈妈一定也会想我吧,不要担心我,我在船上过得挺好的,今晚跟二厨还有英国二车过得挺开心的。

    回到宿舍,自己躺在床上,思绪万千,内心还在兴奋之中。

    忽然想起了倩倩,想起了临行前倩倩在火车站站台上塞给我的信。

    上船的第二天看过一次,就跟父亲的信一起放回箱子里了,怕自己总是看到后会分心,在船上不安心。想家,想回去。

    于是,又翻身下床,把箱子打开,找到了父亲和倩倩的信。

    看到了父亲的信,父亲有力大气的笔迹就想起了表情严肃的父亲,赶紧把父亲的信又藏回箱子夹层里。生怕父亲看见我在拿倩倩写的信。

    用手掌盖住倩倩的信,把信封攥在手心里,快速地抽离箱子。马上把箱子合上,拉好拉锁。

    这会儿,心里感觉很放心了,又回到床上,打开床头灯,倚靠在床头,把倩倩的信抽出来,打开。

    信纸里边夹着一张倩倩的照片。是在海边照的一张彩色照片。照片的背景是烟墩山,还有大海。

    倩倩穿着一件白色短袖上衣,下面穿着一条果绿色的裙子,脚上是白色的高跟凉鞋,当然还有高筒的肉色丝袜。

    长长的秀发随海风扬起,倩倩的一只手向后正拢着秀发。

    倩倩微笑着,扬头挺胸,显得很有气质,也很有气场。

    不由得又想起了跟倩倩在走廊上相遇相识的那天。

    日子过得好快,倩倩应该已经迈入大学校门了吧。不知道考入了哪所大学,是不是如她的意,去了上海。

    眼皮有些打架了,看着倩倩的照片开始模模糊糊了,像是变成了另一个长发女孩,穿着紧身牛仔裤,黑色半高跟皮鞋。

    早晨醒来时,照片躺在我的枕头边,两个女孩陪伴了我一晚。回想一下,梦里边都是她俩。分不清谁是谁了。

    早餐后,收拾高级船员房间,走进二车的房间时,看到那一箱啤酒也空了,我们走时还剩下大半箱。

    桌子上满是啤酒罐,临走时,二厨留下的半盘子鸡爪子也空空如也了。

    很奇怪的是从来没有见过二车醉醺醺的样子,从来没耽误过工作。二车的战斗力真的是非常强大。

    我暗自庆幸,昨晚幸亏二厨提醒,没有跟二车恋战,否则今天就起不来床了。

    把二车把房间收拾停妥后,我下楼去了初级船员餐厅。一进门看到二厨正惬意地吹着口哨在削土豆皮。

    “又吃土豆啊?”我跟二厨打着招呼。

    二厨抬头看见是我,“对啊,一开航就没有新鲜蔬菜了,基本就是土豆、洋葱、大白菜喽,转悠着吃呗。”

    “哈哈,这才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我笑着说。

    “还真是,没有什么食材,凑付着吃吧,等回国内菜价便宜,多买点好吃的,日本和美国新鲜蔬菜都太贵了。”

    二厨发了一阵子牢骚,然后笑着说,“我这俩天正琢磨着给兄弟们发点豆芽吃,有营养,也算是新鲜蔬菜,”

    “还是徐哥有办法,”我朝二厨赞到。

    “呵呵,昨天喝得怎么样?今天早晨起来没难受吧?”二厨想起了昨晚的聚会。

    “没有,挺好的,幸亏你提醒,咱们收住了,没跟二车继续喝,我刚才去收拾房间,你猜二车自己又喝了多少?”

    我一边把昨晚盛鸡爪子的盘子放在桌子上,一边坐在二厨对面问他。

    “二车自己还喝了?咱们喝的也不算少了,那一瓶威士忌估计是一斤半的,咱们三个没人半斤,又喝了啤酒。”

    “对啊,看样二车跟我们没喝尽兴啊,我刚才上去看,那一箱啤酒也空了,咱俩每人喝了一罐。”

    我难以置信的样子跟二厨笑着说。

    “二车大酒量,确实厉害。其实,如果不上班的话,我也可以再喝点。不过第二天早晨就受罪了。”

    二厨也对二车的酒量大加赞叹。

    “对啊,关键是二车没事啊,不耽误工作,该喝喝,该上班上班,不耽误事,这才是真正得酒者。”

    我对二车佩服得无以复加。

    “今天养养胃吧,我发上面了,中午蒸馒头吃,我给你留两个。”二厨把土豆皮削完了,端起一盆子土豆样厨房走去。

    我拿起桌子上的盘子也跟着二厨进去了,在水盆里把盘子帮二厨刷干净了。

    厨房那头,大厨也在自己的炉灶边忙活着,准备着高级船员的午餐。

    二厨喜欢说话,老远跟大厨打着招呼,“大师傅,今天做什么好吃的啊?”

    大厨是香港人,普通话也说不好,不过还算能听懂吧。

    听大厨说,那边今天中午吃煎牛扒配蔬菜。还有烤土豆,奶油蘑菇汤。

    “你看看,这都吃些什么?能吃吗?蔬菜用白开水煮煮饭什么味道也没有,就这么吃了。”

    二厨小声跟我嘀咕着,然后偷偷地笑了起来。

    “怪不得,昨天二车吃鸡爪子感觉那么香,这平常吃的也太差劲了。”二厨感慨到。

    “也不是吧,生活习惯不一样,他们英国人就喜欢那些这扒那扒的,蔬菜水煮完,他们也会自己放佐料,胡椒粉盐,还有些五颜六色的调料,我也搞不清是什么,餐桌上摆了好多。”

    我跟二厨解释着。

(509)-(510)也算丰富多彩的海上生活

    “面开了,开始蒸馒头吧!”二厨走到炉灶旁打开一个大面盆,看了看说。

    二厨挺有办法,没有盖垫,就用一个稍大的盆子倒扣在面盆上。

    “我去送上午茶,到点了,一会忙完了,过来帮你揉馒头。”

    我抬腕看了看精工表,跟二厨说。

    “不用你,有揉面机,让机器揉个差不多,我再简单一揉,切切就行了。”

    “等着吃就行了,”二厨指着揉面机,笑着说。

    上一次喝咖啡还是那次在老四饭店吃完饭,美东请我们一起去他家附近的“蜜蜜屋”咖啡厅喝的,倩倩,我还有晨哥和赵姐。

    上船后也养成喝咖啡的习惯了,每天给高级船员们泡完咖啡,也会给自己来上一杯,端回房间慢慢喝。

    刚开始喝不习惯,感觉苦,不停地多放糖还有炼乳。后来慢慢体味出咖啡的那种香气,就不喜欢用炼乳去遮盖了。

    炼乳的味道会让咖啡的香气大打折扣,后来逐渐地感觉糖也是多余的,慢慢减少糖的放入量,直至到最后只喝黑咖啡,就是现如今流行的美式咖啡。

    毫无遮掩的香气,沁入心扉。像是那个寒冷的冬夜,第一次拥佳慧入怀,那一刻的感受,嗅着的那种纯纯的,清香扑鼻的味道。

    所以,以后就喜欢上了喝黑咖啡,喜欢嗅着那扑鼻的香气,然后闭上眼感受。

    在新奥尔良还狠了狠心买了一个sony walkman小随身听,有一个挂在头上的耳机,还有两个小音箱。

    工余时间,我喜欢自己待在房间里,听着小随身听从音箱里放出来的歌声,喝着美式咖啡,尽管只有我自己,也是满屋温馨。

    有限的几盘磁带,姜育恒《驿动的心》是我长期单曲循环的歌。姜育恒歌声中那种带着乡愁的孤独、忧郁的情感很符合我那会儿在海上漂泊地生活。

    姜育恒《驿动的心》,一听到这首歌,就回想起了那两年当远洋海员的生活,回想起了那些航行在大洋上的日子。

    歌曲开头时那一声火车的汽笛声,也激起了我的共鸣,一听到那声火车的鸣笛,就想起来自己离家的那个夜晚? 那趟拉着我离家远行的列车? 想起了开车后? 偷偷掉下的离家泪。

    记得临行前去火车站的路上还有说有笑? 丝毫没有感觉即将远离父母? 远离家。

    火车开动了,记得是夜里十点多? 开车不久,车厢里热闹的喧哗声就安静下来? 大家进入了迷糊状态。

    我这时听着车轮咣当,咣当的声音? 才感觉到离家越来越远了,心里感觉酸酸的? 眼泪也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那是我唯一一次离家流泪,也是唯一一次父母送我。自那之后? 多少次离家都是拉起箱子就走。我已经适应了闯社会的残酷,心也变得硬了起来,也忘记如何流泪了。

