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276)倩倩的往事
跟于晨学着,玩着,越打越熟练,也稍微有点入门了,起初都打不准球,慢慢地可以让球按照自己思路的方向去了,当然准头还差很远。
“休息会吧,光看的时侯感觉没什么,打起来也挺累的,不停的溜达,弓腰。”美东感觉有些累了。
“行,慢慢就熟练了,你们主要还没掌握要领,动作有些变形,所以感觉特别累。其实这个台球打起来也确实不轻松,挺锻炼人的。”
于晨又邀请我们回吧台坐下,打开一罐可乐,帮我们每人倒了一杯。
“坐一会出去看看吧?”美东小声跟我说。
“行,玩得也差不多了,该干点活了。”
“于哥,你们这里一般几点开门?”我问于晨。
“上班点都开门,晚上也开,一般我都是下午和晚上在。没事就过来玩吧。”
于晨很和善,话不多,很真诚。
“好的,以后就过来找你了。我们以后也会经常在火车站这儿。”我随口说着。
“哦,在这边还有别的事做?”雨晨也是随口问着。
“也没什么大事,我们准备在西边胡同口摆个摊,卖点外烟。”美东抢着说。
“哦,应该能行,这边外地客多,一般出公差的都有钱,可以报销。”于晨点点头。
“不过,也得小心,这边谁都能管,戴上个红袖章就来罚款没收。”于晨提醒我们。
“对,是这样,上次就有几个戴着红袖章的把摆摊的撵的到处跑。”我和美东异口同声地说。
“所以小心点,他们才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没收了,就分了。”于晨点点头说。
“嗯嗯,我们注意点。但要没收我们的可没那么容易,我们可不惯着他们的毛病,大不了打一仗。”我和美东你一言我一语,不服地说。
“不行,不能跟他们动手,他们有时候跟站前派出所联合的。”于晨赶紧阻止我们的这种想法。
“你们别跟他们起冲突,有几个我也熟悉,常来打台球,我也不收他们钱,提我的名,会给我些面子。”于晨又补了句,这句很关键。
我和美东一听,高兴地站起来表示感谢,并告辞。
于晨把我们送出大厅,这才挥手告别。
“再见,欢迎再次光临!”清脆好听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
我回头一看,时刚才一进门时遇到的那个眼镜女孩。我也笑了笑,向她挥了挥手,说了声谢谢。
“这个于哥,人确实不错。”出门后美东朝我竖了竖大拇指。
“是吧?今天这趟海员俱乐部没白来,收获挺大。”我也笑着点点头。
“咱俩得小心点,一样摆一盒就行。其它的装包里,咱俩分开。”美东若有所思地说。
“我先站摊,你拿包远点,有要的我招呼你。”我说。
“勇挑重担啊,行,你先看会儿吧,累了,想歇会了叫我。”美东拍了拍我肩膀。
“好,”说话间到了胡同口,我让美东把提包里的编织袋拿出来给我,香烟又一样拿出来一盒,我摆在编织袋上。
“行了,你走吧,去南边那个俱乐部录像厅门口等我吧,有台阶看得远,能看见我。”我让美东提着包先去边上等我。
“万宝路啦,原装进口的啊,良友,长箭,云斯顿各种外烟啦……”握吆喝开了。
陆续有过来问价,但拿了烟看看又走了。
有诚心问价的,但是可能钱还是不宽裕,能看出犹犹豫豫地,恋恋不舍地走了。
也有寻开心,打发时间的。拿起烟来就问,“这是真的吗?我怎么看着像假的?”
对待这样的,我直接从他手上把烟收回来,然后低声说,“确实是假的,你是行家,别处买真的去吧。”
然后,继续吆喝,不再理他。这样的本来就想找点茬,跟你辩论辩论,消磨一下时间,反正离晚上开车还早。
但我就不给他们这种机会,这些人就像现在网上的“喷子”,你不管说什么,他们都会找出“喷点”来,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他们。
靠了半小时,终于等来了第一位客人,开了张。
真买烟的,人家也不啰嗦,问完了价,直接掏钱。因为我的价格是这一片最低的。
买烟的应该是个天津人,穿着深蓝色呢子中山装,操着一口天津话,说起话来像是马三立相声《逗你玩儿》。
他买了四盒万宝路,两盒良友,本来想要一条万宝路,可我们没带那么多,就又买了两盒良友。
我拿着几张大团结朝美东扬着,美东也高兴地跑过来问。
“赶紧的,把万宝路都拿出来,再拿一盒良友。”我忍住内心的欢喜,小声跟美东说。
“哇,你是厉害,逮住一个大户。”美东搂着我的脖子也小声说着。
“嘘!别让人听见,厉害吧?哈哈~没白来吧?”我憋着笑,但笑得合不拢嘴。
我把烟拿了转身走回摊前,递给天津客人。那人拿了烟。左右看看,用手捏了捏,点点头。
“真(zen)烟。”说完,把烟放自己手提包里,要了两张收据走了。
我和美东看他走远了,这才搂在一起大笑着蹦了起来。
“你知道吗?他本来要买一条万宝路,可咱们没带那么多,就又买了两盒良友。”
“哎呀,真可惜了,没想到能碰上大户。”美东惋惜地摇摇头说。
“真有有钱的,有办法报销。”
“嗯,咱见好收吧?我看一会儿那帮带红袖章的也好来了,差不多就傍晚这个点。”美东说。
我抬腕看了看“上海牌”,“行,五点多了。行啊,尽管意犹未尽,不过来你的话了,应该见好就收。”
我低头收起编织袋上剩的几盒烟,放进美东的手提包。然后把编织袋甩了甩,叠了起来递给美东。
“走吧,我还得去倩倩家一趟,咱俩分头走吧。”
“行,先去俱乐部门口赶自行车吧。”美东把编织袋塞进提包,拉好拉锁,拉着我一起往俱乐部走去。
还没走到海员俱乐部门口,就听到后边又嘈杂起来,有人此起彼伏地喊着,“没收的来了!检查的来了……!”
(276)
我和美东停下脚步,向后看去,只见胡同口又是一片混乱,摆摊的人们像是拖家带口在逃荒。马路对面,几个戴着红袖章的人正在等着过马路。
我和美东回过头来,看着对方,相视一笑,同时向对方竖起了大拇指。
跨上自行车,“我先走了,下礼拜看哪天六哥要拿烟再见吧。”
“好,下个礼拜考完试就放假了,时间更充裕了。走吧,回头再说。”美东也跨上车子,我俩挥手分头走了。
一个人骑倩倩家门口的小上坡还可以,勉强能骑上去,不算太累。走到楼下时看到有一个人骑着自行车,靠在墙边,抽着烟。
大概有二十多岁,一边抽着烟,一边抬头往楼上看。看到有人来了,就赶紧把头低下了。
他身边还有两个感觉挺面熟的跟我岁数差不多的,蹲在地上,用树枝无聊地划着地面。
我把自行车停好,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也没太在意。
“噔噔噔”小跑着上到五楼,“咚咚咚”敲响了倩倩家的门。
奇怪的是没有人应答,是睡着了?出去买菜了?我抬腕看了看表,又敲了几下,比你张嘴喊了两声,“倩倩?倩倩?”
这回屋里有声音了,但是感觉很胆怯,“谁呀?”
“我!海超!”我大声回答
门一下子开了,倩倩一把把我拉进去,紧张地看看楼上和楼下,然后猛地把门带上,并别上了锁。
“怎么回事?出啥事了?”我疑惑地问。
“没,没啥事,我怕人看见。”倩倩的眼神躲闪着我,然后低下了头。
少顷,倩倩头发一甩,用手向脑后梳理了下长发,露出微笑看着我。
“进来吧,海超。可把你盼来了。”倩倩很深情地说。
一进门就这样,搞得我有些无所适从。总隐隐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倩倩把我拉进她的房间,让我坐在沙发上,沙发前边的茶几摆着桔子和苹果。
倩倩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又拿起一个苹果,说,“海超,吃苹果吧,我帮你削一个。”
刚削了一半,听见房门又响了,“咚咚咚”。
倩倩吓得把水果刀握紧了,横在胸前。
把我也搞得很紧张,“你怎么了倩倩?会是谁来了?我去开门看看?”
倩倩猛地把自己的房门也带上了。颤抖着小声跟我说,“别出去海超,不要理。”
“到底怎么回事?倩倩,你好像很害怕的样子,出啥事了,跟我说啊。”我抓住倩倩要关插销的手。
“海超!”倩倩回身扑进我的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
“怎么回事啊?说啊,别害怕,有我呢!”我轻轻拍着倩倩的背安抚着她。
“咚咚咚!”这时外面的敲门声更响了,而且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叫门,“倩倩!倩倩!开门吧,我知道你在里边,我兄弟看见你回家了。”
“这是谁?怎么回事?”我把倩倩趴在我肩头的脸用手抬起来。
倩倩梨花带雨的脸庞惹人爱怜。满眼含泪,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海超,你,你听我说,你~别,生气,这,这个人,就是以前追过我的,那个男人。”倩倩颤抖着,哭泣着跟我说。
“他要干嘛?”我有些恼怒地推开倩倩,要拉门出去。
“海超,求你了,你别出去,我怕他打你~”倩倩哭喊着拉住我。
“这些人,不能躲的!”我看到倩倩吓成这样,气得我牙根痒痒,我甩开倩倩,去了厨房。
“你要干嘛海超?不要这样,我怕你受到伤害,才不跟你说的,对不起。”倩倩头发都有些披散了。
我心疼地把倩倩搂在了怀里,不停地抚摸着着她的头发,小声说,“倩倩,你听我说,我开门看看,你别怕,他们不敢怎么样。”
我从菜板上拿起菜刀,“看,我有防身的,你别怕。你去自己房间,带上门,等着我,听话。”
我把浑身发抖的倩倩连拉带抱地送回她自己的房间,让她坐在沙发上,我带上她的房门。
回头看了看手上的菜刀,走了出去。
我把房门猛地打开,外面的人吓了一跳。我用刀背蹭了蹭头皮,说道,“什么事?”
“你是谁?”说话的人是刚才在楼下骑着自行车抽烟那个人。
“你别管我是谁?你们是谁?干嘛来敲门?倩倩不想见你们,赶紧走吧。”说完我举起刀,用刀的前端顶住门框。
吓的来人都往后退了几步,以为我要砍他们。
为首的那人,伸手做阻挡状,“你别误会,我是倩倩的对象,她的男朋友,未婚夫。”
“男朋友?未婚夫?”我疑惑地问,“我怎么没听倩倩说过啊?她不想见你,赶紧走吧!别找不痛快!”
后边两个小子离我比较远,开始朝我叫嚣起来,“你小子说话放尊重点,怎么跟我大哥说话呢?”
“狗屁大哥!有跑人家女孩家砸门的大哥吗?说出去不怕社会上的兄弟笑死。”我不屑地说。
“你俩先下去吧,我跟这位兄弟聊聊。”为首的人说。
我看着下楼那俩小子的背影,想了起来,怪不得面熟,上次在旱冰场,故意撞倩倩的就是他们。
“兄弟,你跟倩倩什么关系?”留下那人来问我。
“我是倩倩的同学。”我站直了,把刀也放下了。
“同学?没那么简单吧?孤男寡女在一个房间,会是同学?”他明显起了醋意,很失落地说。
“就算你说的对吧,你想怎么样?”我为了占据有利,有理的位置不置可否。
“你敢不敢跟我走,我跟你好好讲讲我和倩倩的事?”那人故意使出了激将法。
“去哪里?”我没有让他失望,没有退却,我决定跟他走一趟。
“去我家,让你看看一些东西。你也不用怕,我也不会对你怎么样,就是男人之间的交谈,敢不敢?”
“你下去等我。”我说完把门带上了。
听见我把门带上了,倩倩一把把她的房门打开了。大声嚷着,“海超,你不能跟他去,你别去好吗?我好担心。”
倩倩又抓住我的胳膊,不停地晃着。“答应我!海超,别去好吗?”
“你听我说,倩倩,这事肯定要解决,你要想让他死心塌地就得这么办!”
倩倩低着头,只是哭,不说话了。
“你是不是还不想跟他分得彻底?”我问到。
“不是!不是!”倩倩猛地抬起头来,不停地摇着头。
“我都快烦死他了,不想再看见他!”
“那好,那你听我的,在家做饭吧,我去跟他谈谈,很快就会回来。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我摸了摸倩倩的头发,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来,给她擦了擦腮边和眼角的泪。
(277)-(278)男人的胡子
倩倩站在走廊里,看着我从卫生间拿了条毛巾包了包菜刀,放进了自己的羽绒服内口袋。
我打开房门,回头看着吓得颤巍巍的倩倩,露出了微笑,“别怕,我一会儿就回来,做好饭等我回来一起吃吧。”
带上房门,我跑下了楼。
那个男人叼着烟在楼道口等着,后边站着那两个在旱冰场绊倒倩倩的小子。也叼着烟,得瑟着腿,斜着眼看我。
我把手伸进怀里,摸了摸那把菜刀,心里踏实很多。犹如在河东高中去西边场院里,约战七节鞭那小子的时候。
对方看我把手伸入怀里,也马上紧张起来,腿也收起来了,站得也精神了,嘴上叼的烟也掉了。
“我是单独跟你谈啊,还是跟你们三个一起谈啊?”我摆出无所谓的架势,藐视着对方。
“哦,当然咱俩谈,”那男人还算懂事,把烟扔地上,回头跟那俩小子说,“我跟他去我家谈谈,没什么事了,你们回去吧。”
“好了,秦哥。”
“那我们在楼下等着吧。”有个小子还挺忠心,就那天在旱冰场挑头说话的。
秦姓男人,看了我一眼,见我是一个人,可能也不想在这事上丢份,输了气势。
又摆摆手说,“不用了,又不是动手打仗,就是男人之间的谈话。走吧你们!”
那俩小子,看他大哥这么说,点头打了招呼,往胡同口走了。
“咱俩走吧?”那男人朝我说。
“你家在哪儿?远不远?骑着车子吧。”我问。
“不远,离倩倩家很近,就前边一拐弯不远。”那男人往南指了指。
“那好吧,你前边带路吧,我跟着你。”
“好,抽不抽烟?”那男人拿出一盒良友,抽出一支递给我。
我摆摆手,“谢了,不会。”
“你叫什么名字?跟倩倩在一起多久了?”他自己点上火,抽了一口烟,问我。
“我叫龙海超。”我没提跟倩倩的事,心里想,他倩倩叫得倒挺熟练,挺亲的。
这样想着,心里开始疙疙瘩瘩起来,说不出的那种不舒服。
“名字不错,我叫秦凯。应该比你大不少。”那男人也自我介绍了一下。
从他自己的介绍中得知,他是65年的,比我大六岁。跟倩倩谈了一年多。应该是倩倩一上高中就认识了。
我和秦凯随意聊着,到了他家楼下。他指了指五楼,“我家也在五楼,跟倩倩家一样。”
听到他亲热地叫倩倩名字,我眉头一皱,咳嗽了一声。
“上去吧。”我朝他扬了扬下巴,然后四周围观察了一下。没看到人。
于是,也跟着他上了楼。
他家的格局跟倩倩家一样,不同的是在楼道的另一边。就是跟倩倩家对门的位置。
所以家里看起来有些别扭,跟倩倩家都是反着的,怎么看也不舒服。
他把我领到他的房间,一进门就被屋里捂了很久的那种烟酒味顶了一跟头。我下意识地揉了揉鼻子。
“哦,起来就走了,忘了开窗户了,”秦凯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打开了床边的窗户。
我打量了一下,一进门,右边是个戴镜子的大立柜,左边是一对沙发,沙发中间是一个小茶几。台面上贴着带图案的白瓷砖。
房间尽头是一张双人床,上面摆着两个枕头。大立柜边上有个梳妆台,台面上居然摆着不少女人用的化妆品。
好几只口红,若干个化妆盒。还有个小圆镜。小圆镜旁边有两个立着的小镜框。
看到镜框里的照片,我心里轰的一声,好像要炸了的感觉,镜框里边竟然除了有倩倩的单人照片外,还有一张秦凯和倩倩搂在一起的合影。
秦凯没阻止我打量他的房间,当看到我已经注意到他和倩倩的照片后,他得意地笑了,说了句,“坐吧,坐下说。”
“哦,”我醒过神来,神情肯定有些落寞,被他看出来了。
我没说话,坐下了。秦凯也坐在我旁边的沙发上。
我俩都沉默了一会。还是秦凯打破了沉默,“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我家了吧?我没撒谎,倩倩确实是我女朋友,未婚妻。我们已经谈婚论嫁了。”
我没说话,听秦凯在说,“倩倩比较任性,我又比她大不少。我很疼她,她喜欢长得帅的小伙,我也不太管她。”
我抬了抬屁股,重新坐了下来。还是没说话。
秦凯继续叨叨着,“倩倩这次躲了我很久,她经常耍小性,我也没太在意。不过前些日子,我兄弟看见她跟别的小伙在旱冰场,我估计她是又喜欢上别人了,唉~。”
秦凯叹了口气,又掏出烟来,例行公事地递给我一支,以示礼貌。我摆了摆手。
他自己点上一根烟,把床头边的烟灰缸拿到小茶几上。
烟灰缸里的烟头满满的,床头的地上也扔了几个,还有几个啤酒瓶子立在床头地上。
“不好意思,我最近心情不好,抽烟也多,喝酒也多。”秦凯解释着。
“你跟倩倩多久了?”秦凯看着我问。
我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了,我跟倩倩多久了?我自己也在问自己。我跟倩倩开始过吗?
但是如果我要跟他说,我跟倩倩没事,不是助长了他再去找倩倩?倩倩明明不喜欢他,很害怕他。
想到这儿,我微笑着转头看着秦凯说,“也说不好多久了,我们是同学,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多大?倩倩应该比你大吧?长得也这么帅,应该有不少女孩喜欢你吧?”
“快十八了。”我尽量往大里说。
“就是,倩倩都快十九了。你找个小点的吧,再说倩倩也不纯了。”秦凯有意着重在“不纯”两个字上。
如他所愿,果然引起了我的注意,男人的心理也都差不多,他能拿捏的到。
看我手颤抖了一下,不自然地摸着沙发扶手。秦凯又站起来了,看向我。
“你看,这大衣柜里,”他拉开了柜门,“里边全是倩倩的裙子和衣服,去年夏天的。”
我抬头一看,柜里面果然很多裙子,各式各样,各种颜色。粉色居多。
“还有这张床,这枕头,”秦凯激动地指着,床说,“倩倩和我不知在这张床上度过了多少美妙的夜晚,美好的时光。这是她的枕头,我是在这里拥有的她。”
秦凯越说越激动,有些带着哭腔了。我也感觉心在哭泣,为什么?我自己问自己,为什么秦凯这样说的时候,我的心会痛呢?
我没说话,听着秦凯在继续说。
“还有这些,”秦凯把垂下来,快到地面的床单一把掀起来,“这些鞋,倩倩喜欢穿高跟鞋。看,这么多。”
我扫了一眼,床底下好几双高跟鞋,其中两双是粉红色的。
我仿佛看到倩倩穿着高跟鞋被秦凯扑倒在这床上。而倩倩不是阻撕扯拦,而是娇喘着被脱去了裙子。
我皱了皱眉头。把身体坐正。
(278)
看我没说什么,秦凯又坐了下来,自己点了一根烟,大口的抽着。
“兄弟,你离开倩倩吧,她已经不纯了,跟我睡了很多次了。”
我转头,看着他,看了他好久,我们就这样对视着,他起初很有气势,想借着刚才这些话,尤其是证明了倩倩不纯洁了,击垮我。
但我就这么直直地盯着他,甚至都不眨眼,他终于坚持不住了,转头开始不断地抽烟。
“倩倩说你是以欺骗手段吸引了她,派人堵她,然后装作英雄救美。”
他身体颤抖了一下,转过身来,朝我大喊,“就算我,使了些手段,但我是真心喜欢她,真心爱她。想娶她当老婆,我都二十三了。真想跟她结婚的。”
“可倩倩不想,她现在害怕你,所以我请你远离她,而不是我。”我一字一句坚定地说。
“你现在都知道倩倩不纯了,跟我睡了,你图什么?”秦凯瞪着眼,朝我激动地挥着手。
“那是我的事,那是倩倩的以前,以前的倩倩我不认识,我只认识现在和将来的倩倩。”我站起来淡然地说。
“我要走了,还有啥谈的吗?”
“兄弟,我求求你,离开倩倩吧,把她让给我!”秦凯红着眼,朝我恳求着。
“你错了,你岁数比我大,应该是哥,这应该倩倩自己选择。这些道理你懂的,强扭的瓜不甜。”
我开始向外走,到门口,我回头说了句,“你也看出来了,我不是个怕事的人,我敢自己跟你来,我就有办法替倩倩挡下这件事,我希望你不要再去骚扰她了。”
“开始新的生活吧。”我拉开门,将要出门那一刻,又回头放缓语气说了句。
门轻轻地被我带上了。我跑下楼,仰头看着天,蔚蓝色的天空,漂浮在几朵洁白的云朵,像棉花糖一样。
我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迈步向倩倩家走去。
“咚咚咚”我又敲响了倩倩家的门。
“谁呀?”里面传来倩倩颤巍巍的声音。
“我!别怕倩倩,开门吧。”
门呼的一声打开了,倩倩看见我,哇的一声哭了,扑进了我的坏里。
“别哭了,快进去,在外面呢,在楼道里,让人家都听见了。”我贴在倩倩耳朵边小声说。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让大家都知道,我喜欢你!”倩倩边哭边喊着。
我赶紧搂着倩倩进了屋,关紧了房门。
“你没事吧海超,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哭着的倩倩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来,上下打量着我。
“没事,秦凯就是带我去他家里,谈了谈。”
“秦凯?你知道……他叫秦凯了?”倩倩低下头,小声问着我。
“对啊,他自己说的,也问了我叫什么。”我故作轻松地说。
“你真的去他家了?”倩倩抬起头来,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
“对,真的去了。”我点点头。
“啊?怎么会这样?你不害怕吗?竟然听他的。”倩倩把眼神挪开,有些不自然地说。
“没啥,我又不怕他,其实秦凯也算讲道理。如果,他还是男人,他应该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了。”
“真的吗?你们都说什么了?”倩倩闻听露出一丝笑容,仰起头又看着我。
“也没说什么,就是跟我讲了一些以前的事。”我轻描淡写地说。
“哦,海超,你听我说,你别听他胡说。”倩倩扎进我怀里,开始撒娇。
“嗯,我知道,我有分辨能力。我知道我该怎么做。”我拍了拍倩倩的背。
“我饿了,啥时候可以吃?看看你都做的什么?”我赶紧准备岔开话题。
“海超,你不生我的气吗?”倩倩拉住了我。
我不知该怎么说。我心里是很生气,很疼。但那都是倩倩的以前,再就是,我现在跟倩倩根本也没有什么关系。我有什么资格生气?我干嘛要生气?
