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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后的青葱岁月全文阅读

作者:无惧前行     70后的青葱岁月txt下载     70后的青葱岁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六十五)-(六十六)

    尽管不如郝超跟同学们熟悉的速度快,但我在曹柯的引见和推动下与班里的同学也逐渐熟悉起来,也认识了不少学校的各界精英。

    相同的背景和际遇也让我和李强熟悉起来,李强的父亲是部队的,驻扎在附近城市的炮兵二十八师师长,老家也是跟我同一个乡镇,离我们村二里路。

    李强肉乎乎的,城市里养尊处优的生活让他过早地胖起来。

    营养充足也使李强的性征比较明显,两撇小胡子在上嘴唇上,加上胖乎乎的身材,曹柯笑称,“再加上一顶瓜皮帽,就是个小地主了。”

    李强没住在学校宿舍,可能感觉条件太差了,是住在学校南边镇街上的农机修理厂,单独自己一间宿舍。

    可能是他父亲起了作用,虽说有些特殊待遇,但条件也是很简朴,只是一张木床,一个三抽桌,两把椅子。有个破衣柜。

    但就算这样,也是让我和郝超眼红,毕竟不漏风,没有臭脚味,比较卫生。

    李强手头宽裕一点,他妈妈每个礼拜都会派人给他送点苹果啊,罐头啊什么的。

    在那个年代是不可多得的美味,李强也比较大方,基本都跟我们哥几个共享了。

    我们的团队越来越大,贺方安父亲是县法院的,也是体委贺方超的叔兄弟,张建地父亲是县交通局的局长。总之,都是非农业户口,

    那个年代,在农村,非农业户口像神一样的存在,优越感爆棚。

    大家也是各种各样的原因被自己的父亲发配到这个乡镇高中,但父辈们的用心只有一个。

    都期望各自的孩子在这个艰苦的环境中,能够锻炼自己,在读书劲头比较高的氛围下,影响各自的孩子进步,能够考上大学。

    但我们所有人都令自己的父亲事与愿违,失望了。

    如父辈们愿,我们确实适应了艰苦的环境,但没有把心思都用在学习上,而是快乐地玩到一起了。

    在农业户口的同学们拼命改变命运的时候,我们却丝毫不为未来担心。

    考上大学对于农村的同学是换一种活法,脱离这种恶劣的环境,甚至有同学说考上大学离开后,永远也不想再回来。

    而对非农业户口的我们,考上大学不过是锦上添花,让父母开心。

    对自己的生活无甚影响,我们甚至不想改变自己的生活。感觉一切都好,只是想赶快毕业回家。

    实践证明,多年后,我身边的同学,走上领导岗位的,成为各界精英的,还是以农村出身的同学为主。

    他们通过当年的努力,真的改变了自己的命运,甚至现在已经有能力在改变别人的命运。

    学校食堂的饭只有单调的馒头,勉强填饱肚子,我们几个连咸菜都没有,根本就没打算真正融入到这种生活,也融入不进去。

    因为不管远近,家都不在镇上,父母再严厉都会体恤到,所以我们每个人的多少都会有点盘缠。于是,集中力量就可以办点大事。

    譬如那个年代就开始aa制到镇上仅有的几个饭店撮一顿。

    镇上最大的饭店是在公路和镇街路口的供销社饭店,因为是国营的,所以也数这个饭店服务态度差,饭菜口味差,我们饿唠唠的,成那样了,但看见供销社的饭菜还想吐。

    我们第一顿就是从供销社饭店开始的。

    饭店服务员是几个五大三粗的老娘们,因为在国营饭店工作,可能在心理上也有许多的优越感。

    看到顾客进门,不是开心,而是生气。因为有没有人来吃都有工资,不会多也不会少。

    所以有人进饭店吃饭就影响到她们嗑瓜子聊天,还要跟着忙活,这就是去给她们添乱。

    大厅里挂着一个小黑板,上面永远写着,今天饭菜:面条、水饺、馒头、各种炒菜。

    面条永远是一种,西红柿鸡蛋面,面条是挂面。水饺永远只有一种,白菜馅水饺,几乎找不到肉。

    面条两毛钱一碗,水饺一块五一斤。

    我们懒得看她们那几张永远嫌弃人的脸,一般除了一两个人饿极了的时候去喝碗面条,吃点水饺,其他时候不去。

    最常去的是在学校东边,靠公路边,在供销社饭店北边不远的一家小饭店,那是对夫妻开的,那么早就自己开饭店了,估计到现在早已经发达了。

    我们六七个人,一般都是四个菜,炒芹菜、炒豆芽、炒蒜苔、炸花生米,这是几个主打菜。

    炒蔬菜基本都是一块钱一盘,即便会有些肉丝,肉片,但不会管够吃。炸花生米五毛钱一盘。一瓶醉八仙白酒,八毛。

    再吃点馒头,这一顿酒席基本四块五到五块钱就解决了。我们几个都是你一块,我八毛地凑起来。

    白酒基本曹柯和李强,贺方安、张建地他们几个喝了。记得第一次聚,我还要啤酒,曹柯直接给否了,这地方不可能有啤酒,就是有也太奢侈,费钱。

    他们几个尽管是非农业户口,但也深受农村乡土文化所熏陶,小小年纪划拳都划得不错了。我、李强和郝超都只有在旁边当观众的份,都不会。

    曹柯自告奋勇要当我们三个人的师傅,教了半天,感觉我们都太笨,对划拳没有天份。

    所以为了我们几个外来的也能积极参与到团体活动,想了个折中办法,“压指头”,就是大拇指压食指,食指压中指,以此类推,小拇指压大拇指。

    这个简单,但是我出无名指不好出,就商量以拳头代替。

    小酒盅是那种小小的,三钱的,三盅还不够一两。一轮拳一盅酒,一圈下来能喝二两酒。

    这样划着,闹着,笑着,几圈下来酒喝得差不多了,菜也成菜底子了,光剩菜汤了。

    菜底子的菜汁是好东西,有人喝酒喝饱了,喝酒少的就要几个馒头,吆喝大家都分一半,蘸着菜底子吃了。

    然后互相搂着脖子,横排走在公路上,那时也没车,晚上漆黑一片,静悄悄的,我们一起大叫,引得附近村里的狗也叫了起来,此起彼伏。

    我们几个在那种艰苦的环境下,日子过得也算逍遥自在。

    六十六

    一个学期过得很快,天渐渐热起来了,我和郝超受罪也受到头了,终于不用挨冻了。晚上睡觉小穿堂风刮着,那是相当的舒适。

    不过随着天越来越热,蚊子也越来越多,窗外的尿骚气也逐渐显现出来。

    我们俩买了一个大蚊帐,把两个上下床对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相对大的空间。

    晚上一听到窗外有动静,马上起来大声赶走,此处禁止大小便!

    我俩在艰苦的环境下,努力维护自己的一方净土。

    曹柯不住宿舍,每天不同的宿舍窜着住,甚至都没有自己的铺盖。

    尽管后来熟悉的同学越来越多,但曹柯和郝超仍然还是我最好的兄弟。

    快放暑假了,父母没让我回去,因为知道我回去后又会重新跟那边朋友汇合,他们上班也没空掌握我,不如让我在二叔家。定的是过年让我回去一起过年。

    我也熟悉了老家的生活环境,有了不少朋友。农村有麦假,麦子成熟的时候,放假让学生们回家帮助家里人一起收割小麦。

    农忙的时候,时节性比较强,麦子熟了,要抓紧时间收割,还要抓紧时间晾晒,阴天下雨的时候,还得提前抓紧时间回收,都需要人手。

    尽管二叔家劳动力算不少的,二叔二婶正值壮年,大姐,堂兄,小义都可以搭把手,都算大半个劳力了,小顺还小不算数。所以加上我也算是补充一下实力。

    二叔二婶不让我干,说我没干过活,不会。

    但我想,我吃住生活在二叔家,就算二叔家一份子,连小顺都跟着打个下手,我已经身强力壮的了,不能袖手旁观。

    下地,在老家叫上坡,小义套上驴车上坡的时候,我也跳了上去。

    那年我穿了一件在初中时买的花衬衫,绿色底,点缀着好些五颜六色的小丑的形象。打眼一看,花花绿绿的,在清一色灰、蓝、黄三色的农村相当扎眼。

    坐在驴车上,受到了大姑娘,小媳妇们一路指指点点。

    二叔听到了风言风语,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很严肃地跟我说,“海超,你这件衣服你爸爸让你买?”

    “哦,买的时候,我爸不知道。”我回到。

    “我说嘛,依你爸爸的性格不会同意你穿成这样!”二叔哼了一声说。

    “这样,海超,咱家里农村没有穿成这样的,这样都属于不三不四的,咱家不出这样人。”

    二叔仍旧气哼哼地,“下午,你把这件衣服换了,喜欢穿,以后回烟海穿。在这再不准穿了!”

    从来没看到二叔对我这么严厉,我头也不敢抬,只有连连点头“嗯嗯”的份了。

    下午换了一件灰色的背心,二叔很满意,但又关心地说道,“最好披上件衬衣,不然日头正是毒的时候,把皮肤晒爆皮了。”

    “没事二叔,在家,夏天洗海澡时,经常晒爆皮,不怕。”我自信地回二叔。

    “嗯,不信你试试,疼啊,晒破皮。麦芒刺着还痒痒刺挠。”二叔提醒我。

    我不以为然。割麦子用镰刀,二叔安排堂兄带着我,再三交代,镰刀很快,尽量不让我用。

    下午,晴空万里,烈日当头,坐着小义的驴车,上了一支,就看到一眼望不到边的金黄色麦浪,低垂的麦穗在热风中随风摇摆,像羞红了脸的少女,身姿诱人。

    看着堂兄和小义熟练地割倒一片片的麦子,感到应该很有成就感,我也还是想试试。

    堂兄细心地教了我,把住麦秸,一定要握紧镰刀从根稍上的地方用力割,一定不能胡乱砍来砍去容易伤到自己。

    看着简单,实际操作起来技术含量还是蛮高的,手劲也不足,脚底站得也不稳,一用力割,没等麦子割倒,自己先东倒西歪站不稳了。

    堂兄建议我还是换个工种,帮助捆麦子,说这个工作比割麦子还要重要。这样,我就比较心理平衡了,坦然接受了堂兄的建议,从一线退了下来。

    捆麦子也是个技术活,大姐一捆麦子捆得又快又多,看起来还很整齐,熨熨帖帖的,排成一排看起来很舒服。

    而我捆得都比较少,而且横七竖八,歪歪扭扭,麦子们根本不给初次干农活的我面子。

    不过大家都在鼓励我,说我从城市回来,能下地一起干活就很不错了。

    谁家的亲戚孩子从城市回来,睡觉都成天挑毛病,这里嫌脏,那里不干净的,更别说能下地干活了。

    说得我还真挺不好意思,干活的劲头也更足了。其实心里想着,“我也怕脏,也不习惯啊,但我是真正拿老家当自己的家,就不那么在意了,自己的家有什么可以嫌的?”

    打场真是个体力活,已经是半机械化了,二叔租来的脱粒机,我们家里人分工负责,二婶领着大姐,我和小义一起不停地往机器里塞麦子。

    二叔和堂兄在出口端提着铁锹往外不停地铲,别堵了出口。

    最后一起装麻袋,因为脱粒机是租来的,按小时计费,所以再累,中间也不能休息。休息就是白花钱。

    那一夜我今生不忘,我们忙到半夜。终于把家里的口粮田全部脱粒完毕,脱粒机关上那一刻,感觉自己就像虚脱了,一下扑倒在麦粒堆上,躺在粮食上,那么踏实,那么自在,那么解脱。

    第二天一早起来,二婶真情实意地狠狠表扬了我,二叔抽着烟坐在八仙桌旁不说话,但嘴角隐约可见笑容。

    看样也是对我的表现给予肯定,对自己的侄子还算满意。没在二婶面前丢人。

    这几天农忙,大家基本都没顾得正经吃饭,二婶蒸了一大锅馒头,二叔炒了两个菜,二叔喝了杯酒,大家狠狠地饱餐了一顿。小义依然不忘咸菜疙瘩,一手掐馒头,一手咸菜疙瘩。

    到现在还在想念二婶蒸的馒头,大锅里,带着金黄的馒头饹,尤其这层饹,又香又脆,食之上品。

    这次打场,也让我感觉自己是真正地融入了这个家庭。跟二叔全家人更近了。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六十七)-(六十八)

    1987年的春节联欢晚会,是我仅有的两次没看过的春晚,不过尽管没看,但那年春晚横空出世的一个帅哥和他的歌曲《冬天里的一把火》也已经势不可挡地席卷中华大地。

    很多人都会哼唱,也包括我。我们学校的镇街上,那么偏僻落后的小镇,也贴有费翔的大幅明星照。

    火红的紧身小西装,烫着大卷的奔头,遮在额头上的长长的五指。

    商店里出售着盗版的磁带,镇上电影院贴着到处跑江湖的歌舞团节目单,主打歌就是《冬天里的一把火》。

    演员也在尽力模仿费翔的造型,但个头和气质难以复制,尤其那双深邃的蓝色眼睛,魅力四射,深情似火。

    班里女同学只要一聚堆,听话题,90%是费翔和他的《冬天里的一把火》,剩10%是在谈论《故乡的云》。

    费翔的魅力在那个讯息闭塞的年代就燃爆了整个中华大地。

    甚至于大兴安岭真的燃起了一场大火,一位林场工人启动割灌机引燃了地上的汽油,灭火不及时,导致了一场烧了一个月的特大火灾。

    小道消息把火灾的责任归于了费翔,埋怨都是费翔春晚唱得《冬天里的一把火》太火爆了,终于在初夏的五月引燃了大兴安岭。

    当然是无稽之谈,但百姓们津津乐道,都装作自己掌握了内部机密。

    以至于传说,后来费翔再开演唱会,对演唱《冬天里的一把火》都有了心理负担,需要邀请现场观众一起唱,一旦再有事,好一起担责任。

    大兴安岭火灾经过五万多军民近一个月的拼死奋战,终于扑灭了。

    中午时分,学校里的大喇叭也正在转播着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

    播音员抑扬顿挫,慷慨激昂。我手掐着一个馒头,眼前饭盒里盛着几块也学着同学礼拜天回家,跟二婶要的咸菜疙瘩。

    一口咸菜疙瘩,一口馒头,听到播音员播报今天的日期,突然反应过来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看着手里的咸菜疙瘩,忽然感觉,悲从心起,酸自鼻头。眼圈里就有了眼泪打转。

    自怜了一番,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这个生日要记在心里一辈子。也算自己的人生经历了一些小坎坷,小苦难,日后也有了吹嘘的资本。

    郝超被他舅舅叫回老家了,不知有啥事。曹柯依旧在四处乱窜,神龙见首不见尾。

    下午上课的路上看到了老姚,他们班已经在进行高考前最后的冲刺,为了彻底改变自己的人生,为了逃离农村的环境。

    郝超下午回来了,带了一个坏消息。他妈妈跟舅舅可能为啥事闹得不太愉快,加上郝超转学回来学业也没有显著提高,所以郝超的父母商定把他召回兰州。

    郝超也不愿意走,那个年龄交的哥们儿,感情真挚,全是掏心窝地相处。有一分钱兄弟俩掰着花。

    我更不愿意郝超回去,已经适应了有个兄弟跟我一起度过艰难困苦,如此恶劣的环境也让我无视了,感觉日子过得还挺开心。

    一听郝超要回兰州了,心里一下子空了,又剩下自己孤军奋战了。

    父母命难违,郝超已经在收拾行李了。铺盖也是从舅舅家借用的。不用那么远往兰州背了。

    我也请了假,帮郝超收拾东西,他一个车子带不了,然后我也用自行车一起帮他往舅舅家带。

    路上感觉舍不得,就决定把郝超送到鸢亭市的火车站。从那里再分别。

    郝超听说我要送他到火车站,也很高兴,又多出了许多时间相处。

    把铺盖送回他舅舅家,跟他舅舅匆匆告别。郝超的自行车也是舅舅家的,这样我骑车带着他,直奔县城汽车站。

    郝超一路不舍,在后座不停地跟我说他家在兰州的地址,他妈妈单位的电话,他爸爸单位的电话。邀请我一定去玩。

    “嗯嗯,”我在前边一边用力地蹬着,一边迎风流泪。

    把自行车存在汽车站,买票去了鸢亭市。

    鸢亭汽车站离火车站很近,大概一公里。还好排队的人不多。只有一趟车,青岛-兰州(西宁)的。

    十六岁的年纪,头一次结交那么远的朋友,都格外珍惜。

    趁着郝超去厕所的空,我买了一张站台票,决定要送郝超到车上,成年后怎么也找不到当时那种跟朋友难舍难别的感觉了,可能大家都会掩饰自己的感情了,哪怕转身就是一生。

    火车还未进站,我们在车站候车室的长条椅子坐着等。候车的人不是太多,有些旅客就睡在长条椅上。

    候车厅门口有个冰棍摊,卖冰棍和汽水。我过去买了两根冰棍,坐着一边吃一边聊。

    尽管还不到最热的时候,但大厅里通风不好,也是感到很闷热,头顶的几个吊扇,“呼呼”地转着,刮来的风也是一种污浊的臭味。

    墙角堆的坏西瓜皮,脚底地烟蒂,还有脱了鞋,躺着睡觉的旅客,共同调制的。

    我俩都装作有说有笑,谈论着学校的事情,谈论着我俩的单间宿舍和大蚊帐。

    郝超还笑说,“这次你可以独占大蚊帐了,不用怕我做梦时一脚踹你身上了。”

    郝超睡觉不老实,翻来滚去。做的全是激烈的梦。

    “我走了,你可以让曹柯搬过来我那床住。”郝超帮我出主意。

    “曹柯才不会专一于一个床铺,他每晚都辗转不同的宿舍。”我跟郝超说。

    “我可受不了,每天睡在不同人的床铺上。”郝超说到。

    “嗯嗯,”我点头表示赞同,“你终于熬出来了,回去不用受这个罪了。”

    嘴上说着位郝超开心,心里其实还是不舍得他走,忽然有了很强的孤独感。

    尽管还有曹柯他们,但其实跟郝超的情况最为相同。共同语言也最多。互相也最能体谅到对方的心思。

    背景的不同,导致有些沟通其实是不顺畅的。尤其是生活习惯和卫生忍受程度的不同,更是让我跟除了郝超以外的其他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大厅里传出播音员的播报,由青岛开往兰州方向的列车马上就要检票了。

    郝超有些难过地说,“我走了,海超,你回去吧,谢谢你来送我。”

    我笑着说,“别着急啊,我已经买了站台票,送你进车厢。”

    “真的吗?”郝超很兴奋地跳起来,感觉分别的时刻又被延后了。

    六十八

    进了车厢,我帮郝超把随身的一个手提箱放到行李架上,然后看到有空位,安排郝超坐下,已经有西部口音在车厢里嘈杂。

    郝超跟我说,“听到西北话好亲切,好久没听到了感觉氛围一下子变了。”

    看到有座位,我也坐到郝超对面,看着他兴奋地说着听到家乡话的感受,为他高兴。那一刻,也暗自想念烟海,我自己的家。

    后来,我回味那天,其实一路送郝超,难以分别。也是为了自己能多多感受郝超回家的心情,希望自己能感同身受。

    羡慕他能回到父母的身边,尽管在父母身边时,我总是盼着父亲出差不在家。

    自己一个人在外时,才真正能感受到当初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幸福和快乐。

    “海超!快开车了!赶紧下去吧!”郝超喊着我,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与此同时听到车厢广播,”列车就要开车了,请送亲友的旅客抓紧期间下车。”

    “哦哦,”我答应着,可是屁股却抬不起来。心里想着,舅舅家的大表姐在泰北市,我不如也去一趟。

    打定主意,我跟海超说,“我不下车了,送你到泰北,我去表姐家。”

    “真的吗?”郝超在车厢里雀跃起来了。

    “这样我们还有好几个钟头呢?我去问问列车员几点到泰北。”海超兴奋地说到。

    我说,“咱们一起吧,正好补个票。”我口袋里还装十几块钱,妈妈刚通过邮局汇款过来的生活费。

    到了列车办公席,打听了火车半夜到泰北,补上车票后,正好剩了一张大团结。

    郝超拿出临走时他舅舅给塞的几个煮鸡蛋。还有一个小包袱包的带壳的花生。

    我们边吃边聊,开心一路。开心也是不同,郝超是真的开心,脱离苦海。我是暂时做一两天的鸵鸟。但我确信那一刻是开心无比的。

    郝超边上坐了一对老夫妻,听到郝超说普通话,就打听我们去哪里。

    郝超跟他们说了他要回兰州,以及自己的情况。那对老夫妻也是去兰州,也是回山东老家探亲,往回走,这样可以陪伴一路。

    老两口打听我们的关系,郝超就说了我们的情况,学校里好的睡一个大蚊帐,都是外地独自一人住校。

    然后说我是专程来送他,本来是送到火车站,现在一直送到泰北。

    老夫妻啧啧叹道,“同学感情是最真挚,最单纯的。”

    然后老两口相视一笑,说道,“我们曾经也是同学。”

    老夫妻也参与到我们的聊天,说起了他们年轻时候的同学友情。

    老夫妻也是大学毕业。我也就提起可以我的父母,也都是本科大学生,说起了为何将我转学回老家读书。

    老夫妻算了算年龄应该比我和郝超的父母都大,也感叹他们那个年龄。考大学如同登天一样艰难。也都是从农村考学出来的。

    这次,他们夫妻回老家也去自己的母校看了,感叹学校没有什么变化,尤其教学和生活条件基本接近他们读书那个年代。

    并鼓励我和郝超努力学习,以后能为国家尽一份力量。

    我和郝超连连称是,老两口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当然,为国家做贡献,不光只有大学一条路,条条大路通罗马。毕竟现在能上大学还是极少数的。”

    我和郝超头点得更积极了,无疑都比较赞同老夫妻关于上大学的表态。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车轮“咣当,咣当”地声音提醒我离下车的时刻越来越近。

    我内心也在犹豫,还要不要再往前送,条件不允许了,口袋里的钱也不允许,陌生的没有安全感的前路,也不允许了。

    我决定就在泰北下车,就此跟郝超别过了。

    车速降了下来,快进站了。

    我问郝超,“你还有钱吗?路上还得一天多。”

    郝超摸了摸口袋,掏出三块钱还有几张毛票,笑着说,“就剩这些子弹了,我妈让我跟我舅要点,临走也没跟我舅要钱。”

    “不过没事,没什么花钱的地方了,到站我姐来接我。”郝超放心地说。

    “给我吧,”我把那三块多钱从郝超手里拿了过来。

    郝超诧异地看着我,我拉开拉链,从夹克衫里边的口袋里掏出那张大团结。

    “拿着!你路远,用得着,”我递给郝超。

    “别,你还要回去买票,现在半夜了,怎么也得找个地方住。”郝超红着脸坚决推辞。

    火车的咣当声间隔时间越来越长,开得越来越慢,马上要进站了。

    我站了起来,对郝超很不在意地笑了笑,“没事,也有人在外边接我。不用担心,一定拿着!”

    我把大团结塞进郝超的衣服口袋,转身向车厢门口走去。

    “海超!谢谢你!”郝超在我后边跟出来。

    列车猛烈地前后晃了一下,停住了。早已等在车门口的列车员戴上了大檐帽,用套口钥匙打开车门,然后掀起脚下的挡板,露出了台阶。

    我第一个跑了下去,“海超!”郝超在后边叫着我。

    我没敢回头,一直跑到一个站台柱子后,我藏身柱子后边,确信郝超看不到我了。

    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再也止不住了。不知道是为了离别而流,还是为了自己而流。

    听到火车一声长鸣,我擦了擦眼泪,偷偷伸头看了郝超的车厢。

    见他在车窗边,一边打开车窗,一边伸出头,急切地向外找着,“海超!海超!”