    在《驿动的心》单曲循环的陪伴下? 我经受了两年海上大风大浪和岁月的洗礼,造就了我此生遇到任何事情都能勇敢面对的强大内心。

    每当听起《驿动的心》? 听到那声火车汽笛,还能看到青葱岁月的自己,拖着行李箱远去的背影……

    曾经以为我的家

    是一张张的票根

    撕开后展开旅程

    投入另外一个陌生

    这样飘荡多少天

    这样孤独多少年

    终点又回到起点

    到现在我才发觉

    路过的人我早已忘记

    经过的事已随风而去

    驿动的心已渐渐平息

    疲惫的我

    否有缘和你相依……

    在风和日丽,海上风平浪静的日子,也会常常去到甲板上,凭栏远眺,欣赏海天一色的天际线。

    或是跑到船头抓着栏杆,躬身探出去,看着成群的海豚,追逐着我们船头,像是在跟我们船这个庞然大物嬉戏,又像是在比赛谁跑得快。

    船尾,还会飞翔着成群的海鸥,时而俯冲,时而贴着海面追翔着,船尾巨大的螺旋桨推进器搅动之下,会带出好多小鱼,那是海鸥们的兴趣所在。

    二车送给我一箱书,说是上任二车留下的,他看不懂,可能对我有用,打开一看全是金庸、梁羽生的武打小说。

    看样子上一任二车可能是中国香港人,所以会有很多武打书留下来,二车看不懂中文,就送给了我。

    这一箱子书,极大得丰富了我的船上生活,干完活就赶紧跑回房间,看书。

    “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从书里认识了好多金庸UU小说的无敌英雄和英俊少年。

    乔峰、郭靖、令狐冲、杨过、胡一刀、陈近南……

    还有那些看到名字就感觉会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周芷若、木婉清、穆念慈、公孙绿萼……

    这一箱子书让我旅途生活不再寂寞。

    那些小说中塑造的武林门派之间、人与人之间、宗教与世俗之间、正教与邪教之间、国家民族之间以及朝代与朝代之间的恩恩怨怨,跌宕起伏的剧情,还有精彩纷呈的人物描写,也大大得充实了我的内心世界。

    此外,管事还送给我两盘磁带,不过都是粤语歌曲。听的次数多了,也对广东话慢慢有了了解,也可以听懂了,管事跟大厨的对话了。

    我跟着磁带里唱的歌词学唱着,甚至自己也可以尝试着说了。日子在一天一天地过去,收获在一点一滴之间。

    徐小凤的歌是我单曲循环最多的。

    她唱的《风雨同路》《风的季节》《顺流逆流》《别亦难》《明月千里寄相思》,我几乎都可以哼唱。

    有些歌中的歌词也极大地鼓舞了我,如顺流逆流里所唱的。

    尽管自己还很年轻,刚刚过了十八岁的生日,经历过的事情还很微不足道,但已经对社会有了些初初的感受。也感受到了一些痛苦离别和被现实所逼的无奈。

    不知道在那天边可会有尽头

    只知道逝去光阴不会再回头

    每一串泪水

    伴每一个梦想

    不知不觉全溜走

    不经意在这圈中转到这年头

    只感到在这圈中经过顺逆流

    每颗冷酷眼光

    共每声友善笑声

    默然一一尝透

    几多艰苦当天我默默接受

    几多辛酸也未放手

    故意挑剔今天我不在乎

    只跟心中意愿去走

    不相信未作牺牲竟先可拥有

    只相信是靠双手找到我欲求

    每一串汗水

    换每一个成就

    从来得失我睇透……

    (510)

    经过在大洋上四十天的漂泊,我们的德胜轮终于靠近了中国海岸,管事听大副说,再有一两天就快靠天津新港了?

    离开自己的国家四个月了,知道再有两天又能踏上自己国家的土地了,感觉日子过得好快,但想起在船上的日日夜夜,又是那么的漫长。

    中午刚开完午餐的时候,二厨跑过来叫我,“海超!快,快点出来看,到咱家门口啦!”

    “什么?咱家门口?”我疑惑地问。

    “对啊,快出来看,水头刚才说前边就能看见成山头了,咱们跑的航道经过成山头。可以从船上看到。”

    二厨兴奋地朝我喊到。

    “成山头?那不是到了荣成了,钟强的家。”我也感觉心跳有些加快。

    “对啊,荣成不就离家不远了?离烟海很近了,快出来看看吧。”

    二厨继续喊着我。

    “好嘞,正好我刚刷完盘子。”我摘下橡胶手套,跟着二厨去到了厨房后门的甲板上。

    只见刚吃过饭的水手都已经聚集在甲板上了,尤其钟强和几个荣成的水手更是兴奋。

    今天和风晴日,视野开阔,能见度很好。

    据老船员说,天气晴朗时,一个人在海上能看到的距离会很远的,如果眼睛离海平面的高度是1.5米的时候,能看到25.32公里。

    当在一个观望台上,当眼睛离海平面的高度是35米时,能看到590.80公里。

    我们在船上的甲板,怎么也得距离海面十几米,这样算来看出去一两百公里也是有可能的。

    这时,钟强先喊起来了,“看到了!真的能看见成山头,这么近,都能看见天尽头。”

    大家纷纷靠近船舷栏杆,极力远眺。其实真的感觉很近,能看到大陆伸进大海的最后一段,就像烟墩山下那些伸进海里的岩石。

    大家都欢呼起来,现在后边的二厨赶紧大声提醒大家注意安全,别掉进大海里。

    水手们安静下来了一些,又在各自盘算着自己家离成山头还有多远。大多数都是几十里路。

    二厨也在小声嘀咕着,“离咱们烟海也就一百多公里吧。唉~想家了啊”

    二厨盘算完,长叹一声。

    让二厨感染到了,我也不禁心情低落下来。好在以前有过一年的离家经历,一个人在河东高中念了一年书。心里还有些承受能力。

    但也是有些心不在焉了,思绪已经飞回家了。

    今天是礼拜天,爸爸妈妈小溪应该都在家吧,这个时间还在吃午饭吧,妈妈房间里的录音机肯定又在放着朱逢博、李谷一或者是蒋大为的歌曲吧。

    我尝试着猜一下,思绪不禁回到了我那个温暖的小窝,还记得几年前刚搬到新楼的情景。

    星期天,上了一星期的课,终于可以放一天假了。挺好的天儿,爸爸单位刚分了房子,我们家从大杂院的三间小房搬进了楼房。

    新房子就是好,窗明几净,五楼的视野也很开阔。湛蓝的天空,微风习习。北面可以看到烟墩山和海,南边可以看到那时还算宽敞的跃进路,红旗电影院和远处起伏绵延的山。

    五楼上看,下边的四合院缩小了。像是一个个打开的大号青岛啤酒箱子,人也变得小了,看到有个老人在院子里面,惬意地倚坐在竹椅上,翘着二郎腿,旁边放着一个砖头大小收音机,隐约听着有京剧唱腔传来。

    家里的录音机放着朱逢博的《金梭和银梭》、李谷一的《乡恋》,盖过了四合院的隐约传来的京剧,这两位的歌是妈妈最喜欢听的。

    我在家里是没机会听《荷东》和齐秦的,父亲会很严肃地制止我,然后遭到呵斥:“什么乱七八糟的,听点正经的!”

    正在阳台看得愣神,听下边有人叫:“王红!王红!”

    开始我还没在意,听着下边又很大声叫:“王红!王红!”

    我猛地醒过神来,是老四来了!我赶紧回房间穿外套。这时妈妈从厨房出来,唠叨着:“这又是谁家的孩子在下边扯着嗓子喊。”看到我在穿外套,就问:“你干嘛去?作业都写完了吗?”

    “早写完了妈,昨天放学回来就写了。”我一边穿鞋一边说:“妈,我去美东家,好久没见了,过去玩玩。”

    “哦,好的,你爸晚上回来吃饭,你早点回来,省得你爸说你。”妈妈一直还是对我挺开通的。

    “美东没上高中吧?他的学习是够呛能上的,”妈妈又问。

    “嗯,美东上技校了,电子科技技校,也很不错的学校,听说是以后做计算机的。”我回妈妈。

    “那也很不错,也比满街打溜溜的那个强!那个不高的叫什么来着?以前也常来找你玩的。”

    “嗯,嗯,叫杨卫凯。”我小声说道。

    “对,就是他,我看见好几次他和一帮孩子满街窜。妈妈说道:“少跟这样的孩子在一起,学不了什么好!”

    然后又自言自语道:“不过还挺有礼貌,见了我,赶紧下车叫大姨。”

    “好的妈,放心吧,我都是跟刘超经常在一起。”

    “对!刘超孩子不错,话不多,懂事,学习也好!”妈妈肯定道:“唉,什么家庭出什么孩子,看人家刘超,再看那个什么凯。”

    “好了妈,我走了。”受不了妈妈唠叨,赶紧打完招呼,带上门,三个台阶一步地跑下楼了。

    刚出楼道口,就看见老四还在抬着头往楼上扯着嗓子喊:“王红!王红!”