我不置可否,只是笑着,进了厨房。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菜,有一盘烤肠和粉肠的拼盘,白菜心粉丝拌海米,一条偏口鱼,一盘炸花生米。还有一瓶有生命的液体,红酒。
“这烤肠是万祥斋的吧?好久没吃了,馋,馋~”
“海超~,等会吃,先告诉我,你生气了吗?”倩倩心里没底,还是追着我问。
我站在餐桌旁边,倩倩从后边抱住了我的腰,把头靠在我背上。
“你告诉我吧~他都跟你说什么了。”尽管心里很想知道,但倩倩可能也没勇气面对我,所以站在我背后问我。
我晃了几下,没晃开,倩倩还是紧紧地搂着我的腰。
“倩倩,那都是从前了。”我犹豫了半天还是不想告诉倩倩,秦凯都跟我说了什么。
“咱们吃饭吧,我真的饿了。”我反手拍了拍倩倩的屁股,也只能拍到她的屁股了。
挺挺的,弹弹的。
“嗯~”倩倩娇哼一声,扭了一下屁股,松开了我的腰。
“好吧,先吃饭吧。看我做的菜,你还满意吗?给你炸了花生米,知道你喜欢吃~”倩倩挽着我的胳膊,指着餐桌柔声介绍着。
“喜欢,喜欢!我都想连盘子一起吃了。”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伸手就拿了一片烤肠塞进了嘴里。”
“用筷子呀,洗手!你进门还没洗手呢~”倩倩拉着我去洗手。
我进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一边洗着手,一边抬头看着镜子里自己。
好像胡子又多了些,自己用手摸了摸,感觉又硬了一些。记得,小时候就喜欢摸父亲的胡子。
父亲说,你长大后也会有的,胡子会逐渐增多,逐渐变硬,随着年岁的增长,什么时候,你脸上的胡子又多,又硬了,你就是个男人了。
(279)-(280)火焰的一面
我擦罢了手,走回厨房,倩倩已经摆好了两个高脚杯,正在拧着“味美思”的盖子,奈何劲太小,尽管已经呲牙咧嘴了,盖子还是纹丝不动。
倩倩本来憋足的气力准备再跟瓶盖继续较劲,看见我出来了,就想被刺破的气球,噗嗤的一下瘫软了下来。
“快,海超,还是你来吧,我的劲太小了。”
我接过倩倩递给我的酒瓶子,一手握紧瓶身,一手握紧酒瓶盖子,稍一用力,瓶盖就松脱了。
“哇,还是你厉害,劲这么大,这么轻松就拧开了。”倩倩朝我灿烂地笑着。
“来,把杯子给我,我倒酒。我跟倩倩说。
“不,还是我倒酒吧,我喜欢倒酒,看它流动的样子,浓浓的情感,那么醇厚,那么缠绵。”倩倩伸手过来。
我把酒递回给倩倩。
倩倩躬身给我倒了小半杯,然后给自己也添了同样多的。
“坐吧,海超。咱们开始吧?”倩倩又恢复了她活泼可爱的一面,跟刚才害怕时判若两人。
我坐了下来,顺手举起杯子,“来,倩倩,谢谢你的酒和菜,辛苦啦。”
“第一杯酒,要我说才行。”倩倩嘟着嘴,假装不愿意的样子。
“好吧,好吧,你说。”我放下杯子。
倩倩低头想了一会,还喘了几口气,平复下心情,下午确实也吓得够呛。
倩倩像是鼓舞了完了自己,抬起头来,用手向后理了理头发,露出了美丽的脸,迷人的双眼。
漂亮女孩儿这一生也很忙也很累,我心里想着。
“来吧,海超,敬你一杯。给你添麻烦了。”倩倩说到这里头又垂下去,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但听声音是满怀歉意而且很自责的。
“倩倩,别提了。过去的事了,我不说了吗?过去的你跟我本来就无关,我都还不认识你。”
我故意很轻松地说,希望能帮倩倩减轻一点心理负担。其实也在替自己减轻心理负担。
我都不知道现在跟倩倩算是什么关系。外人都感觉我们在谈恋爱。美东、唐晓红、六哥,还有下午找我聊的秦凯。
但我们自己心里都清楚我们的关系很微妙。倩倩也知道我心里有佳慧,我的心里也确实装着佳慧。
“我们先干杯吧~”倩倩抬起头来,把杯子举过来,我也匆忙抬杯迎上,碰得有些惨烈。
我们的力道都没掌握好,倩倩只是想赶紧碰杯,掩饰内心的不安和内疚。
我也在忙着平衡倩倩在我心里的位置,所以今天我俩一点也谈不上默契,杯子重重地碰在一起,居然把我的杯子边碰掉了一块。酒也洒在桌子上。
一小块玻璃“当啷”一声,掉落在盛炸花生米的盘子上,又滚到桌子上。
躺在桌子上,还在向上展示着它锋利的边际,杯子壁很薄,本来那么脆弱,但破碎后,也可以露出可以伤人的一面。
倩倩惊叫着,“哎呀,海超,你手没事吧?别动!我看看。”
倩倩站起来,走到我身边,要伸手拿走我手里的杯子。
“不用你了,我自己扔了吧,没事,没割到手,”我站起来找着,“垃圾桶在哪?”
“在这儿,门旁边,千万小心。”倩倩还是很担心地样子。
我看垃圾桶里有些葱叶,就把葱叶扒开,把破杯子轻轻放进去,又回身把桌子上那个张牙舞爪的碎片,小心捏起来也扔了进去,然后用葱叶盖上。
“没关系,看,这不行了?没事的,别担心。”我站起身来对倩倩微笑着说。
“去洗洗手吧。”倩倩赶紧帮我出去打开卫生间的灯。
我再次洗罢了手,回到餐桌。倩倩已经把桌子上洒的酒擦干净了。
刚把花生米盘子端起来,准备拿走。
“拿哪儿去啊?我的炸花生米。”我喊道。
“倒垃圾桶里呀,别再有玻璃碎片,再说也倒了点酒进去。”
“别倒了啊,可惜了,还能吃的。”我把炸花生米盘子从倩倩手里拿回来,坐回到餐桌旁,把花生米放在我眼前桌子上。
倩倩显得手足无措,可能刚才的突发事件把她原先设计好的台词和氛围都改变了。
我站起来,又拿起红酒,看着桌子上剩的一个杯子,对还站着的倩倩说,“还有杯子吗?”
“哦,哦,有!”倩倩这才反应过来,回过身去,从橱柜里又拿出一个高脚杯。
我接过杯子添了半杯酒,放下酒瓶。抬起头来看到倩倩还在站着。
“坐吧,咱们开始吧?”好像我变成了主人,而倩倩是我的客人,而且是对当下环境无所适从的客人。
“哦,好。”正在愣神的倩倩坐了下来,手伸向酒杯,又缩了回来,感觉有些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了。
我看着倩倩的样子,笑了起来。“来吧,别害怕了。我们轻轻碰杯,来~”
我活跃了一下气氛,让倩倩轻松下来。
我把酒杯伸向倩倩,并排放在她的酒杯旁边。
倩倩苦笑了起来,端起酒杯,扬起脖子,一饮而尽。
洁白的脖颈又在向我开放,尽管酒已经喝了,倩倩依旧扬着,伸出舌尖,等待着酒杯中那最后一滴地滴落。
我看到已成淡粉色的酒滴在划过杯壁,形成最后一滴,滴落到倩倩湿润的舌尖上。
同时,我也看到了另一滴顺着她的眼角滴落下来。越来越多,直至成为一涓细流,再也止不住了。
倩倩“哇”的一声哭出来了,从没见她哭得这么撕心裂肺。
我刚要过去,把她手里的酒杯取下来。
倩倩突然大叫着把酒杯向角落上摔了过去。酒杯砸在墙上,碎了一地。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倩倩嘶吼着,不停地摇着头,抓着自己的头发。
迷人的大波浪,变成了鸡窝状。
我站起身来,抓住了倩倩还要撕扯自己头发的手。
“倩倩!你冷静点。这才刚一杯酒就醉了?”我还是想淡化这件事,故意往别的方向上引导倩倩。
“我没喝多,我受够了!我不能容忍他这样羞辱我!”倩倩继续嘶吼着。
我没想到倩倩还有这么大的能量,一直以为她柔柔弱弱、清清纯纯的,人畜无害。
“冷静点,倩倩,坐下好好说,别这样。”我轻轻拍着倩倩的后背,安抚着她。
(280)
倩倩不再喊叫,低着头不停地哭泣着。我尝试着拉她起来,但她就是不抬头,死死地坐在椅子上。
今天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我所陌生的倩倩,也会暴力,也会倔强,也会嘶喊,甚至也会骂脏话。
我坐下来,不再劝她,憋在心里难受,发泄出来就好了。
这一段时间,倩倩憋在心里的事太多了。从上次旱冰场被撞开始,到唐晓红有时对她说的风凉话,可能这期间秦凯也来骚扰过她,但她没说,我也不知道。
可能倩倩一直还想尽量瞒着我,想继续保持她在我心目中的形象,直至今天秦凯又来找她,被我撞到。
而且秦凯还把我叫到他家里去,而我竟然不害怕也跟他去了。这可能是倩倩最没想到,也不能接受的。
虽然我回来后,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但倩倩已经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了。
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么坏,秦凯做的这一切,好像让她被迫**裸地站在了我的面前。
加上刚才,碰杯也能把酒杯碰破了,这其实没什么的,但小小的事情成了导火索,引燃了她心里的炸药包。
倩倩渐渐平静下来,不再大声哭泣,但还是不停地抽泣着。
我再次站起来,走到倩倩身边,手放在倩倩肩膀上。
倩倩把头靠向我,抽泣地又厉害了。看着倩倩难受的样子,也惹起了我的爱怜。
我轻拍倩倩,“好了,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没事了。”
“不可能的,海超,再也回不去了,你知道了我的一切。不会当做不知道,没看见过的。”倩倩边抽泣边喃喃地说。
“没事了,没事了,别想那么多好吗?”我紧着安慰着倩倩,人在脑子混乱的时候,是比较容易走牛角尖。
“海超,你喜欢我吗?”倩倩一下子搂着我的腰,把头贴紧我小腹问。
“倩倩,好了,咱今天不提这事了。开心一点好吧?”我想打马虎眼过去。
“不~今天你要告诉我~”倩倩又恢复温柔状态跟我说话了。
“喜,喜欢行了吧?不喜欢能在一起吗?”我想把倩倩的手分开。
“嗯~”倩倩又开始使小性了。
“倩倩,你听我说。咱今天好好吃顿饭,我也挺累的这一整天。”
倩倩搂得不再那么紧了,但还是把脸贴在我小腹上。
“下个礼拜就考试了,考完试我们好好谈谈,可以吗?”我把倩倩的头托起来,她脸扬着,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珠。
“真的?考完试你会好好跟我谈谈?是聊聊我们俩的事吗?”
倩倩追问我。
“嗯,对!”我点点头。倩倩的脸上中午露出了微笑。
“哎呀,别看了,太丑了。”倩倩看我还托着她的脸在看,一扭身子,站起来,去了卫生间。
听到卫生间传来流水和洗脸的声音,一会倩倩从卫生间出来,又去了自己房间。
我叹了口气,坐下来,看了看桌子上还未动的菜,抬杯自己喝了一口,伸手捏了两颗炸花生米丢进嘴里,嚼了起来。
炸花生米还是那么香,立刻回到了河东高中的时光。
我又喝了一口红酒,用手捏起来一片烤肠,丢进嘴里。
“嗯,香,好久没吃了。”我自言自语着。
正要再伸手去拿粉肠,手被打了一下,我转头一看,是倩倩回来了。
容光焕发的样子。重新扑了粉,瞄了眼影,涂了口红。深红色的,我心里最性感的颜色。
“哇,仙女下凡了,好漂亮。”我打趣着。
“去~,不准笑话我~”
倩倩又重新坐下来,“咱们吃饭了,让你饿了这么久。”
“没事,我是钢铁战士,扛得住。”我笑到。
“来吧,赶紧吃,鱼都凉了,凉了发腥。我再热一热,你先吃别的。”倩倩端着鱼站了起来。
“别忙活了,一起吃吧。你一走,我自己又不好意思吃了。”
“鬼才相信呢~,刚才我不在,看你自己吃的也挺欢的,根本没有吃不进去的意思。”倩倩鼻子哼了一声。
“嗯,我那是替你尝尝怎么样。事实证明,都挺好吃的。”
“哈哈,你真会说~跟你河东那个女孩也成天这么说吧?”倩倩不由自主地又回到这个话题上了。
“海超,你自己添酒呀,我这马上就好。”倩倩看把我噎得没话说了,也觉得不太好意思了,自己又把话题岔开了。
“哦,好的。”我闷声答应着。
“鱼热好了,快,趁热吃吧。”倩倩把鱼端了回来。
我端起杯又喝了一口,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嗯,不错,就是有点腥。”
“腥?不会吧?我做鱼一直不腥的。”倩倩好像难以置信的样子,拿起一双筷子,也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挺好的呀,不腥呀~”倩倩瞪着眼看着我。
“那我怎么吃着发腥啊?”我又喝了一口红酒,伸筷子又夹了一块鱼放进嘴里。
“哦,我知道了~喝红酒吃鱼,是会感觉腥,今天应该喝点白酒的。”倩倩笑着说。
“是吗?还会这样的?”我不再喝红酒,又吃了点炸花生米和烤肠,掉回头来,再吃鱼。
“你还别说,还真不腥了。”我笑着点点头。
“我没骗你吧?”倩倩双手托着下巴,胳膊肘支在桌子上,天真无邪地看着我。
“嗯嗯,你说得对!”我连连点头。
“吃点拌白菜心吧,有海米和粉丝,我跟爸爸学的。”倩倩咽了口唾沫说。
“肯定好吃啊,你自己都馋成那样了,哈哈……。”我夹起一筷子放进嘴里。
边吃,边连连点头。
“不错!倩倩,你做菜真的很好吃。”
“喜欢吃吗?”
“喜欢,喜欢。”
“那我以后经常做给你吃,好不好?有人说,想要男人爱上你,就得先让他的胃爱上你……”
“谁这么胡说八道,愚弄良家妇女啊?”我一边继续往嘴里夹着白菜心粉丝,一边不那么清楚地嘟哝着。
“你~不这么认为吗?”倩倩柔声问到。
我拿着筷子,抬起头来,正好碰上倩倩炽热的眼神。
(281)-(282)离开校园
骑行在回家的路上,脸热乎乎的,怕倩倩再喝多了酒,又想起来发疯,大半瓶子红酒都被我抢着喝了,被风一吹,感觉晕乎乎的。
一边骑行,一边想起了下午去秦凯家看到的,听到的。我不由地摇了摇头,感觉怎么也跟倩倩对不上号。
我自己也在问自己。我在倩倩面前能做到如此胸怀,如此坦然,是不是跟自己还没有喜欢上她有关?跟倩倩目前没有确定关系有关?
假如说这事如果摊在佳慧身上。我会不会也像刚才倩倩那样疯狂起来,会不会真的拿刀砍了秦凯。
我不敢再想下去,赶紧抬起头来,晃了晃脑袋,尽量让脸和脖子大面积地感受一下刺骨的寒风,好让自己清醒一些。
不管怎么说,想起这事,心里还是隐隐作痛。想到倩倩光着身子被秦凯搂在那个床上,就心里发紧,有打人的冲动。
倩倩居然跟他同居过一段时间,留了那么多衣服和高跟鞋没来及拿走。
刺骨的寒风肆意地吹着我,到酒后的我却没感觉到那么冷,只是感觉凉爽,身体是滚烫的,犹如我内心熊熊燃烧的火焰。
倩倩已经给了别人了,不属于我的了,我的女人是佳慧,佳慧会是属于我的吗?
今天这事,让我更加想立刻见到佳慧,我受不了佳慧成为别的男人的女人。可我自己又不会跨过那道防线。
考完试就要去见佳慧,倩倩的事促使我决定尽快去见佳慧,越快越好。心里有了负担,竟然有了些来不及的感觉。
昏暗的路灯下,寒风卷着一些废纸屑,旧烟盒,灰尘粒在我的车头打着转。
忽然,又像是发现了新目标,飞快地打着转,向路边飘移过去。
心情像这打着转的旋风,里边啥垃圾想法都有。经过下午去秦凯家这一趟,把我自己也污染了。
以前总是看见阳光,感受美好。没想过会有这么多隐晦的事离自己这么近,会就这么光天化日之下展现在自己面前。
从此以后,心里会有了些阴影。我不知该如何面对倩倩的炽热的情感。
一辆大通道一路车轰鸣着从我身边擦肩而过,转头看了看,车上没几个人。这么晚了,应该是末班车了。
今天也有开心事,跟于晨的相识像是给我打开了一扇崭新的窗户,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
我觉得去海员俱乐部是个挺不错的选择。接触人也多,也有利于卖我们的外烟。
我心里暗喜起来,感觉有了下一步明确的目标。跟于晨的聊天让我增长了不少见识,尤其是于晨国外的经历和描述,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
我也有了出国的想法,怪不得美东姐姐从早就打着主意出国。看样,国外真的有些跟我们不一样的地方。
一直以来,接受的教育都是世界上四分之三的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怎么会比我们生在蜜罐中,长在红旗下的美好生活更好呢?
也要寻找机会出国看看,看看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不经意中,在心里种下了一个的心愿。
第二天一早,一如往常,在虹桥路五路车终点站等倩倩。
六点半了,还没见她,我担心倩倩会睡过头。但还好,郑开始担心的时候,又进来一辆一路大通道车,人都下得差不多了。
前门已经关上了,我刚失望地准备把目光挪开,从后门走下来了倩倩。
戴着粉色毛线帽,红色羽绒服,特别显眼,看脚上,没穿高跟鞋。
“倩倩,起来晚了吧?”我迎上前去。
“嗯嗯,”倩倩点着头,“睡得晚了,有些失眠。”
倩倩有气无力地说。
看着倩倩眼圈有些发青,还有些肿,肯定昨晚我走了,自己又哭了。
“唉,”我叹了口气,“没睡好是吧?”
“嗯嗯~”倩倩看我在注意她的眼,赶紧把头低下了,不让我再看。
“别看了,太丑了。”倩倩低声怪着我。
“这礼拜就考试了,什么也别想了,好好复习,准备考试吧。”我小声劝着倩倩。
“嗯~,知道。但就是啥也看不进去。脑子里满满的,乱七八糟,啥都有。”倩倩依旧低着头嘟哝着。
我拍了拍倩倩的胳膊,没再说话,算是安慰她吧。
这时,五路车过来了,“来吧,跟着我,车来了。”
我拉着倩倩,提前埋伏到车后门停到的地方,如我们愿,后车门正是在我们面前打开。
快速的上车,占领我们的老位置。坐定了,我长吁了一口气。
倩倩把书包挡在胸前,双手抱着,下颌抵在书包上。两眼呆呆地看着车厢地面。
一只脚走过来,眼神往后挪一下,又一只脚踏了过来又往后挪一下,直至挪到自己的膝盖上。
我把手放到她膝盖上,她猛地醒了下神,抬头看了我一眼。
一夜之间,看出倩倩憔悴了不少。车上人多,也没法跟她聊太深。
我只能用手轻轻地再拍拍她的膝盖,小声说,“开心点~别再想了。”
倩倩点点头,朝我挤出了一丝笑容。
车到海边了,今天天不错,蔚蓝色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湛蓝的海面上风平浪静,像镜子面一样,只有一点微微的浪涌,反射着太阳光,看起来波光粼粼。
一群群的海鸥,蒲扇着长长的翅膀,贴着海面飞行,听不到它们的叫声。但我想一定是在“欧,欧”清脆高亢地叫着。
数帆晴日小鱼船,安静地停泊在港湾里,随着微微的浪涌,轻轻地晃动着。
享受着这海,海天一色,碧波无垠,一看见海,就感觉自己的心里无比敞亮。
“海边长大的孩子心怀高远,不惧风浪。”我自言自语着。
倩倩闻听此言,抬起头来,顺着我的眼神,也看向车外的大海。
“不知这海能容得下多少心事,此时心如止水,风平浪静。但也有巨浪滔天,那定是它发怒之时。”
“我还是喜欢看你温柔如水。”我脱口而出。
“唉~,我在你眼里从此是形象全无了……”倩倩哀怨地说。
虽然话听起来是温温软软,但感觉的出倩倩还是满怀恨意。
昨天的事,秦凯深深地伤到了她。
我心里暗想,秦凯如果是个长脑子的人,从此以后应该远离倩倩如果还敢去骚扰倩倩,恐怕不用我出手,倩倩就敢手刃了他。
(282)
晚上跟六哥聊天,吐露出考完试我就回家了,过了年不再回来了。
“唉~,考虑清楚了?”六哥叹了口气,问到。
“嗯,决定了。我想跟朋友先去上海转一圈,然后过了年去海员俱乐部当个临时工。”我把自己的想法大概的跟六哥说了一下。
“嗯,可以,兄弟,人这一辈子不是说上不了大学就没出路了,条条大路通罗马,看你自己怎么走了。”
六哥点上万宝路,吐了一口烟,像是要吐出满腹的感受。
“我就算回去了,也会牢记大姨和姨夫对我的照顾,六哥对我的帮助和支持。”
“哎,这些说它干啥?咱是什么关系?牢不可破的,经过战火和历史考验的革命感情,咱兄弟,没得说!”
六哥让我说得也激动起来,起身在房间里一边来回踱着步,一边挥着手,跟我慷慨激昂。
“以后,六哥还要多拉拉我,我刚踏入社会啥也不懂。”
“海超,没问题。你先找个工作干着,先锻炼锻炼,等过上个一年半载的,我再去南边时,带着你。去长长见识。”
“真的?那太好了!”我高兴地叫了起来。
“真的!”六哥把烟头在烟灰缸里使劲摁灭,肯定地说。
“对了六哥,烟都给你准备好了,随时需要都可以去拿。”
“嗯,事办得不错,挺漂亮!”六哥拍拍我的肩膀。
“我需要还会跟你说。先慢慢积累着,有个进项,自己手里有点钱,干什么都方便,自由。”
“嗯嗯,谢谢六哥。”
“哈哈,不用谢,以后兄弟发达了,别忘了你六哥就行。”六哥毫不在意地笑着说。
“我反正得抽烟,得送人,买谁的都是买,你是自己兄弟,卖给我的又便宜,我干嘛不买你的?对吧?”