    “再~见~啦!”郝超没找到我,只能竭尽全力地向车外大喊。

    火车开动了,越来越快,越来越远,载走了郝超,载走了我们那些开心的日子。

    自那次泰北分别,我和郝超再也没见过面。

(六十九)-(七十)

    车开走了,我才从柱子后面慢慢走出来,看着列车的尾车越跑越远,直到变成一个小点,消失在夜色中。

    我擦了擦眼泪,清清嗓子,向站外走去。

    已是半夜时分,车站没几个人下车,陆续地出到站外,各奔东西。车站门前只剩下了我自己。我左右看了看,连个车影都没有。

    我又往有灯光的的方向走了一段距离,看到离车站不远有个小商店还在亮着灯。

    我走了过去,推开虚掩的门,有位胡子拉碴的大叔在柜台里面坐着抽烟,屋子里烟雾缭绕,呛得我咳嗽了几声。

    “买什么?小伙子。”大叔问道。

    “哦,大叔,我想打听一下。汽车站怎么走?”

    “汽车站离这还有三里路呢?从这向南,不过这么晚了,没车了。也早关门了。”

    “哦,”我失望地应着,“那麻烦问一下,早上几点能开门,有车啊?”

    “你要坐去哪里的车?”大叔人不错,一点不嫌烦。

    “我要去新城,”我跟大叔说。

    “哦,新城车多,离泰北也很近,一般早上六点就开始有车了。”大叔回答。

    “哦,谢谢大叔,请问现在几点了?”

    “已经快一点了,”大叔扭头看看墙上的挂钟说到。

    我心里犹豫着,“一共剩三块多钱,车票得两块,还剩一块多。根本也没法住旅馆。”

    已经是初夏,出站时感觉稍微有些凉,不过可以忍受。车站门前还不错,不如就在车站门前对付一晚上。

    我打定主意,问大叔要了点水喝,然后问,“有没有便宜的烟?”

    “呵呵,我这的烟都不贵,都几毛钱,过块的好烟不多,卖的少。”

    我看了看,“给我来盒蓝金鹿吧,”好像看二叔偶尔也抽过。

    “三毛钱,”大叔说着拿了一盒给我,“再给你盒火柴,看你也不像抽烟的样,没火怎么抽。”

    “谢谢大叔,我预备着晚上打盹时抽一根,也不一定抽,”我装好烟火答谢着。

    “嗯,我看你这孩子不孬,不像抽烟的,”大叔还夸着我。

    “谢谢大叔,我走了。”我跟大叔告别。

    “行,有事再回来,我一晚上不关门,”大叔大声说。

    “好的,大叔。”我出门往回车站的方向走去。

    我找了个靠柱子的台阶,用嘴吹了吹地上的尘土,还算干净。倚着柱子坐了下来。

    “不知郝超走到哪里了,”我心里想着。

    现在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了,我抬头看了看月亮,很圆很亮,不知道是不是十五,听二婶说十五的月亮最圆。

    没什么风,所以也没感觉到多冷,我穿了件长袖夹克,又把拉链往上紧了紧,把领子竖了起来。两只胳膊交叉抱着,感觉暖和不少。

    前所未有的孤单感,第一次在陌生的外地,而且是露宿街头。没有害怕的感觉,只是感觉自己很无助。

    回去学校也是一个人了,郝超走了,曹柯居无定所。其他人其实不是很能谈得来,一起玩还可以。

    我想回烟海了,从来没有过的想家,开始有些后悔刚升入高中时没认真读书,那时候努力一些还可以赶上。

    现在感觉,书越来越念不进去了,功课落后的太多了,越来越没有劲头,越来越没有了自信。

    感觉前路茫茫,想着想着,眼皮就开始打架,我强睁开眼睛,“不能就这么睡了,”我自己想着,“会感冒的。”

    我一咬牙站了起来,走下台阶,在车站前边来回溜达起来,一边溜达,一边漫无目的的想着。

    正在闲得五脊六兽的时候,忽然听到有喊声:“站住!抓小偷!”

    在寂静的半夜,喊声尤其惊人。我猛地精神起来,顺喊声看去。是从我去的那个小商店的方向传来的。

    我迅速扫了一眼周围的地面,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些散落的破道板砖,我随手捡起两块。

    迎着喊声走了过去,走了没几步,就看到有个黑影慌慌张张地往我这边跑来,一边跑一边好像还在扭头看。

    远处有个人影也在往这边跑,应该是追前边的人。

    我闪在一边,等人影跑近。趁他再回头慌张查看的功夫,出腿横在他的去路,向上猛地一抬,那人正好跑到,被我拌地一个狗吃屎,摔倒在地。

    那人挣扎着想爬起来,我上去把那人摁在地上,用腿压住他的背,然后大喝,“老实点,警察。动就打死你!”

    一手把他的胳膊扭到后面,别起来。一边大喊着,就把道板砖顶在那人头上,硬硬的,把他也吓坏了,“别,别开枪!我不动。”

    这时,有个人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跑到眼前我一看,正是那个小商店的大叔。

    “哎呀,抓~抓住他!偷~偷我的钱!”大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快来!帮我按住他!”我一边跟大叔说,一边回头用道板砖狠狠又压了那人的脑袋,“别动啊!枪会走火的!”

    “饶命!饶命!我不动,我不动!”地上的人求饶。

    大叔这时看到是我,刚想张嘴说话,被我喝住,“先别说话,附近有派出所没?”

    大叔看到我说的话,有些发懵,顿了半天回过神来,往后一指,“那边头,车站那头有个派出所!”

    “好!帮我扭住他的胳膊!”我继续跟大叔说。

    看到大叔扭住了那人的胳膊,我放心了。

    我一手用道板砖头继续顶着那人的脑袋,一手一台着那人脖领子,“起来!老实点!跟我们走!”

    我和大叔押着那人走到派出所门口。大叔大喊,“有人吗?谁值班?有小偷!”

    喊了两声,奥秘派出所里跑出两个人,一边往外跑,一边戴警帽,“什么事?小偷在哪?”

    “警官,我们押的就是,”我跟赶出来的警察说。

    “老李啊,你值班啊?”看样大叔认识。

    “哦,吴老二啊,咋啦?”那位被称作老李的警官问。

    “我在店里有些困,去后边里屋拿茶叶罐的功夫,听见有人进来,我赶紧回来看,就看到他趴在柜台上,伸手抓了我抽屉的一把钱。看我出来,撒腿就跑。”

    大叔看到警察,这回精神头足了,一气把经过说了一遍。

    “是他吗?”李警官指着我们押送的那人问。

    “对!就是他!”大叔肯定地说。

    “小张,过去把他铐进来!”李警官命令旁边的年轻警察。

    “是!”年轻警察答应着,从腰上摘下一个银色不锈钢手铐,走过来,把那人的两只胳膊都扭到身后,麻利地给铐上了。

    我这才放松下来,把手里的砖头给扔到一边。

    扔砖头引起了李警官的注意,问大叔,“这人是谁?”

    大叔立马解释,“哦,多亏这个小伙子在前边帮我拦住了小偷,不然可能让他跑了,我现在这体格真不行了,跑几步就喘不上气了。”

    “哦,见义勇为嘛,不错小伙子!都进来说吧。”李警官说。

    那小偷听见大叔这么一说,强扭头想往回看,小张警官使劲一摁他,“别动!老实点!”

    七十

    进了派出所,小张警官和另外押着小偷去了一个临时关押的房间。

    李警官把大叔和我让进值班室。给我俩倒了水,要给大叔和我留个笔录,写明过程。

    我表示配合,大叔还着急他的商店没人看门,说先回去把门锁了,再回来。

    这样,李警官就先跟我聊了起来,问了我的姓名、年龄、住址等等,我一一作答。

    问我怎么会来泰北,大半夜在车站外面,我把一路送郝超,送着送着送到这里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跟李警官说了。

    李警官了解后,赞许我重情义,但也提醒我注意安全,自己一个人跑这么远,早些赶回学校。

    我感谢李警官的关心,也说到,今天去表姐家住一天,明天就赶回学校了。

    李警官很好奇地问我:“你岁数不大,怎么会在大半夜有这个胆气,去帮别人拦截抓获小偷?一般人躲还躲不及。”

    我笑了笑说,“不瞒您说',我父亲跟您是同行,也是警察,我从小在公安家属院长大的,整个院都是腰间别着手枪的警察叔叔或大爷。”

    “哦?哈哈,怪不得,我们的警察后代啊,好样的,小伙子!”李警官哈哈大笑,朝我竖起大拇指。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谢谢。也都是应该的,路见不平,理当如此。”

    李警官问我父亲的工作单位,我说了,但请李警官千万别联系我父亲,告知他这个事,因为我是没打招呼就跑出来的。

    李警官笑笑说,“好,可以。不过一定要抓紧时间回学校。”

    我连连点头称是。

    李警官又要学校名字和地址,说要写封表扬信。

    我吓得连连摆手,“别了,千万别发表扬信,学校那边我都没请假,一封表扬信不把我卖了吗?”

    “哦,好吧,学校得跟我说,我得记录,那我看情况处理吧。”李警官还算通情达理。

    知道我在等天亮赶车去新城,就对我说:“龙海超是吧?这样,海超。你就在值班室睡会吧,早上门口有油条甜沫,我买点你吃了,我开偏斗摩托送你去车站。”

    我一听很开心,连连感谢,“谢谢李警官,给您添麻烦了!”

    “不客气,你是我们警察的孩子,我这么做也是应该的,何况你还见义勇为,值得表扬。”

    正说着,小商店的大叔回来了,进门坐下后,就又开始从头至尾重新细细地说了一遍。

    小商店大叔和李警官很熟,听他们聊天,因为离车站不远,派出所的警察经常去他的小商店买烟,买东西。

    小商店大叔气呼呼地说,“我现在真的上岁数了,我年轻那会,就这样的,几步就追上撂倒在地了。”

    李警官拦住他的话,“吴老二,你也别提你的当年了,你的当年也不怎么样。”

    大叔正说在兴头上,闻言也开始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说,“对对,李警官,不提当年了,不提当年了。”

    “接着说重点,偷了多少钱,怎么发现,怎么制服的?”李警官提醒小商店大叔。

    “好的好的,我刚才回去看了看,抽屉里一摞大团结都没了。我准备今天烟酒进货的。”

    “多少钱?具体点,”李警官一边记录一边追问。

    “大概二百块钱吧,”小商店大叔犹豫着说。

    “具体多少?”李警官又问。

    “一百九十块,十九张,”大叔这次肯定地说,“我数过了,晚上闲着没事数了好几遍。”

    “那你说二百?”李警官瞅了大叔一眼。

    大叔又尴尬了,“嗯嗯,上岁数了,上岁数了。”

    “好吧,下边说说怎么制服小偷的?”李警官又问。

    “这不,我发现后就喊了一嗓子,小偷打开门撒腿就跑了,我赶紧就追了出去”大叔说。

    “出去我看他跑得挺快,就一边喊一边追,”大叔接着说,“这不?就看到这个小伙子了,他在前边帮我截住了。真得好好感谢你!”

    说着,大叔过来紧紧握着我的手。

    李警官给我们分别做了笔录,然后签了字。

    小商店大叔也是再三感谢我,说小偷把他那一摞大团结全部偷跑了。不是我半路拦截,他将损失重大。

    说着,拿出一张大团结要给我,我赶忙推辞,“这钱我不能要,我也不是为了钱才这出手的。”

    “你别误会小伙子,不然这样吧,一会我给你买车票,这总行吧?”

    李警官听小商店大叔这样说,也表示赞成。

    我只有答应下来,“谢谢大叔,让你破费了。”

    “这不是破费,这我开心,今晚没有你,我才真叫破费了。”说完,大叔看着李警官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我也跟着笑了。

    大叔告辞,说回商店,一早家人接班就赶过来一起送我去汽车站。

    大叔走后,李警官安排我在值班室的长条椅上休息,给我找来一件警用棉大衣,铺在椅子上,让我睡会。

    他去旁边房间,看下正在审问的小偷。

    晚上经过这么一件突然发生的事,把我也整精神了,一点睡意也没有。

    我在屋里转着看,一切都那么熟悉,黑色的方方正正的转盘拨号的电话机,桌子上放的警帽,墙上挂的警服,还有警棍。

    好像每年春节全家陪父亲值班的地方。感觉那么亲切,突然间感觉离父亲近了。

(七十一)-(七十二)

    我坐着李警官的偏斗摩托,吴老二坐在后座上。李警官把我送到汽车站,吴老二帮我买了车票,听说我去看表姐,还送给我一网兜点心。

    推辞了半天,李警官说,“留下吧,海超,吴老二的一片心意。”我就不再坚持,收了下来。

    李警官给我留了他的办公室电话,约好往回走时买不到票,让我找他。

    吴老二也再三感谢,说以后再路过泰北,一定到他的商店坐一坐。

    一番感激之情表达过后,我登上了开往新城的车,挥手告别了泰北。

    在表姐家休整了一天,补了一点盘缠,第二天就赶回学校了,回程没有经过泰北,是直接坐车到省城,表姐说省城往东去的火车比较多,比较容易买到车票。

    回到县城汽车站,骑回自行车,县城离我们学校那个镇有六公里,隔着一条昌河,昌河上刚修了一座新大桥。显得原来的小桥那么矮小破烂。过了大桥,向东不远就到镇上了。

    回到学校已经是傍晚了,晚饭前。我没去教室,直接回了宿舍。

    宿舍门一般都不关,都是穷学生,也没啥可偷的东西。

    进了宿舍,迎面就是我和郝超对在一起的上下床,大蚊帐散下来,正好盖住了两个上铺。

    郝超走了,现在成了我自己专用的了。

    我坐在下铺,愣着神,前所未有的孤独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做什么。

    “海超?你怎么自己在宿舍?这两天去哪了?我昨天和今天中午都过来了,没看到你。”

    我闻声抬起头来,看到是曹柯怀里揣着个东西进了宿舍。

    “我去送郝超了,郝超被他父母召回去了。”我喃喃说到。

    “召哪去了?他爸爸妈妈来了?”曹柯不解地问。

    “回兰州了!”我抬头大声喊道,“再不回来了。”

    “哦,”曹柯这才听明白。

    “看他回去了,是不是你也想家了?”曹柯试探性问我。

    “曹柯总是能考虑到我内心的东西,”我心里话。

    我无言以对。

    “哎,开心点,郝超回去了,不是还有我吗?”曹柯拍着我的肩膀坐到我身边。

    “我以后尽量回咱们宿舍睡觉怎么样?”曹柯笑着问我。

    我苦笑着没说话。

    “对了,给你看样好东西,我好不容易要下来的。”曹柯很神秘地跟我说。

    “什么好东西?”我这才想起来,曹柯进来时怀里揣着个东西,也好奇起来。

    曹柯从怀里掏出一个破军装包的东西,细细长长的。

    曹柯把军装打开,是一把满是锈迹的破刀。

    “什么破玩意,”我不屑地说。

    “你不懂了吧?这是真正的日本鬼子三八大盖上的刺刀,把锈磨磨,又亮又快。”

    “是吗?真是小日本的?”我好奇的把刺刀拿过来,握在手里,站起来,上下劈刺了几下。

    “别说,还真挺顺手的,重量也合适。”我笑着说。

    “是吧?我说是好东西。等我给你磨磨,你留着吧,防身用。”曹柯说。

    “有这个,一亮出来,不用打,就都躲老远了,”曹柯站起来掐着腰说。

    “行,我留着了,谢谢你啦。”我握着刺刀反过来复过去看着。

    刀把和刀身是一体的,黄铜色的,刀表面全是锈,刀把两侧是两片向外翻的金属片应该是护手,护手的上面有一个圆孔,应该可以套进枪管外面,

    刀把上面有一个t型槽,护手的下端带一个钩,刺刀两面都有很深的血槽。

    “要是再有个刀鞘就好了,”我边看边说。

    “那么多年了,刀鞘找不到了。磨出来,找个裁缝做个套。”曹柯出主意。

    “我二婶做针线活很厉害,”我犹豫着说,“但这东西不能让二叔二婶他们知道。”

    “这件旧军装太大了,装起来不方便,我找找看,”我下边说,一边扒拉我的行李包。

    “对,就先用条毛巾包着吧,干干净净的,然后装军挎包里。”我找出来条毛巾,还有一个军挎包,把军刺包了包,放进军挎包,还挺合适。

    “我出去一下,一会回来。”曹柯说着出了宿舍。

    “又不知去哪窜联了,”我心里想着,对曹柯已经习惯了。

    坐在下铺,继续端量着这把军刺,还别说,有了这东西,感觉胆气更壮了。

    “来,把军刺给我,海超你去打盆水。”曹柯手里拿着一块东西又跑进宿舍。

    “打水干啥用啊?”我不解地问。

    曹柯狡黠地笑了笑,把手里的东西朝我亮出来,是块磨刀石。

    “你真是有办法,去哪搞的?”我不禁感叹曹柯的主意多多。

    “去旁边食堂借的啊,食堂有菜刀,成天用,肯定有磨刀石。”曹柯得意地说。

    “你快去打水,我会磨,看我爸磨过,”曹柯安排我。

    “好嘞,”我也很兴奋地端着脸盆去学校主甬路旁的水龙头接水。

    我把水端回宿舍,“小心点,别磨坏了,磨出来肯定很漂亮。”

    “我光磨出光亮来,不给你开刃了,太危险。你这脾气会捅死人的,”曹柯说。

    “行,我也不想拿它咋样,就是好玩。”我回答曹柯。

    “不用开刃,磨亮一点,一亮出来就都老实了。”曹柯边磨边分析。

    刚转学过来时,跟高年级一个学生走过一点冲突。

    我们的班级是邻居,到了课间,一出教室就都能看到彼此班里的学生,我们班除了我和郝超,还转来一个女同学于佳慧,青海西宁的。

    于佳慧长得很漂亮,瓜子脸,长发披肩,高挑身材,尤其穿着紧身的牛仔裤在这个乡镇高中尤其显眼,走起路来,屁股一扭一扭的,特别引人眼球。

    那小子有一天正好看到我班那位女同学在操场边跟同学踢沙包玩,就开始起哄吆喝我班的于佳慧。我正好在旁边,就提醒了于佳慧,让她回教室。

    于佳慧回头瞅了他几眼,撩了句,“讨厌,臭流氓!”,就跑回教室了。

    那小子可能看我穿着打扮也不像本地的。又看我帮于佳慧,搅了他的好事,感到很没面子。

    明显有点欺生,老远喊我,挥着手很不礼貌地招我过去。我看他一眼,没理他,也回教室了。

    他可能感觉那天丢了大面子了,尤其在女同学面前。

    有一次课间我去厕所,正好跟他打了个照面,擦身而过的时候,他故意用肩膀狠狠地顶了我一下。

    我也不是吃亏的人,就跟他冲突起来,但仅仅是口角,没用动手。因为是课间,双方班里都有很多同学去厕所。就帮着拉开了。

    曹柯在远处也看到了,赶紧跑过了说,“算了算了,都是同学。”

    我不再说话,但那小子不算完,尽管走了,但转身指着我说,“你小子,敢跟我横,你等着。”

    “好啊,我等着。”我也毫不示弱。

    回到教室后,曹柯跟我说,“那是学校有名的青皮,你怎么跟他闹起来了?”

    “啥叫青皮?”我好奇地问。

    你们那里怎么叫?就是学校里的社会人,”曹柯解释到。

    “哦,我明白了,”我脑子出现了杨卫凯和他的小弟兄们。

    “哼!我还怕他?我什么人没见过,又不是吓大的。”我不屑地说。

    “他欺负你是外地的,这小子据说练过两下子,经常腰上别着七节鞭。

    曹柯提醒我,“你一定小心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别跟他冲突。躲着点。”

    “好吧,我不草鸡他,他敢动我,我也一定让他好看!”我一听尽管心里也有些想法,但嘴上还是毫不在乎。

    七十二

    曹柯的手艺还真不错,把个军刺刀身磨得锃亮,但刃还是很钝的,没磨。但看起来已经很威风了。

    我高兴地拿起军刺砍了几下,又挥舞着捅着,感觉很好。

    用毛巾包好揣进一个军挎包里。军挎包又放了两本书,鼓鼓囊囊,一点看不出来,只是露出个毛巾包的的刀把,也看不出是什么。

    “谢啦,老黑!”我搂着曹柯的肩膀笑着说。

    “快吃饭了,去教室吧。”曹柯说。

    “好!”身上有了保障,感觉腰都粗了,早想出去溜达溜达了。

    走在路上就想最好能碰上那小子。

    也奇怪,你越想碰上那小子,还就碰不到了。

    连着几天,本来天天见的,一次也没碰上。我不禁有些灰心丧气,白揣了那么多天。

    曹柯,也履行了承诺,从郝超走了后,他真的在我们宿舍待的时间很多。

    也不再到处跑,尽量跟我在一起。

    天热起来了,午休时间长了。知了歇斯底里地在门外高大的杨树上集体鸣叫着。

    有天中午,让知了吵得睡不着,天又热,跟曹柯商量去镇街上买冰棍吃。

    也是凑巧,刚到学校门口,就看到那小子横着胳膊骑着自行车往学校里拐进来,后边还跟着几个人。

    真是冤家路窄,我摸了摸军挎包,挺着胸,两只眼睛狠狠地盯着他看,步伐放慢。

    他低着头骑车往里拐,拐过来,有跟他一起的看到我,赶紧打招呼跟他说。

    那小子抬起头来,看见是我,立马把车子刹住了,一只脚支在地上,一只脚踩在车蹬子上,斜着眼打量着我。

    我们就这样看着,曹柯用手拽了拽我,意思让我赶紧走,被我挡下了。

    “嗨,小子,冤家路窄啊。”那小子先跟我打招呼。

    “对啊,我刚才还这么想呢,确实是冤家路窄。”我不屑地说。

    “你还嘴硬?试吧试吧?”

    “你想仗着人多,还是单挑啊?”我大声问道。

    “就你,我自己就对付了!”那小子还挺盲目自信。

    我摸了摸军挎包,又看了看远处有老师和学生来回走着。

    “这里有老师,咱们去学校外面的场院谈谈吧。”我提议。

    “好,谁不去是王八,你别跑!”他叫嚣着。

    “走吧!但你有本事只朝我一个人来,不准动我同学。”我提条件。

    “行!这不是老黑吗?也是熟人啊,跟我有些同学也熟悉。”那小子看着曹柯说。

    “那就行了,走吧,”我先抬脚往校外走去。

    “唉,都是同学有什么说不过去的。”曹柯一边走,一边调和着。

    那小子骑着车跑得快,曹柯见他先走远了,搂着我小声说,“一定小心,他有七节鞭。”

    “我明白,知道怎么对付他。”我拍拍军挎包胸有成竹。

    场院在学校的土围墙西边,是学校旁边村里打场的地方。大中午没有人干活,地方也很宽敞。

    我跟曹柯走到场院的时候。他们已经在等着了。

    只见那小子站在场院中间,一边来回晃着,一边刻意展示着他手里的七节鞭。

    好像是几条铁丝扭成的。远远的也看不清。

    就看见他提着鞭子来回抽着。

    我走了过去,“你小子还行,真敢过来!”他朝我叫着。

    “你知道我是谁不?敢在学校不给我面子!”那小子一边往手里拍打着鞭子,一边朝我叫嚣。

    我装作服软,一手打开军挎包的锁扣伸进去握住刀把,“我不知道你是学校老大,刚才路上老黑跟我介绍了。”

    我一边说着,以便接近他,他看我说软话,就有些放松警惕了。

    开始得意地骂了起来,“臭小子,有眼无珠。我就知道你是外边回来的,不认识我。”

    他正骂得开心,我已经不知不觉中走到他的眼前,我在军挎包里的手已经把包在军刺上的毛巾拽开了。

    就到眼前那一刻,我一边应着他,“对啊,真不认识你,不好意思。”说话间,我猛地从军挎包里抽出军刺,一下抵在他的咽喉处,一手抓住他的衣领。

    “小子,想活想死?!”我大喝,一边说,一边用钝刀尖稍一用力。

    “啊,啊,别,别,”他直接吓傻了,七节鞭还是什么破鞭子的一下就掉地上了。

    明显看着浑身发抖,我笑着问,“你不是问我知不知道你是谁吗?说啊!你是谁?”