    我赶紧小声喊他:“老四,别喊了!”

    杨卫凯闻声低下头来看见我,高兴地说:“这么长时间,可下来了,我以为你忘了!”

    “唉,我妈又教育了我一会,你先骑车走,我一会再走,别让我妈在楼上看见咱俩在一起。”

    “好吧,那我先走了,在美东家楼下见。”

    “好的,你先走吧,我一会就到。”

    我把上高中以后,妈妈刚给我买的新“永久”从楼道里推出来,从车座下边抽出一块抹布,然后前瓦,车把,横梁,车座,后瓦排着擦了擦,“嘿!锃亮!”我一边心里美滋滋地想着,一边跨上车子,向美东家骑去。

    “海超!想什么呢?抽根烟吧”

    二厨的声音把我得思绪打乱了,回到了甲板上。

    “哦,刚才也有点想家了,”我接过二厨递给我的烟。

    上船后,基本大家都统一香烟品牌了,都是抽的总督牌。船上的香烟都是免税的。总督烟是最便宜的的牌子,三十多港币一条。

(511)-(512)抵达天津新港

    美东如果到船上就开心了,万宝路香烟才卖五十八港币一条,比友谊商店赵姐的柜台卖的还便宜。

    不过为了多省点钱回家时买大件,我也是买的最便宜的总督香烟,没有再抽万宝路。

    在船上除了买点烟抽,再几乎没有别的花费项目了。吃住都免费,包括香皂洗衣粉都不花钱。

    而且在海上一跑就是一个月二十天,也没有什么机会花钱。

    就是靠了哪个国家的港口下地时,会有些消费诱惑。但还都是忍住了,赚钱不易,不应该随意就花出去了。

    下地时买的东西也大多数是给家里买的。如在日本大阪买过一个圆圆的黑色的卡通挂钟,很漂亮。

    在南朝鲜仁川买过两个用脚踩着可以开盖的垃圾桶,家里用了三十年。那会儿,我们国内连这种垃圾桶都没有。

    在日本四日市买过一个充气橡皮艇,带着两根划桨的,想回去后一起再去海水浴场玩时用。

    在南朝鲜仁川买过两个用脚踩着可以开盖的垃圾桶,家里用了三十年。那会儿,我们国内连这种垃圾桶都没有。

    当然现在今非昔比了,什么样的垃圾桶都可以买到。不单单这种简单的家庭用品了。

    时代不同了,我们的国家在进步,社会在进步,改革开放四十年来,我们的国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如今我们国家已是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国家的整体发展水平和国民的生活水平都有了巨大的提高和显著的变化。

    记得我小的时候吃糖还是个挺奢侈的事,家里买袋糖都是留着过年吃的。

    但尽管这样,也没耽误我想方设法的享受甜蜜,到过年的时候,父亲从床底下的箱子里找出来的只是个空糖袋子。

    儿时的家国情怀就是脖子上的红领巾,是电影院里五分钱一张票的《地雷战》《地道战》《南征北战》。

    稍大一点,上了初中,家国情怀是学校礼堂里听老山前线下来的战斗英雄做的报告。是听完报告后,满腔热血要去参军入伍的激情。

    再往后的家国情怀,就是不断的见证祖国现代化的建设。经济方面变化是全方位的,很简单的对比,我自己家从大杂院里二十几平米三间老旧的房子,住进了百十平米的楼房。

    从少年时就喜欢关注国家的国防实力,空军从号称美男子,但其实很落后的歼-82到苏-27,苏-30,苏-35,直到如今独立自主生产的第五代战斗机歼-20。

    说起咱们国家的航母,那是几代中国人的梦,我在又一次跑美国的航程中,停靠过美国圣迭戈港,亲眼看到过像小山一样高大的美军航母。

    我们的德胜轮也是二百六多米长,接近八万吨的巨轮,但是在美军的航母面前,还是像小巫见大巫,差别很大。需要极力仰视。

    那时就跟二厨谈论感叹着,什么时候咱们中国也能有这么先进,这么大的航母就好了。

    我们一边羡慕地看着美军的航母,一边憧憬和盼望着自己国家的航母梦早日实现。

    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 我们当年的梦想终于在一步一步艰难地努力之下? 在一代代军工人的努力之下实现了。

    我们国家的航母从无到有? 先是改造的“辽宁舰”,自主建造的“山东舰”,还有明年马上下水的直通式甲板,电磁弹射起飞的003型新航母。后面紧跟着的是004型核动力航母。

    我相信还会有005型? 甚至更为先进的006型……

    此时此刻? 我的侄子回归? 正随海军最新型的导弹护卫舰守卫在祖国的海疆? 也许是在钓鱼岛巡弋? 也许正在穿越台湾海峡,也许是在南沙群岛劈波斩浪。

    两个月前的八一建军节,我给侄子回归微信留言? 祝他节日快乐,几天后才得到回信:大爷? 节日快乐!祖国的海疆有我们守卫,请放心!

    侄子回归就是我在河东老家念书时? 赶着驴车送我的那个亲叔兄弟小义,二叔的二儿子。

    其实,我们每一个国民能够安居乐业的原因都很具体,我们的安全保证来自于国家的实力,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我们强大的国防力量——中国人民解放军。

    今年以来的家国情怀更加具体,岁末年初突如其来的新冠病毒疫情,威胁全球。

    在世界上大多数国家还处于蔓延的状态下,中国已经在政府和国民团结一致的努力下,迅速控制住了疫情,国民的日常生活很快恢复正常。

    经济也正在有序地恢复中,最起码我和家人现在是有安全感的,对我们国家的未来是有信心的,并抱有美好的期待。

    当下的家国情怀就是在我的文章里,在我的UU小说。年初爱国宅家期间,尝试着开始写作。

    回忆着自己的生活经历,见证着国家的发展,感受着生活的美好。

    树立正确的三观,知道自己的来处,并清楚自己的未来。

    我当海员那两年,是八十年代末,那时就出过国,去过很多国家,清楚地看到过当时中国与世界发达国家的差距。

    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中国与先进国家的距离不断的缩小,甚至有些方面已经远远超越。

    现在,我们领先于世界的技术也有许多:如穿梭在祖国大地,风驰电掣般的高铁;我们的5g通信技术;超高桥梁建设技术;交直流特高压技术;我们快速便捷的移动支付。

    当然,一个国家整体的超越,不仅仅是有经济和社会发展的硬件指标,也要有国民素质的提高和国家文化软实力整体提升。

    有家国情怀也是一个现代国家国民具有的基本素质,我们真得明白,一个人的成就和所有离不开自己的努力,但更是在国家发展的大环境下取得的。

    离开了国家,单独谈个人发展是苍白无力的,是水中花镜中月。这次疫情更是可以真真实实地感受到国家实力和可期的未来。

    我个人愿意在自己有限的文字驾驭水平下,展示和抒发自己的家国情怀,如果能引起朋友们的共鸣,那更是令我开心欢喜的,等于是实现了我自己的一点人生价值。

    (512)

    大洋深处是深蓝色的,甚至黑蓝色的,船驶过后,在船尾泛起的浪花是纯蓝色的。

    到了海岸沿海时,如我们的黄海,大海就变成了蔚蓝色的了,轮船航行过后,尾部泛起来浪花是浅蓝色的。

    等过了山东半岛和辽东半岛之间的水道进入我们的内海-渤海时,海面的颜色就变成了深绿色,尾部泛起的浪花已经变成了白色。

    说明不同的海洋位置,水深不同,水质不同。

    经过四十二天的海上不间断航行,我们的德胜轮,从美国密西西比河口的新奥尔良港启航,经过加勒比海,通过了巴拿马运河。

    又横渡太平洋,经过日本海,黄海,渤海终于抵达了本次航行的目的港中国天津新港。

    我们国内的船员都很兴奋,离开祖国四个多月了,走了好几个国家,又回来了,感觉特别亲切。

    尽管走过的日本,南朝鲜,美国都比我们的国家当时富裕,汽车多,高楼大厦也多,城市设施也发达完备。

    晚上,城市道路两边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充满着现代感和灯红酒绿的诱惑。但我们的心还是跟自己的国家融合在一起。