我和六哥都笑了起来,尽管六哥毫不在意,但我心里知道六哥对我厚重心意。
“好的,六哥,我现在没啥本事,唯有铭记在心,容日后回报吧。”
考完试后第二天下午,大家都很轻松闲散,是自习课,马上就放学了,周六开完茶话会,就放假了。大家都兴奋地前后桌聚在一起闲聊。
我打定主意不想参加茶话会了,本来来的时间就不长。大多数同学还不太熟悉,没有必要了。
郑伟刚陪聊完左邻右舍,拿出一本《舰船知识》在看。我咳嗽了一声,小声跟郑伟说,“郑伟,跟你说件事。”
“啥事?”郑伟转过头来看着我,
“我今天放学就回市里了,过完年,我不回来了。”
“去哪?不回来了?”郑伟有些迷糊,没搞明白我话的意思。
“就是说,”我左右看了看,又低下声说,“不读书了,不再回学校了。我毕业了。”
“啊?真的?大学不考了,高三也不读了?”郑伟难以置信的神态看着我。
“嗯,不读了,我觉得暂时够用的了,啥时不够用再说吧,可能再想办法读也不一定。”我笑着说。
“下定决心了?”
我点点头,“感谢你对我的帮助,同学一场,很有缘分,我会记得你。”
我从桌下边把手伸过去,郑伟心领神会地也伸出了手,我俩在课桌的掩护下紧紧握手。
“这是我家的地址,有空找我玩。”我把已经写好的一张纸条递给郑伟。
“哦,好的,我也给你写一个。希望我们还能见面,唉~,没处够,感觉跟你同桌挺开心的。”
郑伟从笔记本里撕下一张纸,趴在桌上给我写下可他的地址,递给了我。
我接过来,看了看,“就在烟大里边宿舍区住的是吧?”
“对,有时间去找我玩吧,我领你在校园转一转。”
“我这辈子再跟校园无缘了……”我长吁了一口气,把郑伟地给我的纸,折叠起来,放在铅笔盒里边。
“祝你,以后能考上自己心仪的大学,加油吧!”我抬起头来看着郑伟,微笑着。
“嗯嗯,谢谢,唉~,心里有些难受,没想到这么快就分别了。”郑伟也是性情中人,眼角竟然有些泛红。
郑伟的举动也感动了我,我也无语了,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座位上。
放学了,我去停车棚骑出来自行车,在车棚外面等着倩倩。
我还没告诉倩倩今天回市里,再不来了。我不知该如何跟她说,怕她跟我腻腻歪歪的,使小性。
倩倩背着书包出来了,看样子心情不错,昨天听她说考试考得不错。
秦凯那事没影响到她考试,是我最欣慰的。看样倩倩平时学习上还是下了功夫的。
“海超,等谁呢?”倩倩又恢复了自信,恢复了平常那种活泼顽皮。
“看好了三班一个美女,约好晚上送她回家。”我随口说到。
“去你的~”倩倩的小拳头又打过来了。
“好吧,好吧,说错了,是二班的,二班的美女。”
“这还差不多,嗯?不对,二班哪个美女?”倩倩故意皱着眉头。
“听说二班最漂亮的就是一个叫陈倩倩的,我在这等着领教一下,看看有多漂亮。”
我吹起了口哨,齐秦的《花祭》。
“好吧,算你诚心,你自己你等到了。”倩倩开心地蹦着跳着去找她的自行车了。
看着倩倩的背影,我在盘算着一会怎么跟她说。
“走吧~”倩倩推着车子从我身边走过去,我吹着口哨跟在她后边。
“这首歌不好听,我不喜欢,换一个吧。”倩倩回过头,皱着眉。
“好吧,”我又换了一首《大约在冬季》。
倩倩开心地回过头去,跟着哼唱起来。
刚哼了两句,倩倩又回过头来,“这首也不好听呀,再换一个吧。歌词都不好!”
“好吧,那我不吹了,也不知你想听什么,我就会齐秦的歌。”我不再吹口哨了。
我们把车子学校推出大门,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校门和里边的教学楼,隐约能看到二楼我们那个班级的窗户,我刚刚熟悉的班级,刚刚熟悉的同学。
我回过头来,骑上车子,离开了校园。
(283)-(284)告别高中生活
“海超,感觉你今天情绪不对呀?怎么吹的都是伤感的歌,分别的歌?”
“哦,没事,人生充满着别离,我们还年轻,这才刚刚开始……”
“海超,你真的挺可惜的,我觉得你应该是学霸的。”倩倩在为我惋惜。
“路都是自己走的,差若毫厘,谬以千里……唉,有些事是无法转身的。”
“海超,我觉得你有些情绪低落,不像平常的你,开心,阳光。”
“这不是快过年了嘛,又要长一岁了,呵呵,成熟了。”我打着哈哈。
“嗯,我还是感觉你平常啥也无所谓,什么也不怕,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好,我喜欢你那个状态~”
“好的,我努力保持,我也没啥改变吧?”我又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来。
“对了,倩倩,明天六哥要去拿烟,我得陪他一起过去市里,去美东家拿,我就不来上学了。”
我含含糊糊地跟倩倩说。
“哦,可是还没放假呢,你跟老师请假了吗?”倩倩显然没反应过来,还在用学校的纪律和规矩来套我。
“哦,请假了,我跟团支部书记说了。”
“团支书?那不就是你同位,郑伟?他又不是班长。”
“党领导一切嘛,团是党的预备队,后备军,没问题。”
“哦,”能感觉出来,倩倩很失望地听到我请假的消息。
“不要紧,咱们又不是不见了。等你放假回去,咱们还可以见面的。”我又补了一句,怕她心里不舒服。
“你放假前都不来了吗?”倩倩显得更有些意料之外。
“哦,反正也没几天了,来也没啥事了,再就是茶话会,咱班同学我也不认识几个,等咱俩单独开茶话会。”
“哈哈~咱俩怎么开茶话会呀?你表演节目?”倩倩情绪好了起来。
“当然是你了,你多才多艺,大美女,表演起来好看。我也就一观众的层次,专门负责给你鼓掌的。”
“嘻嘻~别笑话我了。行,那等放假了,咱俩单独茶话会,呀~两个人的茶话会,还第一次参加。”
倩倩让我说得挺开心的了,忘记了我要离开学校的事了。
我也没直接跟她说,过了年也不来了,还是让她一点点接受吧。
“前边你快到家了,明天放学记得早点往家走,天黑之前到家。”
我开始嘱咐倩倩。
“好,知道了。那,那放假之前你就不回来了呀?”
“嗯,不回来了。来回怪麻烦的。放假咱们好好开茶话会,你要多准备节目啊,我回去好好练习一下鼓掌。”
我把车子停在倩倩家门口的小路边,开始鼓掌,变换了多种鼓掌方式,比较着哪种有气魄,哪种够逼格,哪种有力量……
“哈哈~,原来鼓掌也这么多花样。”把倩倩逗得前仰后合。
“那当然了,这是个专业活,你以为那么容易呢,所以说咱俩分工,你专业表演,我呢,专业鼓掌!”
跟倩倩逗了一阵子乐子,看着倩倩“咯咯”地笑个不停,我心里也坦然了一些。
是时候说句再见了,我心里想着。
“倩倩,回去吧,好好准备节目。我得走了,六哥在家等我还有事说。”我边说着,边调转了车头。
“哦,你小心点骑,下周放假了,去我家找我呀,等你~”倩倩柔声说道。
“嗯嗯,”我狠狠地点着头,以示肯定。
“走了!回去吧,倩倩。”我挥了挥手,蹬着自行车往回走了。
告别校园了,读了十年书,差一年高中毕业。尽管还没跟家里说,但我已认定这事不可逆了。
从学霸变成学渣,也是挺有戏剧性的。其实自己心里也没真把自己当学渣,自认为学的知识不少。
只是自己不想再读了,记得初中三年级时,很物理老师相处的不愉快,也就不知怎么搞的,互看不顺眼。
物理老师一上课就挑我刺,而我也配和他,总是搞出一点动静来。经常被老师赶出教室,门外罚站。
所以到后来,一上课,物理老师就故意看我几眼,然后咳嗽一声说,“龙海超,咱们配合点啊,看看今天能在教室待多久。”
每堂物理课,我基本都在教室外站着,好像都成了惯例了。
可是不配合物理老师的是,我成绩一直很好,有一次物理考试,我是全班第二名,第一名是那位学霸男-牛领队。
牛领队后来去了北京著名学理工大学,然后又去英国剑桥大学深造,现在是国家航天局一个遥感科学重要科研团队的领头人,还是做领队。
物理老师发卷子的时候就非常生气,对着全班同学喊着,“你看你们这成绩,还不如站在门外那个龙海超。”
我的物理成绩也让物理老师很无奈,有时也不得不露出笑脸,对着我唉声叹气。像是在感叹,明明是好学生,为啥自己要把自己赶到门外去。
正在青春期的我,浑身的刺,全身好像只写着两个大字:叛逆。
所以,叛逆的结果,没让老师伤筋动骨,而是把自己一步步逼成了学渣,直到对学习不感兴趣了。
有时,自己也想,如果不转学,可能不会那么叛逆,对学习也就不会导致后来不感兴趣了。
不敢说跟“牛领队”一样,但考一个比较好的一本大学应该问题不大的。
直到现在,我对自己的智商还是比较自信的,可能有时情商差点。
唉~,不管怎么说,今天,就算学生生活闭幕了。
过去的就过去吧,我要开始新的生活,踏上新的起跑线。
人生有无数条起跑线,只要自己喜欢,自己敢于开始,现在就是我的新.asxs.。
我边骑,边给自己做思想工作,边给自己打气。本来,出了校门,是感觉有些失落,情绪也比较低落。
但我自我调整的能力强啊,劝劝自己,往远处看,向宽处行。告诉自己,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居然又自己吹起了口哨,齐秦的《狼》。
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
走在无垠的旷野中
凄厉的北风吹过
漫漫的黄沙掠过
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
走在无垠的旷野中
凄厉的北风吹过
漫漫的黄沙掠过
我只有咬着冷冷的牙
报以两声长啸
不为别的
只为那传说中美丽的草原……
(284)
回到大姨家,正好赶上大姨正要掀锅盖,晚饭已经做好了。
六哥的好处是晚上很少出去喝酒,一般都在家。六哥是个孝顺人。
以前晚上聊天时,告诉我,知道自己骑摩托车,晚上出去喝酒家里大姨大姨父跟着担心。
所以有什么酒场,朋友聚会,生意往来都安排在中午。
别看六哥在家里没事就喝两杯,真在外边很少喝酒,我从没见过六哥喝多就回来过。
“小六,吃饭啦!”大姨朝着六哥房间吆喝。
“不着急,妈,等等海超,他还没回来。”六哥不紧不慢地在屋里回到。
“人家海超早回来了,在帮着我端菜呢。”大姨笑着说,“看吧,你六哥心里总惦记着你,有你。”
“嗯,对大姨。六哥对我是没得说,我没有亲哥,估计亲哥也就这样吧。”我帮着大衣把装馒头的小笸萝端到炕桌上。
“对,海超。就得像亲兄弟一样。”大姨父在炕里头开了腔。
“你看我和你大姨跟你爸爸妈妈交往的这个关系。缘分啊,不是亲人胜似亲人,这都是以真心换真心,换来的。”
“行了爸,一说,又开始上政治课。”六哥从自己屋出来,一边甩着自己的爆炸头,一边说着。
“这不是政治课,这是生活。你们现在还年轻啊,说什么也听不进去,都感觉在给你们上政治课。”
“好了,老头子,吃饭了。”大姨把稀饭端上来了。
“咱俩喝一杯吧,海超?不是考完试了吗?明天不是不上课了?”六哥像是想起来什么重大的事,转头问我。
“行啊,六哥。喝一杯。”我这回没推辞。
“明天不用上学了,海超?”大姨掰了块馒头,放进嘴里,边嚼边问。
“嗯大姨,不上课了。我明天跟着六哥的车回市里,放假了。”
“哦,这么快,来了两了月了吧?”大姨边问,边扒着手指头算着。
“对啊大姨,给你和姨夫添了两个月的麻烦。谢谢啦大姨,大姨父。”说着,我下了炕,站在炕边给大姨和大姨父鞠了一躬。
“海超,你这是干什么?”大姨父有些激动,“咱是一家人,别说这些客气话。逮饭!逮饭!”
“行啊,回家和妈妈亲亲吧,一个礼拜见一次,还没亲够,就回来了。唉~,孩子念个书也确实不容易。”大姨感慨着。
“来,海超。易拉罐的,给你两罐,我两罐。”六哥不知什么时候跑回自己房间拿了四罐青岛啤酒回来。
“好嘞,六哥,还要感谢你六哥,这么照顾小兄弟。”我“啪”地一声起开了易拉罐。
“来,海超。咱兄弟俩在一个炕上也算睡了两个月。缘分啊。干一个!”六哥也自己打开一罐,跟我碰了一下。
我俩仰着脖“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大姨也乐呵呵地看着,感觉很欣慰,但还是劝着,“都少喝点,慢点喝。怎么还非得一下都喝了。”
我和六哥干了一罐,互相举着罐,把口朝下示意给对方看,自己喝光了。
一边都看着对方不说话,各自一个劲的打着嗝儿。
“哎呀,看把自己撑的,兄弟好也不用这么喝呀。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大姨边说着,边摇着头。
“这样喝着过瘾啊,妈,没事,喝不多。”六哥把大姨让到炕里边,他自己坐在炕边上,给坐在另一边的我又递了一罐。
我和六哥畅快地喝着,欢喜地说着,笑着。
我在大姨家度过了最后一个愉快的夜晚,结束了我借宿读书的生活。
第二天一早,六哥起得很早,我刚要起来,被六哥按住了。
“你不上课,不用着急起来。多睡会吧。我是出去办事,你在家等我。”
六哥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嘴里算计着,“上午大概八点多我就回来,咱们一起走。”
“哦,好吧,六哥。”我躺在炕上,看着六哥在忙活着收拾自己。
听着六哥在外屋刷完了牙,洗罢了脸。回屋开始往脸上擦着大宝sod蜜,一会儿一股香气扑鼻。
跟美东一样,用排梳把自己的爆炸头梳蓬松,一手搭阳棚遮住眼睛,一手持发胶“嗤嗤”地喷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股劣质香水味飘了过来。
喷完,照着镜子。自己用手又按了按,整理了一下发型,一丝不苟。
系上领带,套上西装,外面皮衣,白色围脖。
找了皮鞋刷子,听着蹭皮鞋的声音,一股鞋油味又扑鼻而来。
蹬上皮鞋,听着往地上剁了两脚。又回头照了下镜子。拿了手提包,听到桌上的钥匙响。
“走了,海超。睡醒了起来吃饭。等着我。”
“好嘞,六哥。”我支起胳膊肘,抬起身子跟六哥说。
六哥走了。不一会听到摩托车的轰鸣声,由近而远,安静了。
我也睡不着了,坐了起来,倚在炕头的墙上。
一旦不用早起上学了,反而觉得怪怪的,从小到大,早起背着书包上学去的生活,今天画下了休止符。
我支起腿来,双手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膝盖上,愣愣地看着另一面墙。
墙上的陈冲和刘晓庆正冲我甜蜜地笑着。
我却笑不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了,却感觉心里空落落的,高兴不起来。
听见大姨在外面忙活,估计是在做完早饭了。
我也躺不住了,赶紧穿衣服起来。
下了床,我先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了一遍,也不多,几件换洗衣服,两双鞋。再就是书包,几本书。
出门跟大姨,大姨父问了早安,去洗脸刷牙。
然后回到房间,又静静地坐着发呆。
“海超啊,回去后怎你爸爸妈妈好,等天暖过点了,我坐五路车过去看他们。”
大姨在外屋跟我说着话。
“好的大姨,暖和了就过去玩吧,最好住一晚了。”我边说,边去了外屋。
“住是不敢住,家里还有个大功臣,你大姨父等着我伺候。”大姨指着另一间屋笑着说。
“你六哥去哪儿了?不是说跟你一起走吗?”大姨纳闷地问。
“哦,我六哥着急出去办点事,八点半回来再接我一起走。”
“哦,这孩子,也没吃早上饭就跑了……”
(285)-(286)自由展翅
告别了大姨和姨夫,上了六哥朋友的车,还是那辆伏尔加。
车上除了驾驶员,还有六哥一位朋友坐在副驾驶,这样,我和六哥就一起坐在后座上。
“自由了,兄弟,要展翅翱翔了。”六哥拍拍我的肩膀,笑着说。
我苦笑着看了六哥一眼,“呵呵,六哥,谈不上飞,先学走路吧。”
“不错,这个态度很好,比较谦虚谨慎。嗯,加油吧!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六哥用力捏了捏我肩膀。
“老六,彩电还有没有了?”副驾驶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回头问。
“哦,姚科长,还有最后五台,不过基本都有主了。”
“不行啊,得给我留一台,我小姨子突然打算结婚了,她姐昨天晚上就跟我叨叨,帮着买这个买那个。”那位姚科长态度很坚决。
“哎呀。这个事还真难为我,我想想啊,这五台人家都订了,就是还没付钱。”六哥有些挠头,犯难的样子。
“关系得分先后吧?再说没给钱就不算数啊,我明天就给你钱,今天让你嫂子拿存折去提。”姚科长势在必得的样子。
“好吧,姚科长,都是老哥们儿了。这样吧,本来我给俺兄弟家留了一台,就先给你吧。我自己的大姨好说话,下一批再给她。”
六哥说着话,用手捏了我胳膊一下,给我递了个眼神。
我正纳闷呢,六哥这一表示,我立刻明白了。轻轻朝六哥点了点,意思是,我懂。
“行吧?海超,你回去跟俺大姨说说,再稍微等等。姚科长是我的老朋友,结婚是大事。”
六哥转头对着我,故意说了一番。
“嗯嗯,好的六哥,要是自家亲戚,好说。我跟我妈说一下。”
副驾驶的姚科长不好意思了,转过头来解释,“哎呀,不好意思啊,看我刚才的话说的,我不知道是给你家留的。”
“呵呵,别客气,姚科长。我六哥人仗义,肯定有办法给你解决。”
“嗯,老六行,以后有啥事能用上哥哥我的,尽管说。”
“行啊,姚科长,咱这关系,没得说,你也没少帮我。”
六哥看姚科长回过头去,偷偷地朝我挤了下眼睛。
“小王啊,你把我送到办公楼大门口就行了,不用往院里开了,我自己溜达进去。”姚科长在前边跟司机交代着。
“好的,姚科长,几点来接你?”司机问。
“不用了,你送送老六吧,看他有什么事,拉着他办办,局长这段时间休病假。我这也没啥事,随便找个车就回去了。”
姚科长干脆利索。
“好的,姚科长。”
“那多谢了,姚科长。明天咱俩联系。”六哥探身向前,贴近姚科长说。
姚科长下了车,司机开了一段路后,跟六哥聊了起来。
“老六,你今天这事办得漂亮,姚科长下一步有可能往上进步。刚来的局长身体不好,最近一段时期都休病假,其他副局,也都岁数大了,懒得管事。”
“是啊,现在的干部真是一个比一个老,都老态龙钟的。”六哥笑着说。
“中央前几年就提出干部年轻化了,不过自上而下到基层还是需要时间和观念改变的过程,好多老干部都是扛过枪打过仗的,不好办。”
“对!我爸要不是负伤了,现在最少也是个局长。”六哥很自豪地说。
“姚科长算是年轻干部,人也不错,挺朴实,没有高高在上的感觉。”司机边开车边夸着姚科长。
“那王科长什么时候进步进步?”六哥掏出万宝路递给司机一根。
“我这算什么科长,就是司机,姚科长才是正儿八经的科长,下一步可能是副局长了。”司机自嘲到。
“你得有信心啊,听我爸说,我爸部队的老首长原来是司号员,现在都成大军区司令员了。”
“叫什么名字来?就在嘴边,我爸常念叨,你看我这脑子。”六哥还在摸着脑袋想。
“嗯,先老老实实开好车。再说吧。怎么走?老六你跟我说啊。进市里了。”
“怎么走?海超。”六哥转头又问我。
“还是上次那地方,从红旗电影院公交站点往西那个胡同,向北拐进去。”
美东的技校放假早,应该在家。他平常也不大出去,没人就在家就自己玩吉他。我心里琢磨着。
“对,就前边那栋楼,停在路边就行。”我探身告诉司机。
车停到了路边,“六哥,你们稍等会,我马上下来。”我拉开车门下了车。
美东还真挺老实,在门外就听见家里吉他扫和旋的声音。
美东自己开的门,“海超?你怎么来了?没上学?”
美东看见是我,感觉有些奇怪。
“估计你在家,你们放假早吧?我们考完试了,在学校也没啥事了,就等着开茶话会放假了。”
我进了屋,四周看了看。
“家里没人,我老爹老妈都上班了。”美东带上了门。
“哦,你这是自己给自己提前放假了。”美东把手搭在我肩膀上说。“进来坐吧。”
“先别坐了,六哥来拿烟,我跟着他的车回来的。在下边等着呢。”
“哦,那好,你等等我,穿上衣服,咱俩抬下去。”
美东急三火四地穿上裤子和皮衣。从屋里把箱子推出来。
“来,抬着吧,沉倒不沉,箱子大,一个人不好拿。”我拽着箱子的一边耳朵。
美东拽起另一边,抬到了屋外,回身锁上了门。
我俩把箱子抬到六哥的车旁。六哥从车上下来了。
“来,放后备箱吧。”六哥跟美东打了个招呼。
“六哥好,上来坐会吧。”美东和六哥笑了笑。
“不了,美东,以后吧。我还有事。”六哥趴在箱子强,数了数。
“对吧?六哥,三十条。”我问。
“对!正好!”六哥数完肯定地说。
六哥顺手抽出来一条,打开车门,丢给司机,“王科长,过年抽!”
“哎呀,老六,太客气了,给这么多,这么好的烟。”
“嗨,烟不就是给人抽的。哪有什么好坏。
“谢谢六哥,对我们的支持。”美东看六哥要上车了,跟六哥客气着。
“别客气兄弟,海超是我的兄弟,你和海超这么好,也是我的兄弟,跟海超好好交往着吧,我走了。”
六哥上了车,摇下车窗,跟我挥了挥手。车开走了。
“六哥办事是大气,怪不得能赚钱。”美东看着远去的伏尔加说。
“嗯,六哥为人相当义气。”
美东看着我从车上拿下来的箱子和装得满满的网兜。
“这是把东西都拿回来了?”
“对啊,都拿回来了。”
“过完年不回去了?”
“不回去了,告别学生生涯了。”
“行,你倒干脆利索,比我下来的还早。”美东笑着说。
“我去赶自行车,先帮你把东西送回家吧。”美东说着往楼道口走去。
不一会儿,美东骑着车子回来了,“来,把箱子放后座上吧。”
我把箱子放到车后座,网兜放在箱子上。美东在前边推着车子,我在后边扶着箱子。
“美东,一会陪我去火车站买票吧?我想去趟河东高中。”
“哦,坐火车去?”
“对啊,好几年没坐了,前面去了趟北京,再没坐过。”
“准备去多久?”
“还多久,一两天就回来了。回去看看我二叔,再回学校看看。”
“主要是去看佳慧吧?”美东回头笑着问。
“嗯嗯,也有这个小因素。”我笑了。
“这个周末刘超也好过来了,考完试了。”美东算计着时间。
“嗯,好久没见了,正好商量下咱们啥时候去上海,我要没回来,你们就先定,我啥时候都行。”
“行,怎么也要过完年再走吧。年前不好买票,别出去了,回不来了。”
“哈哈,那就留在上海过年。”
“那家里边就翻了天了,老爹老妈都不用过年了,跟着担心。”美东摇摇头。
“美东,你这算正式放假了吗?”