    “我,我谁也不是,哥们儿,有话好说。”他开始求饶。

    “这回,知道我是谁了吧?”我一边狠狠地瞪着他的眼说,一边回头警告旁边那几个,“都给我老实点,不想死的放聪明。”

    那几个吓得骑上车子就跑了,就剩他一个人了。

    “这回老实了吧?我在我们那像你这样的,已经办了好几个了!”我大声吼着吓唬他。

    “我错了大哥,我错了,”他一个劲的求饶。

    “以后知道怎么做了吧?再不准调戏我班女同学了,知道了吗?”

    “不敢了,不敢了,保证保证。”他颤抖着声音说。

    “你那个破鞭子我收缴了,”我说着向老黑使了使眼神。

    “送给你了,我不玩了。”他连连答应。

    “好吧,记着今天啊,这军刺我每天都带着,刀不长眼,你长点记性。”我对着他耳边轻声说道。

    “明白明白,以后你是俺哥。”

    我收起军刺,推了他一把,“走吧!记着啊,长点记性。”

    他吓得撒腿就跑,“嗨,你的自行车!”我又叫住他。

    他停住脚步,尴尬地跑过来,朝我点点头勉强装着笑,骑上车子磕磕绊绊地走了。

(七十三)-(七十四)

    曹柯朝我竖起了大拇指,“海超,这次我是真服你了,一个人对付了他们一帮,一点没害怕。”

    “怕啥,不是还有你嘛,”我笑逗着曹柯。

    “我不行,我动嘴还行,不过也真没有敢动我的。”曹柯很自信地说,“哪有不认识我的?”

    “嗯,说实话你的军刺帮我大忙了,让我有底气。”我拍拍手里的军刺,用毛巾包好,放回军挎包里。

    “我说管用吧?一亮出来就都傻了。哈哈,”曹柯看着我,我们相视大笑起来。

    “好了,赶紧回去吧,以后可以不拿军刺了,”我说。

    “为啥?你不怕他再报复你?”曹柯问。

    “不会的,他已经被吓住了,以后见我就得绕道走,”我跟曹柯分析,“再说,我也没打他,没结梁子。上次他当众羞辱我,今天也算还回去了,大家扯平了。”

    “嗯,不过还是要小心。”曹柯提醒我。

    后来证明,经此一役,那小子真就老远见了我绕路走,实在躲不过的时候,见面就先跟我打招呼,“海超,海超”叫得也挺亲。

    不过,我也很给他面子,众人面前对他也很客气,逐渐也算成为朋友了。

    曹柯也说,“经过这次,你算出名了,那些青皮都要敬着你点。”

    我也不想出啥名,但也不想受人欺负,大家相安无事最好。

    班长是个很文气的男同学,我一直很好奇他显得那么文弱,怎么能当好班长,管理好一个班?

    班长学习很好,学霸型的。但我感觉他不是初中那两个男女学霸,学得那么轻松,尤其是女学霸玩着闹着就成学霸了。

    这个班长真是勤奋,从来都是最后一个回宿舍,有一次我都睡一觉了,发现有人蹑手蹑脚地推门进来。

    我在外屋,一进宿舍就正对着我的大床,两个上下床对在一起。

    我还以为小偷,大喊一声,“谁?”

    “我,海超,小点声。”

    “你谁啊?”

    “王自强。”

    “哦,班长啊?这都几点了,怎么才回来?”我这才舒了一口气。

    “嗯,没事了,睡吧,打扰你了。”班长又蹑手蹑脚进了里屋。

    不管多晚睡,但早上起来跑早操,班长基本上都是第一个起来。

    中午也没见他睡过,真是钢铁战士。

    班长经过那次深夜和我的对话后,关系开始走近了。可能感到打扰了我休息,有些歉意,以前跟我话不是很多的班长,课间休息时会主动走到我身边聊上几句。

    也是因为军刺的事使我有机会跟班长畅谈了一次,让我们彼此有了深入了解,了解了彼此,也成为了真正的朋友。

    小镇不大,学校传得也快,我用军刺威胁高一级那小子后,不久就传开了。

    传来传去,传到了班主任张老师那里,张老师还不太相信我能做出这事。

    还跟班长说,龙海超外地转来的,平常也不惹是生非,怎么会有了一把军刺?还会跟高一级那个男生有冲突。

    张老师跟班长说,高一级那男生劣迹斑斑,早已闻名学校。感觉跟龙海超联系不上。

    所以,班长找到了我,跟我说了班主任跟他说的这一番话,也说张老师的意思,让班长找我了解一下,是否属实。如果确实有,先了解一下经过。

    那天谈话是刚吃过晚饭,下午课间,班长就先约了我,问我晚饭后有空吧?想跟我聊聊。

    我还挺纳闷,“行啊,班长,有空。”

    “那晚饭后,我去宿舍找你,”班长说。

    这样,吃完馒头和咸菜疙瘩后,我就在宿舍门外等,宿舍外一排同学的自行车。都是28大金鹿。

    我随便挑了一辆顺眼的,坐在后座上,蹬着脚蹬子。嘴里吹着口哨,《又见炊烟》。

    “海超,吃完饭了?”班长叫我。

    “哦,班长,吃完了,这不等着你呢嘛。”我从车子上下来,面对着班长。

    班长穿的很简朴,一件土蓝色的中式上衣,就是上边一个外兜,下边两个外兜,不带翻盖那种,已经洗的发白了,穿一条破军裤,一个膝盖上已经补了一个布丁。

    班长长得很文气,皮肤白白的,感觉还挺细嫩的,头发三七分。如果换身衣服,打扮一下,真不像是农村出来的。

    “海超,我看这也没什么人,咱们就在这聊聊吧,”班长提议。

    “好啊,坐车上说吧,站着怪累的,”我说着又一屁股坐在刚才那辆车上。

    班长看了看这些车子,为难地说,“不知道都是谁的,不好意思坐别人车子。我的车让邻班同学借去了。”

    “唉,我说班长,你也考虑得太细了,这样吧,坐这辆吧,这是我的。”我指着靠大树边的一辆车子说。

    我也跟着班长走到我车子那儿,我就近坐在旁边的车子上。

    “说吧,班长,啥事?”

    “哦,是这样海超,张老师听说一件事,让我先找你了解一下,”

    班长就把张老师的意思跟我说了。

    听明白班长和张老师的意思,我毫不犹豫地问,“班长,你想怎么跟张老师说?”

    班长纳闷地看着我喃喃地说,“我咋说?你还啥没跟我说呢?”

    “对啊,你要是跟老师说,就是说没有,没有的事。”我接着班长的话说。

    班长好像明白我什么意思了,考虑了一下,“行,海超,你肯定有你的理由和原因,我不跟张老师说,你可以跟我说一下经过吗?”

    “说话算话不?”我冷冷地看着班长,“别看你是班长,你要是出卖我,我也对你不客气。”

    “放心吧,海超,我答应你的事肯定不食言。”班长肯定地回答。

    班长犹豫了一下,又小声说,“海超,我其实挺想跟你成为朋友的,也想听听你的故事,丰富一下我自己。”

    “唉,我就是学校,然后回自己村,在学校也是,班里到宿舍。都是两点一线,太单调,了解的东西太少了。”班长低着头自顾自地说着。

    看班长这样,说得我还挺难受,我这人就是受不了别人对我真诚,别人一对我认真了,我就恨不得把心立马掏出来给人看。

    七十四

    我把跟高一级那小子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军刺的事当然也跟班长说了。

    班长听得很入迷,有些难以置信地问,“海超,你真的自己一个人对付了他们一群人吗?”

    “那当然,”我不屑地说,“班长你没打过仗不懂,其实打仗就是一种意志力的对抗,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这句话明白意思吧?”

    班长狠狠地点着头。

    “对吧?人没有不怕死的,我如果没有军刺,我也不会一个人跟他们一帮人去,那不明摆着去挨打嘛。”我跟班长分析着。

    “对,对,对!确实如此!”班长激动地说,“说真的,海超,我真挺佩服你的。”

    “我有啥?学习也不跟趟,也不够努力。唉,”我叹了口气。

    “别这么说,海超,尽管你的成绩排名不太高,但是我感觉你的知识比我们都要多,我就是死记书本上的知识。”

    班长也叹了口气,接着说,“没办法,我只有这一条路,所以必须要刻苦,必须要努力。因为没有人可以帮到我,我只有靠自己改变自己的命运。”

    班长抬起头,茫然而又坚定地看着远方。

    我鼓起了掌,然后向班长竖起了大拇指,“加油班长!你肯定行,你这样的才是国家未来的栋梁,我这样的充其量算根肋巴条。”

    “海超,你说得太过了,哪里是什么国家的栋梁,就是想改变自己的命运,我在农村真的待够了,”班长自嘲地说。

    “当然,能为国家出力,为国家贡献一份力量也是我们每个人的心愿。”班长补充道,“这也包括你,对吧海超?”

    “嗯,对,我同意,”我笑着说,“我们毕竟都是**接班人嘛!小时候戴红领巾,都宣过誓的。”

    我和班长都笑起来,找到了共同点,也就找到了共同的话题。

    我们从小学各自都是啥时候入队的,聊到当班干部,也互相聊到了彼此的经历。

    我了解到班长出身挺苦的,怪不得这么努力。班长没有妈妈,几岁的时候,妈妈就病逝了。

    他跟父亲,还有年迈的爷爷住在一起,两个姐姐都出嫁了,家里只剩三个光棍,就靠他父亲种地,干农活。基本属于一贫如洗。

    家里没个女人,所有的地里的活,家务活基本都是班长父亲做。班长从小基本就是他爷爷拉扯大的。所以每个礼拜回家,班长都尽可能地多帮爷爷和父亲干点活。

    班长说,“我在学校时,拼命地学,拼命地看书,因为,我知道我回家后就没有条件和资格看书了。”

    我有些同情地站起来,走到班长旁边,把手搭在班长肩上。轻轻地握了几下班长的肩头,给予班长力量。

    班长竟然哭了,用手捂住双眼,呜呜的哭出声音。

    我也有些手足无措,赶紧安慰班长,“班长,别难受了,现在你已经很优秀了,你肯定能考上满意的大学,改变自己的命运,也会给家人带来幸福。”

    “嗯嗯,”班长点着头,慢慢停下来,用袖口擦了擦眼,然后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天已经黑下来了,周围没有人,蟋蟀在竞相欢腾的叫着,远处学校外边的湾里也传来了“呱呱”的青蛙叫。

    “谢谢你海超,听我说了这么多,也让我了解了你很多,”班长冷静了下来。

    “嗯,班长,我也很高兴你能跟我说这么多心里话。”我也诚心地回到。

    “海超,我就觉得你不简单,果然。你以前也是班干部,你再加把油,你底子好,争取赶上来!我觉得你能行!”班长鼓励着我。

    “嗯嗯,”我答应着。

    班长接着说,“可能我们的家庭背景相差悬殊,想法会有好多不同。”

    “但这不妨碍我们成为朋友,你说对吗班长?”我笑着问。

    “对,我今天真的很开心,我平常感到太累了。今天跟你在一起,从未有过的轻松。”班长也开心地说。

    “还有,我以前一直感觉跟你距离很远,”班长想了想说,“感觉我们可能很难有共同语言。”

    “对啊,你是班长,高高在上,”我笑着说。

    “别挖苦我,海超。我平时可能是笑脸少了点,但我从没有高高在上,跟所有同学都友好相处。”班长笑着打断我。

    “嗯,你是太小心翼翼了,从刚才坐自行车就能看出来,你考虑得太多了。”我考虑下,又说道,“这样也对,我也理解你,小心谨慎,为官之道啊。我当班干部时,就没有你这种境界。”

    “不管怎样,我感觉你以后肯定会做一番大事情。”班长友情回我。

    “别开玩笑了,我这样的人,如此不谨慎,不适合做大事,但是,我不会自甘堕落,会做些事情,对!条条大路通罗马!”我想起了火车上那对老夫妻的话。

    “海超?是你吗?你跟谁在那里说话?”听声音是曹柯。

    我赶忙跟班长说,“今晚的事只有我俩知道,尤其是张老师。”

    “放心吧,海超,我答应的事肯定照做,我跟你说的,也别再跟别人说呀,给我留点面子,”班长也在我耳边悄声说到。

    “好的,班长,我谁也不说,我保证,”说着,我又用手使劲按了一下班长的肩膀。

    “老黑?我和班长,班长在帮助我进步。”我朝老黑喊道。

    “哦,我以为谁呢。”老黑说着,就看到老黑像一根棍从远处微弱的灯光下,晃着就过来了。

    “你又去哪窜联了?”我笑着问。

    “哦,去了趟县城,去一中了,”老黑边走边说。

    “这么晚了,怎么没下榻在一中?”我纳闷地问。

    “嗯,本来,想在那睡下。但去西关大棚转了圈,看见个哥们又把我拽回来了。用吉普车把我拉回来的,”老黑炫耀着说道,“这不,连车子一起,后备箱装的车子。”

    “坐吉普车,在这挺大的干部了吧?”我问着。

    “海超,曹柯,你们先聊,我回教室了。”班长打招呼要走。

    “哎,怎么走了班长?跟你老人家在一起聊聊不容易。”曹柯又开始打趣班长。

    “又拿我开玩笑,老黑。”班长说到,我大概是我第一次听到班长叫曹柯为老黑。

    曹柯看着走远的班长,也有些愣,“怎么感觉班长怪怪的今天,他从来不叫我老黑。”

(七十五)-(七十六)

    看着班长走远,曹柯回头问我,“怎么班长想起来找你聊聊?”

    “这有什么?这不很正常吗?我就不能要求进步啊?”我反问了曹柯几句。

    “嘿嘿,肯定有什么事啊,你不说就算了。”曹柯就是聪明,也懂得尊重对方的想法。这也是我喜欢和曹柯做朋友的原因之一。

    “说说你吧,坐哪个领导的车回来的?”我把话题转到曹柯身上。

    果然,他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西关大棚你去过没有?城里啊?”曹柯问。

    “没有,光去过汽车站。”我回答,“干什么的大棚?”

    “城里最繁华的地方你都不知道,孤陋寡闻啊。”曹柯故作遗憾地说。

    “嗯,黑哥下次带我去开开眼?”我笑问。

    “没问题啊,领你进城见见世面。”曹柯故作深沉。

    “既然回来了,咱也回教室吧。”我跟曹柯说。

    “中,去看看同志们。”曹柯还没从首长形象中走出来。

    “吉普车怎么回事?”我又问。

    “是我初中同学刚民家的,”曹柯说,“他爹的,他爹以前开了家肉联厂,现在专门做香肠和火腿。”

    曹柯抿了抿嘴继续说:“现在发了,买了辆吉普车,咱县就县委有两辆,再就是他家这辆了。”

    “这么厉害”我赞到,“你的同学藏龙卧虎啊。”

    “嗯,哪天咱们一起去吃一顿,火腿宴!”曹柯大包大揽地说。

    “嘘”我用手竖在嘴唇上,“小点声,到教室了。”

    教室里坐了不少同学,也有不少溜号的。在的同学有认真学习的,也有聚堆闲聊的。

    班长已经在埋头读书了,抬头看见我俩进来,点了点头,又低头继续边看边写着。

    我和曹柯回到座位,随便从书桌找了本书拿出来看,怎么感觉那么陌生,我头一次感到跟课本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以后做什么呢?”我开始认真考虑这个问题,忽然想起了杨卫凯,“不知道他生意做得怎么样了,还在帮他大哥做海鲜吗?”

    “对了,可以贩点海鲜来老家卖,这里没有海鲜,很少见。”我心里想着,“不行,天太热了,还没到就臭了。”

    我自己又否定了自己,“对了,秋天的苹果,烟海是苹果之乡,往这里运点苹果卖。”

    “这个主意不错。”我心里想着,“苹果不容易坏,这里根本看不到苹果。”

    我越想越兴奋,“对!可以卖给老师,学校这么多老师,一人一筐那就不少呢。”

    “不行,一筐五六十斤,老师买不起,四五个老师分一筐还差不多。”我又否定了自己刚才的兴奋。

    “龙海超!”真想着听见有人叫我。

    “谁啊?”我问到。

    “外面有人找。”坐在门口的一位同学说。

    “好的,谢谢。”我站起来了,就要出去。

    “等等,你也没什么朋友,没什么亲戚,谁这么晚找你?”曹柯皱着眉头分析着,“这样吧,你先别出去,我出去看看是谁。”

    我一听也对,“好吧。”

    曹柯溜溜哒哒出去了,不一会回来了,压低声音跟我说,“别出去,我看不对。”

    “怎么了?谁啊?”我问到。

    “我也不认识,三个人在对面院墙那站着,大热天都带着口罩。”曹柯说。

    曹柯又琢磨了会说:“我看,八成是来找你事的!”

    “我最近又没啥事,就是那小子。会是他找人来了?”我摇摇头,“不对啊,我中午还看见他,跟我还挺亲近的,没必要啊。”

    “他有可能故意装的跟你好,这边找人对付你!”曹柯分析着。

    我还是摇摇头,“这段时间我觉得挺正常的,他也挺想跟我交朋友的。”

    “不管了,我得出去看看。”我一下起来说。“不敢出去还让他们笑话了,以后更猖狂,天天来找我,我还能天天躲啊?”

    “你带军刺了吗?”曹柯问。

    我摇摇头,我站着想了想,“对了,教室好几条破板凳,腿都掉了。四方实木的板凳腿,又硬又结实。”

    想到这,我躬下腰,从最后那两排开始找,挑选了两条板凳腿,七八十公分。我拿起来试了试还挺顺手。

    “得了,就它了。”我笑着跟曹柯说,一边用手把两根板凳腿互相敲击了一下。声音很有力。

    我抬腿就往外走,手里提着两根粗粗的板凳腿。

    我走出教室,一眼看到教室南边土院墙边站了三个人,都带着口罩。

    我装作没看见他们,用板凳腿朝教室门口的一棵大树树干上狠狠地砸了一下。

    “轰”的一声,挺安静的操场听得清清楚楚。然后我吼了一声:“谁他妈找我?谁?”

    我等了会,居然没有应答,我又往土院墙那瞅了眼,那三个人不知啥时候不见了。

    我朝院墙那边又喊了声,还是没人应答。

    于是,我就攥着两根板凳腿走回了教室。

    进教室的瞬间,看到同学都在站着伸着头往外看,看我进了教室,都赶紧坐下,该干什么干什么了。

    我回到座位,曹柯站起来,给我让开位置,我把板凳腿竖在墙边,转回头,曹柯正呆呆地看着我,我朝他笑了起来。

    曹柯也笑了,又朝我竖起大拇指,“以后不会有人再来找你了。”

    这时,班长从前边也走过来,关心地问:“海超,没啥事吧?用不用找老师?”

    “不用不用。别麻烦老师了。”我赶忙和班长说,“也没啥事,说有人找我,我出去看了看,又没有人。没事,谢谢班长。”

    “那就好,那就好!一定保证自己别吃亏。”班长这回是大声跟我说的,又好像是在说给全班同学听。

    “以后,你的武器全面了,教室有板凳腿,宿舍有军刺。”曹柯笑着小声跟我说。

    “别说了,生怕别人不知道我这有把军刺是吧?让老师收缴了你负责啊。”我瞪了曹柯一眼。

    “我负责,大不了再帮你找一把。”曹柯笑着说。

    “明天去我家吃饭吧?明天礼拜天了。”曹柯问。

    “我得先回二叔家报个到。”我说。

    “行!我先跟你去跟二叔请假,然后去我家吃饭,就这么定了。”曹柯计划着。

    七十六

    我跟二叔提起过在学校交了几个朋友,其中就着重讲了曹柯,二叔一听姓曹就说:“咱这边县里姓曹的不多,基本都是外来的。”

    “对,我听曹柯说,他父亲是当兵过来的,再咱这边镇上当过武装部长,后来又去了粮管所。”

    二叔听了一拍大腿,说道:“这就对了,我说嘛,咱这边没有姓曹的。你说得对!咱镇上原来的武装部长曹部长。”

    “二叔你认识曹柯他父亲?”我问二叔。

    “对啊,何止认识,还挺熟,前些年驻村蹲点的时候,曹部长就负责咱这一片,还来咱家住过两天。”二叔笑着说。

    “哦,这么巧?”我高兴地说,“我得跟曹柯说说,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行。这个孩子家庭出身正道,可交!”二叔又把丰收烟掏了出来,抽出一根,我赶紧找火柴点上。

    二叔深吸一口烟,吐出来,沉思地说:“曹部长是个好人,很正直,他去粮管所也有故事,也算被人设计了吧。”

    “这样,找个礼拜天再回来时,带小曹来玩玩,见到他时,也让他给他爸爸带好。”二叔弹弹烟灰说。

    “好嘞。”我高兴地说。

    礼拜天,我跟曹柯骑自行车顺着公路往南回我二叔家。

    马路空空荡荡,没什么车,偶尔过来一两辆马车,驴车。半天才有一辆大卡车,或是大客车。

    我们两个人边骑,曹柯边跟我介绍路边路过的村庄,李超是哪个庄的,张建地的庄在哪里。

    曹柯就像个活地图,没有他不熟悉的地方,没有他不熟的人。

    就这样空空荡荡的路上,也跟几个骑车人打过招呼。

    我想这跟他父亲很有关系,听二叔说,曹柯的父亲就愿意走村窜户。

    看谁家有困难,他能帮上的马上帮,帮不上的就跟镇上汇报,尽量帮助老百姓。人品和口碑都非常好。

    曹柯也继承他父亲的优良品质,愿意帮助人,喜欢交朋友。

    “咱好往下道拐了吧?”曹柯问我。

    “我还真拿不准,我自己走了没几次。”我跟曹柯说。

    “我知道,应该往东拐了,别看回你的老家,我比你清楚。”曹柯笑着说。

    “行,这点我服你,我跟你走。”我赞同曹柯。

    “这叫井家庄,从这往东三里路就是你们村。”曹柯领着我拐到下道后,又说给我听。

    下道就是土路了,骑起来不那么舒服了,车辙高高低低,坑坑洼洼的,颠得屁股疼。

    我俩歪歪扭扭地骑着,找着平和路走。不知不觉到了村口。

    “前边就得你指挥了,进了村我就不知道怎么走了。”曹柯慢了下来,把我的车子让到前边。

    “我知道,进了村我就清楚了,我二叔就是最东头那户。”我跟曹柯说。

    “你们村不大,这我知道,没多少户。”曹柯一边跟着我骑,一边说着。

    “海超回来了?”村里有老少爷们儿跟我打招呼。

    “哎,你好。”

    “回来了,上坡啊。”

    我尴尬地打着招呼。

    “村里很多人认识我,但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们。”我跟曹柯说。

    “上次,有个岁数我看着应该叫叔的,叫完,我堂兄捅了我一下,提醒我应该叫爷爷。”我跟曹柯吐槽。

    “对啊,你不懂,村里都有辈分,不能胡叫人。”曹柯点头说。

    “对啊,太复杂了,还有一次,有个人我看着岁数应该叫哥,叫完了,小义说我叫错了,那个人应该叫我们叔。”我跟曹柯继续说着我在村里称呼人的失误。

    “你不熟,熟了就清楚了,不过我看你这情况也很难跟他们熟起来,老不在家。”曹柯笑着说。

    “对啊,所以现在,我自己不知道怎么称呼的时候,一律你好,不分大小。有小义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得先问明白,再叫人。”

    “聪明!到了吧?这都过村头了。”曹柯着急地问我。

    “唉,光顾说话了,骑过了,这都到一支了。往回走吧。”我看了下路跟曹柯说。

    我俩调回车头,骑到二叔门口,把车子停好。

    进了院门往南屋瞅了眼,驴不在家,意味着小义也不在家。

    我领着曹柯走到堂屋,二叔坐在八仙桌旁跟人说着话,进门一看是夏叔。

    “夏叔来了。”我点头跟夏叔打着招呼。

    “海超回来了?哦,礼拜天了是吧?”夏叔笑着说,“我们在家天天都是礼拜天。”

    “这位是?”夏叔问。

    “这是我同学,曹柯。”我向二叔和夏叔介绍。

    “哦,你就是小夏?你爸爸好吧?”二叔听闻站起来,跟曹柯握手。

    “二叔好!早该来看看你老人家。我爸爸挺好,谢谢二叔。”曹柯鞠躬问好。

    “夏叔好。”曹柯又跟夏叔打了招呼。

    “这位他爸爸是谁?”夏叔不解地问着二叔。

    “唉,你看你,我一说,你就明白了。”二叔笑着说,“这位是谁呢,他爸爸你肯定认识,原来是咱们镇上的武装部长。”

    还没等二叔说完,夏叔插话说,“哦,这是曹部长的孩子吧?”