    天津新港也是我们国内的大港,港口内龙门吊你起我降,忙忙碌碌。

    各种不同国籍,不同大小的货轮在码头上也是靠泊得满满的。

    这些货轮来自全球各大港口,运来了国内需要的货物,又将满载出口的货物奔赴世界各地。

    夜晚,航道上闪烁的航标灯指引和链接着这座中国的大港与全球各国的航运往来。

    看着越来越近的天津新港,看着岸上的辉煌灯火越来越近,这一刻感觉到自己的工作还是很有意义的。

    在两艘港内拖轮的帮助下,我们的德胜轮缓缓地驶进港内,两艘小拖轮分工协作,像两个不知疲倦的年轻人。

    一艘推着船头,一艘推着船尾,都开足马力,烟囱冒着滚滚浓烟,像是正干得起劲的年轻人在大口呼吸。

    离码头越来越近了,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但是在码头的各种灯光照耀下,隐约看见码头上停着几部车,站着不少人,有些人正在对着我们正在靠港的轮船欢呼着。

    远远地传来了呼喊声,隐隐约约地听不清。正是开餐的时间,但因为靠港,所有船员都在岗位上,没有来吃饭。

    我和二厨也得闲可以站在船舷边的甲板向岸上看着。

    二副和几个水手在船尾忙碌着,准备往岸上的码头工人抛过去系着粗缆绳的小牵引绳。

    二副是中国香港人,留着小胡子。对我们内地的初级船员都挺友好,而且全是学霸型的,给我们讲解了好多航海知识。

    二副看着距离差不多了,让水手跟岸上沟通,让岸上的码头工人做好准备接缆绳。

    水手拿起已经系在缆绳上的很长一段细细的牵引绳,绳头上系着一个吊坠,可以扔出去后保持正确的方向,不偏离。

    水手已经跟岸上的码头工人沟通过了,然后水手就站在后甲板上,一手捏住牵引绳,另一只手抓住差不多一米多的一段绳头。

    开始转着圈地甩,在助力,然后大吼一声绳头飞快地向岸上飞去。

    岸上的码头工人赶紧往后躲了一下,等着系着吊坠的绳头落在岸边后,码头上的工人赶紧快步走过去,捡起牵引绳开始往岸上拽。

    牵引绳带着粗粗的缆绳慢慢从后甲板上一点点地滑落到海里,在牵引绳的拽动下,粗粗的缆绳海里向岸边前进着,像是一条大蛇在游动。

    缆绳游到了岸边,码头上的工人两个人一起发力把又粗又沉的缆绳拉上码头。

    然后用力拖到岸边用于拴缆绳的敦敦实实的铸铁桩子上,来回认真地缠了好多道,最后把已经有了绳扣的缆绳头套在桩子上。

    码头工人站起来朝船上喊着,做了个已经完成了的手势。

    这时,船尾甲板上缠着缆绳的绞缆机开动了,开始紧着缆绳,通过越来越绷紧的缆绳带动下,船尾越来越靠近岸边。

    此时,大副带着水手长和几个水手也在船头进行着同样的工作。

    这样,在船头和船尾已经系套在岸边的缆绳带动下,整艘巨轮缓缓地靠上了码头。

    等完全靠泊好了后,水手又开动绞缆机稍微放松了一点缆绳,我想大概也是给轮船留出一点活动空间吧。

    这时船边码头聚集的人们喊叫的声音更清晰了。

    “有人叫我!”本来在后甲板绞缆机旁边看热闹的二厨突然说了句,然后小跑着去了船舷边,把住栏杆急切地向岸上看去。

    “我老婆来了,带着我闺女,哎呀,太好了!没想到她们能来看我!”

    二厨看到了岸边码头上朝着船上仰着头,挥着手大喊得老婆。

    这时,我也有些着急了,也抓住栏杆朝岸上看去,我好像也发现了我的爸爸妈妈,正站在一辆面包车旁边。

    他们只是在向船上招着手,并没有叫喊我的名字,所以我一直没发现他们。

    通过岸边龙门吊上的灯光可以看到他们,我激动地向他们挥着手,大喊着。

    喊着喊着,感觉脸上就热了,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我顺着船舷往船头方向跑着,一样尽量贴近他们站立的位置。

    “爸爸妈妈,你们再等会,我回去安排一下就下去!”我兴奋地向码头上大声喊着。

    妈妈应该听到了,伸手朝我挥了挥,意思让我去忙,他们等着。

    我赶紧回过身来,朝高级船员餐厅餐厅跑去。一边跑,一边用手抹着脸,擦拭着眼泪。

    “海超!”听到二厨在身后喊我,我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去。

    “老爹老妈也来了是吧?换换衣服,咱俩一起下去吧?”二厨满脸是笑,眼睛又眯成一条缝了。

    “对啊,我爸爸妈妈都过来了,真没想到,我爸那么忙,还能跑这么远来看我,”我高兴地说。

    “儿行千里母担忧啊,何况这已经是好几万里了,收拾好了,来我房间,咱俩一起走。”

    二厨拍拍我说。

    “好的,我跟管事说一声。”我跟二厨说完,又小跑着走了。

    餐厅里还没来船员吃饭,不过靠泊好了,估计一会就陆续都来了。管事不在餐厅,估计是在电报室吧。

    天津的小张也是刚回餐厅,我跟小张商量了一下,定下今天我下去,明天晚饭前回来替他,他回家去看看,他家在天津市里,离新港还有点距离。

    我感谢了小张,又小跑回自己的房间换下地穿的衣服了。

(513)-(514)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我把从日本买的充气救生筏装进包里,准备让爸爸妈妈带回去,又一想,有点沉,还是明年回家时自己带着吧。

    不知道爸爸妈妈来看我,也没准备什么东西可以往家拿。

    我想起了船上发的几块香皂,力士牌和花王牌的,那会儿国内还买不到的。

    天已经冷了,但船上一直是恒温,所以平时穿的不多,就是去甲板的时候,外面穿一件棉外套。

    穿上了毛衣,找出来一件厚外套,套在外边后,急不可耐地小跑去二厨房间。

    二厨房间开着门,已经打扮停妥,正在照镜子。

    “行了吗徐哥?走吧?”我站在门外叫着。

    “行了,行了。走吧!”二厨一边应着我,一边又舍不得地看了一眼镜子。

    “怎么见嫂子,还用得着这么紧张,这么打扮吗?”我笑着问二厨。

    “唉,老夫老妻了,有什么紧张的,就是四个多月没见了,心里感觉还挺不一样的,走吧。”

    二厨让我说得不好意思了,抓起桌子上的总督烟,带上门,朝我摆了摆手。

    跟二厨一起,顺着已经放下的舷梯,小心走下船,开到码头上。

    舷梯边已经有了站岗的武警战士,认真检查了我们的护照和海员证,然后放行了。

    我们德胜轮是在巴拿马注册的,挂的巴拿马国旗,属于外国籍货轮,所以每当靠泊国内港口,会有武警战士站岗,没有证件,不可以随便出入上下船。

    爸爸妈妈已经在舷梯边等着我了。妈妈急切地伸着头向舷梯上张望着,寻找着我。

    因为分别几个月了,父亲也一反以前的严肃,微笑着站在妈妈身边和善地看着我。

    “怎么样?在船上适应吧?吃得好不好?工作还顺利吧?”

    看到我下来了,妈妈拉住我,就开始不停地问开了。

    “挺好的,妈。挺适应的,一切都很好,放心吧,这不,还有二厨的关照? 他也是烟海的。”

    我一边汇报着,一边拍了一把站在我旁边? 正跟老婆孩子热聊的二厨。

    “大叔? 大姨好,”二厨抱着自己的女儿,乐得合不拢嘴? 转过身来跟我

    爸爸妈妈打了个招呼。

    “你好啊? 你也是烟海的?你岁数大? 孩子几岁了?多关照海超,别让他惹事。”

    妈妈看到二厨,就热情地聊上了。

    “五岁了,叫奶奶,”二厨充满爱意地又搂紧了女儿? 然后继续说道? “大姨? 放心吧? 海超在船上挺好的,还经常帮帮我? 没事。”

    “哦,有了孩子? 再出去跑船就有心事了? 牵肠挂肚的,这是你爱人吧?”