“我们过完年就实习了。什么假不假的,老师也不太管了。”
“对了,我昨天没事把账算了算,一会回我家,你看看,我把钱给你。”
“好,能赚出来去上海的路费就行。”
“那是没问题,能去好几次。关键六哥起作用了,对我们的支持很大。”美东很乐观的笑着说。
“那太好了,正好我去河东高中也需要些费用。一会拿了钱再陪我去火车站吧。”
“行,到了,我帮你一起拿上去吧。”说着话,很快到了我家楼下了。
美东帮我提着箱子,我们一起上了楼,我把书包放在沙发里边的墙角,把箱子塞外床底下。
先免得爸妈回来看见,又要问我。过了年,慢慢再说。
我拿了车钥匙,搬下去我自己的车子,跟美东一起回了他家。
如美东所言,成绩确实不错。除去了剩下还没卖出的烟,这两个来回,赚了一千八百二十块。
美东感觉六哥要的多,非要多给我一些,但我坚决不要,还是感觉兄弟俩一起干的事,还是平分为好。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美东,平分,听我的。”我坚决地说。
“好吧,不然咱这样,留下八百二当费用,再买烟进货,咱们一人份五百当路费。”
“行!”我表示同意。
美东唰唰地数了五十张大团结给我。
我拿过来钱,笑着说,“看样这些日子没少练数钱啊,这么熟练,这么快。”
“唉~哪天还不数个十次八次过过瘾啊,哈哈,数着真舒服。”美东笑着说。
“嗯,以后会越来越多的,会不会哪天数不过来了?”我故作犯愁的样子。
“哈哈~,你比我还能想美事!”美东把钱放进抽屉。拿了盒万宝路装进口袋。
“走吧?上火车站看看票?”美东站起来说。
“走,去看看,我已经待不住了,都想飞过去了。”我搓着手掌说。
“唉~羡慕你啊,你还有个目标,我却连她在哪儿都不知道。”美东叹了口气说。
“走出来吧美东,再重新考虑一个吧,你身边的美女也不少,没有喜欢的?”
“有是有,但总是不由自主地就跟林娜比较,一比较就很自然地想起以前跟林娜在一起的事了,就感觉特没劲了。”
“嗯嗯,我理解这种感受。”我心里想,我每天都在受着这种折磨。跟美东下了楼,各自骑上车子,并排往火车站骑去。
“买完票,我们再去友谊商店看看吧。不知赵姐在不在。”美东扭头看着我说。
“行,去看看万宝路还有货没,然后如海员俱乐部找于晨玩玩。
“好,反正也没啥事了。”
《红高粱》是红了,满大街都响着是《酒神曲》和《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两首歌。
此起彼伏,不知是几重唱了。
“这首歌这么土,可是越听越好听,越唱越顺口。”美东说着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街道边店铺的录音机唱了起来。
火车站候车大厅上午人不是太多,因为有限的几趟火车大部分都是晚上发车的,但售票大厅人还是不少,大家你拥我挤地在抢着晚上的火车票。
“这怎么办?排队得排半天。”美东害愁地说。
“对啊,买张票这么麻烦,”我也皱起了眉头,忽然想起来一个人,“对了,咱们去海员俱乐部看看于晨在不在,看他有办法没?”
“对,于晨认识人多,就在火车对面,可能火车站也有熟人。”美东也感觉这事靠谱。
我俩队也没排,出门骑车去了对面的海员俱乐部。
一进门,又遇到了上次那位眼镜女孩。她也认出我了,笑着朝我点点头。
“你好,我进去找于晨。”我指着里边的大厅说。
“于晨还没来吧?他一般是下午的班。”眼镜女孩边说边从总台走出来,去了里边的大厅。
听到女孩在里边问,“于晨在吗?”
“哦,还没来呀,下午的班是吧?好,知道了。”
眼镜女孩出来了。摇了摇头。“还没来。”
“哦,那咋办?”美东转头问我。
我抬腕看了看“上海牌”,“这才十点多,我们再去友谊商店看看?”
“走,先过去看看赵姐在不在。”美东抬腿就往外走了。
“小姐,等于晨来了,你跟他说有个叫龙海超的找过他,我下午再来。”
“好的,我跟于哥说一下,你叫龙海超?”眼镜女孩微笑着问我。
“对啊,可以知道你叫什么吗?”
“我叫王琳琳, you.”
眼镜女孩居然蹦出来一句英语,然后大方地向我伸出了右手。
“哦,你……o yuo ,too”我显得有些忙乱,没想到会是这场景。还好没掉链子,英语课也算是我喜欢的。
跟着我也伸出手去,与一只温软如柔荑的手握在了一起。
(287)-(288)托关系买火车票
“海超?在里边干嘛呢?”门外传来美东的喊声。
“我先走了,哥们儿叫我了,下午见。”我慌忙抽回手来,跟王琳琳告辞。
“再见,拜拜。”王琳琳微笑着向我摆了摆手。
“干嘛呢?半天没出来?”美东蹲在台阶上,正抽着烟。
“门口那眼镜女孩,上次就见过的。说了几句话,等于晨来了,让她跟于晨说一声,我们下午还过来找他。”
“哦,走吧。”美东把烟头在地上摁灭,站了起来。
看车子的老大爷老远就看见我俩了,可能感觉比较纳闷。
“今天没骑车子啊?调过来了吧?是不是停后院了?”大爷很关心我俩的工作调动问题。
“大爷,我俩还没调过来,今天没骑车子。谢谢啦。”
大爷点点头,高兴地笑了笑,“快了吧?调过来跟我说,我就不收你们钱了。”
“好的大爷,谢谢,我们进去了。”我俩跟大爷打了招呼,进门跑向二楼。
“这大爷真和善,不知道我们老了会不会也是这样。”我感叹了一句。
“你这脾气够呛,到老也是个犟老头儿,我还差不多。”美东摇摇头笑着说。
我俩边往里走,边伸着头找,“好像不在啊,赵姐。”我跟美东说。
“到眼前看看。”美东说着走到前边去了。
没动在离柜台不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回身冲我摇了摇头。
“不在是吧?”我小声询问着。
“有个陌生的大姐在柜台里边,没见过。怎么办?用不用问问?”
我伸头又看了看,留着爆炸头的背影,背影熟悉,头型不对。
“我去问问,”我说着向柜台走去,“你好大姐,这个柜台的赵姐哪去了?”
“我就是啊,”大姐正弯着腰,屁股朝外,找着什么,听见我问,就起身转过头来。
“赵姐!哎呀,没认出来。我以为换了个大姐。”我赶紧回身招呼美东过来。
“换发型了,赵姐,没认出来。”美东走过来笑着说。
“怎么样这发型?不是流行吗?我看你也留的,你叫啥来?”赵姐问美东。
“我叫美东,郑美东。”
“哦,美东,郑?美东?”赵姐念叨着。
“对,郑美东。”美东点点头,“你留这爆炸头特别漂亮,赵姐挺赶时髦的,好看。”
“真挺漂亮的,另一种风格,漂亮得我都没认出来。”我也赶紧夸夸赵姐。
“哎呀,漂亮什么?我都不敢见人。我自己都适应不了,从来没这么时兴过。”赵姐抿嘴笑着。
“好看!”,“好看!”我和美东一起说。
“对了,你跟郑美芳什么关系?”赵姐突然问美东。
“我姐啊,你认识?”
“哦,我说呢,怪不得看着你这么面熟,跟郑美芳长得真像。”赵姐笑着说。
“赵姐,你认识我姐?”
“何止认识啊,我和你姐是初中同学。那会儿玩得挺好的,不过好多年没见了。”赵姐说。
“哎呀,这么巧,我回去得跟我姐说一下。”美东显得很意外。
“跟你姐说,赵静。她就知道了,对了,你姐就业到哪儿了?”
“我姐在华伦饭店,大堂副理。”美东自豪地说。
“哦,大堂副理是干嘛的?领导吧?挺厉害的呀。”赵姐对这个职位有些迷糊。
“哦,我也不知道,我光看见在大厅里有张大办公桌,我姐的。”
“有办公桌肯定就是领导呀,哎呀。美芳挺厉害的,混得不错。”赵姐赞叹着。
“美芳现在肯定越长越漂亮了吧?”赵姐边对着镜子照着自己的发型,边问。
“没你漂亮赵姐,呵呵。”搞得美东也不知咋说好了。
“赵姐,最近又来万宝路了吗?”我把话题岔开了点。
“哦,没有,年前够呛了,挺紧张的。估计得春节后了。”
“嗯,好,那春节后有了,给我们留点。”我趴在柜台上,一边看着里边的烟,一边跟赵姐聊着。
“行,只要我还在这个柜台,就没问题,现在又知道和美东还有这么层关系,更没问题了。”
“哎,赵姐,你终于都怎么吃饭?”
“带的饭盒呀,后边餐厅给热一热,有时还忘了给热,就得吃凉的。”赵姐撇了撇嘴说。
“终于请你去吃摔面吧?可好吃了。”美东边说,边看了我一眼。
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对啊,可好吃了,去尝尝吧。”
“我倒挺喜欢吃面条的,在哪儿呀?远不远?”
“很近,就在火车站广场上。有一排网点房。”美东说。
“哦,那还真不远,行!”赵姐也是个爽快人,边说边看了看表。
“还有半个小时,十二点吧。一个钟头能回来吧?”赵姐问。
“回来了,这么近。”美东说。
“你俩今天来不是来买烟呀?”
“不是,我去买火车票,人太多了。就想过来看看赵姐,挺想你的。”
“哎呀,海超,你这嘴甜的,就这几天就想我了?哈哈,不过我也高兴,最起码弟弟没忘了我。”赵姐爽朗地笑着。
“去哪儿呀?火车票还没买着?”赵姐开始收拾柜台上的算盘,销售单据。
“没有呢赵姐,倒不远,去鸢亭,这不害愁呢嘛。”我叹了口气。
“嗨,这有啥愁的呀?姐给你买,正好先去火车站。”赵姐爽快地说。
“真的?赵姐认识火车站的人?”我高兴地问。
“嗯,有几个熟人,买张票问题不大。”赵姐点点头说。
“那太感谢了,你看,来请你吃个摔面,还得给姐添麻烦。”我有些不太好意思。
“这有啥?我不是你姐吗?好了我收拾收拾,你俩去一楼等我吧。”
“好嘞,姐。”我不知不觉中把姓去了,姐越叫越亲热了,越聊越近了。
“赵姐,那我们先下去等你了。”美东跟赵姐打了招呼,我俩一起下了楼。
“你看,这事办的,搂草打兔子,顺便都解决了。”美东笑着说。
“嗯,真巧,赵姐这性格肯定认识不少关系。咱们以后得经常来跟赵姐聊聊,别不买烟不来。”我边走边跟美东聊着。
“嗯,对!经常走动走动。”美东点着头。
(288)
“哒哒哒”赵姐下来了,穿上了一件黑色长款羽绒服,脚蹬黑色高跟皮靴。
“走吧?”赵姐走起路来跟模特一样,昂首挺胸,小皮靴哒哒有力。
“赵姐好漂亮。”美东和我都不约而同地赞着。
“哈~别老说了,我都当真了。”赵姐捂着嘴咯咯地笑着。
赵姐走起路来带风,像她的性格一样,带着我们直奔火车站。
“先吃饭吧?赵姐。”我俩在后边紧跟着。
“别呀,先去把票买了,省得有心思,吃饭吃不利索。”赵姐说话办事都是干脆利索。
“那听赵姐的吧。”美东说着朝我点点头。
赵姐进了火车站大厅,直奔东北角的一个站台票售票窗口。因为中午没有发出的火车,所以售票口一个人也没有。
赵姐弯下腰,从小窗口向里望着,一边问着什么。
不一会儿,旁边的门打开了,一个跟赵姐差不多岁数的,穿着铁路制服的大姐走了出来,两个人拉着手说了半天话。
然后就见赵姐指着我们站的方向,说了些什么,那位火车站的大姐不停地点头,一边点头一边笑着摆手。
这时,赵姐朝我们招了招手,示意我们过去。
“走,赵姐叫我们呢。”我捅了捅正在低头找火机点烟的美东。
“赵姐。”我们快步走了过去。
“这是陈姐,买到哪儿的票跟陈姐说吧。”赵姐指着铁路大姐介绍说。
“陈姐好,给你添麻烦了,我想买明天到鸢亭市的火车票。”
“哦,鸢亭啊,近,除了去青岛的车,都路过鸢亭,你想坐哪一趟?”陈姐和颜悦色地问我。
“不知道都有几点的?”
“晚上八点,十点都有,上午九点有一趟,还有……”陈姐业务很熟练,一口气跟我说了好多车次的。
“明天晚上的吧,哪一趟都行。谢谢陈姐。”
“好的,你一会去那边窗**钱取票吧,我去说一下。”陈姐指了指六号售票口。
“好的陈姐,太感谢了。”
“别客气,你姐跟我都是好朋友。”陈姐又亲热地拉着赵姐的手说。
“嗯,好了,海超,你去取票吧,我跟你陈姐再聊会。”赵姐指着六号窗口说。
“好嘞,那我去了。”说完,我和美东去了六号窗口。
“你怎么不买白天的啊?”美东问。
“唉,这么点路,得跑七个多小时,白天的到了也快晚上了,没有去昌河的汽车票了,还得在鸢亭住一晚上。”
“哦,那么长时间啊,这火车也太慢了。”美东笑着说。
“对啊,不如晚上的,到了就快天亮了,我正好去汽车站买到昌河的票,不耽误事。还不用住旅馆,省钱。”
“嗯,对,到你了。”美东提醒我。
交了钱,取了票。看明白后,揣进羽绒服内口袋。
“这下行了,就要看见佳慧了。”我心里想着,不禁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看把你乐的,马上可以看见心上人了。”美东在旁边羡慕地说。
“唉,不容易啊,两个月了。”我长叹一声。
“走吧,叫着赵姐去吃摔面吧。”美东提醒我。
“对对对,别把赵姐饿坏了。”我俩朝赵姐她们走过去。
“买了赵姐,谢谢陈姐了。一起去吃点饭吧?”
“对啊,娜娜,一起去吃饭吧。”赵姐也邀请陈姐。
“你们还没吃饭呢?我都吃了,还要值班,你们去吧。咱改天聊。”
“那好吧,谢谢啦娜娜,有时间去我们商店玩。”陈姐和赵姐还是拉着手,一边说着,一边把我们送出售票大厅。
“那我们走了,谢谢啦,回去吧娜娜。”赵姐和我们告辞了陈姐。
“赵姐,你这关系杠杠的,真厉害。火车票手到擒来。”我摸了摸胸口的票高兴地说。
“嗨,这叫什么呀,买卧铺票那才叫难呢,这坐票没啥。以后买票就找陈姐行了。我的好姊妹。”赵姐毫不在意地说。
别看离得这么近,赵姐还真没来吃过这摔面。吃得赵姐赞不绝口。直说以后自己也要常来。
把摔面店老板董哥乐地合不拢嘴。吃个面很快就吃完了。
出了门,我看看还有时间,就问赵姐愿不愿意去海员俱乐部坐一会儿。
“可以啊,听说里边挺好的,台球、钢琴、酒吧啥都有,这么近我都还没进去过。”赵姐一听满口答应了。
我一听也很高兴,感觉能为赵姐做点什么,也算还了赵姐一点人情。
王琳琳一进门就看见我们了,赶紧迎出来说,“于哥已经来了,你们快进去吧。”
“好的,谢谢你了。”我跟王琳琳笑了笑。
王琳琳退到一遍,一边做着手势请我们进去,一边礼貌地回以微笑。
“于哥!”我看见于晨在吧台里忙活着,老远就扬起手跟他打招呼,以显示自己对这里很熟悉,其实才是第二次进来。
“哦,海超啊,你们来了,上午来了一趟是吧?我听琳琳说的。”于晨抬头看见是我,边说话,边低着头收拾吧台里边的工作台。
“于哥,我带了一位美女姐姐,介绍给你认识一下。”
于晨闻听又抬起头来,才发现我后边的赵姐。
“哦,欢迎欢迎。”于晨很给我面子,知道我这么说的目的。
“来,坐吧,想喝点什么?算我的。”于晨跟我商量。
“赵姐,想喝啥?你选选。”我靠近赵姐,轻声问到。
“哇,这么多酒,各种各样的。”赵姐惊叹到。
“哦,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于晨,我叫于哥,不知你俩谁大。”
“这是我赵姐,在旁边的友谊商店,外汇柜台的。”我又向于晨介绍了一下赵姐。
“哦,你好你好。我是于晨,很高兴认识。”吧台里的于晨彬彬有礼,不愧是在使馆工作过的,见过世面的。
“你好,我叫赵静,在友谊商店二楼外汇柜台。”一向大大咧咧,说话干脆利索的赵姐,竟然显得很小女人了,格外温柔起来。
“赵姐,你俩谁大啊?”美东伸头问到。
“女士的年龄是保密的,不能随便问,不礼貌。”于晨朝美东笑着摆了摆手。
“肯定是我大,来,喝点可乐吧。”于晨“砰砰”起开了两罐可乐,拿了三个擦得干干净净的玻璃杯,给我们三个都倒上了。
气泡在杯子里迅速膨胀聚集,又瞬间破碎,消了下去,散出一股特殊的香气。
(289)-(290)一年又一年
“哦,谢谢,倒了这么多。”赵姐温温柔柔的样子,让我感到很惊讶,很陌生。
“我跟你们那的几个业务经理都挺熟的。”
“你都认识谁呀?”
于晨跟赵姐很自然地聊了起来,我向美东招了招手,又指了指台球桌。
美东心领神会的跟我去了台球案子那边。
案子上的球还没收,散落在台子上,应该是刚有客人打完。
我学着于晨的样子,拿三角框把球收集在一起,摆成了三角形。
然后把白球单独摆到了另一侧。
美东已经选好了一支杆,正在往杆头上涂着粉子,显出一副很专业的样子。
“你先开球吧。”我一边走向球杆架,一边跟美东说。
“那我先开了!”美东俯下了身子,一手支撑,一手持杆在瞄准着。
美东瞄了半天,使劲一捅,白球没有如愿击向三角球群,而是斜着打向了球台边。
“什么情况?让服我?”我刚选好一支球杆,正在涂粉子。
“打秃噜了。”美东摇摇头。
“打秃噜了不算数,重新开球吧。”我得意地笑着说。
“看我打秃噜了,把你美的。”美东不屑地撇撇嘴。
球开了,在桌子上四散逃窜,各种颜色的球碰来碰去。
热闹了好一阵子,才各自找准了位置。就像是人初初踏上社会,看哪都好,哪也待不住。老是看着别人的位置好,工作好。这山望着那山高。
我和美东你一杆,我一杆地打着,练着,我偷眼看了看,赵姐跟于晨还在一边喝着可乐,一边聊着,看样聊得挺投机。
看样年龄跟阅历的接近,让他们有着不少共同语言。
我看了看表,不知不觉中一点了,没看出来赵姐着急回去的样子。
跟美东都不太会打,击球都不准。我好容易把桌上的球都击打进袋子里。
美东还剩了三个在台球案子上,美东不太服气,刚说了句,“再来!”
就听见赵姐在吧台那边喊,“哎呀,光顾聊天了,过点了,要上班了。”
我回头看见赵姐正抬腕看着自己手表,在拍着腿,叫着。
我赶紧放下球杆,走过去,“到点了啊赵姐?你看我俩打球也没看表。”
“没事,我就说去卫生间了。”赵姐大大咧咧跟我说完,又想起旁边的于晨,用手捂了一下嘴,偷看了于晨一眼,脸登时红了起来。
赵姐在我跟美东眼前大大咧咧的样子,但在于晨眼前倒成了一副小女人的样子。好奇怪……
“我走了,于哥,有空去我柜台玩吧。”赵姐居然也叫于晨是于哥了。
赵姐从圆圆的可旋转的吧台椅子上跳下来,跟于晨告辞。
“好的,有空来玩吧,小赵。”于晨很绅士地又从吧台里面出来,准备送赵姐。
“你们两个小家伙怎么办?还在这玩儿吧。我走了,有时间经常去看看我。”赵姐跟我俩也摆了摆手。
“好的赵姐,我俩在这跟于哥再玩会,你慢走。”我俩跟着于晨一起随着赵姐往大厅外走去。
“哎呀,别送了,老这么隆重,浩浩荡荡的,快回去吧~”
赵姐回头一看,我们几个都跟在后边送她,赶紧又朝我们摆摆手。
“好的,那慢走,赵姐。”我们一边说着,还是送出了大门口,看着赵姐“哒哒哒”地往友谊商店走去。
“于哥,跟赵姐聊得还可以吧?赵姐人不错,性格特别好。”往回走时,跟于晨说起了赵姐。
“嗯,小赵不错,挺实在的,我们有好几个共同的朋友。你看这么近,我们却不认识,这就是缘分。”
于晨对赵姐印象也很好。
“来,没啥事,再跟你俩打一局。”于晨走到台球桌,开始收拾起案子上美东剩的几个球。
我和美东也赶紧绕着案子把落进几个球袋里面的球掏出来。
于晨这次没用三角框,很熟练地把球都靠在台子底线摆了个挺正规的三角形,然后用两只手推动球群前进,用两只小臂交叉呈三角形,形成一个三角框。
球跟在胳膊后边跑,都乖乖地集合在于晨两只小臂的三角范围内,不差于用三角框摆的。
“真棒!于哥居然可以这样!”美东赞不绝口。
我也暗暗地看着,学习着,心里想,自己也要练练,这么帅的动作我咋能不会呢?
“呵呵,这其实不算什么,熟能生巧,你们多练练也就会了。我是成天打,所以感觉挺简单的。”
于晨说话总是慢慢吞吞的,谦虚不张狂,而且身上确实有股书卷气和绅士感。
于晨是我踏上社会后,第一个感觉身上有星光的人。不知不觉被吸引。愿意跟他在一起,学习他身上的一些优点。
当然读书的时候,已经有六哥在闪闪发光了。而且已经在引领我前进了。
他们都是在我初入社会时起到人生指向标作用的人。
跟美东在海员俱乐部玩了一下午,于晨不忙了就出来跟我们玩玩,教教我们打球。
有客人来的时候,他就回吧台里面忙活。
吧台里面还有个女孩,叫于晴。上次来没看到,今天来了,长得圆圆的脸,长得跟个肉乎乎的洋娃娃似的,个头不高,很可爱
看样也是于晨的小迷妹,看于晨的眼神都不一样。
跟于晨沾光,于晴对我们也很友好,很客气。我和美东不知不觉中成了海员俱乐部的熟人。
傍晚了,我看看外面天色暗了下来,就跟美东商量,我明天还要出差如河东,回去要收拾收拾,好好表现一下。
“嗯嗯。对,一会打完这局咱们就走吧,你也早点回家。”
这局,我故意让了几杆,美东终于先于我把自己所有的球都打入落袋里了。最后一个黑8球,也越打越顺,一杆入袋。
“好啦!终于搞定了你一局!”美东很开心地竖起球杆,恨恨地说。
“哈哈,这局你确实打得不错。有准头。我把球和球杆收拾一下。我去跟于哥打个招呼。”
我向吧台走过去,于晨正在接待两个外国船员,跟他们用英文聊着。
我站在吧台边,看着他们,没说话。于晨倒完酒抬头注意到了我。
“怎么了海超?有事?”