    “对!对!跟海超是同学。”二叔介绍。

    “哦,小曹,问你爸爸好,我们都是老朋友了,跟他说,龙家庄,龙天夏。”夏叔笑着说。

    “好的,夏叔,谢谢。你的好我一定给家父带到。”曹柯开始拽文嚼字。

    “来,坐吧,喝点茶。”二叔招呼到。

    “来,抽烟,抽不抽烟?”夏叔拿出烟来,我一看是过滤嘴的,鸿图。

    “谢谢叔,不抽,在学校不抽。”曹柯说着接过烟来,笑着说,“夏叔给的烟,一定要抽。这是到家了,抽上根。”

    我笑着说:“你是真能给自己找理由。”

    “没事,在自己家,抽根吧。海超不能学抽烟啊!”

    二叔笑着跟曹柯说完,转头严肃地跟我说,“你不一样,你要在我这里学会抽烟,你爸爸不依我!我也觉得对不起你爸爸。”

    “放心,二叔,我不抽烟!没抽过,对吧曹柯?”我转头向曹柯求验证。

    “对,对,二叔。”曹柯很认真地跟二叔汇报,“海超从来不抽烟,在学校是好学生。”

    二叔和夏叔都哈哈地笑起来,“这就好!这就好!”

(七十七)-(七十八)

    曹柯坐着陪二叔和夏叔聊了挺长时间,我挺佩服曹柯这一点,不管男女老少,他都有话题可以沟通起来,而且相当顺畅,毫无违和感。

    曹柯脑子的东西确实丰富,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说什么都能跟你搭上话题。夏叔喜欢吃海鲜,他马上把各种鱼的习性,什么时候最应季,最好吃。说得头头是道。

    夏叔也属于走过南闯过北的,一般人不服气,却让曹柯说得竖起大拇指。

    三个人越说越投机,我坐在旁边插不上嘴。

    眼看到中午了,曹柯可能忘了我们回来二叔家是请假的了。

    二叔看夏叔聊得也很高兴,就说道:“小曹,中午在这住下吧,夏,你也在这吧,咱哥俩一起喝一杯。”

    曹柯这才想起来,“不了。二叔,我今天是陪海超回来请假的,今天想让他去我家吃饭。”

    “别去了!去了你家里老人还得忙活,留在这吧,听我的!”二叔说话也是不怒自威。

    “这,唉,这事闹的,不来让海超去我家吃,这弄成我来这里找饭吃了。”曹柯自嘲地说。

    “别这么说,小曹,你和我侄子是同学,我和你爸爸是老朋友,你到这里也算到家了。住下吧。”夏叔也盛情邀请。

    “恭敬不如从命。好的,二位叔,我住下吃饭。”曹柯答应了。

    “二婶呢?”我这才发现从回来一直没见到二婶。

    “哦,你二婶回娘家了,小义赶车带她去的。”二叔回答。

    “哦,怪不得小义也不在。”我说到。

    “夏,你们先坐着,我去整两个菜。”二叔商量好了站起来要去亲自下厨。

    “别,二叔,不劳您大驾,我去做。”曹柯起来挡住二叔,自告奋勇。

    “你尽管是孩子,但来到我家,也是客人,怎么能让你做呢?”二叔不同意。

    “我来做,二叔。”我尽管站起来报名,但对自己的厨艺毫无信心,所以声音不大。

    “没事,二叔,您老不是说我来了就是到家了吗?我也是你侄子,让我来就行了。”曹柯态度坚决。

    “我不是吹,二叔。”曹柯一边往厨房走,一边说,“我爸爸我妈也都喜欢吃我做的菜。”

    “哎呀,这行,今天尝尝老侄子的手艺。”二叔高兴地掐着腰说到。

    “厨房有什么菜,你看着整就行。我也不知道都有啥菜,平时都是你婶子忙活。”二叔又点上颗烟。

    “那这样,我回去一趟,也凑两个菜。”夏叔站起来笑着往外走,“我家里还有点小咸鱼,烤烤吃可香了。”

    “行,早点回来。今天高兴,咱哥俩喝两杯。”二叔回到。

    堂屋里就剩二叔和我了。短暂的沉默,二叔开腔了:“最近怎么样,海超?在学校都挺好吧?”

    “挺好,挺好。”我赶紧回答。

    “咱村也有个在高中读书的,回来说,你现在在学校挺出名的。”二叔抽了口烟,低着头问我。

    “哪有的事?”我心里一紧。

    “咱要是出正当名,二叔支持你。脸上也有光。”二叔抽了口烟,抬起头来说:“要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名,咱不要!”

    “好的,二叔。别听他们胡说。不信问问曹柯。”我边往厨房看边大声说着,赶紧寻求援兵。

    “嗯,咱家的原则是不受人欺负!但是,咱也不去欺负别人!”二叔摁灭烟头,站起来严肃地说。

    “明白,二叔,放心吧,肯定不会欺负别人。”这下,我说话底气十足。

    曹柯正好从厨房里出来,我赶紧向他求证,“曹柯,二叔说村里有在高中读书的,回来说,我现在挺出名的。”

    “就是挺出名的,你不知道吧?”曹柯顺口就说。

    我一下尴尬了,二叔一听接着问:“海超出的什么名?”

    我赶紧扭过身子来,背朝二叔向曹柯挤眼,用嘴做口型:“别胡说八道!”

    曹柯明白了,笑着对二叔说:“海超是挺出名,从外边回来的,不脱离集体,住宿舍。其他从外边回来的都自己找地方住的。”

    曹柯拿着个碗,正在用筷子搅着碗里的蛋液,“学习刻苦,帮助同学,跟歪风邪气作斗争!”

    “哦,”二叔应了一声,坐下了,又要摸烟,“要真是你说的这样,我还真放心了。”

    我在旁边赶紧把火柴盒抓在手中。

    这时,夏叔端着两个盘子从外边走进来,“我准备了两个菜,一个小咸鱼,一个炸花生米。”

    “行!下酒菜,不错。”二叔高兴地说,仿佛忘了刚才的事。

    我松了一口气,朝曹柯点了点头。

    “我也正好准备了两个,一个大葱炒鸡蛋,一个黄瓜炒青椒。”曹柯汇报着。

    “不行。怎么也得六个菜。我去看看还有什么。”二叔不乐意。

    “够了,哥哥,咱一共四个人,行了。”夏叔赞成四个菜,“看俺嫂子有什么咸菜,加上两个不就够了?”

    “对啊,二叔,不年不节的来给你添麻烦,够吃的了。”曹柯也在客气着。

    “那行,反正没外人,不够再整。”二叔也顺了大家的意思。

    我摆上长方形的小饭桌,找齐了四个马扎。又把筷子摆好。

    夏叔把端的两个菜摆在桌上,我看了眼小咸鱼,弓下身子闻了闻,“真香啊,好久没闻到腥味了。”

    曹柯这时也在厨房的小煤油炉前挥动起锅铲,叮叮当当的,还挺有架势。

    不一会就闻到了炒鸡蛋的香味,曹柯干活还真的挺利索,说话功夫,也端着两个菜过来了。

    二叔从八仙桌上的茶盘里,找了几个小酒盅,招呼大家,“来来来,都坐下。”

    又回里屋找着什么,一会拿了一瓶酒出来,看着眼熟。

    二叔举着酒瓶子给大家看,“这是我大哥从烟海给我带来的,我一直没舍得喝,今天打开尝尝,看着不像白酒。”

    我仔细一看,“这是烟海的特产,独有的金奖白兰地。”

    “行,打开尝尝,看着像果酒,不像有劲的样,喝完再喝点白的。”夏叔提议。

    “中!先尝尝。大侄子来了,夏兄弟也在,先高兴高兴。”二叔说着就把金奖白兰地扭开了。

    七十八

    二叔手里拿了四个小酒盅,但只给夏叔和自己一人面前放下一个。

    然后捏着那两个酒盅,跟夏叔笑着说:“这事吧,还挺难整,按说大侄子到家是客,应该喝点。”

    二叔又转头看着曹柯,“但是呢。你现在还是学生,按说不该喝酒。”

    夏叔笑着说:“都高中了,咱那会儿是没有酒,喝不起酒。不过也都不大就喝了。”

    “你看你!怎么能跟我们那时候比?我们那是什么时候,饭都吃不饱。”二叔听夏叔说起过去,就感慨起来。

    “我都过了十八了,二叔,成人了。”曹柯着急地说。

    “就是,咱那会十八都好说媳妇了。”夏叔也在旁边替曹柯说着话。

    “那中,少喝点,图个热闹。”二叔发给曹柯一个小酒盅。

    这样,手里还剩了一个。二叔看看我,“海超就别喝了。”

    曹柯先提出意见“二叔,海超也喝不多,但是,一点不让他喝,我这里也不好端杯了。你老人家说是吧?”曹柯一口一个老人家,把中华美德发挥到极致。

    “海超!今天破例,但是在外边咱不能喝,今天在自己家。你夏叔也给你做个保,喝一杯。”夏叔看似向我说的,其实是在递话给我二叔。

    二叔听夏叔和曹柯都这么说了,也就顺从民意了,“好吧!看你夏叔都替你讲情了,就喝一盅,意思意思。”

    “哎,谢谢二叔。”曹柯手快,生怕二叔变卦,伸手就把二叔掐在手里的最后一个酒盅拿过来了。

    二叔刚想倒酒,也被曹柯抢了过来,“二叔,怎么能你老人家倒酒,这个活是我的。”

    “给我吧,你怎么说都是客。”我跟曹柯说着,把酒从他手里拿过来。

    “对!让海超倒酒!”夏叔笑着说到。

    我小心翼翼地给大家依次把酒满上,酒盅太小,倒的时候得小心,稍微一快就满出来了。

    夏叔俯下身子,闻了闻,“嗯,酒味不错,跟白酒差别挺大。”

    “来吧,欢迎小曹来家里做客,希望你和我侄子好好相处,互帮互助,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二叔抬起小酒盅。

    “好的,谢谢二叔,放心吧,”曹柯这双手端起酒盅,分别跟二叔和夏叔示意。

    二叔率先仰脖喝了下去,夏叔也抿了一口,“哎呀,这酒味不错,看着像果酒,劲还挺大。”一仰脖,把剩下的也喝了。

    曹柯见状赶紧也干了,我端着酒盅抿了一口放下了。

    “你喝着怎么样,这酒?”夏叔喝完后,拿起筷子问二叔。

    二叔还在咂摸着滋味,品味着回甘,“这酒劲不小,尽管不如白酒高,但比果酒和啤酒劲大多了。”

    “哈哈,吃菜,吃菜!”夏叔伸着筷子,“尝尝我的小咸鱼,我自己晒的。”

    大家让了一番,每人夹了一条小咸鱼,已经烤的酥酥的,入嘴满口鲜香。

    “真不错,夏叔,我姥娘家是左营的,守着海边。”曹柯为自己的评价佐证。

    “哦,左营的。我买这些小鱼就是去那边买的。”夏叔笑着说。

    “夏叔以后再去,提前跟我说,我回姥娘家接待你。”曹柯接着表示。

    “好好,等你以后念好了书,有了本事,我肯定去。”夏叔歪着头跟曹柯说到。

    我站起来,又给大家添满。

    二叔又端起酒盅,“这一杯,要敬曹部长了,给你爸爸带个好!就说龙家庄他的两个老弟,天木,天夏,问他好!”

    “我先干为敬!”二叔说完一口喝下,最后还把酒杯咂出了响声,听声音是一滴不剩。

    “对!敬曹部长。我也干了!”夏叔也跟着喝了。

    “谢谢两位叔,我一定带到,代家父谢谢了。”曹柯站起身来,双手端杯,一饮而尽。

    “来,二叔,尝尝我做的菜,借花献佛。”曹柯邀请大家尝尝他的手艺。

    “还别说,小曹这手艺有点意思,别看还没吃,但我看着这个色香味形,基本都有了,就差尝一口了,”夏叔对曹柯评价挺高。

    “那就尝尝,大侄子做的。”二叔说到,两盅酒后已经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小曹已经变成大侄子了。

    “不错昂,味道真不错,看样不是第一次做,在家经常干活。”夏叔赞到。

    “对!是不错,是经常练的。”二叔吃了一口也请假挺高,“别看大葱炒鸡蛋,就是个家常菜,但也有火候掌握,盐酱的把控。”

    “谢谢两位叔,不瞒大家讲,我只要是在家。都是我做饭,炒菜。”曹柯说。

    “住校,一个礼拜回家一趟,给父母做顿饭吃,是为人子的本份。”曹柯很少这么正经讲话,但今天确实发挥不错。

    二叔和夏叔同时竖起了大拇指,“看样,海超没交错朋友。我认可你这个侄子了!”二叔高兴地说到。

    “谢谢叔,海超很优秀,我从他身上也学了很多有益的东西。”曹柯谦虚地说。

    我赶忙摆手,“过奖了,我以后向你学习。”

    “对,是应该学学小曹,知书达礼,孝顺老人。厨艺还真能拿出手。”二叔开始夸曹柯。

    “二叔,别叫小曹了,显得生分,都叫我老黑,我爸妈家里人也都这么叫。”曹柯笑着说。

    “行!老黑,以后就叫你黑儿。”二叔痛快地答应了。

    “”好,叔。这样听着亲切。”老黑双手端起小酒盅站了起来,“两位叔,我今天用叔的酒敬两位老人。谢谢叔的盛情款待。”

    老黑双手端着小酒盅,扬起头来,一饮而尽。又把小盅杯里往前一翻示意,“两位叔,我先干为敬了,你们随意。”

    “好!黑儿,我喝。喝了你这盅酒高兴啊,放心了。”二叔开心地笑着喝了。

    “黑儿,读完高中,以后有什么打算?”二叔谈起了正事。

    “不瞒二叔,我爸爸早就给我安排好路了,我自己也愿意。毕业就当兵。”老黑说得很坚决。

    我还真没听老黑说过,他这个计划。隐藏得还挺深,对自己有秘密。

    “好!强将手下无弱兵,老子英雄儿好汉!”二叔又竖起大拇指。

    “我初中毕业就想当兵了,我爸说我岁数小。”我在旁边嘟哝着。

    “你,你不一样,你爸爸是让你考大学!”二叔看了我一眼,也很坚决地说。

(七十九)-(八十)

    我听言无奈地低下头。嘴里还不服,“条条大路通罗马”。

    “你不一样,你爸妈都是大学生,你要上不了大学,就真给他们丢人了!”二叔紧跟着来了一句。

    我的心拔凉拔凉的。其实我已经有预感,大学离我越来越远了。

    “反正,我也想当兵,去年去北京,住在我的一个同学姨夫家,他全家都是当兵的,怎么?人家都赶不上考大学的?”我不服地辩解。

    “海超,他一直在努力。”老黑用脚在小饭桌下边碰了碰我。

    我把下面还想说的话又咽下去了,“对啊,先努力考大学,考不上就去当兵。”

    “这个,这个事我说了不算了,到时候得问问你爸爸你妈。”二叔冲着我说。

    “对!海超,咱先努力着,我要是能考上大学,我也不当兵了。要先考大学!”老黑明显在顺着二叔说,其实在帮我解围。

    门外,传来了驴叫,还有跟驴沟通的吆喝声,应该是小义和二婶回来了。

    我站了起来,说了句:“是小义和二婶回来了吧?我出去看看。”

    老黑见状也顺势跟二叔说:“二叔,今天来,多有叨扰,婶子也回来了,咱们全家福吧?”

    “行,最后一杯吧,少喝点。喝的也挺高兴。”二叔今天喝得挺愉快。

    我就只倒了一盅酒,直到最后,也没剩多少了。看大家都喝了,我也就都喝了。喝到半路时,我就去灶台热了馒头,看大家都喝完了,我就去把馒头拿了过来。

    “二叔,大家吃着,我出去看看。”打了招呼,我出了门。

    正迎上二婶往屋里走来,我赶忙上去接过了二婶手里的包袱。

    “海超回来了?我回了趟娘家。”二婶头包着一块土黄色的方头巾,连耳朵一起遮着,系在下巴下边。

    “嗯,和一个同学来的。刚吃了饭。小义呢?”我问二婶。

    “在外边卸车。”二婶回我。

    我把二婶和包袱送进屋,听着老黑在跟二婶打招呼的时候就又出了门。

    小义正牵着驴往院里走,大黑驴精神抖擞,“超哥回来了?”

    “大黑驴很精神,跟着回姥娘家也吃了不少好吃的吧?”我笑着说。

    “它跟着我,哪天也不缺好吃的”小义拍了拍大黑驴的头,“对吧?”

    大黑驴仰天长啸:“嗷~呃啊~呃啊~呃啊~”

    “哈哈,看它认识你,在跟你打招呼呢。”小义笑着说。

    “怎么样?超哥,在学校还行吧?”

    “还行,不如在家里好。不行回来跟你学赶车吧?”我逗小义。

    “超哥,你真能说,这个活还用专门学啊?”小义大笑起来。

    “拴上驴过来,我给你介绍个朋友。”我跟小义说着先回堂屋了。

    二婶已经开始收拾饭桌了,老黑也在帮着收拾。

    “不用你,孩子,你来是客,怎么能让你动手。”二婶推让着。

    “婶子,俺叔说了,以后我也是他侄子了,别见外。”老黑的礼道之全令我佩服,待人接物确实处处到位。

    “我来吧,老黑,你坐着跟二叔喝杯茶,一会给你介绍个好兄弟。”我过去接过老黑手里收拾的碗筷,放进了厨房。

    “海超,也不用你,出去跟同学,小义一起耍耍吧。”二婶连我也赶出厨房,她自己在收拾着。

    “超哥,这位是?”小义推门进来了。

    “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我拉着老黑走到小义面前。

    “这得叫哥哥,我的同学,在学校最好的朋友。曹柯,人称老黑。你叫黑哥吧。”

    “黑哥好,多照顾俺超哥。”小义打了招呼,伸出手去学着大人一样跟老黑握了握手。

    “这位兄弟叫小义,是我的叔兄弟,二叔家的。”我跟老黑介绍。

    “你就是小义啊,听海超天天念叨你,终于见上面了。”老黑跟小义又热烈握手。

    “对,认识一下,以后都好好相处着,你们都还小。有的是年头做兄弟。”二叔跟夏叔坐在八仙桌旁喝茶聊天,看见我们在互相认识,站起来大声说道。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人要想在社会上做点事,离不开好朋友的相助。”夏叔喝了口茶水也补充到。

    “好的叔,放心吧,都是一路人,肯定能好好噶活。”老黑代表我们表了态。

    “大哥怎么没回来?”我问小义。

    “老大有心事了,自己给咱说了个大嫂。”小义把我拉到门外,转身看看二叔,估计听不见了,神秘地说。

    “挺厉害啊,去谈恋爱了?”我问到。

    “嗯,可能去女同学家了。”小义笑着说。

    “是同学?”我有些震惊,感觉堂兄没这么浪漫,成天掐着本老书溜达来溜达去的,像个老学究。

    “对啊,大哥说是他一个班的,那女同学还是非农业户口。”小义冲我眨眨眼睛,“咱老大厉害吧?”

    “城里的?”老黑也跟过来了,在旁边听着也问了句。

    “不知道,这没细说。”小义摇摇头。

    “大哥在一中?”老黑问。

    “不是,职业中专。”我说。

    “哦,城北那个?”老黑哪都熟。

    “我没去过,不过听大哥说,不在城里。”

    “是农技职业中专,在南边那个乡镇。”小义说。

    “哦,知道了,青山镇那个,昌河县就两个职业中专,城里一个,再就是青山那个。”老黑如数家珍。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黑哥?”小义对老黑有点仰慕了。

    “昌河县就这么点,南北能长点,东西最窄的那块就在青山。”老黑一边走回屋一边继续对我们进行知识普及。

    “对!黑儿说得对,昌河县南北长。东西窄。”二叔同意老黑的说法。

    “南北,哎呀,得有一百多里路吧?”二叔扭头看了看夏叔。

    “嗯,七八十公里得有。”夏叔点点头。

    “东西也就十多公里路,老黑说得对,最窄的地方就在青山镇。”二叔接着说。

    “昌河县以前分南河县,北河县,后来解放后,大概是。55年,还是56年的,合并成一个县。”二叔一边说一边有些拿不准地看夏叔。

    夏叔点着头,赞同二叔说的,夏叔抽出根烟,点上,抽了口说:“也有个年数了,我那会儿还小。记不住,应该不是55,就是56年合并成一个县,现在的昌河县。”

    八十

    院外传来摩托车声音,听着像是停在二叔家门口了,片刻,走进来一个矮矮胖胖的年青人,进门就喊:“龙天木在家不!电报!”然后扬着手里的一个小信封样的东西。

    “哎,在在,在家。”二叔听见有人叫赶紧走了出来。

    “你是龙天木?签个字吧。”来人拿了一个纸板夹子,上面可以固定信纸和文件。

    二叔摸摸身上,没带笔,对来人说,“小伙子借笔用下。”

    “好,我这有,今天刚配备的,还没用过。”小伙子从上衣口袋里拔出圆珠笔递给二叔。

    二叔一边签字一边问:“小李休班?以前都是他送电报,你不太熟,贵姓?”

    “不贵,我姓刘,今天第一天上班。”来人说。

    “哦,怪不得不熟。”二叔笑着说。“来,进屋喝点水,歇歇。我也是你们邮局的老客户。”

    “中,我听所长说过,你这里业务量挺大的,你们村还有一个,叫什么来,我看看。”邮局小刘边往屋里走边找笔记本。

    “是龙天夏吧?”二叔问。

    “对对,看我这记性。头一天记不住。就是龙天夏。”邮局小刘拍着脑门说。

    “巧了,天夏也在,进来认识认识吧。”二叔笑着说。

    屋里的夏叔,听见有人叫他,也站起来往外走,“谁找我?”