    妈妈看到在一边站着光笑不说话的二厨的爱人问。

    “对啊,大姨,我对象,”二厨轻轻地拉了一把他爱人。

    “大姨好,你们也从烟海坐火车过来的?”二厨家嫂子问。

    “对啊,今天中午到的。”妈妈回答到。

    “你们怎么会知道我们船靠在这个码头?怎么来的?”我很好奇父母会出现在码头上,看着我们的船靠泊。

    “收到你的信,知道你要跑国内,到天津新港,你爸爸就让小六找你们外派公司的人打听好了靠港日期。”

    妈妈在跟我解释着。

    “你爸爸又让海员俱乐部的人联系了这边海员俱乐部的人,落实了一下靠港日期,订了房间,买了车票就来了,你爸爸那么忙请假过来的。”

    妈妈特意跟我说了父亲的心情。

    “哦哦,谢谢爸妈,那么远还来看我,挺意外的,也挺高兴的。”

    我点点头,兴奋地说。

    “走吧?咱们上车说吧,海员俱乐部还派了部车,一起送我们过来的。知道我们都是海员家属。”

    父亲提醒着妈妈,又叫着我。

    “走,二厨,你们两口子加孩子,咱们一起上车回海员俱乐部吧。”

    妈妈拉着二厨两口子,我们几个人一起上了码头上停的那辆大面包车。

    父亲坐在前排,司机旁边的座位。我们其余的人都上了后边的几排座位,我最后一个上的车,然后用力把车门拉紧。

    “师傅,可以了,走吧,咱们回海员俱乐部吧。”父亲跟司机师傅说。

    几个月后又回到了熟悉的环境,天津尽管城市比烟海大,但马路两边的景观跟烟海也没有根本的差距。

    离着东京的繁华还差得太远,对比性强烈。没有了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没有了车流不息,没有了高架桥,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

    二厨在车上小声地跟我感慨着,“跟外边的夜景这差别还是挺大的是吧?”

    “嗯嗯,还有很大进步空间。”我笑着说。

    “你们两个出去开了眼界了是吧?这几个跑了不少国家吧?”

    妈妈听见我和二厨在小声嘀咕,就问了句。

    “对啊大姨,确实差别挺大的,不出去看看不知道啊,这个改革开放还真是有必要的,咱们国家得好好地赶他们才行。”

    二厨点点头接着又说,“确实开了眼界了,跑了好几个国家了是吧?海超?”

    二厨捅了捅我笑着说,“我都叫不上名来,靠过的港口,你说说海超。”

    “我们从横滨港上的船,然后去了南朝鲜仁川港,又从仁川港启航,跨过太平洋,去了美国西海岸地long beach,长滩港,也就是洛杉矶,属于洛杉矶市。”

    “哦哦,还真跑了不少地方,洛杉矶我知道,那一年开奥运会,许海峰一枪打下来第一块奥运金牌就在洛杉矶吧?”

    妈妈回忆说。

    “对对!就是那个洛杉矶。1984年洛杉矶奥运会,许海峰得到的中国第一块金牌。”

    我点点头说。

    “然后又去了巴拿马运河,通过巴拿马运河后,又去了萨凡纳、休斯顿和新奥尔良。”

    “这几个地方都不太熟悉,没听说过。好像休斯顿在电视上听到过,印象不深。”妈妈自言自语着。

    “休斯顿是美国的一个航天指挥控制中心。”我跟妈妈介绍说。

    “虽然美国的航天火箭,航天飞机都是在佛罗里达发射的,但是所有的控制都是在休斯顿完成的。”

    我接着说。

    “海超懂得是多,在美国下地我都是跟海超一起,我自己不敢下去,不会英语,跟海超一起安心。”

    二厨跟妈妈还有他爱人说。

    “休斯顿也是1969年美国宇航员登月的控制中心。所以人类在月球上说的第一个词就是“休斯顿”以至於现在人们常开玩笑说“houston,roblem”

    “那句英语是什么意思?”二厨好奇地问。

    “休斯顿,我们遇到麻烦了。”一直坐在前边不说话的父亲说。

    “哎呀,大叔英语也这么厉害啊?”二厨惊叹起来。

    “我爸英语水平比我厉害多了,是六十年代的大学生,正儿八经大学外贸系本科毕业的。”

    我自豪地跟二厨说。

    (514)

    天津新港的海员俱乐部跟烟海的差不多大,但好像更热闹一些。宾馆和餐厅的人挺多。

    晚上,妈妈请客,我们家跟二厨一家三口一起吃了顿饭,边吃边聊我们在船上的事。

    爸爸妈妈知道我在船上很好,跟二厨的关系又很融洽,吃得不错,房间住宿条件也很好,就放心了。

    除了过年在家,平常不喝酒的父亲还破天荒地要了几瓶啤酒,并且举起杯来敬了二厨一杯酒,感谢他在船上关照了我。

    二厨也不错,狠狠地在父母面前夸了我一顿,搞得我也很有面子,心里感觉很受用,岁数大,有阅历的男人就是情商高。

    后来谈起了上船的不容易,也聊到了二厨在区里干副区长的连襟,没想到父亲也认识,原来也一起共事过。

    这样一来,二厨感到跟我感觉更亲近了,一个劲地表态,让我爸妈放心,在生活上,尤其是伙食上,他肯定会照顾好我的。

    我父母听到二厨这样说,也非常欣慰,跟二厨的妻子约好了,坐明天下午的火车一起回烟海,通过这边海员俱乐部的朋友一起买票。

    那个年代没有高铁,就一趟绿皮车通烟海,还是北京开过来的,所以火车票很难买,尤其是卧铺票。

    二厨一听妻子和女儿的回程车票有着落了,也放下心来。

    第二天,午饭前二厨就准备回船了,还要回去给船员们准备午饭,父亲让我跟二厨一起回船。

    并叮嘱了二厨几句,大体意思是多看好我,别在船上惹事,而出满口答应了,拍着胸脯说,有他,肯定不会让我什么事。

    父亲也让二厨放心,他和妈妈会一路跟二厨妻女一起回烟海,路上会互相关照。

    二厨不舍地又抱了抱女儿。女儿还小,吵着没跟爸爸玩够,不让二厨走。搞得大家心里都很难受。

    大人可以克制内心的感受,但孩子是真情流露,不会隐瞒。所以让二厨妻子,也泪眼汪汪的。

    看得我的爸爸妈妈也很动情。妈妈也不舍地握着我的手,一再嘱咐着,父亲转身走到一边去了。

    二厨让女儿搞得估计心里也酸酸的,说话声音也颤抖了,一边柔声哄着女儿,一边看着表,把女儿推给妻子,然后站起来,挥手招呼我快走。

    二厨跟我父母礼貌地道别,又哄了女儿一句,说出去给她买好吃的。就拉着我,义无反顾地走了,没再回头。

    我和二厨打了辆出租车往码头开去,我坐在前排副驾驶的座位。

    听见坐在后排的二厨仰天长叹了一声,“这钱赚得真不容易啊,明年不再出来跑船了,受不了女儿临别时的眼神和哭声。”

    我回头看了眼,二厨瘫坐在后排座位,仰面朝向车顶,轻声抽泣着,一边用手不停地擦拭着两个眼角。

    让二厨把我也感染了,我回过头,透过车子前挡风玻璃向外面看去。

    今天阴天,外面灰蒙蒙的,像我和二厨的心情。如果父母不来看我,我还是如常,可能跟二厨下地玩玩,买点菜还挺开心的。

    父母来了这一趟,把我的心又带回去了。又开始想家,思念那些常在一起的朋友。还是小,毕竟才刚刚过了十八岁的生日。

    二厨自己在后边调节了一下心情,平稳多了,听见后边传来打火机点烟的声音。

    然后听见二厨摇动车窗把手,降玻璃的声音。

    “这是什么车啊师傅?感觉开起来挺轻巧的。”我为了活跃气氛,问了出租车司机一句。

    “这是天津夏利啊,我们天津自己生产的车,跟日本合资的。不错吧?”

    司机的说话声音也是跟马三立说相声《逗你玩》的声音一样,感觉很幽默。

    “不错,我朋友也有一辆出租车,是拉达车,感觉比较笨,好像耗油也多。”

    我闲着没事就跟出租司机聊了起来。

    “这夏利车啊,是跟小日本大发公司合资的,轻便,耗油量很少,日本车制造得比较精致,不太容易坏,拉达是苏联车,太粗糙,耗油量又大。”

    司机也挺喜欢聊天,说起来没完。

    “日本车是厉害啊,我看美国街头跑的很多车也是日本车,丰田、本田都有。”

    从后排座传来二厨的声音,又恢复平常轻松愉快的口气了。

    “好点了吧徐哥?”我回过头去问二厨。

    “好了,不好能怎么样?又不能现在不干了回家,唉~就是不舍的孩子啊,你还小不懂,以后结了婚,有了孩子就明白了。”

    二厨叹了口气,继续抽着烟。

    “师傅,我也抽烟,在车上抽烟没事,不过烟头您得给我扔窗外去,别扔车子里边,把脚垫给我点着了。”

    出租司机笑呵呵地从车内后视镜里看着二厨说。

    “哦好的好的,你放心哥们儿,我这就抽完了,马上扔出去。”

    二厨说完又狠狠地嘬了一口烟,然后把烟头扔出窗外。

    “你们都是船员吧?一条船上得?”出租司机又问我俩。

    “是啊,一条船上的,昨晚刚靠港的。”二厨率先回答。

    “哪家公司的?天远还是大远的?”出租司机问。

    “我们是外派船员,不是国内远洋公司的。”我跟出租司机解释着。

    “哦,外派的好啊,好像赚钱多呀,跑什么航线啊?”