“我们要走了,于哥。我明天出趟小差,过几天再见。”我小声跟于晨说。
两个老外看到我跟于晨在聊天,也友好的笑着向我举举酒杯,
我摆了摆手,说了句“no,thanks.”
两个老外耸耸肩,翻了下眼,撇了撇嘴,做出一副遗憾的样子。
“呵呵,他们在船上憋的,下来就想找人喝酒说话。”于晨笑着悄声跟我说。
“那我们走了于哥。”
“好的走吧,有客人,我就不出去送你们了。”
我告别了于哥,跟两个外国船员,也说了句“拜拜。”
两个人也争相朝我喊“拜拜~”
(290)
我跟美东出门骑了车子。外面尽管寒风刺骨。但我俩还是感觉热乎乎的,打了一下午球,围着台子也走了不少路。
“明天用不用来送送你?”美东笑着说。
“唉,这么近的地方送啥送啊?两三天就回来了。去看看了了这个心思,不然每天想着念着。”我摇摇头,笑了笑。
“行,回来就过来报报到,”美东跨坐在车子上,掏出烟来点上,“这几天,刘超也该过来了,正好商量下什么时候去上海。”
“对,好长时间没看见刘超了。”
“对了,唐晓红前两天在学校还缠着我,非要跟着去上海。”美东吐了口烟圈,有些犯愁。
“去吧,就按男的处理,你俩一个床就行了。”我哈哈大笑。
“我才不跟她一个床呢,让刘超吧。我看她打听完了,知道刘超也去,积极性更高了。”
“真有可能啊,记得那年去赶集卖毛衫,老四就看出好像唐晓红对刘超有些意思。这一年多我不在,也不知他俩怎么样了。”
“刘超跟咱们不一样,稳,有啥事憋在肚子里,不说,猜不透。”美东把烟头丢进残雪堆里,“嗤啦”一声,烟头瞬间灭了。
“抽完了?走吧。”说着我也跨坐上车。
“开路!”美东先骑行出去了,我跟着美东也往外骑去。
“我今天拿了几盒烟给我妈,放在他们厂的小卖部,看看有卖的没。”美东边骑边跟我聊着。
“对啊,大姨在小卖部,有方便条件,看看效果怎么样。”
“嗯,我妈说,他们厂也经常来些南方的业务员,抽的都是外烟。”
“那太好了,大姨厂子那边比较偏僻,附近也没有商店,那些业务员如果买烟还真就得去小卖部里。”
“对啊,所以今天回去问问老妈怎么样,看看开张了没有。”美东点点头,挺有信心的。
“大姨挺支持你的,我都不敢跟家里说到底怎么回事,姐姐也挺帮你,真好。”我有些羡慕美东。
“哎呀,你有个六哥的支持就足够了,六哥真是太厉害了,对你太好了。”美东提起六哥也是一脸羡慕。
“哎,海超你说,我们二三十年后会是什么样子?还能像现在这么好吗?这样经常在一起玩吗?”
“当然会,二十年我们多大了?我三十七,你三十八,可怕啊,马上四十岁了,快成我爸那个年纪了。”
“哎呀,再过三十年的话,我四十八,你四十七,这不成老头了?”美东算着算着,把自己吓了一大跳。
“唉,这么一算,人这一辈子过得也挺快的,没几十年蹦哒头儿。”我这样一算,感觉到一切都很灰暗了。
“我估计到那会儿,我们的孩子也差不多比我们现在大了。我们还不老干嘛?哈哈~”美东接着往下分析,畅想。
“对啊,我们俩每天还是见面,不过是从家里拿着马扎子去找你,去楼下晒太阳~哈哈……”
我和美东一起大笑起来。
到了美东家门口了,我们准备分手了。
“不是明天晚上才走吗?白天没事还过来找我玩吧,他们都还没放假,我自己也没事。”美东再胡同口停下车子。
“行,我明天看看家里不安排我什么事,我就过来找你。不行再去摆摆摊。”
“摆摊就别去了,来不及。不过也行啊,你直接可以上车走,我自己回来就行了,对,也不错的注意。”美东算了算也是个挺不错的主意。
“那我回去了,明天再聊。”我挥手告别美东,一个人往家的方向骑去。
家门口原来灯火辉煌的工地,已经停工了,黑漆漆的一片。不时传来几声狗叫声,工人们应该早都回家过年了。
又是一年了,年对于中国人太重要了,不管离家多远,都要想方设法回到生养自己的那片土地。
这种有着厚重仪式感的年,就牢牢地凝聚了中国人的心。
中国人的年对亲情的维系和传承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反过来,这种代代相传的亲情也给中国人的年赋予了厚重的文化内涵。
我想起了去年在二叔家过的年,置办年货,上坟,磕头拜年还在眼前,这么快就又过了一年。
我第一次感觉到过年快了,以前总是盼着过年,这年却慢慢腾腾,怎么也不来。
小孩子的时候,盼着过年可以穿新衣服,可以吃好吃的,有很多糖,最重要的是还可以放鞭。
妈妈提前买了几挂红彤彤的小鞭,放在炕席子下面烘着。这样会又脆又响。
但基本上,还没到三十,就拆开,一个一个的装在兜里,出去放得差不多了。
妈妈一边埋怨着,一边领着我去了胡同口的小卖部,又给买了两挂。
并警告这两挂坚决不能动了,是留着三十晚上和初一早上放的。
美好的童年,美好的年代。
现在对放鞭已失去了兴趣,不知从哪年开始,不那么盼着过年了。
也不盼着过年穿新衣服了,因为平时也可以买新衣服穿了。也不那么盼着吃糖了,因为长大了,对糖也早已失去了兴趣。
以前过年才可以吃到的水饺,现在就算每个星期想吃,妈妈也会想法满足我们的味蕾。
人长大了,追求的东西就不同了。
就像现在的我和美东,正急切地对外面的世界产生浓厚的兴趣。
期望着去大城市看看,看看大城市的人们是如何生活的,现在,我更是对国外的生活产生了兴趣。
想看看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那四分之三的世界人民,是怎么样生活的。
(291)-(292)蓝色多瑙河
火车票已经买了,放下心来,就等着见到思念了两个月的佳慧了,美美地睡了一觉。
睁开眼的时候,爸妈都上班去了,小溪还没放假也上学去了,家里剩了我自己。
昨晚回来已经跟偷偷妈妈说明了情况,考完试也没事了,就先回来了。
买好了今天的票去鸢亭,从鸢亭去昌河,回去看看二叔。
妈妈尽管有些担心,但看着我一米八多的大个子,又高又壮,也就认可我是大人了。
但还是嘱咐我,“别看你人高马大的,但社会阅历和智商还是学生水平,还是孩子,遇事遇人一定要多长个心眼。”
“嗯嗯,我明白,我上不了当,受不了骗。”我笑着不以为然。
“哼,上当就晚了,多注意点。玩两天就赶紧回来,快过年了,不好买车票。”妈妈又嘱咐了几句。
我还特别让妈妈等我走后再跟父亲说,以免不同意耽误了我的行程。
妈妈勉强点了头,回屋看电视了。
想想昨晚这假请得还算顺利,我吹着口哨,开始收拾东西。也没什么可拿的,准备了一个背包,里面已经装好了妈妈给二叔准备了一瓶白酒,一盒茶叶。
一会自己再出去买点烟海的特产,烤鱼片给佳慧带着当礼物。对了再去趟美东家,拿几盒外烟给二叔尝尝。
想了一会,光带点烤鱼片吃了就没了,表达不了长远的念想。
坐在写字台前,拿出佳慧的照片看了许久。贴在唇上一下,夹回了笔记本里。
对了,有了,我看见了这个笔记本,大红色塑封皮,是我小学参加全市三好学生代表大会时获得的,一直当作珍宝藏在我抽屉的最里端。
佳慧的信、照片、还有那丝秀发都藏在这个笔记本里。
我把这个笔记本送给佳慧吧。我赶紧又找了笔记本把佳慧的东西都夹到那本里。
把这个珍宝笔记本取了出来。应该写点什么吧,我想了想。
我找出钢笔,先再空白纸上写了几个字,练了练,熟悉了一下。
然后打开笔记本,翻过盖着获奖证书那一页,在空白页上写下了:
送给我思念的佳慧。
——海超一九八八年二月四日
又如父亲房间找了一个大牛皮纸袋,把笔记本装进去,放进背包里。
这回行了,我心里想着,就差去美东家拿两盒外烟了,然后让美东陪我去买点烤鱼片。
嗯,下午去摆摊,晚上我就开拔。安排得还挺紧凑的。显得自己很有正事干,很充实的感觉。
在大立柜镜子前,整理了一下发型,其实也没啥整理的,平头。右手摸一摸就行了。
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离开学校了,是不是也该留个发型了。喜欢齐秦的狼头,或者是中分。
想了想,还是长中分好看,显得头发比较飘逸,对,先把头发留起来吧,我打定了主意,从现在开始不理发了。
给妈妈留了张纸条,告诉她,我直接走了,过两天就回来,让她不用担心。
然后斜背起背包,出了门,没有骑自行车,一路溜达着去了美东家。
天气不错,艳阳高照,在阳光下,感觉不那么寒冷了,冬青丛中的残雪也开始融化了,浸得泥土看起来湿湿黏黏的。
在美东家胡同口有一家小书亭,老板是一位腿脚不利索的残障朋友。有时会经常去买本书看。
我喜欢看中篇小说,《啄木鸟》《十月》《收获》,另外最喜欢的还有军事和时政方面的。
晚上坐火车很没劲,窗外黑黑的,啥也看不到。我决定去买两本书,留着上火车看。
书亭内内外外摆得满满的书,挂的也到处都是,因为获取信息渠道有限,那是个书籍市场极大繁荣的年代。
那时,电视节目不是每天都有。而且除了新闻联播,各省新闻,电视上也没有其它新闻栏目了。
报纸不是每家每户都有的,只有公家单位可以订阅。
大多数老百姓家里只有一份《广播电视报》,还是一周只一期。
这张《广播电视报》基本这一个礼拜,传阅过来,翻阅过去,到周末就已经零散了。
那是个喜欢看书的年代,没事的时候,每人手上都会持一本书看着,而不是现在的手机。
我买了一本《啄木鸟》,一本《小说月报》,来回路上都够看了。
塞进背包里,往美东家走去。在楼道里就隐约听见美东的吉他声了。
美东其实是个挺安静的人,没人找他的时候,都是一个人闷在家里弹吉他。
所以找美东很好找,基本都在家,一找一个准。
“背着包来了?呵呵,这是一就不打谱回家了。”美东开了门。
“嗯,省得来回折腾了。”我进了美东房间,把背包放在地上。
“对了,我想拿两盒烟,给我二叔当个礼物。”
“行啊,想要啥牌子?”美东一边问,一边打开写字台下边的橱柜。
“万宝路比较缺货,就不拿了。拿一盒云斯顿,一盒长箭吧。”
“行。”美东很麻利地帮我找了出来。
“给我记着账,下次算账时扣掉。”
“不用那么仔细,算咱俩的就行了。公用了。再给你多拿一盒云斯顿吧,路上一旦有个用处,另外两盒,一盒算你的,一盒算我送二叔的。”美东摆摆手,不在意地说。
“还想买点烤鱼片,一会陪我去海边的红卫市场看看吧,那边好多卖海产品的店。”
“行啊,正好去火车站顺道。”
“那一会也快到中午了,午饭怎么解决?”我看了看表。
“你想吃什么?”美东一边问一边开始盘算。
“没啥特别想吃的了,这段时间回来各种想吃的吃了不少了,味蕾都满足了。”
“哈哈,刚回来时那种饿唠唠的状态没了?”美东笑着问。
“嗯,刚回来时,真是什么都想吃,在河东高中吃了一年馒头+咸菜的精品套餐。”
“这样吧,不都是送行的饺子嘛,咱俩就门口四合院饺子馆吃两盘饺子吧。”美东提议。
“行,他家的饺子确实也挺好吃的,还快,吃点大白菜馅的。”
“嗯,不着急,这才十点多,先听会儿录音机吧。”美东看了看墙上的挂钟。
还是老朋友的歌吧,美东找出齐秦的磁带推进录音机卡座里。
你是不是不愿意留下来陪我
你是不是春天一过就要走开
真心的花才开你却要随候鸟飞走
留下来留下来
你为什么不愿意留下来陪我
你是不是就这样轻易放弃
花开的时候就这样悄悄离开我
离开我离开我
太多太多的话我还没有说
太多太多牵挂值得你留下
花开的时候你却离开我
离开我离开我……
(292)
吃过了水饺,也买了烤鱼片。一路美东骑车带着我。
突然发现刚才还阳光明媚的天,没了太阳,抬头看看,乌云上来了,感觉这天色越来越暗,风也起来了,小北风吹得冷飕飕的。
“什么情况?这是要变天吗?”骑着车的美东也感觉出来了。
“嗯,风也起来了,开始冻人了。”
“对啊,冻得耳朵疼。”美东一手握把,一手捂着耳朵。
这时,空中果然开始飘起了零星的雪花,飘飘洒洒,在空中转着圈滑翔着,落了下来。
“下雪了,这还怎么摆摊?把烟都湿了。”美东扭头喊着。
“先过去吧,看看情况再说,说不定一会就不下了。”
“我看够呛,看这天阴的。估计是要下一场大的,咱们烟海真是雪窝子啊。”
“对啊,上一场雪还没化利索,这又补上了。”我在后座念叨着,“不知鸢亭下不下雪,别耽误往昌河的车。”
雪像是在故意验证我俩的担心,越下越大。本来不大的雪片,渐渐变密,变成了雪雾,雾蒙蒙的,
地面很快就成了白色的了,身上也落满了雪花。没有美东在前面挡着,我身上落的会更多。
“这雪下的,有点看不清路了!”美东大声喊着。
“我下来吧,咱俩推着走吧。”
“别着急,前边好像就到海员俱乐部了,再坚持蹬两下。”美东喊着。
“好的,小心点,咱们先去找于晨玩会吧。”我也尽量大声喊着,以免美东听不见。
终于,顶风冒雪到了海员俱乐部门口,我俩下了车,美东转过身来,已成雪人。衣服前边已经粘满了积雪。连眉毛上都是。
“哎呀这大雪,这是不打算让你走了。”美东边拍打身上的雪,边跟我打趣。
“赶紧进去吧,暖和暖和。”我先推开了大门,走了进去。
“暖和,真暖和。”美东一进门就嚷起来。
我俩在门口使劲跺着脚,把鞋上粘的积雪震下来。
然后又互相拍打了一下后背的积雪。大厅里很暖过,留在身上的雪花不一会就化了。身上则变得湿漉漉的了。
我把背包拿下来,想拍打一下上面的雪,发现除了些水渍,已然没了雪花的踪影。
门口的女孩不是王琳琳,以前没见过,向我俩走过来。
美东赶紧指了指里面的大厅,“找于晨。”
“哦,好吧,于哥在里面,里边请吧。”女孩如王琳琳般,也很有素质,很有礼貌。
海员俱乐部是那个年代少有的涉外单位,工作人员的层次都比较高。再就是多多少少都能说几句英文。
大厅里也没人,于晨在吧台里跟于晴说着话,看见我俩进来了,老远就打招呼。
“怎么下这么大的雪来了?”边说便从吧台里迎了出来。
“于哥,我们本来没打算进来,想过去摆摆摊,被雪赶进来了。”我苦笑着说。
“哦,怪不得,这雪下得挺突然,我中午出去吃摔面,大太阳还挺好的。回来一会,就看见外面开始下。”
今天下雪,大厅里一个外人也没有,正好有机会转着看看。我和美东溜达到一进大厅左侧摆的那架钢琴边。
我掀开盖子,“想听什么曲?”我一本正经地问美东。
“我最喜欢的钢琴曲是《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美东也挺配合我。
我于是很严肃地坐下了,摆好了姿势,然后随便摁了几个键,做出陶醉状。
“嘻嘻~你俩搞笑呢?我还以为你真会弹呢。”于晴“噗嗤”笑了出来。
“嗯,还没来得及学习。”我站起来一本正经地说。
“让你俩笑死了,让于晨弹一曲,于哥弹得可好了。”于晴一脸憧憬的样子看着于晨。
“于哥还会弹钢琴呢?真厉害,给我们弹一曲吧?”美东忍不住先赞了起来。
“谈不上好,只能说不走调吧。”于晨一如既往地谦虚。
“快点嘛~快弹吧,我想听~”于晴有些撒娇的样子对着于晨。
“看样,很多情况我们还不了解啊。”美东在我身边捅了我一下,悄声跟我说。
“弹一曲吧,于哥。”我鼓起掌来。
“对,鼓掌欢迎~”于晴也拍着两只小胖手呼应我。
“好吧,献丑了。今天没人,不怕丢人了。”于晨自嘲着走到钢琴前坐了下来。
双手放到琴键上,先随便弹了几下,大概是找找感觉,或是听听音准。
然后双手各自找准了位置,抬头,挺胸,深吸了几口气。
然后弹了起来,我不懂音乐,但也看得出动作很熟练,弹出来的音乐也很流畅。
很熟悉的曲子,但我叫不上名字。
“《蓝色多瑙河》,世界名曲,弹得真不错。”美东还是懂一些音乐的,可以听得出来。
“真好听,”我看着窗外的飞雪,在曲子的衬托下,那些雪花飞舞得都有了节奏,越来越有美感。
窗外的雪花也像是有了灵性,听到了这钢琴声,在空中飞舞得越来越欢畅,跟着钢琴曲飞扬,飘落。
于晨的头也随着曲子有节奏得摇摆着,于晨的三七偏分,头发也跟着乐曲,飞扬起来,跟窗外的雪花也有了约定。
“太棒了!”一曲弹完,于晴先鼓着掌,尖叫起来。
我和美东也是发自内心地狠劲鼓掌。
“轻点,轻点。”于晨不好意思地站起来说,“小点声,别把领导招来。”
“于哥,你真是多才多艺啊。有空教教我吧,钢琴弹起来确实太美了。”美东凑近于晨很虔诚地问着。
“别这么客气,我就是弹着玩。水平有限,人家懂行的一听就听出来了。野路子,哈哈。”
“我也不想学成什么样,能弹一曲《蓝色多瑙河》就行了。”美东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293)-(294)齐秦的《狼》
到了检票的时间了,美东坚持把我送进站台再走。花一毛钱买了张站台票,跟我一起进了站台。
我们进站算早的,又是轻装简行,就一个背包。所以进了车厢还没几个人。
我对着座号找到了我的座位,有关系是好。火车站的那个姐看样有交代,给了我一个靠窗的座位,困了的时候,可以趴在小桌板上迷糊迷糊。
我拿出那本《啄木鸟》,然后把背包放在上面的行李架。
“行了,你回去吧。”我回头跟美东说。
“不着急,开车还早着呢,我也坐会。”说着,美东在我座位对面坐下了,顺手把烟掏了出来。
这时,看到窗外,那些拖家带口,大包小裹的旅客们才乌泱乌泱地杀了过来。
不一会儿,安静通畅的车厢就挤得水泄不通了,连过道上都快要挤满了,行李架上也都堆放得满满当当了。
美东早就把座位让出来了,站在小桌前跟我聊着。
“人快满了,你赶紧走吧,别一会下不去了。”我站起来跟美东说。
“嗯嗯,我下去了,别把我也拉走了。”美东转身往车门处挤去,我也跟在美东后边,深一脚浅一脚地找着迈步的位置。
跟美东一起下了火车,看到大队人马都已经上车了,站台上剩下零星几个来晚了的旅客,正在拖着行李小跑着。
车站的值班员一边大叫着,“快点!快点!要开车了!”
一边不停地挥着手。
列车员也站在车门旁开始喊旅客上车,提醒马上就要开车了。
几个聚成堆抽烟聊天的旅客,正在狠嘬着自己手里的烟,恨不得一口把剩下的烟头都填进嘴里,嚼了。
“抽烟的人最舍不得浪费的就是烟头。”美东看了也不禁苦笑着摇摇头。
“我可不是这样吧?”说完,美东还不放心的转头很认真地问我。
“嗯,你不这样。但也不放过任何一支有生力量。”我笑着说。
“唉~抽烟的人啊,自己抽烟不觉得,看别人抽确实不太雅观啊。”美东感叹着。
“嘟嘟嘟”,车尾部传来急促的哨音有戴着红袖章的车站管理人员,挥着小红旗,小绿旗,估计是在给车头信号。
站台上穿着灰蓝色棉大衣,带着大盖帽的值班员,也摇着手里的小红旗,大声提醒着站台上送站的人们远离火车车厢。
“我上去了,回来再见。”我跟美东打了招呼,转身上了车。
列车员跟着我后边上了车,然后把车挡板放下来,挡住了车梯。把着扶手向车外望去。
这时听到一声长长的汽笛声,列车员把车门关上,用四方套口钥匙锁了车门。
然后在车窗站定,列车“轰隆”一声开动了,速度很慢,列车员举手向窗外站台敬礼。
“咣当,咣当”火车开始慢慢地加速。出了站台,列车员把手放下,顺手把帽子摘了,回了乘务员室。
我也开始往自己座位上走去。
我座位上已经坐了一个中年人,我挤到座位前,看着他,“你好,这是我的座。”
那人诧异地看着我,他可能感觉开车了还没回来,那座没人坐了。
旁边几个刚才看见我的旅客,也在证明,“人家出去送朋友了,赶紧把座让给人家吧。”
大家七嘴八舌地,那人也不好意思坐了,站了起来,把座位让了出来。
我跟大家道了谢,客气了几句,坐了回去。
车厢里有暖气,挺暖和,就是空气不好,烟味、酒味、臭脚味、乱七八糟的食品混合味……
车厢里也异常嘈杂。刚开车,大家还在兴奋中。七嘴八舌地聊着天,“嗡嗡”地……
我把头转向车外,却看见了自己。外面黑黑的,车窗变成了镜子。自己端量了一会自己,也没啥可看的了,想起了那本《啄木鸟》。
找了找桌子上,刚才放在上面的《啄木鸟》没了,我又起身看了看自己的座位上,也没有。
正在纳闷的时候,对面一位四十多的大叔开了口,“小伙子是不是找这本书啊,我看你不在,我拿来看了。”
然后把他正在看的书皮翻过来给我看,正是我的《啄木鸟》。
“哦,没事,那你看吧。”我笑着说。
“谢谢啦,小伙子去哪里啊?”大叔顺便跟我聊上了。
“哦,我去鸢亭。”
“那不算太远,不过到的时间不太好,得凌晨三四点钟吧?”