    “咱镇上邮局刚换了个电报员,小刘,来,认识一下,这是龙天夏。”二叔指着夏叔介绍着。

    “你好,你好。”邮局小刘跟夏叔赶紧握手致意。

    “你好,小刘是吧?家是哪里的?”夏叔握着手热情地招呼他坐下。

    “我是北边的。”邮局小刘答到。

    “北边什么地方?”这时老黑插了句话。

    “我是左营的。”

    “左营刘家?”老黑问。

    “对啊,你咋知道?”邮局小刘有些纳闷。

    “一说姓刘,我就估计差不多是左营刘家。”老黑笑笑说,“咱俩应该能论上亲戚,我姥娘家是左营刘家的。”

    “哦,真是缘分,在这遇上了。”小刘明显感觉近乎点了。

    “我舅是伟贤家。”老黑又进一步拉近乎。

    “是吗?那是我本家爷爷,五服里的。”邮局小刘有些惊愕地站了起来,“跟我们家关系还特别近。”

    “我说吧,能论上,俺姥娘家是个大家族。”老黑得意地笑着。

    “坐吧,坐吧。各亲各论,以后来叫二叔就行了。”老黑跟邮局小刘指点着,“这是夏叔。”

    “二叔,夏叔。”小刘明显开始客气起来。

    “坐坐,喝茶小刘,好说。”二叔给小刘添茶,“我们从去年开始做了点买卖,电报来的比较多,以后给你添麻烦了。”

    “别这么说,二叔,都是应该的。”小刘这才想起来电报还没给。

    赶紧把电报双手恭恭敬敬地递给二叔。

    “哪里来的?”夏叔问。

    “我看看,我看看,”二叔拆开电报信封,把里边的电报纸拿出来,“哦,东北的,牙克石的,打听菠菜种子价格。”

    “那行了,二叔,夏叔,送到了,我走了。”小刘站起来告辞。

    “好的,小刘,以后少不了麻烦你。谢谢啦。”二叔送出门去。

    一会,听见摩托车启动的声音,渐渐远去了。

    二叔走进门来,“这小刘应该有些关系,以前都是骑着自行车送电报,这第一次有摩托车送,尽管旧点,老幸福摩托,也比自行车跑得快。”

    “等咱干两年,买辆新的,不要旧的。”夏叔笑着说。

    “夏叔现在也能买起了。”小义笑着说。

    “不行。不行,还得再干两年。买就买个正儿八经的,铃木125,不要些老幸福、嘉陵什么的乱七八糟。”

    “夏叔走南闯北见识的就是多。我都没听说过铃木125。”老黑说到。

    “也有你不知道的?”我笑着对老黑说。

    “嗯,真不懂,但不妨碍以后懂。”老黑边思索着边说。

    院外响起自行车铃声,我回头去看,只见堂兄满面春风骑着自行车拐进了院门。

    “大哥回来了。”我汇报给大家。

    “这是大哥?”老黑问我。

    “对啊,出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我拉着老黑出了门,小义也跟了出来。

    “大哥回来了。”我向大哥打招呼。

    “海超你早回来了?”堂兄停好自行车,转头看见老黑了,“这位是?”

    “介绍一下,这是我二叔家的大哥,”我转身又介绍,“这是曹柯,人称老黑,是我同学,也是在学校交的最好的朋友。”

    “幸会,幸会。”两人的手热烈地握在一起,说着同样的话。

    我突然发现堂兄可能会跟老黑有共同语言,都喜欢咬文拽字。

    “大哥,听说给我们找了个大嫂?”我单刀直入。

    “啊?谁说的?”大哥一愣,朝小义瞅去。

    “老黑算的,老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我说到。

    “赶紧说说,什么情况?介绍下经验。”我说到。

    堂兄开始不好意思了,“你看,这里还有客人。”

    “没事,老黑是自己兄弟。”我大咧咧地说。

    “你看,我也不知怎么称呼,是老兄还是兄弟?”

    “我,70年的。”老黑说。

    “那我大,我是69年的。”堂兄说。

    “没事,都算70后,60末的就算70后。”我跟大哥说。

    “对,对,你是大哥,我是兄弟,差个一岁半岁,都是同龄人。”老黑也附和我。

    “好了,大哥,赶紧说说未来大嫂的事。”我又把话题转了回来。

    “屋里说,喝杯水,骑了六十里路,又累又热。”

    “她家在哪大哥?”一直没说话的小义问。

    “在幽山镇。”大哥说完,感觉有些失口。

    “挺远啊,以前是南河县了。”老黑说。

    “这么远,看样真有动力!”我笑着和堂兄说,“说说,长得怎么样?如花似玉吗?”

    “还行吧,不难看。”堂兄有点不好意思了。

    “听说还是非农业户口,你挺本事大哥。”我向堂兄竖起了大拇指。

    “这有什么?还是她先追的我呢。”堂兄不屑地说。

    “大哥是暗藏不露啊,别看平常少言寡语。”我对着堂兄竖起了大拇指。

    “快点,掸去风尘,大哥请进西屋,快给兄弟们传授一下经验。”我又咋呼着把大哥让进西屋。

(八十一)-(八十二)

    不敢进堂屋大张旗鼓地谈论这事,二叔二婶和夏叔都在。所以先把堂兄拽进了小西屋。

    可是一进西屋就想起父亲送我过来,然后回去那天早上的谈话场面,心情一下子不好了。

    “考大学!考大学!”几个字在我脑子里越聚越多,直至膨胀,要爆炸的感觉。我下意识地用双手抵住两个太阳穴。

    老黑已经跟大哥热聊上了,老黑倒不是关心未来的大嫂长得漂亮与否,而是操心她家哪里的,哪个村的,爹娘是谁。

    问得很认真,很严肃,感觉跟派出所查户口似的。而且一说哪个村的,老黑能马上说出那个村的他认识的几个熟人。

    无形中就拉近了距离,我这才感觉老黑认识人多,大概跟他平时用心积累也是密不可分的。

    被女孩追求的感觉明显很令堂兄受用,感觉从精气神和语言数量上都上了一个台阶。喜欢说话了,开朗了很多。

    看样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而我的动力在哪儿呢?短丝袜的女同学,又映入了我的脑海。

    她回眸一笑的小酒窝,绵柔的话语,还有风摆杨柳的走姿,当然,还有短丝袜,坡跟鞋。

    我已经好长时间没去想她了,也是刻意在克制自己的情感。已经没了交集,就当是一个美好的回忆吧。

    她去了财会中专,本来那天去城建中专时,也特想过去看看她,因为两个学校离得很近。

    也是命运安排,头被打破后,光忙着去包扎了,就把这事给耽误了。失去了一次机会,也许是一辈子的机缘。

    唉,不去想了,一想到她,心里就会烦躁起来。

    “超哥,超哥,想什么呢?”

    我打了个激灵,缓过神来,小义给旁边叫我。

    “哦,哦,什么事?我刚才走神了,没听到你们说什么。”

    “超哥,黑哥要走。”小义说。

    “去哪啊?”我边问着边朝门外看了眼,天色还早,太阳还没落山,还有点阳光。

    “去我家吧?晚上在我家睡。怎么样?”老黑问我。

    “这,行吧,我跟二叔说一下。都回来了,家里睡着也挤。”我回老黑。

    “也应该去看看大叔大姨,不过应该早点去。”我掂量着。

    “没事,你没见过我爸爸我妈,都很开明。”老黑自信的说道。

    “那我过去打个招呼。”我说着要出门。

    “海超,等会。”堂兄叫住了我,“我跟你说点事,咱俩去院子吧。”

    “你俩别出去了,我正好先去跟二叔二婶道个别,小义跟我一起吧,你俩就小西屋密谈吧。”老哥提议。

    “也中,那咱们在屋里说。”堂兄很高兴。

    堂兄耐心地等老黑和小义出了门,看着他俩进了堂屋,这才把小西屋们关紧。

    “啥事啊?大哥,这么神秘?”我着急地问。

    “唉,按说这事,我当大哥的不该麻烦兄弟,怎么说呢。”刚才满腹心事的堂兄,话到嘴边又开始吞吞吐吐了。

    “没事大哥,咱们不是兄弟吗?才两服的。”我竖起两根手指朝堂兄比划着。

    “中,好兄弟,我还真遇到难事了,”堂兄又犹豫了下说,“就是我那女同学,也算是你未来的大嫂吧。”

    “哦,咋了?有变化?”我着急地问,“快说,大哥,到底怎么回事?”

    “不是,没变化。我俩挺好的,彼此都挺满意,算是自由恋爱吧。”

    堂兄脸上又重现幸福的模样。

    “但是,我班里有个男学生,平常也有些狂妄嚣张那户的,经常骚扰你未来的大嫂。”

    “那大嫂什么意思?”我一听就急了,“就大嫂行了,什么还未来的。”

    “你大嫂肯定不愿意,我也找那个那同学谈了一次,还是依然如故。”堂兄气呼呼地说到。

    “叫什么那小子?我去找他!”我气得当场表示。

    “好兄弟,我就是这个意思,不好意思说出口。”堂兄高兴地握住我的手。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有人敢欺负我大嫂,我还能袖手旁观?”我的个人英雄主义思想爆棚。

    “没事,大哥,别担心!你明天回学校。我下午去找你。”我干脆地说道。

    “好的,但是,这事千万别让你叔和婶子知道。”堂兄特意交代我。

    “这个我懂,不会说的,你也别说啊。”我回堂兄。

    “行,你去了找园林班,就看见我了。”堂兄又嘱咐。

    “好的,明白。那我走了大哥,老黑还在等我去他家,本来是中午去的。”我说着就拉开门。

    “好的,赶紧去吧。”堂兄拍着我的后背。

    来到堂屋,老黑又跟二叔和夏叔聊得热火朝天了,我是真佩服老黑,他不管去哪里,不管跟多大年纪的人沟通,都是无缝融入。

    “二叔,我得去老黑家,吃完饭回学校。”我跟二叔请假。

    “要走,黑儿?晚上还在这里住下吧?”

    “不了,二叔,我得回家看看老的,每个礼拜都回去一趟。”老黑说得很诚恳。

    “啧啧,你看看人家这孩子!”二婶在旁边表扬开了,“真不错,你这同学。海超,好好跟人家噶活着。”

    “好的二婶,一定。”我笑着跟二婶说。

    “你看,你回来一趟,二婶也没做顿饭给你吃。”二婶言语中有些歉意。

    “中午吃了,二婶。对了,有咸菜吗?我拿点咸菜就行了。”我问二婶。

    “咸菜不有的是?你稍等等,我给你找个罐头瓶子装上。”二婶出去找咸菜瓮了。

    “稍等会吧,老黑。你家不远吧?”我问老黑。

    “不远,最多二十分钟。就在北边昌街乡,我妈在乡里当老师,就住在乡里。”老黑说明着位置。

    “哦,”我其实还是糊涂的,我对这边地形还是不太熟。

    “哦,那不远,就是你姨老爷那个庄过去不远。”二叔一听跟我说到。

    “哦,这我就知道了。”我点点头,脑子里有了概念。

    二婶拿了两个咸菜疙瘩进来,跟我俩说,“海超,这位同学,不急的话再稍等等,我给海超把咸菜炒炒,这生啃咸菜怪不落忍的。”

    “你看婶子对你多好!不用了婶子,光拿着咸菜疙瘩就行了,我给海超回去炒。”

    “哎呀,你还会炒?还是我来吧。”二婶笑着说,明显没瞧得起老黑。

    “这个,你还别说,黑儿还真能办了,中午饭就是黑儿做的。”二叔出来作证了。

    “是吗?”二婶又看着老黑说,“你说。这孩子,这么多好处。行。那我给你用个兜子装着,你回去炒吧,一起带到学校吃。”

    “好嘞,谢谢二婶。”

    老黑按部就班,不失礼节地跟大家挨个告别,我俩往昌街骑去。

    八十二

    我们顺着“一支路”朝北骑去,“一支路”尽管是条小土路,据说以前也算是一条主干道,从我们镇上一路贯通到昌南的几个乡镇。

    昌街乡很安静,街上没有几个人。也没有几家商店饭店,相比之下,我们学校南的那个镇街就成了一线城市,繁华得无与伦比。

    最起码有电影院,有照相馆,有五六家饭店,还有不少商店。

    老黑家在乡街北头的一个胡同里边,胡同尽头是一个挺大的院子,院子里好几棵梧桐树。

    院子里种了许多花草,老黑说他妈妈特别喜欢花花草草,每天伺弄伺弄,自己看着舒心。

    院子里有六间青砖瓦房,房前有葡萄架子用以遮阳挡雨。葡萄架子下面有两把藤椅,可以半躺的整个院落看起来平静淡然。

    天已经快黑了,家里静悄悄的,正是灯可开可不开的时候。

    老黑拉开屋门,朝里叫了声,“妈?”

    “老黑?”里屋里有应答。

    “怎么不开灯?”老黑进了屋,顺手拉了下灯线,把灯打开了。

    屋里亮起来,这时从里屋出来一位戴着眼镜的阿姨,“妈,这是海超,我班里的同学,从烟海回来的。”老黑跟他妈妈介绍我。

    “大姨好。”我赶紧鞠躬致意。

    “好好,来,坐坐,欢迎,茶壶呢?。”老黑妈妈赶紧忙着找茶壶,“先坐坐,我沏点茶水喝。”

    “妈,你坐着吧,我来。”老黑赶紧走过去接过他妈妈手里的茶壶和茶叶盒。

    “坐下吧,你家是烟海的?”靠墙边有张长椅,我坐了下来,“对,大姨。但是我老家是昌河的,就在北边不远的龙家庄。”

    老黑妈妈坐在我对面的方凳上,“回来不适应吧?家里条件不行,教学质量也有差别。”

    “挺好的,刚来时不太适应,老黑对我帮助很大,挺照顾我,现在很适应了。”我跟老黑妈妈汇报着。

    “嗯,俺家黑儿愿意交朋友,一定一起好好学习,别惹事。不过老黑有个好处,胆小,不惹事。”知子莫若母,老黑妈妈慈爱地笑着说。

    “妈,俺爸爸晚上回来吃吧?”老黑边沏着茶边问。

    “你爸爸去城里开会了,晚上不回来了,说是住招待所,开好几天,不知道什么会。”老黑妈妈说。

    “哦,我去准备点菜,海超晚上在咱家住下。”

    “行,我以为你上午就回来了,赶集买了只鸡,炒鸡吃吧,在学校也都吃不了什么东西。”老黑妈妈安排着。

    “买鸡了,好!好久没吃了,我炒!”老黑高兴地说。

    “再看看,有西红柿,有芸豆,还有什么菜,你看着做吧。”老黑妈妈说。

    “学校条件不行是吧?吃的也不好,这我知道。”老黑妈妈说,“我们学校也这样。”

    “我妈也是老师,你别害怕。”老黑端过来茶壶茶杯,添了三杯茶。

    “不怕,大姨看着比老师和蔼多了。”我笑着说。

    “是吧?我不大批评学生,我教初中,可能孩子还小,还都算听话。有几个皮的,也都能听进去。”老黑妈妈笑着跟我们聊着。

    老黑妈妈短头发,半圆的黑框眼镜,眼睛不大,衣着很朴素整洁,知识分子的模样,总是面带笑容,看起来和蔼可亲,让我想到了自己的妈妈。

    “你这边老家还有什么人?”老黑妈妈轻声细语地问我。

    “还有二叔在家。”我回答。

    “哦,爷爷奶奶还有吗?”

    “我爷爷奶奶都没有了。”

    “哦,老人都不在了,那你爸爸就回来少了,爸爸当兵出去的?”老黑妈妈很关心地问。

    “我父亲是考大学出去的,毕业分配到烟海。”我回答。

    “海超爸爸是警察。”老黑不知啥时候去里屋了,说着话从里屋走出来。

    “哦,那不错,那海超肯定各方面都不错。”老黑妈妈肯定地说,“”这个家教很重要,家风很重要。”

    “嗯,海超挺好,他爸爸让他回来考大学。”老黑又把话题往考大学上引。

    恨得我赶紧扭看了他一眼头,老黑低着头忙着找什么,也没对上眼神。

    “海超也想当兵,他爸爸不让,让他必须考大学。”老黑继续叨叨着。

    “嗯,考大学好啊,可以多学点知识,深造自己,结识更多的天南地北的好朋友。”老黑妈妈说。

    “老黑,我帮你做点啥吧?别自己忙。”我赶紧站起来,走到老黑身边,蹲下,小声说,“别提考大学的事了!”

    “好好,不用你,我很快就好了,炒个鸡,西红柿炒鸡蛋,炒个土豆丝,再炒个咸菜丝,也么样?”

    “这么多,吃不了吧?”我说。

    “别炒咸菜,海超来一趟,怎么给人家咸菜吃?”老黑妈妈不同意。

    “咸菜疙瘩是我二婶给的,让我带学校吃的。老黑炒一下,我们一起去学校吃。”我跟老黑妈妈解释着。

    “哦,那行,其实咸菜疙瘩炒炒也很好吃,下饭。”老黑妈妈笑着说。

    “家里有馒头吗?妈”老黑问。

    “有,中午刚蒸的,还挺软和的。”老黑妈妈说。

    “玲哪去了?怎么不在家,天都黑了。”老黑问。

    “去她同学家写作业了,一起玩玩,天黑马上就回来了。”

    “行,那我开始做吧,做好了,玲回来正好吃饭。”老黑盘算着。

    “玲是谁?”我凑近了怎老黑。

    “他妹妹,老黑有个妹妹,还有个姐姐,姐姐上大学了。”老黑妈妈说。

    “哦,姐姐学习很好啊,考的哪个大学?”话题不由自主地又回到了考大学上。

    “北大。”老黑妈妈很平淡地说。

    “北京大学?”我惊到了,没想到老黑还有个读北大的姐姐。

    “对,大二了,去年去的。”老黑妈妈说。

    我无语了,不知该怎么往下接话了。

(八十三)-(八十四)

    “我怎么从来也没听老黑说起过有个姐姐,还是北大的?”我有些出乎意料。

    “老黑可会给自己减压了,他就是想当兵。”老黑妈妈叹了口气,“当兵也挺好,不过你也得正经吃饭,好好锻炼,你看你瘦得跟个竹竿似的,去部队能干什么?”

    “妈,别看我长得瘦,浑身是肌肉。”老黑起身,抬起胳膊,做展示肌肉状。

    “行了,行了,我还不知道你。我是你妈!”老黑妈妈笑着说。

    “我先炒鸡去了。”老黑赶紧转换话题。

    老黑打开门要走,厨房可能在旁边屋,我见状赶紧也站起来,“大姨。我去跟着老黑学习学习。”

    “嗨,有什么学习的?还真当自己是大厨了。去吧,老黑倒是每次回来都做饭给我们吃。”老黑妈妈笑着站起来,冲我点点头,又慈爱地看着老黑的背影。

    我拉开门,追上老黑,“慢点,带我一起啊,跟大姨聊得浑身冒汗。”

    “我妈还算行,不是太喜欢唠叨,挺开明,她不逼着我考大学。”

    “老黑,你隐藏得挺深啊,姐姐北大的从未听你说过啊?”

    “这有什么可说的?又不是我是北大的。”老黑漫不经心地说。

    “姐姐考上北大,你的压力应该很大才对。”我分析着。

    “我没压力,我就想当兵,交点天南海北的战友朋友,以后没事到处转转,寻朋访友,其乐无穷,”老黑一边切着葱姜蒜,准备开始爆锅。

    蜂窝煤炉子让老黑调理地挺旺的,炉子上的水壶开始呼呼冒热气了。

    “马上开了,这壶水烧开了,我们就开始炒。”老黑准备完毕,两只手互相拍拍,跟我说到。

    “得炒挺长时间吧?我问。

    ”不用,刚才我已经过来用开水汆了一遍了,去去腥气。再炒也就好熟了。”老黑挺专业地跟我讲述着。

    “哥,你回来了?”门外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随后纱门被推开了。

    进来一个扎着两根短辫子,穿着一件红黑格子布的钮扣上衣,鸭蛋脸盘,两只眼睛很俏皮地眨着。

    “哥,你回来了?又有好吃的吃了。”小女孩进屋背着手,朝老黑弓着身子做撒娇状地说。

    “嗯,专程赶回来给你炒鸡吃的,满意吧?”老黑忙活着倒水,头也不抬地说。

    “玲,这是你海超哥哥,我的同学,好朋友。”

    “哦,海超哥好。”玲把手放回前边,两手相握,向我哈了一下身子。

    “这是咱妹妹,玲子。”老雷放下水壶,回过身体来指着玲子对我说。

    “你好,玲子,几年级了?长得这么漂亮。”我夸到。

    “我上初三,海超哥。”玲子说。

    “七三年的,比我小三岁,比你小两岁吧?”老黑算着,“我上学晚点,生日小。”

    “怎么这么晚回来啊,玲子?”老黑关心地问。

    “在同学家写完作业,又一起抄歌词了。”玲子说。

    “什么歌词?”老黑问。

    “费翔的啊,太帅了,你知道费翔吧哥?”玲子满脸向往地问。

    “不知道。”老黑漠不关心。

    我捅了老雷一下,“怎么不知道?咱镇上电影院门口不都是他的招贴画?”

    “哦,他叫费翔啊,我还真没关心注意。”老黑开始爆锅了,“嗞啦”一声,升起一阵白烟热气。

    “费翔可帅了,眼睛还是蓝色的,太迷人了。”玲子两只手举在胸前,头上仰着,两只眼睛紧闭,做陶醉状,看样已经被费翔迷住了。

    “是吗?有你哥我帅吗?”老黑把大碗里的鸡倒进锅里,边忙着用铲子来回翻动着,边不紧不慢地问。

    “哼,仅次于你,行了吧?”玲子没好气地说。

    “嗯,以后不管什么事,天黑之前要到家,女孩家家的,天黑了还在外边,不安全。”老黑关心地嘱咐着。

    “好啦,知道了。我是老黑的妹妹。谁不知道啊?谁敢对我怎么样?对吧哥?”玲子俏皮地贴着老黑耳朵说。

    “好了,这边油烟大,你过去陪妈说话吧,我这很快就好了。”老黑打发玲子。

    “那好,我过去等菜了,海超哥。我先过去了。”玲子很礼貌地跟我打招呼。

    “好,玲子。我也有个妹妹,比你大点,一会再聊吧。”我笑着跟玲子说。

    “好的,海超哥。”玲子走了。

    “很可爱啊,玲子。”我跟老黑说。

    “嗯,鬼机灵的。”老黑往锅里倒了些酱油,“倒点酱油,上上色,有食欲。”

    “嗯,不错,我已经闻到香味了,看样你的手艺是名不虚传啊。”我由衷地赞到。

    “我喜欢做饭,喜欢炒个菜什么的,感兴趣。”老黑把锅盖盖上,直起身子说。

    “那你的身材很不配合你的手艺啊,怎么还这么瘦?”我问到。

    “我其实吃的也不少,不知怎么就是胖不起来。可能我活动量太大,操心太多了吧。”老黑叹了口气说,“忧国忧民啊。”

    “哈哈,以后从政当官吧,为国分忧,为民造福。”我笑着说。

    “我从不了政,也当不了官。上学连个班干部都没当过,还当官?”老黑不屑地说。

    “你对以后有什么打算?”我突然很感兴趣。

    “我不说了吗,先当兵。也算保家卫国,合了老父亲的意,也算尽了自己的心。”

    老黑拿起锅盖,用锅铲又翻动了几下,“我真不想当官,就想认识点朋友,以后能过点无忧无虑的生活最好了。”

    “嗯,听起来很不错。”我点头说到。

    “但咱现在还年轻,你就这么想,是不是早了点?”我问到,“总得干一番事业吧?”