    出租司机看样经常在海员俱乐部门口趴活,对海员还挺了解的。

    “我们是全球航线,满世界到处跑,”二厨在后边自豪地说。

    “全球航线好啊,免费旅游世界,每年还能买几个大件,对吧?”

    别说,出租司机还真挺明白的。

    “哪有你说得这么舒服?得干活啊,离家背井的,唉,都不容易啊。”

    二厨说着又叹起气来。

    “这就是有得有失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对吧?”出租司机笑着说,

    “说得也是啊,有所得必有所失。自己心里衡量吧~”

    二厨在后座意味深长地说。

(515)-(516)重读父亲的信

    出租司机跟港口门岗还都挺熟悉,本来不让出租车进,他下车说了几句,门岗挺给面子,把我们放行了。

    “不开进来,你们俩得走挺远,对吧?”出租司机得意地问我们。

    “对啊,离我们船停靠的码头还挺远的,”我跟司机说。

    执勤的武警战士依例查验了我和二厨的护照,还有海员证,然后放行了。

    二厨急三火四地顺着舷梯往船上跑去,搞得舷梯直摇晃,响个不停。

    “慢点!别把舷梯晃悠断了。”我再后边笑着提醒二厨。

    “哎呀,有点晚了,我得赶快点,”二厨说话间已经上到了甲板了。

    我回了自己房间,脱了棉外套,挂进衣柜里,换了工作的衣服,去了高级船员餐厅。

    天津的小张已经摆好了台,几个高级船员正在吃午餐。

    “回来啦?不是下午才回来吗?”小张一看我回来了,欣喜地小声问到。

    “嗯,早点回来替你,让你早点回家看看。”我微笑着说。

    “哎呀,谢谢啦,一会都吃完了,我收拾好再走。”要回家了,小张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了。

    “不用,还有几个没吃的?你走吧,我收拾桌子,再刷刷盘子碗就行了。”

    我大气地拍了拍小张的肩头说。

    “那多不好意思啊,让你一个人忙活。”小张人不错,挺老实的孩子。

    “都是同事,哥们弟兄,我昨天出去,你不一样都是自己忙活?别客气了,早些走吧,”我轻轻推了一把小张。

    “那谢谢啦,我明天晚饭前回来。”小张高兴地跟我说了句,拉开门,飞快地跑向自己的房间。

    看着小张快乐的背影,我心里也开心起来,尽管我没能像他一样可以回家? 但也也看到了爸爸妈妈,他们那么远,坐了一晚上的火车,上千里路过来看我。

    我心里已经很满足? 爸爸妈妈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我已经回过家了。接下来就需要好好工作了,让他们放心,让他们开心。

    因为靠港期间高级船员都有各自负责的区域和事项? 事物比较繁杂,所以没有同一时间来进餐,都是陆续来的。

    我已经见过爸爸妈妈了? 所以也不心急? 他们来一个? 我端上一份晚餐。吃完一个,我收拾一副餐具? 刷洗干净。

    这样感觉还不累? 终于最后两位,船长和轮机长也吃完走了。我把他们的餐具洗刷完毕就可以吃饭了。

    管事刚才过来看到船长和轮机长也已经过来吃上了? 就说我们也准备吃饭了,回到厨房去安排大厨做我们的饭了。

    大厨做的咸鱼茄子煲? 经典的家常粤菜? 还有一份蒜蓉包心菜? 也就是大头菜。有米饭? 还有大台多出来的两块牛扒。

    大厨用刀切开,我们几个分着吃了。一边吃,管事还挺关心地询问了我昨天下地是否见到父母了。

    “你们这些年轻人跑船就是容易想家,像我跑了半辈子了,已经习惯了。”

    管事摇摇头说,当然说得没这么流利,我也是边听边分析管事的发音。

    “唉~我们现在主要是想孩子了。”大厨叹了口气。

    大厨尽管岁数不小了,五十多岁了,但一直没结婚。刚从广东找了一个很年轻女孩当老婆,而且刚给他生了一个儿子,才一岁多。

    大厨算是晚年得子,很是心疼这个小儿子。每天都会自言自语地说,“我现在是在给我的儿子搵奶粉钱。”

    每个离家上船,成年在大洋上跑船的船员,背后都有一个温馨的故事。

    吃过饭后,照例去了初级船员餐厅,今天我那边工作结束得晚,二厨都已经忙活完了。初级船员餐厅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在海上航行的时候,每天晚上都会有几个在餐厅旁边的娱乐休息室打扑克,下棋。

    可能是靠国内港口,都下地了出去玩了吧,我出了初级船员餐厅,敲响了二厨的房间门。

    门开了,二厨好像有些不自然,没像平时那样笑呵呵地打开门。

    依稀能看出二厨的眼圈有些红,我瞅了一眼写字台,上面有些揉作一团的卫生纸。

    估计是自己刚才躲在房间哭了,想起老婆孩子又难受了,尤其是想起离别时,二厨女儿的哭泣声,我心里都酸酸地想掉泪。

    “想女儿了吧?”我问了句,进去在沙发上坐下了。

    “唉~想起临走闺女哭的声音,心里就难受啊,”二厨长叹一声,抓起写字台上的废纸扔到纸篓里。然后又把桌子上的总督烟递给了我。

    “我有,一样的。”我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同样的总督烟和打火机。

    抽出一支,点燃。

    我和二厨一人一支烟,低着头抽了起来,一会儿屋子里的烟雾就满了。

    二厨起身把房间门打开,透透气。

    “你那边忙活完了?”二厨问。

    “嗯,刚忙活完,吃了饭,靠港靠的,都不按点吃饭。”我点点头说。

    “现在他们肯定都上了火车了,不知跑到哪儿了。”

    二厨说着抬腕看了看表。

    我也不由自主地抬起手腕,看了看精工表,“八点了,好像是五点半多的火车。三个小时,应该还在河北地,估计快进山东了,快到德州了。”

    “嗯,大叔大姨快五十岁的人了,跑这么远来看你,真不容易啊。”

    二厨抽了口烟,吐出一团烟雾,说。

    “对啊,这就是儿行千里母担忧,我在船上,他们也都牵肠挂肚的。”

    我点着头,一边抽着烟,一边低声说到。

    “好好干吧,兄弟!明年回去给家里多买几个大件,其实父母也不图你带的那几个大件,就是看着孩子有本事了,有作为了,心里高兴,心里就踏实了。”

    二厨右手拍了拍我肩头,左手把烟在烟灰缸里摁灭。

    又顺手从写字台旁边的啤酒箱子里拿出两罐啤酒,丢给我一罐。

    “一起喝一罐吧,老婆给我带了点烤鱼片和牛肉干,当酒肴。”

    二厨说着,拉开抽屉,抓出一把小袋子,有烤鱼片,有牛肉干。递给我了几袋。

    我们各自打开啤酒,互相碰了碰,喝了一大口。有些凉的啤酒入了口,像是能安抚一下我们有些怅然若失,不安的心情。

    (516)

    拆开熟悉的袋子,取出里边不多的几小片烤鱼,撕下一绺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细细感受着家乡的味道。

    好久没吃烤鱼片了,记得上次吃,还是在河东高中的时候,妈妈给我寄来一个包裹。

    里面有烤鱼片,有月饼,还有海带丝汤包。

    记得给过班长,给我老黑,老黑还送给食堂的大师傅两包。

    当然,还给过那个睡在我心里的女孩。

    两年过去了,睡在我心里的女孩,你还好吗?

    因为心里都有心事,我们就不时地碰了下啤酒罐,然后各种静静地喝着,细丝细绺地品味着烤鱼片,各自想着自己在乎的人。

    我和二厨也没有多喝,心情都比较低落,尤其二厨放心不下年幼的女儿。一晚上也没说笑一句。

    所以,喝完了一罐啤酒,我就起身告辞了,说要回去早点休息。

    二厨确实心情不佳,也没留我,只是又塞给我几包烤鱼片和牛肉干,让我回去闲着没事吃。

    我也没客气,笑了笑,接过来,跟二厨道了晚安,回了自己房间。

    跟二厨一样,见到爸爸妈妈后,心情也变得不平静起来。

    开始反思自己这两年走过的路,感觉真的挺对不起父母替我操的这么多心。

    越想越自责,不由得想起临行前。父亲给我的那封信。因为刚上船的时候,一切都在新鲜中,兴奋中。也没有很认真地看父亲的信。

    其实心底还是对父亲有所抵触情绪,感觉看到了父亲的信,像是又回到了父亲身边,又在父亲的强大监督之下了。

    所以草草看过一遍,赶紧藏进行李箱的夹层里了,再也没有动过。

    我看着衣柜旁边的行李箱,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走了过去,打开了箱子,拉开夹层拉锁,伸手进去把父亲的信取了出来。

    坐回写字台前,小心地打开信封口,把信瓤取了出来。

    打开折叠着的信纸,父亲苍劲有力的字展现在我面前,像是又看见了严肃的父亲站在面前,虽然是在看着我,但是关爱地笑着。

    见字如面,看着父亲的字,耳边却回响起父亲的声音,

    海超:

    在你离开父母即将去独立生活的时候,我用一首唐诗作为话别送行的开头:

    慈母手中线,

    游子身上衣。

    走时密密缝,

    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

    报得三春晖。

    请你在工作之余慢慢体会吧!