“对,差不多四点半吧。”我回答。
“嗯,这是出去跑业务?”
“我是回老家看看。”
“哦,老家是鸢亭的?”
“鸢亭往东,昌河县。”我回答。
“哦,昌河县,我知道,我去过。”
“你是出差?”我觉得老是别人问我,被动回答不太好,我也回了一句。
沟通交流嘛,就是有来有往。年轻的时候对社会,对接触人还是抱有极大的热情。总想多交朋友。
现在就不一样了,患有与人交流懒癌,现在如果再坐火车,一天一夜,都不会主动跟人说话的,更别说交友了。
“对啊,我是出差啊,哎呀,一年总得有二百天是在外面跑,是在火车上。”对面的大叔感叹着,可能也是等我这句问话等了许久。
终于开启了他憋了好久的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地跟我说了起来。
基本没再给我留说话的空了,不愧是老供销。
“这是我的名片。”说话间歇,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大叔从上衣口袋掏出一个金色的小盒子,扁平的。
大叔打开小盒子,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我。
我接过来一看,上书:某省某市农业生产资料公司,叶某某,名字后边注明着职务,业务主办。
“业务主办是啥级别?”我也不知这业务主办时什么官,就问到。
大叔听了,明显有些尴尬,“哦,就是主管业务的,算是副科长吧。”
“哦,那也是领导啊。”我摆出一副久仰的样子。心里想着,这趟回去也要自己印盒名片,免得有来无往。
“不好意思,我刚毕业,没有名片。”我很惭愧地说。
“没事,没事,慢慢来,以后肯定会有名片的。”对面的大叔安慰着我。
(294)
跟大叔聊了半个多钟头,听得我昏头胀脑,大叔也说累了。把《啄木鸟》还给我后,倚在座椅后背上说,“我得睡会,上岁数了。”不再说话了。
夜深了,火车车轮跟铁轨接缝处的撞击声,“咣当,咣当”有规律的重复声,也起到了催眠作用。
车厢里的旅客安静了下来,东倒西歪地睡着,都在寻找着各自所能找到的最佳姿势,尽可能让自己舒服些。
尽管不说话了,但打呼噜的声音此起彼伏,像是进入了另一场比赛。
我暂时没有睡意,靠在车窗边上,翻看起了《啄木鸟》。
里面的报告文学,《并非天方夜谭的故事》,吸引了我的兴趣。
讲述的是一些看似离奇、甚至有点荒诞不经的战斗故事和生活故事,但决不是天方夜谭,而是发生在一位普通民警身上的真实故事。
因为父亲是警察,从小又是在公安大院长大的。所以对公安警察体裁的报告文学和小说都很感兴趣。
这一看就拿不下眼来了,一气把这篇看完了。长舒一口气,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感觉也有些困了,乏了。
把眼前小桌板上的东西,小心翼翼收拾了一下,往车窗边靠了靠,空出一小块小桌板,我把胳膊交叉趴在小桌板上,在列车车轮,催眠曲的伴奏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因为一直趴着腰和脖子都很难受。期间,变换了若干次姿势,有倚在车窗的,不过冰冰凉。也有靠在座椅后背的时候。
就这样熬着这个火车上的夜,终于熬到了下车的时间。
正迷迷糊糊中,听见列车员大声喊着,“旅客同志们,都醒醒啦!鸢亭车站就要到了,前方到站鸢亭车站,有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准备,鸢亭车站到了!”
我闻听后,不敢睡了,赶紧站起来,把我的背包从行李架上取下来。放在腿上,坐在座位上等着。
火车的速度开始降了下来,刹车导致了“轰隆轰隆”的车厢撞击声,把睡熟的人们都晃荡醒了。大家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来,各自揉着眼。互相打听着到哪儿了。
列车员戴着大盖帽又出现了,大声喊着,“鸢亭的,鸢亭的,鸢亭到了!下车了!”
我赶紧站起来,把背包背上,拍拍身边还在睡着的旅客,让出位置,也好出去。
对面的大叔也醒了,“哦,小伙子,你到了?”
“对啊,大叔,到鸢亭了,我下车了,咱们再会了。”我笑着告辞。
“好的,好的,你有我名片,用机会去找我玩。再见啦小伙子。”大叔想站起来,但旁边人已经睡得倚到他身上了。
“你别动了,接着睡吧,我走了大叔。”我赶紧有打了招呼,向车门挤去。
挤到车门时,列车正好进了站,站台上昏暗的灯光,能看到站台上的人和售货车快速地向车后移动着。
列车速度越来越慢,最终轰隆一声,车厢间又猛烈地撞击了一次,停了下来,车头发出“嗤”的一声,好像人达到了目的,长舒了一口气。
列车员把车门打开了,一股寒风迎风而来,不禁打了个哆嗦,又紧了紧羽绒服。跟随列车员走下了车厢。
因为是半夜到站,所以下车的人不是太多。我随着人流向出站口走去。
出站口有两个捂得严严实实的检票员。我正要从口袋里找车票,其中一个一挥手懒懒地说道,“走吧,走吧。”
我就出检票口,还好,鸢亭没下雪。但是很冷,感觉比烟海还要冷。让我想起了河东高中时的宿舍生活。
想起了勉强堵在窗户上的门板,想起了盖着的三床被,想起了睡觉时从缝隙里溜进来,飘落在我脸上的冰凉雪花。
啊,我又回来了。我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靠近佳慧的感觉。
“旅馆,旅馆~”这么冷的下半夜,门口还有几个举着牌子的妇女在机械性地叫喊着。
有一个靠近我,“同志,住旅馆吧?”
我果断地摇摇头,“到了,到家了。”我用烟海话回着她。
她疑惑地看着我,我转身走开了。
因为从昌河坐汽车来过鸢亭,在这里上火车送过郝超,所以对鸢亭的火车站和汽车站的方位还是有印象。
我看了看表,四点半了。估摸着走到汽车站,在车站稍等会,六点多就应该有去昌河县的汽车了。
我打定主意,站在火车站广场,辨别了一下方向。朝汽车站的大概方位走去。
除了出站口有些人和灯光,走到了里边的街道就静悄悄的了,一如烟海,鸢亭的路灯也是昏暗无比。
我一个人背着背包走在路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脚步声。看着自己的影子从后边超越了自己,慢慢地拉长。
从一个小不点成长为一个巨人。
一个人走路无趣,我来回转头看着马路两边都没有灯光的一片一片的平房和刚建的一些新楼房,整个城市都还在熟睡中。
又不由自主地吹起了口哨,齐秦的《狼》。于是,自己也找到了那种单枪匹马,仗剑走天涯的感觉。
过了前边那座桥,不远就是鸢亭汽车站了,已经可以隐约看到汽车站里边的灯光。
看到了目标,就越走越有劲了。不一会就接近了汽车站,车站外停了不少三轮车。
已经有了些人聚集在汽车站门口了,大清早,天还没亮,就扯着嗓门在大喊大叫。
远远听着张家长李家短的,打破了城市的宁静。
到车站门口,我抬腕看了看“上海牌”,差不多五点了。
进了车站售票厅,已经有窗口在亮着灯,但窗口没打开,里边也看不到售票的工作人员。
看了看墙上大大的乘车时刻表。找到了发往昌河县最早的发车时间是六点。
这样,一会儿,售票窗口就应该开始售票了。我走到售票窗口朝候着了。
果然,大概也就十分钟,从里边屋出来一个女的,边走边揉着眼睛。往我站的窗口走来。
看着她拉开椅子坐下,打开抽屉拿出算盘,票据。又从旁边锁着的保险柜里取出了零钱。
这才又伸了个懒腰,张嘴舒服地打了个哈欠,一边打哈欠一边看向窗外。
这时,她发现了正在注视这她的我,嘴张在那儿好像凝固了,显然,她有些意外,可能售票窗口里边的灯光比较亮,看外面比较模糊。
让她搞得我感觉也不自在了,赶紧把目光移开。
这时,听见窗口打开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问,“去哪的票?”
“昌河县,谢谢。”我赶紧凑了过去。
(295)-(296)再回河东高中
很顺利地拿到了票,放下心来。去了候车厅,找了一个座位坐下来。感觉有些困了,闭上眼再眯一会儿吧。
可能是已经买到去昌河的票了,心里踏实了,一闭眼就迷糊过去了。比在火车上睡得香。
被一阵嘈杂声吵醒了,睁开眼一看,本来安静空旷的候车厅有人满为患了,四周都是拖着大包小裹的人们,估计都是赶回家过年的吧。
有车站工作人员拿着一个手持喇叭喊着,“去往昌河的乘客排队检票了。昌河的!昌河的,检票了。”
“昌河,昌河!这不是我的车吗?”我还在迷迷糊糊中,听到昌河半天才反应过来。抬腕看了看表,快六点了,赶紧坐直身体,从口袋里掏出票来,仔细看了下,“嗯,对,就是这趟车。”
站起身来,背上背包,“劳驾,请让一下,我赶这趟车。”
嘴里一边跟前边的人客气着,一边挤上前去,“昌河的,我是去昌河的。”
我把票递给检票口的工作人员,拿过去扫了一眼,“快上车吧,就等你了。马上开车了。”
一台破旧的大客车,比从烟海回昌河时坐的那台更加破旧。
车上基本坐满了,没坐满的地方也被行李给占据了。
我看第一排坐了一个人,旁边位置放了一个黑提包。
“劳驾,请问你旁边的座位有人吗?”我低下头客气地问。
那人抱着胳膊在闭目养神,问了一遍,没搭理我。
我咳嗽了一声,又大声问了一遍。
他不得不听见了,缓缓地睁开眼,瞅了我两眼,又慢腾腾地说,“后边没地方了吗?”
说着转身向后看去。
“没地方了,麻烦你把包拿一下?”我心里也有些不乐意了,最看不惯这种“装的”。
那人有些不太情愿地把皮包拿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谢谢!”我把背包拽到身前,一屁股坐下来。
因为座椅之间比较窄,我腿没地方搁,只能斜坐着,然后把腿放在过道里。
司机门打开了,一张黑乎乎的脸先进来了,然后是长得圆不隆冬的身体,“都齐了吧?”
一边坐上来,一边跟车下边的检票员大喊着。
“齐了,齐了,走吧。”检票员是个中年妇女,威严地拍了拍车厢。
司机按下按钮,听见“嗤”的一声,但门没动,司机又试了几次,“咦?刚修的,又不好用了。”
司机自己念叨着。
“哪位乘客帮忙拉一下门,谢谢。”
我正好腿在过道放的,就站了起来,伸手拉了一下车门,车门有了我的助力,哗啦一声关上了。
“好啦,谢谢小伙子,开车啦。”司机回过头去,开始发动车子。
跟门差不多,发动了两次才轰隆一声,启动起来了。整个车子都开始颤动,玻璃窗哗啦啦跟着响个不停。
我身上有限的一点肉也跟着哆嗦起来,痒痒的。
车子像年迈的老人一样,咳嗽了几声,浑身颤巍巍的,开始上路了。
“师傅,多长时间到昌河?”我大声问着司机。
“哦,得一个半小时吧,光市里这些红绿灯过去就得半个多小时。”
司机没回头,大声回答我。
“一个半小时,时间挺长,还能再睡会。”我心里想着,抱着背包,闭上了眼睛。
车上的乘客开始互相打听着,聊了起来,昌河县城不大,所以之间一打听就都认识了。
熟悉的家乡话,在车厢里温馨地洋溢着。使我不禁想起了老黑、班长、还有小义。
当然还有我的佳慧,佳慧的普通话听起来是那么悦耳,那么温柔。
就要见到日思夜想的佳慧了,心里竟然还有些许紧张,想象着见到佳慧的场景,设计着见到佳慧时第一句话该怎么说。
感觉到自己嘴角已经露出了笑容,内心的欢喜已经遮掩不住了。
尽管只是分别了两个月,但就感觉像是许多年未见。我想象着佳慧的样子,会不会有变化。
而我自己的变化也是挺大的。两个月前对未来充满着未知,充满着迷茫。
现在已经自信多了,对未来有了较为清晰地想法和目标。
短期除了摆摆摊卖点外烟,再就是去海员俱乐部先当个临时工,我还是挺希望跟于晨一起工作的,很开心,同时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稍远点的目标就是出国,出去看看这个世界,开阔自己的眼界,丰富自己的内心。
车子走走停停,半路又接了不少人上来,过道里人也占满了。
我的腿不能全部放在过道里了,两边分开,勉强能找到位置放开,就谈不上舒服了。
反正也没多远了,再坚持一小时就到了。我心里想着,给自己打着气。
苦不苦想想长征两万五。我这才哪儿到哪儿?想想河东高中时的宿舍生活,也能感觉出现在挺幸福的,最起码不挨冻。
车上人挤得满满的,温度还是不错的,当然空气质量就无从谈起了。
不过有了河东高中的一年艰苦生活的经历,此后感觉任何的艰难困苦都可接受,都可克服了。
这是河东一年的高中生活给我的最大收获。
我闭着眼,抱着背包,下巴抵在胳膊上,闭着眼打着盹。
打个盹醒过来就看看表,这样看了几次,时间就过去了不少。
离昌河越来越近了,离佳慧越来越近了。
本来刚安静了会儿的车里的人们又开始议论纷纷,“这是到了昌河地界了吧?”
“对啊,是昌河了,前边不远就快到城边上了。”
“哎呀,快到家了。”
车上洋溢起归家的喜悦,分享着思乡的情结。
环顾四周的人们,脸上都争相绽放起了春天一样的笑容,像是忽如一夜春风来的花骨朵。
当然我也没忘了感受自己内心的喜悦和激动。不停地向窗外张望着,尽管我对昌河县其实是不熟的。
但觉得窗外掠过的乡村和河流,景色都是那么雅致怡人,河水都是那么潺潺悦耳。
“到城里了,昌河县城了。”司机一边开车,一边喊了起来。
“咱们在哪里停车师傅?经不经过大棚?”有乘客问。
“去汽车站,不经过大棚。”司机回答。
“师傅,前边路口停一下,我下车。”后边有人叫着。
“行!赶紧往前走,大家让让,赶紧挤过来。”司机慢条斯理地安排着。
(296)
汽车站还是公路边那一溜平房,司机把车开到车站的后院,踩下了刹车,车子颤抖着,“嗤”的一声,像是泄了气,停了下来,安静了。
“到站了,到站了,都下车吧!”圆嘟嘟地司机也打开司机门,跳了下去,双臂朝天,伸了个懒腰。
蹬门口几个乘客下车后,我也抱着背包,站起身来,弓着腰下了车。
啊,我又回来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像是嗅到了佳慧身上那种熟悉的味道。
我往四周看了看,确定了一下方位。怎么去河东高中呢?还有五六公里呢。
那个年代的县城,没有出租车,没有公交车,离了自行车,还真是寸步难行。
我切实感觉出来了自行车的重要性。
对了,我想起二叔和夏叔在城里开了个店。先去报个到,投奔一下,借辆自行车,然后再去河东高中。
主意打定,我背着背包大步走出了汽车站的院子。
可是大棚大概方位是知道,但具体怎么走,自己还真没走过,上次是跟着老黑去的。
好在,县城小。只要方位对,肯定能找到。
时间还很充裕,才刚刚八点。
汽车站门口也挺热闹,也是摆了好多小饭桌,卖小米稀饭的、卖茶叶蛋的、还有炸油条的。
先吃点饭吧,肚子有些饿了。买了四根油条,两个茶叶蛋,一碗小米稀饭,免费送了一碟疙瘩丝小咸菜。
看看疙瘩丝不那么抗拒了,反而有了亲近感,夹了几丝放入嘴里,慢慢嚼着,回味着岁月的滋味。
想起了到河东高中后,第一次吃咸菜丝,老黑去征用同学的,罐头瓶子里装的。
现在回想起来,在河东高中时所有受的苦都过滤了,剩下的都是美好,都是甜蜜。
就算那些苦,像是满床底的老鼠,透风撒气的宿舍,现在也都是当笑话跟美东他们说了,丝毫没有咬牙切齿的恨意了。
在车站前的地摊吃完了早餐,我顺着公路往西走去。记得是走到共青团路再一直往北走。
我脑子里回忆着去年老黑带我去大棚那次的场景。脚下是速度越来越快,毕竟有焦急的心情催着呢。
昌河县城不大,东西和南北向各两条马路。公路在县城最南边,大棚是在县城的中心靠西北的位置。
走了十几分钟到了共青团路,顺着这条路过一个红绿灯路口再往北不远就是了,记得大棚是在路东。
走着不错,原来下车还感觉挺冷的打着哆嗦,走着走着,居然微微冒热汗了。
昌河比烟海要冷,那种干冷,但是没下雪。
路两边,还有些附近村里堆的玉米秸,一个圆墩一个圆墩的,上面遮的麦秸杆做的帘子,围着圆墩一圈一圈也是麦秸杆做的帘子。
鸡被狗追逐着,呼扇着翅膀,尖叫着,连跑带颠地冲出可胡同口,在马路上刹了车。
回头看着蹲在胡同口,伸着长舌头,哈着气的狗。
狗瞅了鸡一眼,不屑的低下头,趴在太阳地里,开始沐浴阳光,享受生活。不再搭理鸡了。
鸡却回头小心翼翼地想从狗的身边路过,但又没那个胆,鸡头一伸一伸,往回溜达两步,看见狗抬了抬头,赶紧又掉头跑回来。
我不再看鸡狗斗了,其实我已走出很远。还在隔一会而回过头去,观察它们,也是够闲得慌,还是稚气未脱?
不是一直感觉自己是大人了吗?怎么还做这种孩子般的举动?我在心里暗暗自责,警告着自己。
脚下重新发力,过了路口,果然如我所愿,老远就看到了大棚高高的仿制牌坊了,“中关街市场”。
我欣喜地小跑起来,奥秘大棚西头进去,凭记忆的位置向二叔的门头找去。
看到了,二叔的门头开着。门口有个人躬着腰在洗刷着什么。
又走近了,那人也站起身来,“小义!”我大叫起来。
小义听见了叫声,转过头来,茫然地找着,看见了我,小义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超哥!”小义也高兴地大叫着,挥着手向我跑了过来。
“小义!哈哈,没想到吧?”我双手把住了小义的肩膀,晃了两下,“两个月不见,好像长高了!”
“超哥,想死我了,你怎么回来的?”小义热切地望着我。
“我坐火车回来的。看看二叔二婶,还有你!”
“快点进来坐吧。外边冷。”小义说着拉我进了门市部。
“怎么就你自己在啊?”我看门市部里空无一人。
“现在,我每天在这里值班,看门头。俺爹和夏叔赶大集的时候才过来。”小义解释着。
“哦,行啊兄弟,你现在成掌柜的了,哈哈。”我在门市部里转了一圈看了看,跟上次来变化挺大。
加了一个布帘子,掀开看,里边是个钢丝行军床。
外面还是那排连椅,不过连椅里面靠墙的那块原来的空地,放着一个小橱柜,上面有菜板,还有炊具和筷子碗碟。
“这是把厨房也置办上了。”我回头问小义。
“对啊。超哥。不能总买着吃,平常自己可以做点菜,热个馒头,下锅面条吃。”小义笑着说。
“坐下喝水吧,超哥。我刚刷好的茶壶,茶杯。”小义回身从门外的盆子里取出茶具。
“好的,喝杯水,兄弟俩聊聊,歇歇,我也走累了。”我把背包放在椅子上,自己也坐了下来。
“超哥?怎么有时间回来了?放假了?”小义一边往茶壶里放着茶,一边问。
“嗯,放假了。想你们了,过来看看。”我继续环顾着四周。
“对了,小义,这里有辆自行车没有?”我想起去河东高中的事。
“有啊,我骑着一辆,这里不能老放着驴车。”小义看着我憨厚地嘿嘿笑着。
“好!一会给我骑骑,你晚上回龙家庄吧?”
“我没事就不回去了,在这值班。不过你回来了,我得陪你回去。”小义回答。
“你想骑车子去哪?”
“我要去趟河东高中,看看同学,傍晚回来。”
“行,超哥。先喝点水,歇歇再走吧。”
(297)-(298)湛蓝的天空,没了云朵
喝了一阵子水,跟小义聊得挺痛快。“差不多该走了,趁着白天多跟同学们见见聊聊。”我看看表说。
“好的,超哥。车子在旁边那个门头停的。那边没人,停着不碍事。”
小义领着我走到旁边门头外,指着门口的一辆车子说,“就这辆,钥匙给你超哥。”
“这不就是我在河东高中时骑的那辆车吗?”我看着熟悉的车子笑了。
拍了拍座椅,握着车把。感觉像是老朋友重逢。
“老朋友又见面了,行了,我走了,你回去吧。傍晚我回来找你。”
“好嘞,超哥,路上慢点骑,现在摩托车开始多了。”小义提醒我。
“好的,回去吧。”我道别了小义,骑着车子往河东镇方向去了。
如小义所说,确实现在摩托车多了起来,这才两个月就有了变化。摩托车开得飞快,“呜呜”地从身边飞啸而过。
看了下,没有一个戴头盔的,很为他们的安全担心。好在,路上的汽车还是很少,对于摩托车手而言。路况和视野还算比较好。
过了昌河大桥,再骑行不远就是河东镇了。
宽阔的河面,河水已经结了厚厚的冰,河边枯黄的茅草在寒风中顽强挺立,随风摇曳。
明年春天,这些茅草会迅速返青,一片一片的,激昂地扬着头,重现它们旺盛的生命力。
离河东高中越来越近了。故意从镇街走的,一路看到了那些熟悉的小店,炒鸡店、照相馆、还有镇街的地标性建筑-电影院,重温了那些温馨的日子。
走到了拐角,看到了供销社饭店。我注视好久。脑子里快速回放着那天晚上跟老黑的经历,那也是令我提前回烟海的导火索。
当然,还有与佳慧被逼无奈的分别。
不管怎样,都过去了,我又回来了,又可以见到日思夜想的佳慧了。
我从供销社饭店向北驶去,一路经过了跟老黑吃烩火烧的小饭店,还有第一次聚会喝酒那家夫妻店。
熟悉的场景,让我不停地回想起在河东高中时的生活。
虽然只是分别了短短两个多月,却像是已经离开了很久。因为这些跟我目前在烟海的生活相差得太远了,没有一点交集。
到通往学校北门的土路了,我的心情开始激动起来,感觉心跳越来越快。
我先去了宿舍,门依然是虚掩着,没有锁。
“吱呀”,我推开了宿舍门,宿舍里没有人,静悄悄的。中间屋我原来睡的床空的,露出床板,没有铺盖。
看来没有人能忍受睡觉时飘落到脸上的雪花。看着那空空的床铺,我仿佛看到了自己渐渐远去的学生生活。
门外,传来脚步声,跑步声越来越近,我转身拉开门,“猴子?”