    “就是要干事业啊,让考大学的干!我这样的,当个老百姓就挺好。”老黑的思想超乎他的年龄。

    “你还不错,你妈妈还挺理解你,要是我爸妈早火了,劈头盖脸就批上了,怎么也得上两个小时的政治课。”我叹了口气说。

    “你有条件,父母都是大学生,又都是干部,好好学,以后从政。”老黑劝我。

    “我这样的能从政?”我问老黑。

    “你还有很大进步空间。”老黑说,“这是我爸爸经常跟我说的话。”

    “你爸是不是不如你妈妈这么好说话吧?”我问到。

    “嗯,我爸当兵出身,脾气大点,但没打过我。”

    “行了,鸡,放点香菜可以出锅了!”老黑胸有成竹地说。

    八十四

    老黑把大碗又用心地刷了一遍,往锅里撒进去香菜段,然后用铲子翻动两下,就开始往大碗里盛,最后剩了点鸡汤还有几个鸡块。

    老黑双手捏住锅的双耳,端到碗的上方,跟我说:“海超。你用铲子往碗里划拉干净。”

    我赶紧用铲子把剩下全部划进大碗里。“好了,正好装下”老黑跟我说,“海超你先端过去吧,还有几个蔬菜就简单了,马上就好。”

    “好的。”我双手端起大碗,老黑帮我打开纱门。

    走到东屋,我腾不出手开门,就隔着纱门喊玲子:“玲子。帮我开下门。”

    “来啦,来啦,海超哥,麻烦你了。我端吧。”玲子帮我打开纱门。

    “不用,别换手了,放哪儿?”我不太熟,问道。

    “放这边桌子上吧,刚才已经支起来了。”玲子说着,引我进屋往右拐一张折叠小圆桌已经摆在那里了。

    已经有些烫了,我赶紧放下大碗,然后把手放到耳垂上散散热。

    “我哥还有几个菜?”玲子问。

    “他说马上就好,剩下的就简单了。”我跟玲子说,“我再过去看看。”

    “好的,海超哥,需要我喊一声就行。”

    “好的,玲子,那我过去了。”我又回到西屋的厨房。

    老黑已经在施展刀工切开了土豆丝,好几个土豆切得就剩半个了。看着老黑,熟练地手起刀落,左手一边按着已经切成的土豆片快速地后退着,一手握刀快速地切动着。

    很快,手下按着的一摞土豆片就变成了土豆丝。

    “老黑,你确实是身怀绝技,深藏不露啊。”我不由得赞叹。

    “雕虫小技,这算什么?都是些基本谋生手段。”老黑还是依旧不紧不慢地说着。

    “我看需要向你学习的东西太多了。”我自言自语着。

    “海超,你好好发展,以后我得多靠你拉拔我。”老黑“嘿嘿”笑了一声转头看着我说。

    “别这么说,也可能我麻烦你的地方多。”我回老黑。

    “交朋友是个缘分,我爸爸喜欢交朋友。常跟我说,对朋友要用心,以诚心交友。但也要看缘分,不能刻意交友,往往很失败。”老黑以少有地认真样子跟我说。

    “嗯,大叔说得对,你看咱俩就很有缘分,我要是不回来读书就不可能认识你。咱俩离得那么远。”我表示赞同。

    “那咱俩就珍惜这个缘分,好好噶活着,看看能当多少年的朋友。”老黑已经葱姜蒜爆完锅,又加了两颗八角,开始往锅里倒土豆丝。

    然后快速翻炒,加醋,加盐,加香菜,出锅,装盘。

    看得我眼花缭乱。

    “好了吧?还有啥菜?”我问老黑。

    “很快,西红柿炒鸡蛋,再炸个花生米下酒怎么样?中午吃够没?”老黑问。

    “行,炸花生米香,我喜欢吃,这不也是我们下酒的保留菜嘛。”我笑着说。

    那段时间,我跟老黑、郝超、李强、贺方安、张建地他们几个一起在镇街上饭店喝酒时,炸花生米就是保留菜。

    一个是确实好吃,下酒。再一个原因,炸花生米是最便宜的菜,五毛钱一盘。

    说话间,老黑已经把西红柿炒鸡蛋出锅了。就剩炸花生米了。

    “我得跟你学学怎么炸花生米,以后吃着炸花生米就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了。”我往前凑了凑跟老黑说到。

    “很简单,这炸花生米,要生油下锅,不能油热了再放花生,油温高,就炸糊了。”老黑一边操作一边给我耐心地解释着。

    “倒上油,就放花生米,然后不停地搅动,让花生受热均匀,随着油温不断升高,花生米会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老黑回头跟我说着,“别管它。继续不断地用铲子划动,一定别糊了。”

    “那怎么才知道熟了呢?需要尝尝吗?”我不解地问。

    “这个可没法尝,太热了烫嘴。”老黑笑着提醒我。

    “两个方法,一个是看颜色,颜色慢慢成深红,就代表熟了,当然这需要自己慢慢练着看火候,掌握颜色。”

    老黑很有耐心,“再一个就比较简单,你不是刚才听见了花生米热了以后噼里啪啦的响声了吗?”

    “对啊,怎么现在不响了?”我纳闷了。

    “对啊,为啥不响了呢?”老黑说着找了两块抹布垫着锅耳,把锅端离了炉子,“不响了,就是熟了。”

    “哦,明白了。”我恍然大悟。

    “帮我从碗柜子里拿个平盘。”老黑说。

    我赶紧去拿了出来,放在旁边的大锅锅台上,老黑迅速把花生米倒进盘子里。

    把锅放下后,拿起盐罐,挖了一勺盐均匀地撒在花生米上。

    “这是最后一步,出锅再放盐,用筷子搅拌匀了。”老黑转头说,“简单吧?一定记着要凉一会再吃,凉了才酥脆。”

    “好的,懂了。”我说,“看起来简单,但是实际操作我觉得没这么简单,火候很难掌握。”

    “嗯,你得失败很多次,才能自己掌握好火候,这个别人说没用,就得靠自己领悟,自己掌握。”老黑开始恢复他日常平淡地口气说。

    “嗯嗯,很有道理。”我不停地点着头,成了小迷弟。

    老黑,又把个蒸锅放在炉子上,添好水,放了几个馒头进去,盖好锅盖。

    起身拍了拍手,对我笑着说,“好了,海超,准备开席吧?”

    老黑说着把炸花生的盘子递给我,自己端着西红柿炒鸡蛋。

    我们回到东边吃饭的屋,把菜都摆在桌上。

    “妈,吃饭了。”屋里只有玲子,在一边看着手里的笔记本,一边哼唱着《故乡的云》。

    “玲子,叫咱妈吃饭了,我们喝点酒,那边炉子上热的馒头,妈中午蒸的,稍微热热。一会就好了。”

    “好的,哥,我去叫妈妈吃饭,妈说在那边炕上躺着休息会。”

    “妈,吃饭了。我哥做了好多好吃的,”玲子一边喊着老黑妈妈一边去了里屋。

    “咱俩喝点什么?先说好了。没有啤酒。全是白酒。”老黑一边笑着看我,一边等着我的回话。

(八十五)-(八十六)

    因为在家,我们年龄毕竟还小。老黑妈妈没让喝白酒,仅同意了喝了一瓶红葡萄酒。

    老黑拿出酒来,亮给我看,“很好听的名字“味美思”。”

    “嗯,这名字听着有点儿耳熟。”我随口说到。

    老黑转悠着瓶身看,找多少度。突然间叫起来,“海超,你看有缘分吧?这酒还是烟海生产的。”

    “是吗?来,我看看。”我接过瓶子来,仔细看看瓶贴上的小字,“是王裕公司出的。还真是烟海的,挺巧。”

    “来吧大姨,尝尝我家乡的味道。”我拿着酒瓶就要给老黑妈妈倒酒。

    “我不喝,我喝酒头晕。你俩喝吧。也不能喝多,最多就这一瓶。”老黑妈妈关心的说。

    “嗯,不对海超,要论家乡,昌河县才是你的家乡,你家老爷子是从这里出去的。”老黑纠正我。

    “行,昌河县是我的家乡,烟海也是,尝尝不同的家乡味道吧。”我给老黑添满。我自己也满上了一杯。

    老黑端起杯来,“海超,来!欢迎你来家做客,希望我们友情长久,老了也能一起喝杯酒。”

    “你看你这点出息,光惦记着老了喝酒,一起互帮互助,努力学习!”老黑妈妈笑批了老黑一顿。

    “对对对,考大学!上军校!干杯!”老黑笑着大声喊道。

    “这个杯大,咱们不能一口喝。”分三口吧。

    老黑看看杯,“行,这是茶水杯。就这一瓶,咱俩省着喝。三口也行。”

    老黑炒的鸡确实很好吃。非常嫩,鸡肉块都入味了,尤其蘸着酱红色的鸡汤吃更是没得说。

    “馒头好了,玲子你过去端过来吧。”老黑吩咐,“你跟咱妈先吃。”

    “海超在家做不做饭?”老黑妈妈和蔼的问我。

    “也做,但是离老黑差得太远了,就会炖个大白菜之类的。”我摇摇头跟老黑妈妈汇报着。

    “行,会做饭就行,将来饿不着。不用求媳妇。”老黑妈妈笑着说。

    “嗯,好吃不好吃的,自己做着自己吃没问题。”我笑着回答。

    “来海超,喝杯兄弟酒,你看我喜欢交朋友,但我没请过同学朋友来家吃过饭,你是第一个!”

    “还真是,老黑没请同学回来吃过饭。”老黑妈妈也在边想边说。

    “感谢大姨,感谢老黑,我很感动,给了我家的感觉。”我端起杯来,居然一口干了。

    “还有一口,你怎么干了?”老黑嚷道,“罚一杯!”

    我刚把杯放下,又被老黑添满了。

    “让海超少喝点,都少喝点。喝完别走了,你俩就在老黑屋里挤挤睡吧。”

    老黑妈妈安排着,“喝了酒再往学校走不安全。”

    “行,跟我一个床!”老黑高兴地说,“这回放心喝吧!”

    玲子端来了馒头,“玲子。用馒头蘸着鸡汤吃,可香了。”老黑教给玲子。

    “妈,你也尝尝。”老黑对妈妈说话的时候一脸乖巧。

    “好!尝尝俺儿做的,肯定好吃!”老黑妈妈接过玲子递过来的馒头,一脸幸福地说。

    “海超,我带六口酒,咱两杯喝完。”老黑一本正经地安排着酒。

    “就咱两个人,还带什么酒,喝就完了。”我无所谓地说到。

    “那哪能?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每杯酒都是有讲究的,酒文化嘛。”老黑一边说着一边偷眼看妈妈。

    老黑妈妈一脸嫌弃地看着他,“哼,这叫什么文化!”

    “嗯嗯,妈,你们吃饭,咱们隔席不插言。”老黑陪着笑说。

    “这第三杯酒,桃园三结义。可是今天就咱俩人了。”老黑叹了声,“以前郝超没走的时候。咱三个玩得多开心。”

    “没事,以后还有机会再见。”我跟老黑说。

    “说实话,我喜欢交你这个朋友。重情义。从送郝超能送到泰北就看出来了。”

    老黑抬起杯,“来,海超,干了。”

    “你也一样,身上那么多我没发现的优点,以后多向你学习,干杯!。”我这次没敢都喝了,只喝了一小口。

    “哥,你炒的鸡太好吃了!”玲子一边蘸着鸡汤一边说。

    “多吃点,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鸡肉长劲,越吃越漂亮。”老黑对玲子很爱护。

    老黑妈妈已经吃饱了,跟我们打了招呼,要去旁边屋了。临走还嘱咐我俩别喝多了。

    老黑一脸的听话样子站起来恭送,我也一起站起来目送着老黑妈妈离去。

    “玲子赶紧吃完了,也去旁边玩去,学费什么的唱歌去吧。”

    “费翔!不是费什么!”玲子明显不满意老黑对费翔的态度。

    “好好!费大哥,飞翔!”老黑陪着笑脸说。

    “什么飞翔?”玲子气哼哼地把最后一口蘸着鸡汤的馒头塞进嘴里。

    “来!海超,喝咱的,四喜了。”老黑又喝了一口。

    “海超,在烟海时喝没喝过酒?”老黑边夹着土豆丝,边问我。

    “喝过一两次,”我想起了一年多以前,第一次在柳康家吃大螃蟹喝泸州老窖的事。

    绘声绘色地跟老黑说了一遍。

    老黑很羡慕,“泸州老窖,那么好的酒,都不识货,还不喝。要是我,自己包圆了,喝不了带走。”

    我俩哈哈大笑。

    “五福临门!六六大顺!咱们五六一起走吧,干了!”老黑越喝越高兴,速度也加快了。

    我俩碰了杯,把酒喝了。这酒喝起来没啥劲,但是感觉好像有些后劲,头有些晕乎乎的了。

    “怎么样,感觉老家怎么样?”老黑也有些舌头大。

    “没有你们的话,这老家真不怎么样,因为有你、小义、堂兄他们,还有刚回去的郝超,所以我感到挺好的,挺开心的。”

    “嗯,老家条件太差,所以咱好多同学,使出吃奶的劲也要考大学,考出去,改变自己的命运。”

    我点了点头,“以前不太知道,但上次跟班长聊过后,也理解了很多同学为什么能那么拼,我真是比不上他们的劲头。”

    “咱算好的,尤其你,还在外边。我也是非农业户口,老爷子当兵转业就是公家单位,不用担心以后种地吃苦。”老黑不停地夹着花生米,也不停地跟我聊着心里话。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都去上大学,谁当兵?谁保家卫国?”老黑挺直了腰杆,显然给自己找到了很充足的理由。

    “对啊,没有后顾之忧,学习劲头就不大行。”我又疑惑地问:“不过一般老师的孩子学习都好,你是怎么回事?”

    我想起了初中班的女学霸,她父母就都是老师,听同学说过,好像母亲还是英语老师,怪不得英语滚瓜乱熟。

    “没错啊,老师家的孩子学习是挺好啊,我姐不上北大了吗?”老黑又开始漫不经心地说。

    我还一时无语了,问他自己,他把话题扯到姐姐那去了。

    八十六

    在老黑屋里挤了一宿,我俩喝了一瓶味美思,睡得很香,这酒挺有后劲,想不起来我俩啥时候回屋睡觉的了。

    早晨被尿憋起来了,睁眼一看。老黑依着床头在看书,“你早起来了?厕所在哪?”我问。

    “醒了?出去直走,在院门右边那个小门就是。”老黑扭头看着我说。

    回来后,左右环顾了一下,老黑自己一个双人木床,打扫的干干净净,一进门,靠窗台一张三抽桌,一把椅子。

    往里是老黑的双人床,双人床的另一边是一个双门大立柜,大立柜往外一张长条椅。

    长条椅往外,一进门的地方,一个立式挂衣服架,衣架上挂着老黑的黄军裤和汗衫。

    “看什么书呢?”我问老黑。

    老黑扶起书,把封面转给我看,《高山下的花环》。

    “李存葆的吧?我家里也有一本,看了也好多遍了。”我一看就知道。

    “对,我也看了很多遍。给了我很多精神力量,陪伴了我很多个夜晚。”老黑说,“睡不着的时候就看一会,不知不觉就睡了。”

    “起床了,吃饭,回学校。”老黑也起来穿衣服了。

    我把衣服架上的黄军裤递给他。

    老黑带我去洗了脸,没牙刷,刷牙就免了,回学校再说了,跟老黑要了杯水,漱了漱口。

    老黑妈妈已经给我们准备好了早餐,很丰盛。煮鸡蛋,馒头,炒的咸菜丝,苞米面粥。

    “妈,你早晨炒的咸菜丝?昨天忘了炒,想想让海超来了就吃炒咸菜,确实不太好。”

    “来吧,赶快吃了,上学屋吧。”老黑妈妈笑着催促着。

    “早,大姨,让您费心了。”我跟老黑妈妈打招呼。

    “睡得怎么样,海超?昨天没喝多吧?”老黑妈妈问着,“看样没问题。早晨起来我看看收拾得都挺干净,地也扫了。”

    “睡得挺好,一觉到天亮。”我回答,自己心里话,“昨晚还收拾的挺干净,怎么一点没印象了?”

    “吃吧,海超,我妈炒咸菜丝一绝,我就是跟我妈学的。”老黑招呼我吃饭。

    “是吗?那我得赶紧尝尝。”我拿起筷子夹了一些。

    “你们吃着,我去找两个瓶子,给你们多装点炒咸菜丝。”老黑妈妈说。

    “哥,海超哥早。”玲子背着书包从里屋出来。

    “吃饭了吗玲子?”老黑问。

    “我吃过了,上学去了,海超哥再见。”

    “再见玲子。”我挥手跟玲子再见。

    “吃饱喝足了,我们也走吧?”老黑问我。

    我点点头,起身准备找老黑妈妈告别。

    “我用块布分别包了包,别打碎了。”老黑妈妈提了个布兜过来递给老黑。

    “行了妈,俺走了。”

    “嗯,走吧,我收拾下,一会也去学校,今天没我的课,晚会儿去。”老黑妈妈跟老黑说着。

    “大姨,谢谢,再见了。”我躬身跟老黑妈妈道别。

    “以后常来。海超,跟老黑好好相处。让他少喝酒!”老黑妈妈送出门叮嘱着。

    “好的,一定,回去吧大姨。”

    “嗯嗯,走吧。”老黑妈妈站在大门外跟我们挥手。

    我跟老黑推着自行车出了胡同口,才上车。我往后看了一眼,老黑妈妈还站在大门外看着。

    “你头前带路吧,我不知道怎么走。”我跟老黑说。

    “路好走,往南走到前边路口,往正西,一直骑就到咱们学校的镇街了。”老黑指着路。

    “骑多久?”我问。

    “也就二十分钟最多。”老黑一边骑一边回头说。

    “哦,对了老黑,从咱学校骑到青山镇多长时间?”

    “那远了,得有近二十公里。你去青山干什么?”老黑问。

    ”我下午得去看看大哥。”我回老黑。

    “不是昨天刚见了吗?还去干什么?”老黑不解地问。

    “哦……”我犹豫着说不出话了。

    “有什么事还瞒着我?”老黑回头问我,“靠边点海超,前边有辆牛车过来。”

    过了牛车,老黑跟我并行骑着,“海超,到底什么事,跟我说说,我能帮你,有事别瞒我。”

    “好吧。”我把昨天堂兄跟我说的话,跟老黑说了一遍。

    “我昨天答应大哥,今天下午过去帮他找那小子。”我边骑边扭头跟老黑说。

    “我得跟你一起去,你人生地不熟。自己去有什么用?”老黑说得很坚决。

    “大哥的事应该帮,尤其是欺负大嫂,大哥看着就是个老实人,碰到这样事,不知道怎么处理好了。”老黑分析着。

    “嗯嗯,”我点着头。

    “小义还小,一看就是小孩。大哥他也没人可找,这事咱得帮大哥。”老黑又肯定着。

    “谢谢你老黑,本来我想自己过去处理。反正我也不草鸡这样的事。”我大大咧咧地说。

    “你外地的,跑那么远,准吃亏。”老黑摇摇头,“你一个人,人家可能是青山当地的,到时候挨了打都不知道找谁报仇。”

    老黑分析得也对,我不说话了,不能太盲目。我心里想着。

    “我下午跟你一起去,我尽管不能打。但我认识人啊,青山几个老大我都认识。”老黑胸有成足地说。

    “好吧,那下午咱俩一起去,我带着军刺。”我说到。

    “跑那么远,别带军刺,在学校和出校门带不一样,有区别的。”老黑想想说。

    “那带着那两根板凳腿吧。”我又说,“总得有个防身的家伙什。”

    “嗯,行,带着吧。”老黑考虑了一下说,“不一定能用上。”

(八十七)-(八十八)

    到了学校,正好赶上上课铃。急三火四地跑进教室。上午正常的上了几节课。

    半晌午,收中午饭票的时候。老黑跟我说,“咱俩中午别在学校吃馒头咸菜了,出去吃个烩火烧吧?”

    “听着像是挺好吃的,还没吃过,是里边带肉的吗?。”我咂摸了一下嘴说。想起了小时候新北国电影院对面的总是冒着香气的烤饼火烧店。

    “不是肉火烧,是杠子头火烧,硬面烤的,不带馅,烩起来特别好吃。”

    “哦,我还以为肉火烧呢。”我有些失望。脑子里顺便又想起了二十一中门口海军医院南边土坡上那家火烧店。

    在二十一中时,冬天下雪回不了家,就跟同学们一起去买两个肉火烧吃,一毛钱一个,一咬满嘴油。想到这,我又咂摸了一下嘴,往下咽了咽。

    “没肉也好吃,有汤,有菜,有火烧。正好昨天喝的红酒,胃酸难受,喝点汤,肚子舒服。”老黑描述着。

    “行,一会我跟班长请个假。”我答应了。

    中午前最后一节课结束了,我赶紧出了教室,追上拿着大箩筐去食堂取馒头的班长。

    “班长,慢点走。”我叫住班长。

    班长带着两个同学一起,听见我叫他。回过头问我,“有事啊海超?”

    我点了点头。

    班长把箩筐交给那两个同学,交代了两句,让他们先走了。

    往回走了两步,“啥事海超?”

    “帮我个忙班长,我下午要出去办点事,和老黑。老师问起来,你帮我俩掩护掩护。”我抓紧时间,干净利索地跟班长说了。

    “去哪儿海超?没出啥事吧?”班长关心地问我。

    “没事,放心吧班长。你知道老黑胆小,我俩出去能有什么事?”我跟班长解释到。

    “那就好,晚上回来睡觉吧?”

    “回来,回来。”我赶忙说。

    “好的,回来马上找我说一声。我好放心。”

    班长真的挺不错,我心里暖暖的。

    “好的,班长,回来马上找你报到!”我做立正状。

    “好的,走吧,我得跑两步,去拿馒头了。”班长说完回头向食堂跑去。

    我回班找了老黑,提了一条板凳腿,跟老黑回宿舍骑车子。

    “你怎么就拿一条板凳腿?”老黑问。

    “一条就够了,两只手抡起来也不方便。”我解释到。

    “我的呢?”老黑出口问到。

    “你?你也想打?你算了吧。有事你就赶紧跑,搬救兵吧。打也是我的累赘。”我哈哈大笑。

    “瞧不起我?我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老黑哼了一声。

    我们骑车出了学校北门往东骑了一段土路,然后上了公路往南,大概五六十米,在路东有个小店,老黑带我骑过公路,靠在店门外,停好车子。

    三间破草房,中间门,两边窗子,门外有棵大杨树,一张门板用红油漆写着“烩火烧”,靠着大树根摆着。

    “进去吧,尝尝。”老黑带我进了屋,屋子不大,四张桌子,桌子上摆的罐头瓶子,瓶子里边放了些小铁勺。

    已经坐了两桌人,老黑都认识,进门就抬手打招呼,开着玩笑,打着哈哈。

    “坐下吧海超,门口还有点风。”老黑找了张靠门口的桌子。

    “两碗烩火烧。”老黑点餐。

    “黑儿来了?好长时间没见你了,老的挺好吧?”