    在家,我们是不投机的,就语言、行动、处世的道理等方面可以说是有很大的距离。

    我相信随着你年龄的增长和更深地踏上人生之途,我们的距离就会逐渐缩小,以至将来完全融为一体。

    别的不想啰嗦,只想跟你谈以下几点:

    一,在船上少抽烟,少喝酒,你还很年轻,要尽量戒除不良习惯。

    二,请你记住自己的身份,一名服务生,自己不但没有权力发脾气,而且要逆来顺受,锻炼自己的性格。准备为你的所有上司提供周到服务,以便使他们满意。

    三,要放下城市“架子”,打消优越感,和所有海员搞好团结,打成一片,如果做不到这一点,你不但会自寻烦恼,而且很难完成为期一年的合同。

    四,服从领导,遵守纪律,无论干什么工作,做什么事情,都要按规矩办,不要授人以柄。

    虽然说了以上许多话,提了不少要求,但是我们对你还是有信心的,请你自重自爱,为父母,为上级,同事,你六哥,朋友,总之为所有帮助过你的人争气!

    我们等待着你,期望着你能够善始善终,载誉而归。

    愿以上嘱咐能够伴随你漂洋过海,消除你旅途中的寂寞。

    父母亲嘱书。

    这回是一字一句地看完父亲的信,深深地感受到了父母那种发自内心的关爱和恨铁不成钢的心情。

    眼圈里热热的,我赶紧打开桌子上的小随身听,并且抓起桌子上摆的一盒总督烟,抽出一支,划着火机,刚要点燃,想起刚才父亲信里的话。

    又把火机关了,把烟塞回到烟盒里。戒是暂时戒不了,尤其是现在在船上,本来每天就是孤独的,再一口烟也不抽了,不是更孤独,更没事干了?

    但已经看了父亲的信,看到了信里写的嘱托,第一条就是少抽烟,少喝酒,怎么也得照办吧。

    我自己在做着自己的思想工作,对了,父亲心里说少抽烟,少喝酒,尽量戒了,但没说现在马上就要我戒。

    我可以少抽点,现在基本一天一盒烟,没事就抽。那以后每天只抽半盒,十支香烟,从明天开始。

    我心里打好了主意,又不由自主地把烟抽了出来,点燃了,但这回心里有些坦然了。

    桌子上的两个sonywalkman小音箱里传出了姜育恒的歌声,我边抽着烟,边听着歌,陷入了沉思。

    有没有不想回家的水手

    有没有不准停留的港口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

    这条回去的路不好走

    有没有迎接你的双手

    有没有久别重逢的眼眸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

    漂泊的岁月你拥有多久

    是不是她的盼望在你背后

    让你不敢随时地回头

    在风雨来袭的日子里

    你用什么样的心情去躲

    当初背负多少期待和嘱咐

    才肯面对茫茫的旅途

    而今储蓄多少创伤和收获

    才肯回头

    曾经是你是我最怕的风波

    都能化成彼此的承诺

    而今抚平为你归航的心情才肯想起

    有没有不想回家的水手

    有没有不准停留的港口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

    这条回去的路不好走

    有没有迎接你的双手

    有没有久别重逢的眼眸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

    漂泊的岁月你拥有多久

    是不是她的盼望在你背后

    让你不敢随时地回头

    在风雨来袭的日子里

    你用什么样的心情去躲

    当初背负多少期待和嘱咐

    才肯面对茫茫的旅途

    而今储蓄多少创伤和收获

    才肯回头

    曾经是你是我最怕的风波

    都能化成彼此的承诺

    而今抚平为你归航的心情才肯想起……

    我的耳边好像又响起了火车的汽笛声,又回想起离家走的那天,火车开动时候的情景,感觉喉咙又开始发堵,鼻子酸酸的,眼圈又开始热热得了。

    此时,爸爸妈妈走到哪里了?我想着来,赶紧抬起手腕看了看精工表,看到精工表,这才想起昨天下地时,光想着拿那些力士和花王香皂,却忘记带着那只金色的精工表送给父亲了。

    刚刚好起来的心情,又开始懊悔起来。

(517)-(518)南下之航路

    我们的船在天津新港停靠了几天后,卸载了一批货,又重新启航,去了广州黄埔港。

    我们的德胜轮沿着中国的海岸线一路南下,那天中午,二副第一个来吃饭了。二副工作时间是两个(0—4),半夜(0点-4点),中午(12点-16点),中午吃饭早,边吃饭边跟我说,“看到外面那个岛了吗?”

    高级船员餐厅是有几个大落地窗,视线很好,我走到落地窗前,向外望去,我们的船正在途径一个由北向南,卧在东海的岛屿。

    “看到了,好像没有住什么人啊,这个岛叫什么名字啊?”我一边继续望着海上不断后退的岛,一边随口问着二副。

    “这就是著名的钓鱼岛,知道吗?这是我们中国的岛,但是现在是被日本人控制的。”

    二副眼神凝重,说话声音不大,但很有感染力。

    听二副这样一说,我就特别注意了,今天还是有些风浪的,有时浪还稍微有点大,钓鱼岛在海浪的围绕和澎湃之下,显得那么孤独,又是那么的倔强。

    钓鱼岛呈番薯形,东西长约3.5公里,南北宽约1.5公里,面积4.3838平方公里,周围海域面积约为17万平方公里。

    地势北部较平坦,南部陡峭,中央山脉横贯东西;最高山峰海拔362米,位于中部;其它尚有高程320米、258米、242米的山峰若干,及4条主要溪流。

    钓鱼岛位于东海大陆架上,而日本冲绳琉球群岛则是大陆架之外的火山岛,并且琉球群岛处于东海大陆架上。

    二副三十多岁,络腮胡子,显得既青春,又很沧桑,二副是个学霸型的,经常跟我们大陆的船员讲一些航海和地理知识。

    二副是中国香港人,在英国大学毕业后回来香港做了海员。

    二副是个爱国者,那个年代,香港还是港英政府控制? 没有回归祖国。但二副那会儿就对祖国充满着热爱。

    二副会经常感慨地说? 我们中国历史悠久? 地大物博,尽管现在暂时贫穷落后一些,但相信改革开放后,中国发展的步伐会越跑越快。

    二副对祖国的热爱还体现在他的行动上? 九年前? 他刚从英国大学毕业回到香港? 就去了北京。

    去了**广场? 爬了长城? 然后自己一个人骑自行车从北京骑到广州,从北向南,一路骑行? 一路饱览了祖国的大好河山。

    我为二副的爱国情怀和坚韧不拔的毅力所感动和折服。

    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看到我们的钓鱼岛,那一刻心里也充满了爱国的自豪感。

    我们的德胜轮继续一路向南? 即将穿过台湾海峡。

    “再往南就要通过台湾海峡了,”二副又跟我讲起了有关于中国大陆的船舶在台湾海峡的海运故事。

    1979年5月27日? 一艘货轮肩负着一个重要使命,悄悄地从广州黄埔港起锚,驶向台湾海峡。

    当它抵达台湾海峡时,却又突然大造声势,大张旗鼓地通过这段敏感地带。

    作为第一艘悬挂着五星红旗通过台湾海峡的商船,它有着什么样的传奇经历呢?