“海超?你怎么来了?”猴子显然很意外,喃喃地问。
“猴子,我有事路过过来看看。班长在吗?”我没好意思直接问佳慧。
“班长在啊,在教室呢。海超,真的是你啊。”猴子缓过劲来了,夜亲热地拉着我的手握着。
“嗯嗯,过来看看大伙,你挺好的吧?哎,猴子,帮我个忙,去教室喊班长过来一趟,我不想过去教室了。”
“行,我回来找本书,借同学的,快放假了,还给他。”猴子说着跑到他的床铺从枕头下找出一本书。
“谢谢你了,猴子。偷偷跟班长说,别让别人听见。”我嘱咐着。
“好的,明白。我过去了,海超。”猴子小跑着走了。
刚才想问问猴子,佳慧在不在,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我在宿舍开始坐立不安了,来回踱着步,感觉心跳越来越快。
外面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猛地拉开门。看见班长跑了过来。
“海超!”班长老远就向我扬着手。
“班长!”我也激动地跨出门,迎了上去。
“海超啊,又见到你了!”班长双手把着我的胳膊。
我也握住了班长肩膀,“班长,想你啊!”
班长和我笑着对视着,然后不由自主地拥抱在一起。互相拍打着对方的后背。
“又见面了……”
“对啊,见面了。”
我和班长一边紧紧地拥抱,一边互相表达着自己内心的感受。
松开后,看到班长的眼圈通红,我也感到鼻子酸酸的,这么真挚的同学,兄弟情,我们之间毫无虚假做作的成分。
“海超,怎么样?回去挺好的吧?”班长用手拭了拭眼角,不好意思地说。
“我挺好的班长,就是不能跟你们在一起了。”我微笑着说。
“王丽也好吧?”我问班长,还是不太好意思直接问佳慧。
“挺好的,也在教室呢,昨天刚考完试。”班长低下了头,好像有些脸红。
哦,我反应过来了,看样班长跟王丽有进展。
“那,那个,佳慧呢?”我终于忍不住了。
“佳慧?佳慧好像走了,我听王丽说的。”班长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
“走了?去哪儿了?”我一听着急地问。
“好像是回青海了,具体我也不清楚,佳慧谁也没说。”班长叹了口气,摇摇头。
“啊?怎么会这样?啥时候走的?”我抓住班长的胳膊大声问。
“海超,你别着急,我回去把王丽喊过来,让她跟你说。你稍等一会,别着急啊。”班长拍拍我的肩膀,转身跑了。
“佳慧,佳慧,你怎么会回去了?我信里跟你暗示过的,会来看你的。”我着急得原地转圈,感觉有些欲哭无泪。
没多一会儿,班长和王丽出现在拐角。看见我后,两个人一起小跑着过来了。
“王丽!哦,团支书,佳慧呢?”我抢前一步,直接问王丽。
“海超,佳慧走了,回青海了,她不知道你今天过来吧?”王丽脸上也带着焦急状。
“她,佳慧啥时候走的啊?没有,她不知道我来,我还想给她个惊喜。”我感觉浑身都没有力气了。
“唉~她今天走的,昨天考完试,单独跟我说的,他爸爸过来接她的。昨天说,已经买好了今天的票。”王丽着急地说。
“几点的票?哪趟车?”我紧跟着问。
“说是一早的票,先去北京看她妈妈,然后,回西宁。”王丽看着我通红的眼,怯怯地说。
“啊!我为什么不早来一天?!”我双手抱头,冲天大喊一声,然后抱着头蹲在地上。
“海超,海超,别这样。”
“海超,别着急~”
班长和王丽都过来劝着我。
我双手捂住了脸,眼泪终于不听话地流了下来。
(298)
“海超,别这样,起来,咱回宿舍说吧。”班长劝着我。
“对啊,海超,别难过了,还有机会见面的。”王丽也柔声劝着我。
隐约听见了其他同学的说话声。我用衣袖擦了擦眼泪,掏出手绢,擤了擤鼻子,深吸了几口气,站了起来。
“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看着班长和王丽。
“别难过了,海超。你俩真是~这么不容易,佳慧昨天跟我说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着,王丽也抽泣着掉了眼泪。
“唉~,有缘人终会再见的。你是男子汉,海超,一直是我学习的榜样。”班长长叹一声。
“佳慧,走时都说啥了没?”我问王丽。
“佳慧从你走后,就像变了一个人,很少看见她笑。也很少说话,下午下课了就回家。”王丽一边抹着眼泪抽泣,一边说。
“嗯嗯。”我也难受地点着头。
“昨天考完试,突然找我说有事跟我说,而且是拉着我出了教室,到教室后边说的。”
“我知道,我知道那个地方,以前我跟佳慧经常在那里说事。”我点着头。
“嗯~,出去后。佳慧就突然跟我说,她今天要走了,让我谁也别告诉。”
“怎么这么突然?就差这一天!老天是故意不让我们相见吗?”我抬起头看着天,喃喃地说。
“我也是感到很突然,因为没听佳慧说过,此前,她一点也没流露出来。王丽跟我叙述着。
“哎呀~这段时间佳慧是挺让人揪心的。不言不语,一天说不上几句话。跟以前不一样了。”班长也向我诉说着。
“我们都替你俩惋惜,毕竟离得太远了……”王丽小声嘀咕着。
“佳慧还说啥了吗?”我注视着王丽,想从王丽脸上发现着什么。
“佳慧很爱你,这是她的初恋,她说她不会再喜欢上别的男孩了。会,永远把你记在心里~”王丽说完,眼泪又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哦,谢谢你,王丽,谢谢。”
我想了想又说,“王丽,你能陪我去佳慧姑姑家看看吗?看看她是不是已经走了。”
我还是有些不死心。
王丽看了看班长,班长点了点头,“王丽,你陪海超去看看吧,反正考完试了,我也一起去一趟。”
“好!咱们骑车子过去吧?”王丽问班长。
“嗯,你不用回去骑车子了,我带着你。你俩稍等我会,我去张老师那里请个假。”
说完,班长小跑着走了。
班长带着王丽,我跟在后边。一起到了佳慧姑姑的厂门口。
大门口依旧,看门柱上面的灯罩没有变化,大门开着,我们骑了进去。
在佳慧姑姑家的胡同口停了下来。
“王丽,你进去吧。如果佳慧没走,你把她叫出来。”我从后边叫着王丽。
“好的,”王丽跳下车点点头。
我忐忑地跟班长在胡同口等着,看着王丽快步走向佳慧家。
看着熟悉的地方,想起了以前天天晚上送佳慧的情景,又是一番感慨涌上心头。
王丽在敲门,隔了一会,门开了。人没出来。看不见是谁,但应该不会是佳慧。
我的心不禁一沉,有预感不会听到好消息了。
果然,王丽说了几句,点了点,摆摆手,往回走了。
看着王丽走回来,我没有张口问她。
王丽走到眼前,冲我摇摇头,皱着眉头说,“唉~佳慧走了,早上六点半的火车去的北京,她姑姑和姑父刚送她回来。”
“哦,谢谢。”我谢谢了一声,没再说话。
“回学校吧,我们再聊聊。”班长拍拍我的肩膀。
我点了点头,率先骑上车子往学校走去。
一路骑行在前边,进了校园,感觉到了孤独,漫无目的,不知该去哪儿,不知不觉中又到了宿舍门前。
我停了下来,站在宿舍门口的大树旁,不知所措地摸着树干转着圈。
“海超,多想想以后,多想想未来,大家还都有机会再见面的。”班长走到我身边安慰我。
我回头朝班长笑了笑,“我没事,班长,看到你和王丽我已经很高兴了,不虚此行了。”
“嗯嗯,谢谢你海超,还惦记着我们,那么远过来看我们。”
“班长,这里有点烟海的特产,你跟王丽分分吧。”我打开后座上的背包,把烤鱼片拿来出来,递给班长。
“哎呀,谢谢了海超,这么远带过来。”
“海超,佳慧回去后也可能会给你写信,你们还可以联系。别伤心了啊~”王丽也劝着我。
“王丽,如果,佳慧回去后给你来信,麻烦你说一下我来过,我也想她,我也会永远把她放在我的心里。她,她也是我的初恋。”
我吸了吸鼻子,抬头望向天空。湛蓝湛蓝的天空,一块云朵也没有,当然更没有了藏在云朵后边的女孩。
我终于失去了你,我把我心爱的女孩给弄丢了……
跟班长和王丽又寒暄了一会儿,我已经无心再待了,眼中的一切景物,都能想起跟佳慧在一起的时候。
我决定赶紧离开这里,找个没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于是,跟班长和王丽互道了珍重,深情地环视了校园,又一次离开了河东高中。
这一别就是三十多年。
我失落地骑着车子走在回县城的路上。心里那种难受从未感受过,第一次感觉到撕心裂肺。
心里空空的,感觉干什么都没有劲头了,脑子里全是佳慧。
经过大桥时,我在桥头停下了车子,走下河堤,趴在一棵大树上大哭起来,眼泪像决堤一样。
记得上小学后,再也没有哭过,积攒了这么多年的泪水今天都为佳慧而流了。
自己哭了好一会儿,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掏出手绢擦干泪水,爬上河堤,向着河东高中的方向看了一会。
回过头来,重新骑上车子往县城走去,再也没有回头。
(299)-(300)这里,也是你的家
把车子停在二叔门市部旁边,提着背包朝门市部走去。
门市部里边坐着两个人,正在打听种子价格,小义站在柜台里拿着种子样品在讲解着。
见状,我就没进去,在门口站着,正好静静心。
就这样跟佳慧分别了。因为那年去过北京,所以在心里盘算着载着佳慧的火车走到哪里了。
不管怎样,距离都是越来越远了,而且距离每分每秒都在拉大。
我的心也像是在被火车撕扯着,越抻越疼。
来时的心,满腔热情,满怀希望,现在却是支离破碎,瞬间冰封,像寒冬里的一盆冰水从头浇下。
原来打算住两天,这样的情况,也没有必要,更没有心情住下了。
我考虑了下,决定当天就反回鸢亭。看看有几点的火车,赶回烟海。
离开河东高中远一点,可能会好一些,免得睹景思人。
心里想着,一会等小义谈完了,让他跟我回龙家庄看看二叔和二婶,我就往鸢亭赶了。
“超哥?外边这么冷,怎么不进来?”正出门送客的小义看到了我。
“哦,我看屋里有客人,就没进去,别打扰你们。”我一边很出门的客人点头示意,一边回着小义,让到一边。
“好的,慢走,欢迎再来。”小义跟离开的客人们打着招呼。
“进来吧,超哥。”送完了客人的小义回身拉着我往屋里走。
“小义,我临时决定今天就往回走,家里有些事还没办妥,刚想起来。”进了门,我坐在连椅上说。
“这么着急?这才刚来不几个小时。”
“嗯,下午太晚了就没有去鸢亭的车了,所以我想现在就回龙家庄看看二叔二婶。”我接过小义倒给我的茶水。
“几点了?”小义回头看看摆在柜台边,倚在墙上的挂钟。
“十一点,行!回去吃顿午饭再走。”
“再喝点水吧超哥,喝完水咱们往回走。”小义开始收拾刚才展示完。散放在柜台上的种子样品。
“嗯,你收拾收拾吧,收拾利索咱就走。”我吹着茶杯里有些烫的茶水。
“行了超哥,咱们走?”小义开始戴上他的劳保白线手套。
“走!”我把吹得差不多可以喝了的茶水,一饮而尽。
我站起身来,背上背包。
“钥匙给我超哥,我带着你吧。”
“行!两个月不见,也感觉长个了啊。”我拍了拍小义。
小义锁上了门市部,骑车带着我,朝大棚东口骑去。
“半个钟头能到了吧?”我在后座大声问到。
“嗯,得半个钟头多,没事,我快点骑。在家多玩会。”小义边骑车,边大声回着我。
出了县城不远,又上了昌河大桥。那些在寒风中凄凉摇曳的茅草又让我心情低落起来。
镇街是回二叔家的必经之路,刚才那趟还是美好的回忆,现在这会儿就成了我的伤心地。
路过镇街,我低头看着向后退去的路面,不再看向路边熟悉的景物。以免继续触发自己的伤心按钮。
看着向后退着的路面转了弯,不一会儿,车子又狠狠地颠了我一下。
是那个可恶的桥和路面的高低差在提醒我,过去了的那些曾经的美好,而现在想起来已是伤心刻骨的疼痛。
尽管没有抬头看,也知道正在路过佳慧家的大铁门,那是我们有着最多美好记忆的地方。
我告诉自己不要抬头,但抵抗不住对佳慧的思恋,还是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注视着那个大铁门从我的眼前慢慢掠过。
一对少年佳人,正在相依相偎,若有若无,若隐若现。
不争气的眼睛又模糊了……
小义在二叔院门外刹住了车子,我跳了下来。小义推着车子进了院子。
“爹?娘?俺超哥回来了。”小义一进院子就大声喊着。
二叔推开屋门出来了,腰板依旧挺直,左手掐腰,右手夹着一根正燃着的香烟,脸上露出惊喜。
“海超?还真是你,听见小义喊了,还怕听错了。你怎么来了?”二叔现在门边笑着说。
“二叔,我到鸢亭办点事,出个差,回来看看你和二婶。”
“哦,出差?不上学了?”二叔哦完了,才反应过来。
“嗯,不上学了,准备就业了。”我索性一进门就挑明了,省得一会儿,二叔问起来,我推三阻四,话不由衷。
“你爸爸妈妈知道吧?”二叔不放心地问。
“都知道,都通过了。”我做出一副既成事实的样子。
“哦,那也中,条条大路通罗马嘛。”原来二叔肚子里也有这句话。
“干哪行,都能出英雄好汉!进来再说吧。”二叔又补上了一句,推门回了屋。
我跟在二叔后边进了屋,“二婶没在家?”
“哦,你二婶去老房子那里喂狗去了。老房子改成仓库了,养着狗。”二叔解释着。
“这是生意有扩展是吧二叔?不光城里有门市部了,家里也设仓库了。”
“唉~有文化的没有干这个活的。”二叔坐在八仙桌旁,又顺手抓起了桌子上的“丰收”烟。
我一看二叔又要抽烟,想起给二叔带的长箭和云斯顿了。
“二叔,等会抽,我给你两盒好的尝尝。”
二叔已经抽出来一支了,捏在手里,诧异地问,“什么烟?”
我赶紧把背包打开,把爸妈准备的酒和茶叶拿了出来,摆在八仙桌上。
“这董酒和茶叶是我妈给您带的。”
我又拿出两盒烟,“这盒长箭和云斯顿烟是侄子孝敬您的。”
“哦哦,好,这是什么烟啊?我还头次见,唉~能领着侄子的好了。”二叔很开心,也有些感慨。
“这是美国烟,挺贵的,自己抽啊二叔。听说可好抽了,香。”
我因为自己不抽烟,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来形容这外烟的味道。
“好好,看这包装就不便宜,包装能占一大半钱。这一盒也得十块八块的吧?”
二叔确实是生意人,一猜就猜个**不离十。
“二叔猜的挺准,一平均就正是那个数,九块钱一盒。”我惊讶地说。
“嗯,你夏叔抽过一次这样差不多的烟,七八块钱买的。”二叔回忆着。
“来,二叔,尝尝吧。”说着我就先把长箭拆开了。
“别拆开了,留着过年抽吧。”二叔想阻拦,已经晚了。我已经吧烟盒拆开了,抽出一支来,递给二叔。
“真漂亮啊,这烟盒,还是白把儿的,第一次见。”小义惊喜地叫着走上前来,从我手里拿过去长箭烟,翻过来复过去,仔细看着。
(300)
二叔把长箭烟接过去,叼在嘴上,我从桌上拿了火柴,帮二叔点上。
二叔抽了一口,呛得咳嗽起来,“哎呀,这烟劲大,生烟丝,好抽是好抽,咱不一定抽得惯啊。”
“嗯,听说劲是大。”我笑着说。
“怎么买这么贵的烟?心意二叔领了,以后别花这种冤枉钱了!”二叔说话就是干脆。
“不是的,二叔,我是卖这个价格,我们两个人合伙做的买卖,用外汇券买的便宜,然后卖这个价钱。”
“外汇券是啥东西?”二叔对外汇券还是比较陌生。
我简单跟二叔解释了一下外汇券的功用。
“哦,大概明白了点,就是单独给外国人花的钱是吧?”二叔点点头。
“合伙做生意,可是不好做啊,一定要注意,把账垒明白,一目了然,不打叽叽。”
二叔又抽了口,看来这会感觉顺溜多了,没再咳嗽。
“好的二叔,我是跟我一个最好的哥们儿一起,没问题。”
“嗯,亲兄弟,明算账。一是,一定要算明白账目,再就是既然合作就要信任对方,一定要大气,有胸怀,不要怀疑人。”
二叔教给我了很多做生意的规矩,我不断点头称是,虚心受教。
“爹,做饭吃吧,俺超哥有事还急着回烟海,下午要赶回鸢亭坐火车。”
“怎么这么急?几点了?快十二点了,那赶紧的,做饭吃。”二叔站起身来。
“爹,你坐着吧,我做饭,我最近在城里门市部也锻炼出来了。”小义笑着说。
“那行,你看厨房有什么,先做着,等你娘回来,让她做。”二叔站起来安排了一下,又坐下了。
“喝水吧?海超,你这回不上学了,这就算大人了,该喝茶喝茶。”
“好嘞,二叔,您喝茶。”我拿起茶壶,先给二叔添满。
“海超回来了?”二婶推门进来看见了我。
“啊,二婶,我回来看看二叔二婶,挺好吧二婶?”
“好好,挺好,回去有几个月了吧?”二婶把手套摘下来,洗了洗手。
“你妈你爸爸都好吧?”二婶细心地问。
“都好都好,他们都让我问您好。”
“你赶紧做饭吧,海超是来出差,有事下午还得赶回鸢亭坐火车。”二叔吩咐二婶。
“哎呀,怎么这么急,不在家住两天?”二婶不舍地说。
“嗯,下次吧二婶,这趟是来办事。以后会常来看二叔和您。”
“好,好!你坐着吧海超,我去做饭吃。”二婶去了厨房。
小义和二婶一块忙活着,没多长时间,饭准备好了。
六个菜,很丰富。好久没吃的“热合菜”,炒咸菜丝,炒香菜梗,酥鱼,炖土豆,炸花生米。
“喝酒吧海超?不上学了就是大人了。允许喝点了。”二叔拿了酒杯问着我。
“不喝酒了,二叔,下午还要赶车,路上别迷糊了。”
“也行,不喝不喝吧。下次回来住下时,再喝。”二叔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抿了口,说,“不喝酒,就赶紧吃饭,有馒头。”
“来超哥,吃馒头吧。”小义递过来一个带着饹的大白馒头。
“又能吃上馒头精品套餐了。”我笑着接过馒头,咬了一大口,又夹了一筷子炒咸菜丝。
“海超,跟黑儿还有联系吗?”二叔问。
“没有,走得太急,也没给他留烟海那边的地址。他在部队的地址我也不知道。”
“老黑是个挺好的朋友,真不错,这孩子。”二叔提起老黑还是赞不绝口。
“黑哥是不错,是个好哥们儿。”小义也跟着说。
“现在事已经过去了,我也说说吧,其实上次我打的那仗,导致我回烟海,就是因为那个人欺负老黑。”我抬头跟二叔说。
“有老黑什么事?不是跟社会上的朋友吗?”二叔不解地问。
“是这样,老黑第二天就要去当兵了。我考虑不能牵扯他,一旦影响他当兵,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我把那天的事原原本本跟二叔说了一遍。
“海超你做得对!是我们老龙家人的性格做出来的事。我挺为你骄傲,好孩子!”
二叔朝我举起杯,这才发现我没喝酒,于是自己一口干了。
“自己也干杯,哎呀,少喝点。”二婶在旁边劝着二叔。
“哎呀,高兴啊,海超做的事令我骄傲!”二叔说着又自己给自己添了一杯。
“二叔,你少喝点,下趟回来陪你喝。”
“好!好好干!海超你肯定行!为人仗义,讲道义,讲义气,在这个社会就能吃得开。”二叔很开心,加上干了一杯酒,有些激动。
“好的,二叔,一定谨记教诲。”
“你爸爸知道这个事吧?你有没有实话实说?”二叔问。
我摇摇头,“我爸工作很忙,我回去后的学校离家很远,一个礼拜回家一次,基本上都看不见我爸。”
“你爸爸有这个职务,比较忙,身不由己啊。等有机会,我跟你爸爸说说这件事,让你爸爸也放心,自己的孩子不是乱来的。”
二叔说完又很欣慰地抿了一口酒,然后面带笑容,看得出二叔知道那次打架事件的真相后,是发自内心的欣喜。
吃罢了饭,又陪二叔二婶说了会儿话,看看表快一点半了。
“咱们走吧小义?还要去赶车,晚了不一定有到鸢亭的车了。”我很坐在一边的小义小声商量。
“行,超哥,你说走咱就走。”
“二叔,二婶,我得走了,以后常来看您们。谢谢我在老家时对我的关照。我永世不忘。”
二叔叹了口气,“海超,咱自己人不要再说这些外话,以后有机会就常回来看看,这里也是你的家!”
二婶已经在抹泪了,满脸的不舍。
搞得我心里也酸酸的,赶紧背着背包,跟二叔二婶告辞,和小义出门走了。
快出庄西口了,回头看去,二叔和二婶的身影还在门前影影绰绰,向这边张望着。
(301)-(302)偶遇家慧
往回走的路上,尽管很不舍,但心情好像轻松了许多,已经可以面对以前和佳慧经常待过的地方,不再躲避了。
距离那么远了,我们还都这么小,再见的希望渺茫,当做一段最美好的回忆,埋藏在心底吧。
我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眼看着佳慧家的大铁门又一次缓缓地进入我的视线,又慢慢从我的视线中远去。直至成为一个小点,模模糊糊得再也看不见了。
我艰难地转过头,不再尽力去看那个我和佳慧故事最多的地方。
“小义?累不累?我蹬一会儿吧。”我大声喊着骑车的小义。
“不累,超哥,这才哪儿到哪儿?这都不叫点活儿。”小义感觉也长大了,不是原来的孩子样了。
又一次经过镇街,我就像看其它熟悉的景物一样,任由它们从我们眼帘中划过。
我不想再去难为自己,让自己持续陷入难舍和悲伤。我已无力改变的事实,就让自己尝试着接受吧。然后去慢慢地淡忘这一切……
小义挺有劲,一直速度不减,我们很快又过了昌河大桥,向着县城驶去。
“超哥?”小义回头叫了我一声,“咱们还去门市部坐会儿吧?”