    “挺好,挺好,谢谢。”老黑笑着很老板打招呼。

    “对了,海超你一碗够不够?”老黑问我。

    我看了看旁边桌已经开吃的客人面前的碗,“够了,这么大的海碗。”

    “那行,我也要碗大的。再分你点,你快头大,吃得多。”老黑很细心地盘算着。

    不一会两碗热腾腾的烩火烧端上来了,我从罐头瓶取出两个小铁勺,递给老黑一个。

    我手里的小铁勺因为长期使用,勺把已经拧拧巴巴的了,我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擦了擦。

    这时老黑已经舀了一勺到我碗边了,“你多吃点,我吃不了这么多。”

    看老黑又舀了两勺,我赶紧挡住他,“行了,行了,够吃的了。你别不够吃的。”

    老黑看看我的碗也没地方再盛了,低头吹吹热气开始吃了,“海超。你也尝尝,怎么样。”一边吃着一边催促我。

    有些烫,我舀了一勺使劲吹着。尝了一口,真不错,我喜欢酱油味,里边放了酱油,有几片菜叶,漂着明显的油星。

    火烧被撕成小块,锅里用油干煸过,外酥里硬,很垫饥。而且有菜有汤送着,这顿饭吃得很舒服。

    出门骑上车子,往正南骑去。老黑还是一路导游,讲解着周边村庄的名人逸事,路过的乡镇老大都是谁。

    我问老黑怎么会认识那么多人的。

    老黑说,他父亲以前是武装部长,经常走村串乡,下去蹲点,他就缠着父亲,跟着。

    从小耳濡目染父亲怎么跟父老乡亲们打交道,聊天。如何帮助别人。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久而久之,各村各地的村支书,村里的名人都认识了,名人的孩子也都认识了,小的时候去了就在一起玩。

    小时候的玩伴现在都大了,都有着自己的一方人情脸面。所以老黑跟着父亲沾光,但自己性格及做人也很好,接触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也都很喜欢跟老黑聊天交往。

    “前边那个镇就是青山了,累死我了,得歇歇。”老黑累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老黑把车停在路边,下车坐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

    我也把车靠在路边。没下车,用脚支在地上。

    “海超,今天去,别冲动。咱们占理,把理找回来,目的是让对方不再骚扰大嫂,你说对不?”老黑气喘平和了,抬头跟我说。

    “那得看那小子懂不懂事了,敢欺负我大嫂!”我没好气地说。

    “我们是来替大哥解决事的,就算你把他打了,咱们走了,大哥不是还在那上学?”

    老黑站起来,对着我又说:“你能天天来保护大哥?别没帮到大哥,反而给他惹了麻烦。”

    我想了想也是,“那你的意思怎么办。”

    “嗯”老黑想了想说:“我考虑先打听好他哪个村的,找个能治住他的人。然后我们警告他以后不得再对大嫂无礼。”

    “行,只要能警告他,吓住他不再骚扰大嫂就行。”我答应了。

    “就是,这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让他了解到我们的厉害和关系就行了。”老黑拍拍自己单薄的胸膛说。

    “好了,走吧。”老黑又骑上车,胸有成竹地走在前边。

    八十八

    堂兄的学校就在镇街南边不远,学校大门口挂着一个竖着的大牌子:昌河县农业技术中等专业学校。

    学校大门冲东,进大门我们左右看了看,右边一溜平房传来嘈杂的读书声,估计教室在那边。

    我正要骑过去,老黑拦住我,“海超,你在这等等我,我先去打听一下,看大哥在哪个教室。你别去了,外地口音不好说话。”

    “好吧。”我停下车子,把车子支在路边。老黑也把车子停在我傍边。然后向教室那边走去。

    我看着老黑远去的背影,下意识地摸了摸绑在后座上的板凳腿。慢慢把绳子解开了。

    然后往四周走了几步,端量了一下周围环境,院子不大,在往教室的令一个方向,也有一片平房,外面绳子上晒的被褥,估计是宿舍。

    “海超,你来了?”我正四周溜达着看,听到身后有人叫我,我转过身来,看见堂兄和老黑一起往这边走来。

    “嗯,我来了,大哥。”我向堂兄摆摆手。

    “大哥,那小子在哪个教室?叫什么名字?”等堂兄走近,我悄声问。

    “刚才我跟黑哥说了,中午吃饭前,来了一帮人把他叫走了,估计一起吃饭去了。”

    堂兄焦急地说:“你赶紧回去吧,海超,他们人多,别碰上吃亏。”

    “都来了,哪能就这样走了?”我一边说着一边瞅向老黑。

    “嘿嘿,这回知道我的作用了吧?”老黑得意地说。

    “嗯嗯,黑哥料事如神!”我竖起大拇指,朝老黑举了举。

    “大哥,那小子叫什么名字?哪个村的知道吧?”老黑朝堂兄转过头去认真地问。

    “他叫纪晓波,就是青山街的。”堂兄说。

    “青山街的?”老黑笑着问。

    “对,对,要不然能在学校这么狂,就在他家门口,街上的青皮他都认识。”堂兄气呼呼地说。

    “认识不少青山街的青皮?”老黑又笑着问。

    “是,刚才六五六个青皮模样的叫他一起走了,估计吃完饭就快回来了,你们赶紧走吧。”大哥着急地催促着我们。

    “别急,大哥,这事好办了。”老黑胸有成竹地说。

    “赶紧说说,别卖关子。”看着老黑光笑,我有些心急了。

    “嗯,青山的老大是纪伟强,他弟弟跟我算是发小吧,我跟伟强也很好。”

    “那么远,怎么出来的发小?”我问到。

    “我爸爸以前经常来青山,伟强他爹以前是镇上的民兵连长。我从小就跟伟强还有他弟弟一起玩。”

    “哦,明白了。”我点点头。

    “好几个月没过来了,伟强在镇街上开了一家饭店,咱去找找他。”老黑说着推着车子要走。

    “我去不去黑哥?”堂兄目光闪乎不定地问。

    “大哥不用去了,你也没接触过这些事,我和海超去就行了,找到人就回来。”老黑安排着。

    “那好,你们小心点。”堂兄嘱咐着。

    “好了大哥,你回教室吧,先别声张,等我们回来再说。”我也嘱咐堂兄。

    “大哥,伟强的饭店就叫伟强饭店,你听说过没有?在哪知道吧?”老黑推着车子转身又问。

    “伟强饭店,挺大的一个饭店,我说听着名字熟悉呢,出门往北走,就在镇中心街口往北一点,就看见了,好像在路西。”堂兄跟我们指挥着路。

    “那行了,我们走了。”老黑说完上了车子。我把板凳腿又简单缠了缠,也骑上车子去追老黑。

    “伟强饭店”是不小,一溜十间瓦房,挺大的一个招牌竖在房檐上。

    门口停了不少自行车,拖拉机,还有几辆摩托车。

    “看样生意不错,咱有地方吃饭了。”老黑“嘿嘿”笑着回头跟我说。

    推开门,就是个玻璃柜台,后边有一排木头货架,摆了各种白酒,居然还有啤酒。还摆了几种香烟。“大前门”、“双马”、“白金鹿”等等。

    屋里很嘈杂,已经坐了五六桌,有划拳的,有大着嗓门喊着劝酒的。

    柜台里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媳妇,笑着迎出来,“来啦?几个人啊?快里边请。”

    “这是伟强的饭店吧?”老黑点点头问。

    “是啊,门口有招牌。”小媳妇回答。

    “伟强在吧?”老黑还是满不在乎地问。

    “你是谁啊?找他什么事?”小媳妇开始警惕地问。

    “我叫老黑,是他城里边上的兄弟。”老黑慢吞吞地说。

    “好,那你等会,我进去给你找找。”小媳妇听说跟伟强是兄弟,马上又笑脸相迎了。

    我俩在柜台前转悠着,“伟强这里净好烟啊,没丰收什么的。”老黑说。

    “看装修也不错,那边还有好几个关着门的房间,应该是雅座。”老黑赞道:“这饭店,放在城里也算不小。”

    “谁啊?”正跟老黑聊着,从饭店最里边的雅间出来一个五大三粗,高高壮壮的汉子,光着膀子大声问道。

    “伟强哥?不认识兄弟了?”老黑老远打招呼。

    “谁?”那汉子又快步走近了一看,大笑起来:“黑儿啊,啊呀兄弟,好久不见,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汉子高兴地拍着老黑的肩头。

    “哎,伟强哥,轻点,我这小身子骨哪经得起你这大巴掌拍。”老黑叫到。

    “好好好,这不是高兴吗?怎么过来的?”汉子问。

    “给你介绍个兄弟。”老黑把我拉到汉子面前,“这是我烟海的兄弟,海超。”

    说着,老黑又转身向我介绍着,“海超,这就是我经常跟你说的,青山老大伟强哥。”

    “伟强哥。”我朝汉子拱了拱手。

    “什么老大?都是兄弟们抬举。”汉子也呵呵笑着伸过手来,“兄弟烟海的?”

    我握住汉子伸过来的手,“对,伟强哥,我烟海的。”

    能明显感觉到汉子的热情,握手的力度代表了跟老黑的关系。

(八十九)-(九十)

    “来吧,兄弟,里边坐吧。”汉子引领着老黑和我去了最里面的雅间。

    “有几个青山的兄弟过来耍,还没开始,一起认识一下吧。”汉子说着打开门。

    里面一片嘈杂,看见汉子进去,屋里所有的人都立刻站起来了。

    “伟强哥。”

    “伟强哥。”

    屋子里的嘈杂声戛然而止,大家都安静下来,争相叫着哥,“老四,你让个座,改天再装客吧。”汉子笑着把主客位置上的一个兄弟撵了。

    那个被称作老四的,赶紧站起来,“好说,哥,本来我就说不坐,咱哥俩谁跟谁。”

    “来,兄弟,坐下。”汉子安排老黑坐主客位置。

    “别,让海超坐吧,他是我兄弟。远道来的。”老黑跟汉子商量着。

    “中!你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汉子回过头拍着我的肩头,把我让到主客位置上,“坐吧,兄弟!”

    “别,还是让黑哥坐吧。”我退让着。

    老黑给我使了个眼神,“坐吧海超,伟强哥让坐就坐,听哥安排!”

    “好吧,谢谢伟强哥。”我跟站着的各位拱拱手,径直坐下了。

    “来,黑儿,坐这边。”伟强又把老黑拉到副客位置。

    还没到副客位置,原来在副客位置站着的一个留着齐秦狼头的兄弟就赶紧让开了位置。

    这次老黑没推辞,道了声谢,坐下了。

    伟强站在主人位置上,这才摆摆手,大家都各自找位置坐下了。

    “这位哪里的兄弟?老大给介绍一下?”刚才坐主客位置的老四说。

    “哈哈,我这兄弟厉害了,我先介绍黑儿,伟强用手指指我,“这位新朋友,我不熟,一会让我兄弟介绍。”

    “这位兄弟别看他其貌不扬,瘦骨嶙峋。但是昌河县没大有不认识他的,外号老黑。”

    “哦,”大家点头,明显还是有很多不认识老黑的。

    “老黑和我是发小,应该这么说吧?黑儿?”伟强扭头征询老黑的意见。

    “算,但是要狠论的话,跟你兄弟伟亮岁数差不多。你是大哥。”老黑豪爽地说。

    “嗯,怎么不算发小?从小带着你俩玩。”伟强计较着。

    在坐的这些兄弟一听,老黑跟伟关系这么铁,也你一言我一语的附和着。

    “算!”

    “这是正儿八经的发小!”

    伟强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还有层关系没说,黑儿的老爷子是北边镇上的武装部长,跟我家老头子是铁哥们,我爹那会儿是民兵连长。”

    “哦,怪不得,这么亲。”大家恍然大悟,唏嘘不已。

    这时,敲门进来一个服务员,问道:“经理,咱这桌怎么上菜?”

    “今天我好兄弟,黑儿来了,标准改了,按最高标准上!”伟强大声说。

    “现在上菜吗?”服务员又问。

    “上!赶紧上!我都等不及了,要跟黑儿兄弟喝一杯!”伟强吩咐,

    服务员下去了。

    “好了,现在让黑儿给大家介绍一下远道来的这位兄弟。”

    “我这个兄弟厉害了。”老黑喝了口水,不慌不忙地说,“这位兄弟叫海超,从烟海过来的。”

    “哦,烟海的。”其他几个兄弟互相议论着。

    “老爷子是公安局长,也是咱昌河人,考大学出去的。”

    “海超是让老爷子发配回来考大学的。”

    “哦,在那边惹事了吧,兄弟?”伟强拍着我的肩头笑着说。

    我无言以对。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拿军刺捅了个人。”老黑轻飘飘地说。

    “哇~”屋里议论纷纷。

    “看样兄弟也是性情中人啊,今天通过老黑认识,要好好喝一杯。”伟强顿时刮目相待。

    周围坐的那些兄弟更是你一言我一语地跟我找话,想加深印象。

    这时,门开了,两个服务员端大托盘排着队进来了,托盘上堆的满满的盘子。

    不一会,桌子上就摆满了菜。

    又有服务员端了白酒上来,伟强把白酒抓在手里,侧身跟我说,“兄弟,咱老家没什么好酒,就是昌河白干,来吧,添满。”

    我忙推辞,“我来点啤酒吧,白酒不大行。”

    “那怎么能行?咱男子汉哪有喝啤酒的?”伟强笑到。

    “添一杯吧,海超。”老黑在旁边说,“不过,酒前得跟伟强哥说件事,想请伟强哥做主。”

    “什么事?还这么严重?说说看,说完了,咱安心喝酒!”伟强笑着说,“只要是青山地面的事,哥帮你办!”

    “好!有伟强哥这句话,我们兄弟就有底了,可是……。”老黑说着往周围人身上看了看。

    伟强明白了,大大咧咧地说:“说吧!黑儿,这些都是我的好兄弟,有什么事我还要安排他们去办。咱们该喝酒喝酒。”

    “那,海超?我跟伟强哥说说吧?”老黑征求我的意见。

    我点点头,“黑哥,你也了解情况,你说吧。”

    “是这么个事,其实也不是个大事,但对海超来说,是件大事。海超兄弟很重弟兄感情。”老黑喝了口茶水。

    “海超回昌河是住在二叔家,二叔全家照顾得很好。”

    伟强一边听着一边频频点头。

    “海超二叔家有个堂兄,在咱们青山镇读书。”老黑就这样把前因后果和我们今天来的目的,跟伟强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哦,明白了!那家伙叫什么?敢欺负咱兄弟的嫂子。”

    “对。叫什么?我马上安排人去学校收拾那家伙!”原来坐主客那个叫老四的也火冒三丈,站起来跟伟强表现。

    老黑顿了顿,看了一圈全桌的人,说,“那孩子也是青山街的。”

    “青山街的就更好说了。”老四哈哈大笑,交给我了。

    老黑看了他一眼,一字一句地说“叫:纪-晓-波!”

    “听名字像你们村的,老四?”伟强看着老四说。

    “怎么是他?”老四好像也没想到,站在那不说话了。

    “谁啊?你认识吧?”伟强又问。

    “唉,何止认识啊,是我们村的,就是俺家西邻亲。”老四说。

    “怎么?有什么困难吗?”伟强盯着老四问。

    “我动手,肯定不合适,邻邻居居的,还是一个门里的。没出五服。”老四为难地说。

    “那怎么办?我再找别人去?”伟强明显有些不高兴了。

    “别,别,这样行吧?伟强哥,不知道这事闹到什么程度了,如果没伤害到什么,我把他弄来赔礼道歉,你看行吧?”

    “他妈的欺负人家嫂子,赔个礼道个歉就行了?你家的规矩?我黑儿兄弟面子怎么办?我远道的海超兄弟这口气怎么办?”

    “行,伟强哥,我安排人先把他找过来!听你发落,你看怎么样?”老四挺有头脑,又出了个主意,把球踢给了伟强。

    “行!把他弄过来,听我兄弟发落!”伟强同意了,又把球踢给老黑和我了。

    “中!老五,你去办办,把晓波叫过来!”老四指挥他旁边坐的小胖子。

    “好嘞,四哥。”小胖子出去了。

    九十

    不一会,小胖子就推门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老四问。

    “伟强哥,四哥,我刚出门想上个厕所。你猜我在厕所看见谁了?”

    “赶紧说!看见谁了?”伟强哥不耐烦地说。

    “你说巧不巧,看见纪晓波了,他跟几个小子在南头上那间屋喝酒。”小胖子说。

    “把他叫进来!”伟强说。

    “他在门外等着呢,伟强哥,好,我马上把他叫进来。”小胖子出去了。

    一会。推着一个细高挑个头的人进来。穿着一身黄军装,袖子挽到一半,到胳膊肘,军装只系着两颗扣子,基本敞着怀,进门站着腿还晃着。

    “四哥。”来人进门先叫老四。

    “还不叫伟强哥!”老四厉声说。

    “伟强哥。”

    “哦,你就是那个,叫什么来着?”伟强看着来人说。

    “纪晓波,伟强哥。”来人小心翼翼地说。

    “你在农业中专?”

    “是,伟强哥?”

    “听说是中专一霸?嗯?”伟强厉声喝道。

    “不敢,伟强哥,上着学。”来人声音越来越小。

    “你还知道上着学?你他妈就敢欺男霸女?”伟强大声喝道。

    “没有啊,伟强哥。”来人辩解着。

    “你堂兄叫什么?”伟强俯身问我。

    “龙海明!”我看着这小子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认识龙海明不?”伟强问。

    “认识,认识,”来人明显有些害怕了,腿开始哆嗦。

    “人家找了个对象,你他妈的成天去调戏?你这不是找打吗?”伟强恶狠狠地吼道。

    “交给你了黑儿,你看怎么处理吧。”伟强坐下了,歪头跟老黑说。

    “你叫什么?”老黑不紧不慢地问。

    “纪晓波。”来人头也不敢抬了。

    “你抬起头来!”老黑居然吼起来了,头一次见他这么厉害,我不禁转头看了他一眼。

    纪晓波慢慢抬起了头,老黑坐着不紧不慢地指着我说,“你认识他不?”

    纪晓波摇摇头,“不认识。”

    “好,今天让你认识认识,他叫龙海超,龙海明的弟弟,知道怎么回事了吧?”

    纪晓波看了我一眼,低下头不说话了。

    “我告诉你,今天海超要带着军刺过来废了你,被我拦下了,我说青山有我伟强哥,在伟强哥的地盘上,咱先找伟强哥做主。”

    老黑说到这,转头朝伟强笑了笑说:“对吧?伟强哥?”

    “说!黑儿,在青山没人敢欺负你!”

    “好的,伟强哥,既然这样有哥做主,我就让兄弟出出气。”

    “海超,你说说吧。”老黑跟我说。

    我站了起来,朝伟强拱了拱手,又朝大家拱了拱手,“伟强哥,各位哥哥,兄弟,今天来添麻烦了。”

    伟强摆摆手,“没事兄弟。”

    我打完招呼,指着纪晓波说,“我哥是龙海明,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你怎么回事?喜欢欺负老实人??”

    纪晓波不说话。

    “我哥跟我说的时候,我气地浑身哆嗦,你敢欺负我嫂子?”我离开座位,向纪晓波走去。

    满桌人都开始紧张起来,我走到纪晓波眼前,一把抓住他的脖领子,“你以后能不能给伟强哥个面子,不再欺负我大哥和大嫂?我大嫂你知道是谁。”

    “不敢了不敢了。”纪晓波颤抖着说。

    “好!我谢谢你!”我慢慢地松开抓住他脖领子的手。正要回身往回走,但心里又想,“不能这么便宜了他,不能就这么算完了。”

    我主意打定,回身抡起胳膊,一个大嘴巴子结结实实地甩在纪晓波的脸上,纪晓波刚才可能刚松了口气。放松了警惕,让我一个大嘴巴子扇的,“噔噔噔”后退几步,一屁股蹲在地上。

    我接着走过去又一把揪着他的领子,“这次,是给你的教训,如果你胆敢再欺负我大哥大嫂,我就不敢再麻烦伟强哥了。我单枪匹马来办你!”

    纪晓波连连点头,“不敢了,不敢了,对不起,对不起。”

    我看他这样,就顺手将他扶起来,帮他拍了拍灰尘,“你看,这么不小心,大家都是兄弟,以后和睦相处!”

    然后帮他拉了一张椅子,放到他的身后。

    我走回座位,朝伟强和大家拱拱手,“感谢伟强哥替兄弟做主,感谢各位老大给面子。”

    伟强看得应该也出乎他意料,愣了一下,笑着拉住我,“好兄弟,坐下!开始喝酒!”

    “来,添满!”伟强喊着人倒酒。

    伟强端起酒盅,“来!海超兄弟,今天通过黑儿结识兄弟,非常开心。一起喝个认识酒。”

    “感谢伟强哥!”我也端起酒盅,向大家示意了一下,一饮而尽。

    “好!换大杯!这样喝,不过瘾!”

    “别,伟强哥,我俩晚上还有事,还要往回赶!小盅就行,多喝几盅就有了。”老黑赶紧打圆场阻拦。

    “那行,听黑儿的。”伟强哈哈大笑。

    我拉了伟强一下,伟强俯下身来,我在伟强耳边说:“伟强哥,今天你给我的面子,我记下了。非常感谢。”

    “哈哈,兄弟之间别客气,指不定哥哥什么时候求到你门下,希望到时候也能照顾照顾哥哥我。”伟强笑着说到。

    “好的,伟强哥,什么时候用得着兄弟的事,尽管说。”

    这时,老黑,也附身过来说:“伟强哥,海超是个仗义兄弟,有什么事你就跟我说,他不给咱办,我跟他没完!”

    “哈哈,好!咱们兄弟三个干一杯!兄弟来日方长,慢慢交往。”

(九十一)-(九十二)

    伟强的盛情难却,我们都喝了不少,伟强喝得满脸通红,嗓门更加洪亮,又要吵着叫服务员拿酒。

    老黑坚辞,不再喝了,该表达的意思也都表达到了,尤其那个老四可能对我掌掴纪晓波有些想法,刻意找我喝了好几盅。

    我也是毫不推辞,跟他连干了六酒盅,我看他的酒也很一般,自己可能也有些数了,自己不喝了,怂恿身边的兄弟轮番敬我。

    我也不抹面子,一人两盅,有来有往,不再跟他的兄弟喝了。尽到心意就好,老四也找不出我的不是。

    暗地里又跟伟强约好下次去我们镇街喝,甚至以后去烟海,我也会热情接待,这样保证了伟强没意见。

    刚才老黑起身去厕所时,特意从我身后走的,用手拽了我一下,我立刻领会了,也跟伟强说,“伟强哥,去厕所。”

    正好有兄弟过来敬伟强酒,我俩就顺利一起出了雅间。

    出来后马上感觉安静了许多,大厅里已经都吃完了,服务员在收拾桌子。

    刚才在雅间吵吵嚷嚷,推杯换盏,抽烟猜拳,空气也不好,加上酒劲,搞得头昏眼花。

    “海超,一会回去就走,一杯也不喝了,再喝回不了学校了。”老黑说。

    “好的,我也是这意思。你怎么样?头晕不?”我问老黑。

    “我还可以,我有数。这么远不能喝多了,还得去跟大哥说一下今天的情况,让他放心。”

    “对!回房间你就赶紧提议吧。”我点头称是。

    回到房间,老黑就开始趴在桌子上了,伟强赶紧问:“怎么样有事没有黑儿?”

    老黑头也不抬地摆摆手。

    “伟强哥,我扶黑哥走吧,清凉清凉好得快点。”

    “那行,唉,没跟你俩喝痛快。”伟强意犹未尽。

    “下次,伟强哥,今天认识了。以后就是兄弟了,常来常往。”

    “那行,我们下次再聚,海超!我认你这个好兄弟,以后到了青山一定来找我!我送送你们!”