    1968年4月,原“黎明”轮船长顾馥山被叫到他所在的广州远洋运输公司接受任务,此次任务的人员配置非常特别。

    和他一同受命的,还有当时“黎明”轮船长顾民毅,政委也配备了两位。也就是说,一艘轮船配了两套班子。

    顾馥山在我国1961年开辟远洋航线前,已先后在中国和捷克合营的捷克国际轮船公司、中国和阿尔巴尼亚合作的中阿轮船公司任驾驶员、船长。

    主要在印度洋、地中海和大西洋航行,是一位很有经验的年轻远洋船长。

    顾馥山的使命是:在台湾海峡还被美蒋封锁的态势下,打通中国南北的海运通道,开辟一条安全的海上航线。首航出发地为广东湛江,目的地为山东青岛。

    当时,北方的煤要运到广东,只能经粤汉铁路,而铁路运力有限,致使运不出去的煤堆积如山。

    相反,中国的重工业大多在北方,钢铁厂炼钢需要铁矿砂,而国内铁矿砂的主产地在海南岛,需要几经辗转,用火车皮运送铁矿砂北上,致使这条铁路始终在超饱和中运行。

    那个年代中国的造船工业不发达,自营的远洋船舶绝大多数都购自西方国家,停泊于南方各港口。南北多年不能通航,造成这些船舶无法运送华北各港口的物资。

    在这一尴尬局面下,国家每年都要投入大量外汇,租用外国轮船来进行海内外贸易。

    1966年5月11日,***总理在批复交通部关于开辟南北航线的报告中,明确要求交通部尽快拟订试航方案。

    几天后,中国大陆“文革”爆发,铁路运输部门管理瘫痪,中国运输的大动脉一条条被阻滞,货物在车站堆积如山,无人管理。

    这种混乱也波及海洋运输业。后来,远洋运输业界得到指示,不搞“文革”,不开展“四大”(大鸣、大放、大字报、大辩论),不搞串联,从而为远洋人支撑起了风暴中的一把大伞。

    正是在这样复杂的环境下,交通部、中国远洋运输总公司会同解放军总参谋部、海军司令部成立了试航领导小组,由交通部于眉副部长任小组长,开始进行周密的调查研究和准备。

    根据当时的形势,在航线上必须避开台湾海峡,也就是说,必须绕道台湾岛,走台湾东面的太平洋海区。

    绕开台湾海峡,从湛江到青岛耗时14天。

    1968年4月25日,“黎明”轮在湛江装载了1万多吨铁矿砂,缓缓驶离码头。解放军总参谋部和海军都派人携带轻武器随船护航。

    沿海四大军区和海军各舰队在此期间也进入二级战备状态,以支持“黎明”轮的行动。

    顾馥山和顾民毅负责执行航行的具体指挥和船舶操纵。他们先从湛江南下,然后沿着南海西部、南部边缘航行,入菲律宾内海。

    然后穿出菲律宾内海到太平洋,再绕到台湾岛的东面,避开台湾空军的作战半径,在其作战半径之外航行(这一半径大概为500海里)。

    美军飞机或战舰的骚扰是另一个需要特别警惕的事情。顾馥山清楚地记得,当时经过海南岛榆林港南下,在南海曾遇到美国空军的侦察机低飞在“黎明”轮上空侦察。

    在这次航行中,美国侦察机照例拍了照,兜了几圈飞走了。为了不暴露航行中的船舶位置,防止无线电波侦测,整个航程采用“静默航行”,即通信联系采取特殊的通报方式。

    (518)

    14天的航行对远洋船员来说是司空见惯的事,但这是截然不同的14天——船舶发生故障不能停下来修理,途中没有港口和修理设施,即使有也不能去修理,其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报务人员24小时连续守在电台旁聚精会神地收听,业务部人员精心照顾众多在船人员的生活。全船都处于异常繁忙之中,紧张地经历着这次具有历史意义的航行。

    1968年5月8日,“黎明”轮胜利到达青岛港。青岛市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会,庆祝贯通南北航行胜利实现。

    “黎明”轮在青鸟港卸货后又装了货,于6月2日沿原来的航线南下,6月14日安全到达湛江。

    “黎明”轮南北航线的首航成功,为沟通中国沿海运输立下不可磨灭的功劳。

    “当然了,我们的德胜轮是挂着巴拿马旗的,是外国轮船,但现在这条航线,我们中国大陆的轮船也已经通行无阻了。”

    二副跟我说完这个有关于中国大陆和台湾海峡的海运故事后,微笑着欣慰地说。

    “我相信我们中国以后发展得会越来越美好的。”

    二副目光坚毅地看向船舱外面波涛汹涌的大海。

    我们的轮船抵达了广州黄埔港,那个年代,广州在中国是神一般的存在,广州就代表着改革开放,代表着时尚前沿,代表着富裕先进。

    广州市全国人民向往的地方,所有最先进的经验,最新潮的商品,几乎都来自广州,甚至一度超越北京和上海。

    以至于那个年代广州话,粤语成为最流行、最时尚的语言。北方的小品塑造的大款、港商形象都是说着蹩脚的广州味普通话。

    我们船上也有几个高级船员是香港人,也都是说跟广州话差不多的港味粤语,所以我对粤语也不陌生。

    自己房间还有两盘高级船员送的粤语磁带。

    很喜欢徐小凤唱的那首《顺流逆流》。

    广州黄埔港真是有了南方的气息,码头工人都戴的那种斗笠式的安全帽,据说是广州太热,戴这种安全帽比较透气。

    港口也比天津新港繁忙,各式轮船川流不息,时时刻刻都有出港的,也有进港靠泊的轮船。

    我想黄埔新港的拖轮会比北方港口的辛苦很多,感觉一刻也不得闲。

    从天津新港启航的时候,已经很冷了,快要下雪的样子了,可是到了广州,还是春暖花开的样子,丝毫看不到冬天的影子。很多码头工人都穿着短袖。

    黄埔港位于中国广东省广州市东南部珠江口内的北岸,华南地区最大的沿海和远洋交通运输枢纽。

    隋唐时期,黄浦港湾(黄埔古港)已经是船舶进出广州的外港停泊地。孙中山所著《建国方略》就提出要在黄埔港建南方大港计划。

    听二副说黄埔港离黄埔军校也不远了,可以打出租车过去看看,可以时间不允许,也不舍得打车钱,所以没能去参观黄埔军校,瞻仰中华将帅的摇篮。

    那个年代国内港口的消费还是比国外要便宜多了,所以靠泊国内港口的时候,大陆的船员都早早吃完饭,互相安排好各自的值班时间,就风风火火地跑走下地了。

    二厨也早早地把厨房和餐厅收拾妥当,在高级船员餐厅的洗刷间等着我了。一边抽着烟跟管事和大厨说着话,一边陪着我刷碗。

    有二厨在旁边等着,我的心也按捺不住了,急三火四地把盘子碗洗刷干净。坐下简单吃了几口,算是填饱了肚子,就跑回房间换衣服了。

    跟在天津新港一样,轮船舷梯下的码头上已经有武警战士在站岗了。

    我和二厨主动递上护照和海员证,查完完毕后,笑着递给我俩,说,“你俩也是山东的?”

    “对啊,山东人啊,”二厨自豪地说。

    “山东哪里的?”站岗的武警战士问到。

    “我俩都是烟海的,听你的口音也不像广东人吧?”我插口问到。

    “我是灵芝区的,”执勤的武警战士笑着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和灿烂的笑容。

    “哇,老乡啊,这么巧!”二厨惊呼到。

    “一会儿我们回来,你也该下岗了吧?上船我们喝一杯吧,我给你做两个家乡菜尝尝。”

    二厨看了看表说。

    “不用了谢谢老乡,我们有规定,不允许上外轮。”武警战士微笑着说。

    “唉~有规定啊,”二厨有些遗憾地说。

    “往那边走,离大门近,你们下地注意安全,这边人员比较复杂,不像咱们那边。”武警老乡关心地提醒我和二厨。

    “哦,好的,谢谢老乡!”我和二厨跟武警老乡挥手道了谢,顺着老乡指的方向走了。

    港口外面是挺热闹的,紧邻着港口大门不远有条小街灯火辉煌的,我跟二厨决定往热闹的地方走。

    小街两边全是闪着各种霓虹招牌的小饭店,酒吧,还有亮着粉红色灯光的发廊。小街两边坐着好多外国人在喝酒,也发现不少菲律宾船员的面孔。

    感觉不像中国的城市,活跃和开放程度跟南朝鲜仁川差不多,看周边的建筑应该离广州市区还有一段距离,像是开发区一样,有些城乡结合部的感觉。

    尽管有些地方比较杂乱,卫生也不是太好,但是到处都有新建筑和建设工地。亮着很大瓦数的灯,像个小太阳一样,直视起来,也是那么的耀眼。

    我跟二厨没有太远,灯光就不多了。有的也都是建筑工地小太阳似的灯泡和机器的轰鸣声。

    黄埔港外,仿佛一切都在如火如荼的建设和发展中,像是这个年代发展中的中国之缩影,昼夜奋战,走向繁荣。

    于是,我们决定掉头回来,在那条小街找个小酒吧坐坐,喝上一杯再回船。

    有一家酒吧带着一个篱笆状围墙得小院,院子里就摆着酒水柜和透明门的冰箱,里面摆满了啤酒和饮料。

    院子里有不少客人了,金发碧眼的不少。一帮菲律宾船员在跟着音乐摇摆着,齐声哼唱着。

    我和二厨一交换眼神,也走了进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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