“哦,不去了,你直接把我送到汽车站吧,看能赶上时间最近的一班车吧?”我现在就想赶紧离开昌河,离河东高中越远越好。
最好能当作从来没来过河东高中,没有认识过佳慧。尽管心里这样想着,但每当佳慧的名字从我的脑海里闪过,我的心就会立刻被揪得生疼。
“超哥,到了。”小义刹住了车子,低着头呆呆看着路面后退的我,看到路面静止在我眼前,才抬起头来。
“哦,到汽车站了?”我跳下车子,两只脚有些麻,我赶紧把着车后座,慢慢地左右交替,活动了几下。
“脚麻了是吧超哥?坐的时间不短。”小义也赶紧扶了我一下,并把我的背包卸下,自己背上了。
“超哥,你先扶着车座,活动会儿,我进去问问。”
小义说完自己朝一溜平房走过去,隔了不一会,跑了出来。
“快点!超哥,后院有辆过路车,马上走。”小义大声喊着我。
我活动得差不多了,血液又重新循环起来了,脚也已经恢复知觉了。
“好的,把背包给我吧。”我要过背包,背好后,小跑着往后院赶去,小义推着车子跟在我后头。
院子里果然停着一部浑身正打着哆嗦的老客车,已经发动了。
车上的售票员现在车门边大声喊着,“鸢亭,鸢亭,马上开车了!”
我招着手,大喊,“等等我!”
“快点!快点!”售票员不停地催促着。
我跑到车下,回头跟小义挥了挥手,“回去吧小义,有时间去烟海找超哥玩。”
“好的,超哥,回去问俺大爷、大娘好!”小义也推着车子赶到车旁了。
车门带上了,老爷车又激烈地咳嗽了几声,上路了。
透过车窗,看见小义挥着手跟着车子在走。
我收回目光,看看车内,不错,还有几个空座,我选了一个,旁边过道没放东西的,这样还算宽敞,能伸开腿。
坐下后,递给售票员钱买了票。把背包抱在胸前,靠在座椅靠背上,又开始把目光投向车外。
一排排光秃秃的大树无精打采的,毫无灵魂的,机械性地向车后退去。
一如我此刻的样子。
这种机械性,重复性的闪过,也形成了一种催眠作用,没用几分钟,我的眼皮就睁不开了。
不停地打架,我又竭力想睁开再看看窗外,就这样不知不觉中闭上了,迷糊了过去……
“鸢亭到了,诶,醒醒,下车了。”迷糊中,听到有人拍着握肩头叫我。
我睁开眼睛,亮度有些强,晃得我赶紧又闭上,我用手揉了揉眼,用手挡着,看了看,车停了,车里已经没人了,就剩司机,售票员和我了。
“哦,是到了鸢亭汽车站了吗?”我赶紧站起来,备好背包。
“到了,是鸢亭了。你还睡得挺香。”售票员戏谑地笑着说。
“走了,谢谢。”我下了车,看了看方向,朝出站口走去。
汽车站到火车站之间的路程和距离都是很熟悉的了,轻车熟路。
出了汽车站,我就直接无视门口围上来吆喝询问的三轮车夫们,绕开他们向火车站方向走去。
迷糊了一觉,感觉精神好多了,鸢亭阳光灿烂,但还是挺冷。小风嗖嗖地冻人。
抬腕看了看表,三点半。算计着走到火车站不过四点,应该能赶上晚上的车。明天一大早就到烟海了。
我如不及待地要逃离这个令我伤心的地方,回去后赶紧找美东商量下一步的计划,还有去上海的行程,
我要让自己充实起来,忙起来,不允许自己有空闲再去想以前的事情。
既然已经下了决定不再继续上学读书了,河东高中也回来过了,佳慧人也已经回遥远的青海了。
开始新的生活吧,我不想让自己每天沉浸在过去,思想着没有未来的路。
这跟之前的沉浸和思念是不同的。以前是抱有希望,可以对未来有期待,现如今,我已经感觉此路前景暗淡,看不到光明了。
火车站售票大厅闹哄哄的,耳朵边嗡嗡的,像一群苍蝇在耳边绕着圈飞。
买票的人很多,大多数人排着队,但也不时有不自觉的挤到前边窗口,这时整个队伍里都会议论纷纷。
但总会有一两个男人出面斥责插队的,维护着脆弱的秩序。
另外也有戴着红袖章的在旁边来回溜达,检查着各个窗口有没有插队的。
我看着售票窗口上方悬挂着的,巨大的列车时刻表。
晚上有两趟车开往烟海,明天凌晨还有一趟。心里想,当然是买越早越好的,如果没票了,就依次后推。
还好,在红袖章和队伍里的有识之士的共同维护下,买票的队伍在有序往前推进,拍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轮到了我。
只有凌晨一点多那趟火车有票了,我赶紧付款买了车票。这就算可以回家了,尽管比较晚,心里也一样是喜悦起来。
(302)
挤出了售票窗口,走到一个人少的角落,拿起手中的车票又仔细地看了下。凌晨12:52的,快下半夜一点了。
抬腕看了看表,才五点多,天刚黑。还有七个小时,怎么熬过这么长的时间。
我走出售票厅,叹了口气,一团白雾从我嘴里喷涌而出,像是有了无边的法力。
火车站广场周边都是热闹非凡,灯光闪闪,也如烟海火车站,有很多小吃部和小餐馆。
我摸摸肚子,也感觉有些饿了。决定过去溜达一圈,选择一家顺眼的,营业时间长的,点两个菜,自己喝一杯。
打定主意,就把背包背好,装好了车票,走下台阶,往广场北边走去。
开饭店看来是又窍门的,同样的位置,有的店面生意好,有的店面就门可罗雀。
有的店面从店面门口就看出来卫生极差,看到这样的店面,里面生意再好,我也捂着鼻子赶紧离开。
最后,选择了一家,里边客人不是很多,但从外面看起来就很干净整洁的小饭店。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真的挺干净。坐了两三桌客人,还空了几张桌子。
“来吧。欢迎光临,几位?”柜台里有位像是老板样子的年轻女人招呼着我。
“哦,不好意思,我就自己。”我回到。
“嘻嘻,你真有意思,来我们这里吃饭,是来捧场,还有啥不好意思的?”
那个女人像是健谈的样子,马上接了我的话,轻轻地站了起来。
“我是应该感觉不好意思,只有一个人还要占你一张桌子。”我拐着弯把自己的要求说了一下。
“没关系的,你自己也是一桌客人,不会给你再安排人了。”年轻女人很聪明,马上回复了我。
“你们几点关门?”我又问到。
“干嘛?哦,你想吃到几点?我二十四小时都在店里的,不用担心,”年轻女人如是答复我。
“那好吧,我快半夜一点的车票,可能会吃的久一点,怕耽误你们下班。”我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一下。
“哦,这样啊,没关系的,经常会有旅客坐到很晚,放心,你不走,我不关门。”
“好吧,我坐哪里?”我把背包卸下来,抱在怀里。
“你随便选吧,都可以,这几张桌子暂时都没人。”她走出柜台,用手指着。
年轻女人比我大不了几岁,但看起来社会经验挺丰富了,见的人很多,一点不怯场。
“我就坐这儿吧。”我指了指离柜台最近的一张桌子。
“好吧,坐下吧,背包帮你放柜台里?”
“啊,不用了,我就放椅子上吧。”说着,我放好背包,坐了下来。环顾起店面。
“好的,我帮你再擦一擦桌子。”年轻女人拿着一块挺干净抹布又帮我擦了擦看起来已经挺干净的桌面。
然后回柜台拿了茶杯茶壶,还有一张菜单。
“喝水,慢慢看看,看有什么喜欢吃的。”女人给我添好水,把菜单放在我的面前。
“谢谢,还真渴了。”我喝了一口茶水,“茉莉花茶,不错,不是大把抓。”
女人朝我笑了笑,“对吧?尽管没好茶,但也不会给你太差的喝。”
我也礼貌地回她以微笑,然后低头一边喝茶一边看着菜单。
“来盘炸花生米,再来个炖大白菜。”
“好的,吃啥饭?馒头米饭,水饺面条。”女人熟练地报着主食。
“来碗米饭吧。”
“这么大小伙子,一碗够吗?”年轻女人微笑着问我。
“有啤酒吗?”我突然想起来还应该要点酒喝,不然怎么熬过这么长时间。
“有,金象岛啤酒。”
“先来两瓶吧。”
“好的,稍等,马上就来。”女人走了。
“炸花生米,炖大白菜~”听见女人朝后边厨房喊着。
“知道了,”里边传来回答。
“两瓶啤酒,酒杯,这是酒起子。”女人把啤酒放在我面前。
“啤酒名字不错,还没喝过。”我拿起啤酒瓶子端量着,“哎呀,还是烟海出的。”
我自言自语着。
“对啊,是烟海旁边的东岛县出的,你是烟海的吧?”女人听见后问我。
“对啊,我是烟海的。”
“听你的口音像是胶东口音,挺喜欢你们那边的人,实在、耿直。”
女人一边在柜台收拾着,一边跟我聊着天。
我起开一瓶啤酒,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味道还可以,挺香的,没感觉出多大劲。”我自言自语。
“你还挺能喝的,菜还没上,就开喝了~”
“嗯,有点渴了,先尝尝。”我笑了笑,不在乎地说。
“炸花生米好了,赶紧下酒吧。”女人从厨房窗口端着一盘炸花生米送了过来。
“热,稍微凉凉再吃,别烫着。”女人细心地说。
“好的,谢谢。”我拿起筷子,夹了一颗,在嘴边吹了吹,丢进嘴里。还有些热,不到酥的时候。不过火候还不错。
没事干,我又在无聊地翻看着菜单,“诶,这个哑巴辣椒是什么菜?”
“哑巴辣椒是我们鸢亭一道有名的家常菜,就是干红辣椒炒萝卜丝,很好吃。”女人给介绍着。
“那好,来一盘吧,尝尝。”
“你自己三个菜能吃了吗?”没想到女人会这样问,一般的饭店老板都恨不得让客人多点几个菜。
“哦,应该能吃了,花生米吃不完,我可以拿走,来一个吧。”
她越是这样,我越不好意思了。感觉她这个饭店还真不错,与众不同。
“哑巴辣椒,加一个~”女人又朝后厨喊着,“小盘的!”
“家慧姐,哪有小盘的?”厨房里问。
“佳慧?”我很敏感的抬起头,望向那女人。
“做个小盘的不就有了,都少放点。他一个人吃不了。”听见女人朝后厨喊着。
然后回头,看见我在看她,朝我莞尔一笑。
“你也叫佳慧?”我疑惑地问。
“对呀~家慧,还有谁叫家慧?”她笑着问。
“哪两个字?”我问。
“家庭的家,智慧的慧。”
“哦,家庭的家。”我喃喃自语。
“你的家慧是哪个jia?”家慧问。
“哦,她是佳人的佳。”我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小声说着。
“是你女朋友?对象?”女人都喜欢打听事儿,这是通病。
“哦,是我同学,我们也是好朋友。”说完,我叹了口气。
“这么小,就是有故事的人呀?”家慧笑着说。
(303)-(304)家慧的爱情
“炖大白菜好了,让一下,烫~”家慧端着一个汤盆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我赶紧把酒瓶和炸花生米盘子往边上撤了撤,空出一个有利位置。
家慧把炖大白菜放好。两只手快速摸向两个耳垂,“哇~,好烫。”
汤盆冒着腾腾热气,香飘扑鼻。大白菜,粉条,豆腐,还漂着肥肉片子,看着就好吃,嘴里的哈喇子已经stand by。
“给你勺子~”家慧拿了一个白瓷小勺给我。
我舀了一勺,吹了吹,小心喝进去,“啊,做得确实不错,味道很好。”
“不错吧?我们的厨师也是大宾馆出来的。”
“哦,怪不得,做得真不错,跟我一个哥们儿的厨艺可以媲美了。”
“是吗?你那哥们儿是几级厨师?”家慧饶有兴趣的问。
“呵呵,他没有级别,就是自己琢磨着做,民间高手。”我笑着解释。
“哦,这样呀?确实如此,很多家常菜都特别好吃,高手在民间。”跟家慧聊天很愉快,很善解人意。
我不由得留意看了她几眼,个头没有佳慧高,身材很好,胸挺挺的,应该是岁数的原因,牛仔裤,屁股不如佳慧的浑圆,结实。
上身穿了一件紧身夹克羽绒服,显得比较精干利索,干起活来不会拖泥带水。
扎一个马尾,脸上清清爽爽的,化了点淡妆,看得出涂的口红。单眼皮,眼睛没有佳慧大,但看起来很顺眼。
脚上黑棉鞋,不太符合她的整体形象,应该属于工作鞋,也保暖。
我不自觉地在拿她跟佳慧做对比,当我意识到了以后,自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倒满了酒,又一饮而尽。
旁边两桌客人可能买的同一趟火车,都要赶火车了,先后结账离开了。
家慧在忙着收拾残局,听着碗碟叮叮当当,很利索地被她收拾到一个大脸盆里,端到了后厨。
她不断地在我身边来回走着,收拾着餐桌,而我自己自斟自饮着,想着自己的心事。
不让自己想佳慧,但有时思想不受控制,刚拽回来,又随着佳慧走了。
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了心痛的感觉。说不出的难受,感觉干什么都没兴趣,全在佳慧身上。
我甚至在心里自己骂自己没有志气,但骂完后依然如故。爱情的力量,或者说爱情的副作用吧。
自斟自饮着,不一会儿,两瓶酒就没了,我握着酒瓶,朝柜台喊着,“家慧,再来两瓶。”
“呀~,喝完了?还要坐车。还能喝吗?别醉了。”她好心提醒我。
“没事,这才几瓶酒,再来两瓶吧。”我正喝到兴头上。
“慢点喝吧,还有三个多小时,别喝醉了,上不去车。”家慧又拿了两瓶啤酒过来,柔声劝我。
“哦,谢谢。”我一边不经意地回答,一边又起开了一瓶啤酒。
倒满杯后,我回头转着看了看,“其它桌都走了?就剩我自己了?”
“嗯,就剩你了,不过没事,不用着急。还会有客人来,我和厨师也还没吃饭。没事~”家慧很善解人意。
“哦,别耽误你们下班,着急就跟我说一声,我去候车厅。”我跟家慧在客气着。
“好,不急~,慢慢喝吧。你是不是有心事呀?”
家慧忙活完了,正握着一把瓜子趴在柜台上磕着,一边吃着。一边歪头看着我。
“你咋知道的?我脸上也没写啊?”我端着酒杯笑着说。
“看出你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不是失恋啦?”家慧压低声音,悄悄地问我。
“我?没,我怎么能失恋了呢?”我搪塞着,但明显底气不足,有些嘟嘟哝哝。
“失恋怕啥呀?谁还不失恋过几次呀?”家慧往地上吐着瓜子皮,一边快速地把瓜子放在牙缝里。
“嗯嗯,”我答应着,又喝了一杯酒,夹起一粒炸花生米丢进嘴里。
“诶,你吃了哑巴辣椒没?感觉咋样?”家慧是个挺愿意说话的女人。
“吃了,很好吃,就是有些辣。”我夹了一筷子哑巴辣椒,放进嘴里,嚼了嚼咽了下去,然后伸着舌头哈着气。
“就着米饭吃,可香了。下饭。”家慧面前的柜台,不一会就一堆瓜子皮了,柜台前的地面上也躺了不少。
“你的佳慧也是鸢亭人?”家慧还在打听着。
“哦,她不是,她家是青海的,老家是昌河县的。”
我尽管以前特别不喜欢别人这样打听我的事,但今天不一样,心里边暗暗地好像也希望有个人向我打听,听我诉说点什么。
家慧很出色地出现了,并胜任了这个角色。
我也乐得在异地他乡喝着酒,有个陌生人说说话,尤其还是个长得不错,看着挺顺眼的女人。
“你俩分手了?因为啥?”家慧的性格像是个直筒子,直击要害,毫无前奏。
“谈不上分手,但很难再见了。她回了青海,而我也回了烟海。”
我看屋子里只剩我俩了,所以也敞开心扉,一吐为快。
“哦,明白了。你们的爱情经受不住距离的考验了。”家慧笑着吐了一个瓜子皮。
“不是这样的……”我抗拒着这个说法,这太无情,太没有浪漫感了。但我又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反驳,因为事实确实如此。
“她长得漂亮吗?”家慧歪头看着我,俏皮地眨眨眼。
“嗯,很漂亮。”
“嗯,怪不得这么难受~,漂亮的女人总是让男人不舍。”
“你好像很懂男人。”我又喝了一口酒,抬头看向家慧。
家慧没直接回答我,而是问了我一句,“你多大?”
“我?快十八了。”
“这么小?长得高高壮壮的,还以为你得有二十。”家慧有些惊讶地看着我。
“你看我多大了?”家慧吐着瓜子皮,向我扬了扬头,甩了一下马尾。
“你?二十三?”我往大里说了说。
“猜得还挺准,我二十五了。”家慧轻描淡写地说。
“啊?有那么大吗?看着你长得很小,比我大不了几岁。”
“嗯,我自己也不觉得我大。”
“那你结婚了吗?”
“还没有。”
“有男朋友?”
“有。”
这回,打听事儿的换成我了,原来人都有一颗八卦的心,无论男女。
“后厨的是你男朋友?”我压低声音问。
“他?不是,他是我男朋友的弟弟,未来的小叔子。”家慧咯咯地笑了起来。
(304)
“家慧姐?吃饭吧?”后厨传来喊声。
“好呀,做的啥好吃的?”家慧边回应着,边从柜台里走出来。
“哑巴辣椒!还有炖大白菜。”
“啊?哈哈,跟你吃的一样,”家慧回头看着我,乐了。
“哪有小盘的啊,不好炒,我就留了点,我们自己吃。”一个很壮实的小伙子端着一盆菜从后厨走出来。
“辛苦了东子,你先吃吧,给你筷子,我去端哑巴辣椒。”家慧说着往后厨去了。
东子留着前短后长的狼头,尽管大冬天,也只穿了一件春秋衣,身上的肌肉疙瘩很明显。
“哥们儿,后厨炒菜比较热是吧?”我跟东子打了个招呼。
“是啊,穿多了,浑身是汗,不透气。”东子憨厚地朝我笑了笑。
“你吃什么东子?馒头还是米饭?”家慧在后厨尖着嗓子问。
“馒头吧!”东子大声回着。
“喝杯酒吧哥们儿?”我拿起酒瓶问着。
“不喝酒,谢谢。”东子还是笑着。
“你自己喝吧,他不喝酒。”家慧端着哑巴辣椒和馒头出来了。
“吃吧,东子,吃完了你先上去睡,累了一天了。”家慧嘱咐着。
听家慧一说,我才发现柜台后边搭了个小梯子,通往上边的小阁楼。
“在上边睡觉?”我指了指小阁楼,问家慧。
“对呀,在上边睡觉,天天回家往返太耽误时间了。”家慧说着。
“哦,这么艰苦。我马上走了,你们好休息。”我抬腕看了看上海牌,时间过得好快,也差不多十二点了。
“不急,我们吃饭也要时间,我还得收拾一下。不用着急走,到时间直接过去检票上车就好。”家慧不紧不慢地说着,看起来很诚心。
我还有半瓶酒,又倒了一杯。
东子吃饭很快,一会儿两个馒头下肚了。拿着筷子站起来说,“家慧姐,我吃饱了,先去睡了。”
“去吧,早点休息。”家慧疼爱地看着东子的背影。
我抬杯喝了一大口,张口问道,“你男朋友呢?”
“哦,他在外地,跟你的佳慧一样,也挺远。”家慧挺能吃辣,一盘子哑巴辣椒,基本都让她吃了。
“在新疆。”家慧没等我再张嘴问,就先说了出来。
“哦,在那边当兵?”我比较有把握地问。
“嗯,被当兵的看着。”家慧毫不在意地说着,“他在那边劳改农场。”
然后,家慧抬起头,看着我满脸疑惑的样子,补了句,“在服刑。”
“哦……”我闻听后,觉得这事不好再问下去了。
“你还能喝吗?”家慧突然问我。
“能啊,我没事,”我不知家慧什么意思,下意识地回答。
“那好,陪我喝一杯吧。”家慧说着起身去了吧台,拿了两瓶啤酒过来,起开后,递给我一瓶。
从桌子上拿了一个杯子,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来,伸向我,“干杯!很高兴认识你。”
然后,一仰脖,干了。白皙的脖颈让我想起了倩倩。
“哦,”我赶紧自己倒满酒,端起来也干了。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海超,龙海超。”
“嗯,我好久没喝酒了,今天见了你,好像见了我男朋友。”家慧抬起头看着我。
我有些疑惑地也瞪着眼看着她。
“你跟我男朋友长得很像,个头也差不多,说话的口气很像,也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家慧有些贪婪地看着我。
“你男朋友因为啥去了那么远?”
“那年,我才刚二十,我俩是发小,从小一起长大的,我知道他喜欢我,可是他一直没跟我说过。”
家慧看着我,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那会儿刚下学,也比较贪玩,经常去旱冰场、舞厅玩,有不少社会上的跟着我,在回家的路上堵我。”
“有一次,有个社会上的在一个小胡同堵住我,搂着我往胡同角落的墙上按,我大叫着,正好让我男朋友看到了。”
“我就哭着抱着他,当然那会我们还没有确定关系,但我知道他喜欢我。”
“他就冲上去跟那人打了起来,他体格挺壮的,但是那边有好几个小弟,而且还有刀。”
“来,再喝一杯~”家慧又拿起酒瓶自己倒满,我也又添满酒。
“干杯~”家慧举杯跟我碰了一下,喝了一大口,用双手握着酒杯。
“他有些吃亏了,打得有些红眼了,抢下了对方的刀,然后……”
“对方死了?”我紧张地问。
“没有,重伤一个,轻伤两个。”
“哦,”我松了一口气。
“判了十五年,去了新疆。已经五年了……”
家慧自己又倒了一杯,“我在火车站开了这家小饭店,火车站是离新疆最近的地方,我就在这儿等着他。”
家慧一仰脖又喝了一杯酒,“我想让他一回来,就能看见我,我们好好地过日子,以后都会是平平安安的。”
“嗯,他在监狱好好表现,听说会减刑的。”我听后感觉挺震惊的。
没想到这个小饭店里,还有这么惊心动魄,而又让人牵肠挂肚的故事。
“他挺好的,他以前就是厨师,在里边表现也挺出色,已经减了两年了,还有八年就回来了。”
家慧说着,脸上露出了神往的微笑。
“你挺不容易的,家慧。以后我要是再来鸢亭,肯定还会到你这里吃饭。”
“嗯~,欢迎欢迎,希望今天晚上这顿饭能让你开心起来。”家慧笑着说。
“嗯,跟你比起来,我这叫啥事啊?不算什么了。”我惭愧地笑了笑。
“嗯,,越来越感觉到平静生活得可贵,平静的日出日落,踏实地在饭店忙碌着和期待中的温馨生活……”
家慧的眼睛闪闪发亮,像是再深情地看向远方。
“你们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你是个好女人。”
说着,我把瓶中的酒倒在杯子里,一饮而尽。
我抬腕看了看表。还有半个小时车就到了,该走了。
我站起来背上背包,跟家慧结了账,挥手告别,走出饭店,回头仔细看了下门头,“家慧菜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