    我搀起老黑,老黑也顺势起来,闭着眼,还不忘跟大家晃了晃手,算是打了招呼。

    到了雅间门口,我说:“伟强哥,你回去吧,屋里还有很多兄弟等着你。今天的事感谢哥!”我一手扶着老黑,一手伸出去很伟强握手。

    “别客气海超,以后就是兄弟,咱们来日方长!”伟强还是依旧握得紧紧的。

    我把伟强劝了回去,扶着老黑出了饭店大门。

    “行了,出来了。”我对着老黑耳边说,老黑偷眼看了下,确定出门了,就直起腰来,说:“赶紧走。”

    我俩骑上车子,往堂兄学校而去。老黑确实有点多,骑起来有些歪歪扭扭的。好在那年代公路上没啥车。

    到了学校,这回我让老黑坐在路边休息,老黑指点给我看大哥的教室在哪,我径直走向教室。

    教室外,我伸头从教室门上的窗口往里看,找了半天没看到。

    教室里有人看到了我,开始叽叽喳喳。不一会看见大哥从教室后边往门口小跑过来。

    大哥出门拉我到了僻静处,“怎么样海超?没出啥事吧?”

    “行了大哥,都办利索了。以后那小子肯定不敢了。”

    “老黑呢?”大哥左右看看没找到,问。

    “在一进学校门路边那里坐着歇歇。”

    “走,过去看看老黑。”大哥和我来到老黑坐着的路边。

    老黑撮着腮,无精打采地坐着,看见我们来了,一下子来精神了,蹭的一下站起来:“大哥,事给你解决了!办得很漂亮。”

    “谢谢了,让你也跟着那么大老远过来。”堂兄忙不迭地感谢。

    “大哥,咱用不着谢,都是兄弟。要谢就谢海超吧。本来海超想带着军刺自己来解决。有这样的兄弟,是自己的福气啊,大哥”

    老黑借着酒劲,说了不少肺腑之言。

    堂兄点头连连称是。

    “那怎么解决的?”还是对过程很好奇,感觉办得太顺利了,超乎他的想象。

    于是,老黑绘声绘色地跟堂兄把过程说了一遍,尤其说到我那一个大嘴巴子。老黑赞道:“海超打得太漂亮了,太解气了!”

    堂兄听完却不无担心地问:“那他会不会报复我?”

    “放心吧大哥,海超已经从气势上把他镇住了。再说,有伟强在,杀了头他也不敢!”

    堂兄见老黑说的如此肯定,才松了一口气。

    “好了大哥,我们得往回走了,再有什么事就赶紧跟我说。”

    我朝老黑又说:“休息得怎么样了?天不早了,往回走吧?”

    “行了!刚才跟大哥说说过程,挺兴奋,解酒了!走!”老黑精神头明显好了很多。

    我们告别堂兄,骑上车子一路向北往学校赶去。

    “老黑,你这关系真是名不虚传。那么远都能有人买你的账!”我俩闷声骑了会,我慢下来,想起刚才的事,还是很感慨。

    “我就是喜欢交点朋友,以诚待人,以心相交。你看我这样,也不能打,但这些老大都愿意给我点面子。”

    “我得向你学学,你跟谁都能说上话。这点我挺佩服。”

    “咱俩性格不一样,你做不到。你是那种对了撇子的,怎么样都行,看不中的,一句话也懒得理人家的。”

    “我是那样吗?我怎么自己感觉不出来?”我叹息一声,“看样,我进步的空间还真的挺大的。”

    “我看回学校还能赶上吃饭点,回去喝点稀饭,早点睡。”老黑跟我商量着。

    “是的,得吃点东西,中午喝了一肚子酒,现在饿了,我要吃两个馒头,就着炒咸菜丝,再喝碗稀饭。舒服!”我回着老黑。

    “你今天弄得那个老四很没有面子。”老黑边骑边转头跟我聊着。

    “嗯,他们有些关系,肯定不愿意。但是我确实没忍住。就这么说说就算了,不解气!我心里过不去!”我气哼哼地说。

    “这样也好!让他们也知道你的脾气,不能小瞧咱们,挺好!”

    “没给你惹麻烦就好,今天也是你的关系到位,我看伟强对你真是挺讲究,相当关照,相当给面子。”

    “嗯,从小在一起玩过,主要是我老爹以前也帮过他爹,他岁数大,能明白内情。”

    九十二

    回到学校,正好赶上各班去食堂取馒头,我们班宿舍东边隔一条甬路就是食堂。

    我把车子在宿舍外停好,就坐在车后座上等见了班长好销假。

    老黑拿着两个饭盒去食堂打粥去了,老黑去食堂基本不花饭票,跟几个师傅都熟,经常就整点免费的粥啊,咸汤啊之类的,最多再搞点咸菜。

    其实那年月,食堂也穷得没什么东西,最多就这点实惠了。

    我往班长来的方向看,看到前边宿舍拐过来两个我班的同学,抬着我班的大箩筐,咋没看见有班长啊?

    等他们走近,我坐在自行车上问:“怎么没看见班长啊?”

    有个叫猴子的同学说:“班长请假回家了。”

    “哦,中午走时还没听他说请假啊。”我又问,“班长啥时候走的?”

    “下午第二节课,班主任过来叫的班长,班长跟班主任说完话,哭着走的。”猴子说。

    “出啥事了?”我追问。

    “我也不知道,班长急匆匆地走了。”猴子回头说了句,往食堂走去了。

    老黑端着一个饭盒回来了,我赶紧从车后座上跳下来,老黑把饭盒给我放在车后坐上。

    “我还得回去趟,太热了,一次拿不了。”老黑说着又往食堂去了。

    是玉米面粥,摸摸饭盒挺烫,我弓下身子用嘴使劲吹起来。热死起来都吹自己脸上了。

    无奈,来回溜达着等着自然凉吧。知了在树上不停地“知了~知了~”的叫着,叫得人有些烦躁。

    “知道个什么啊?就知了。班长为啥哭知道吗?”我抬头问道。

    “跟谁说话呢?”老黑回来了,手里又端着一个饭盒,不知从那撕的一块报纸,叠了几下垫在下边。

    “哦,喊知了呢,叫得烦人。”

    “今天事不办得挺好的,烦什么?”

    “今天临走,我跟班长请假,老师问,让他帮着打个掩护。”

    “嗯,班长人不错。”

    “对啊,刚才回来我就在这等班长销假,没等到。猴子说,班长下午请假了,还是哭着走的,也不知发生什么事了。”我不无担心地说。

    “哭着走了?是家里出啥事了?”老黑开始分析了。

    “猴子说,下午班主任来班里跟班长说了会话,班长就哭着跑了。”

    “那八成是家里出事了。”老黑肯定地说。

    “班主任跟班长说完话,班长走的?”

    “猴子说的。”

    “那班主任张老师肯定知道原因啊,问问张老师。”

    “我可不去问,该问我下午去哪了。”我说到。

    “等会我去,班主任在学校住宿舍,不知为什么还单着身。”老黑说,“我有办法。”

    老黑说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皱皱巴巴的油纸袋,很神秘地“嘿嘿”看着我笑。

    “什么东西?”

    老黑小心翼翼地找到袋口打开,凑到我鼻子尖,我使劲闻了闻,“好香,是茶叶吧?”

    “对,上好的茉莉花茶。”

    “你从哪搞的?”我有些纳闷。

    “伟强饭店的,临走给我的。”

    “我咋没看见?”

    “咱刚坐下时,伟强让换好茶,叫服务员把他自己喝的茶拿来了。”

    “哦”我好像有印象,那会刚进门,都刚认识,光顾着跟桌上人打招呼,聊天说话了。

    “对,我没让伟强换,那壶茶也是刚泡上的,倒了怪可惜的。”

    “纸袋一直在我桌上放着,走的时候伟强一把塞我口袋里了,非让我装着,说是好茶。”

    “这不,又派上用场了,张老师喜欢喝茶,我看都是那种大把抓,茶叶沫子,送给他点好茶尝尝。”老黑得意地说。

    “你总是运筹帷幄,在下佩服。”我朝老黑拱拱手。

    “好了,粥凉了吧?差不多能喝了,吃完饭,我去张老师宿舍转一圈。”

    “咸菜瓶子在哪儿?我得吃个馒头,饿了。”

    “在你床下边那个布袋里。”

    我回宿舍找到罐头瓶子,扭开一闻,“唉,饿了,咸菜也是好东西,就是香啊。”

    “别没数了,这是大餐在学校。”老黑嚷着。

    我把咸菜瓶子小心翼翼地放在车后座上,招呼老黑过来一起吃。

    就着炒咸菜丝,嚼着馒头,喝着苞米面粥,真香啊。

    那种满足感,此后很多年再没有找到过,尽管吃的越来越好。

    “你刷刷饭盒吧,我得去打探一下了。”

    “行,放这吧,我一会吃完了,一起刷,”我向老黑挥挥手。

    老黑慢慢悠悠晃着朝张老师宿舍的方向走去。

    吃了两个馒头,半瓶子咸菜,一大饭盒粥,撑得肚子胀胀的,我摸了下肚子,心里话,“舒服!”

    我端着饭盒往水龙头走,忽然感觉像是跟美东往二十一中食堂溜达的路上,刚转学过去时,美东每天中午不慌不忙,拿着钢精饭盒往食堂溜达的身影是我最羡慕的事。

    一晃眼,两年过去了。我回老家也大半年。我第一次感到,时间过得真快,这两年变化太大了,经历的事也不少。

    结拜了兄弟,第一次喝酒,跟美东刘超去了北京,上了两个高中学校,还被打破了头。

    我这样想着,走着,一抬头,竟不由自主地走到了教室门口。

    我苦笑着摇摇头,赶紧转身往回走。

    等我刷完饭盒回到宿舍,天已经完全黑了。

    宿舍有几个同学回来了,我把饭盒放回去,就又走出来,不喜欢呆在宿舍里,空气不好,也不太习惯跟其他的不熟的同学家长里短地聊天。

    但如果老黑换成我,就不一样了。不管是谁他都能在宿舍聊上俩钟头。他的聊天对象是无差别的,这也是我佩服他的理由之一。

    “海超?”听着像老黑叫我。宿舍门口昏暗的灯光,远处能看到我,但我看不清来人。

    “老黑?回来了?”我问。

    “嗯,搞明白了,”来人正是老黑。

    “到底咋回事?”

    “唉,我说八成是家里出事了,班长的爷爷过世了。”老黑叹了口气说。

    “哦,可怜的班长,怪不得哭着走了。”我也一声叹息。

    “我们能为班长做点什么不?”通过上次跟班长深谈之后,我有些感同身受。

    “班长回家处理丧事,怎么也得两天才能回来。”

    “咱帮不上什么,这种事就需要自己去承受,慢慢平复。等班长回来咱再多安慰安慰他吧。”

(九十三)-(九十四)

    那天早上,上午第二堂课后,我回宿舍拿东西。正要回教室,发现班长很憔悴地出现在宿舍门口。

    两天不见,班长脸更瘦了,面色暗淡,头发乱蓬蓬的,黑眼圈,衣服也不像以往那般整洁,腿上占满泥土,尤其膝盖处的裤子,已经破了。

    “班长!你回来了。”我喊了声班长。

    班长没说话,呆呆地点了点头,就往宿舍里走,我正站在门口,赶紧侧身让开。

    班长径直走进去,坐在最近处的一个铺上,两眼泪汪汪,直直地看着墙壁。

    看得我鼻子也酸酸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我站在班长身边,犹豫了一会,伸手搭在班长肩上,轻轻握了一下班长的肩头。

    班长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出来了,看着班长两只手捂住脸“呜呜”地哭着,我更是手足无措。

    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话安慰班长,只有继续用手抚着班长的肩头,静静地陪在他身边。

    班长哭了一会,渐渐地好了一点,慢慢停止了抽泣,我爬到我的上铺,从旅行包里拽出一卷粉红色的卫生纸,撕了两块捅了捅班长,班长抬起头,泪水还在簌簌的流,嗯了一声,接过去了。

    少顷,班长擦干了眼泪,使劲擤了几下鼻子。把用过的卫生纸扔在门口的墙角。

    班长清了清嗓子,说:“不好意思海超,让你见笑了。”

    “班长,心里难受就哭一会,现在没同学回来。”我轻声地说。

    “班长,我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你,但我能感受到你此刻的痛。”

    “谢谢你海超,我爷爷走了。”班长喃喃地说。

    “我知道,我知道。”我又拍拍班长的肩头。

    “我爷爷走的时候,我还很小。没有什么太深感受。但我能感受到你此刻的心情,我也很难受。”

    “嗯嗯,谢谢,谢谢你海超。”

    说着话,我也不禁用手擦了擦眼角。

    “海超,我心里真的很难受,我娘走的早,俺爹是主劳力,是爷爷从小把我拉扯大的。”说到这,班长又忍不住抽泣起来。

    “嗯嗯,我懂,我懂。”我又拍拍班长肩头。

    “我这么努力的读书,这么拼命地考大学,就是想换种生活,有了能力好好孝顺爷爷,让他过几天好日子,哪知他……”班长又说不下去了。

    “上次咱们谈话时,你不是说爷爷身体还不错吗?怎么会突然这样?”我小心地问着。

    “爷爷是突然走的,我爹说,中午做着饭,爷爷拉着风箱,一下子倒在地上,就再也没睁开眼。”班长一边抽泣,一边轻声诉说着。

    “海超,你说我每天这么辛苦努力的学习就是想让爷爷过上好日子,爷爷走了,考大学还有什么意义?”班长的心显然被悲伤刺痛了,思想钻进了牛角尖。

    “班长,爷爷尽管走了,但爷爷到了天堂也是想让你好好学习,考上大学,改变自己的命运啊,爷爷肯定在天上想看着你好好的,过上好日子。”

    “嗯嗯,哇……爷爷……”班长又哭了,一边哭一边喊爷爷。

    真的看出了爷爷在班长心目中的位置。

    “班长,爷爷虽然走了,你爸爸还在,你也得为爸爸努力,让爸爸也过上好日子。不是吗?”我尝试着把班长的思路往出引一下,避免生钻死胡同。

    “嗯嗯,我知道,我爹一直不说话,就是一个劲抽烟。”班长不无担心的说。

    “就是啊,班长,振作起来,让你爸爸放心。你这样的样子就回学校了,你爸爸肯定也挺担心的。”

    “嗯嗯,我明白。”班长点着头,还是难掩心中的悲伤。

    “班长,我去打盆水,你洗洗头吧,清凉一下,会精神很多。”我尝试着劝班长。

    “嗯嗯。”班长点点头。

    “好的,你坐会,我马上回来,我行李包里有蜂花洗发精,洗出来可香了。”我说着拿着脸盆出门了。

    正打着水,听见课间铃响了,不一会,老黑溜溜哒哒地从教室那边过来了。

    “干什么呢海超?怎么没去上课?”

    “我打点水,给班长洗洗头。”

    “班长回来了?”老黑走近了问。

    “回来了,哭了一节课了。我正劝着呢,这不刚说好了洗洗头,精神一下。”我小声跟老黑说了一下班长的情况。

    “哦,我说一节课上完了都没见你。咱俩一起回宿舍看看班长吧。”

    我端着一大盆水,回到宿舍,又把班长的盆和毛巾找出来,倒了一半进去,我又爬上床从行李包里找出蜂花洗发精。

    “好了班长,可以洗了,一盆洗,一盆再涮涮就干净了。”

    老黑正坐在班长旁边,搂着班长的肩膀说些什么,劝地班长直点头。从老黑来了,班长再没掉眼泪。

    “好了,班长,你看海超已经帮你备好水了,海超一般人不伺候,你就洗洗吧。”老黑站起来跟班长说。

    “嗯嗯,谢谢海超,老黑也谢谢你。今天我的事不要再跟别的同学说了。”

    “放心吧,班长。来,起来洗洗头吧,看你这头弄的跟鸡窝似的,原来多么帅气的班长,没事,洗完头就又回来了。”老黑试着把气氛搞轻松一点。

    班长站起来,老黑细心地把衣领帮班长往脖子里面掖了掖。

    班长的白衬衣已经洗成黄的了,又满是已经干了的泥土。

    “班长,把衬衣脱了吧,一起擦擦身子,换一件。都脏成啥样了?”我在旁边提议。

    “不,不用。”班长犹豫着。

    “对啊,班长,换换吧,脏的不成样子了。来,我帮你脱。”老黑说着就动手帮班长解扣。

    “好好,我自己来,海超帮我在门口看看有人来没。”班长一直很文气,不太好意思。

    “好的班长,放心吧,我在外边给你站岗,谁也不让进。洗完再放行。”我出去了。

    我一屁股坐在门口的自行车后座上。看着老黑帮班长端盆,递洗发精,换水,递毛巾忙活着。

    心里想“老黑真是个细致人,确实热心、实在、不虚伪。怪不得都喜欢跟他交往,走到哪里都有吃饭、睡觉的地方。”

    九十四

    老黑端着一盆黑黑的脏兮兮的水出来,倒在宿舍门口的大树下。

    我随老黑一起回到宿舍。班长已经洗完第二遍了,正用毛巾擦着头。

    老黑正要去端那盆水,我拦住他,“我来吧。”

    我端起水盆出了宿舍,用力泼在树下,又回去拿了老黑那个盆子,往水龙头走去。

    到了水池,我把两个水盆都好好地刷了一遍。

    等我回到宿舍门口,看到班长已经换了一件汗衫,头发也梳整齐了。脸也恢复往日的白净了,就是眼眶还是感觉不对,显露着疲惫不堪和伤感。

    “不错!原来那个一表人才,精神抖擞的班长又回来了。”

    班长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

    “班长,振作起来!痛苦会过去的。多想想未来,多想想你爸爸。”

    “对,对!”老黑也附和着。

    “嗯,好的。我要坚强!”班长明显比刚才刚回来时精神状态要好多了。

    “谢谢你们,海超、老黑!”班长抬起头来眼圈又有些红,“感谢你们俩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关心着我。”

    “嗨,班长,别说这些见外话,别说咱们还是能说得来的朋友,就算不是,我们还是同学吧?应该做的。”

    “这种事,谁都得经历,没有办法。精神起来!”老黑又伸手捏了捏班长的肩膀。

    “但,但我今天还是感觉不好,不想见人,不想去教室了。”班长还是没走出来。

    “没事。不行,你就在宿舍再睡一觉,这两天肯定没休息好,我中午帮你拿两个馒头,你睡醒了再吃。”老黑说。

    “对了,还有炒咸菜丝,礼拜天老黑妈妈炒的,可好吃的,睡醒了再吃。”我也跟班长说着。

    “好吧,那你们先别跟同学们说,等我调整一下,我想以好的状态见同学们,不想让大家看到我萎靡不振的样子。”班长明显有些恢复状态了,不那么钻牛角尖了。

    “中!中!你赶紧去睡吧,睡一觉就都好了。”我找把锁把门锁起来,你睡起来再打开。老黑提议。

    “别锁啊,班长出来上个厕所怎么办?”

    “在里边就行,找个破盆子。”老黑出骚主意。

    “不行,不行,不用锁,”班长不同意。

    “有了,班长你睡我的铺吧,有个大蚊帐遮着,还在上铺,没人上去,就算有回来的同学,不会有人发现你。”我提议。

    “这,这不太好吧,海超你从来都是讨厌别人上你的铺。”班长犹豫着。

    “没事,咱们不是哥们吗?跟郝超一样的哥们,上去睡吧,我和老黑回教室了。”

    “那好吧,谢谢你海超。”我和老黑看着班长爬上上铺,躺下。

    我俩放心地回教室了。

    第四节课已经上课了,我俩在外边偷着瞅了一下,是班主任张老师的课。

    “没事,进去吧,张老师好说,有我”老黑胸有成竹。

    “报告!”老黑在门口朝里喊。

    张老师停下讲课:“进来!”

    老黑和我进了教室,“你俩怎么才来?干什么去了?”

    “报告张老师,海超家里给他送来了麦子,我帮他一起去换粮票了。”

    “哦,赶紧回座位坐下吧。”张老师挥手让我俩进去了。

    我漫不经心地听着课,老黑依旧在用钢笔写着他的“曹记”字帖。

    我歪头看看,这次是写的是: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

    老黑的钢笔字写的真不错,与字帖也没啥区别,跟他的人一点对不起号来。

    第四节课结束,就是去食堂取馒头,今天我和老黑自告奋勇去拿馒头。

    本来每天都是班长和指定两个同学去取。我俩就权当帮班长做了点小工作。

    看老师走了,老黑站在讲台上宣布:宿舍上午打了敌敌畏,灭苍蝇蚊子,中午都不要回宿舍,下午没味了再回去。有擅自回宿舍的,熏死不负责。

    说完,叫着我抬着大箩筐去食堂了。

    到了食堂,看到中午有咸汤,老黑又赶紧找食堂大师傅要了一个小盆,舀了一小盆咸汤。

    “够咱们三个喝的了。”老黑“嘿嘿”地笑着冲我说。

    那个年代,感觉跟着老黑不缺吃不缺喝的,很有满足感。

    “不行,咱俩拿不了。海超你先端着咸汤回宿舍,我再抓个同学和我一起把馒头抬回去。”

    “好的,宿舍就一个小勺子,你再要两个用用吧。”我跟老黑说,

    老黑过去了一会,拿了两个小勺回来给我,“用完了记得下午给人家食堂送回来。”

    “好。”我答应着端着一小盆咸汤在其他班同学羡慕的眼神互送下,离开了食堂。

    我把咸汤盆子放在车后座上,悄悄地推开宿舍的门,看样班长还在睡,没有声音。

    我翘起脚来,往上铺看了看,班长打着微鼾,睡得正香。

    我拿了饭盒和炒咸菜丝的罐头瓶子又悄悄地出来,在宿舍门口等老黑。

    果然老黑找了个同学跟他一起抬着馒头过来了。到了宿舍,放下了六个馒头,又抬着大箩筐走了。

    回头说:“海超,你先吃,给那谁留点咸汤。”

    “好的,明白了。”我点点头。

    等我用小勺把饭盒盛满咸汤,刚盖上饭盒盖子,老黑就回来了。

    “这么快?”

    “半路又抓了一个,帮我抬回教室了”

    老黑伸头往宿舍看了一眼,“怎么样?班长起来没?还在睡?”

    我点点头,“这两天肯定累坏了。让他睡吧,给他留着饭,大夏天的也不怕凉。”

    “行,你留出来一饭盒?”

    我点点头,“肯定够班长喝了。”

    “那行,咱俩吃吧。好久没喝咸汤了。”

    老黑尝了口说:“不过食堂这个咸汤就是呼弄事。勉强喝着吧,总比没有强。”

    “要说咸汤还是小鱼咸汤和花生萝卜丝咸汤最好喝,他这个就放点葱花,盐就算了,纯是糊弄老百姓!”

    “不花钱的你还要怎样?小点声,食堂师傅听见以后再不给你了。”我瞪了老黑一眼。

    “嗯,不能,我们关系好着呢,要允许群众提意见嘛。”老黑继续叨叨着。

    “我没喝过花生萝卜丝还有那个小鱼的咸汤,我觉得这汤也挺好,吃着馒头,就着咸菜丝,喝着咸汤,这小生活挺好!”我背对着宿舍门,正跟老黑说着。

    “班长?你睡醒了?”听见老黑说。

    我赶紧回过头去,只见班长把头梳的溜板正,站在宿舍门口,正微笑着看着我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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