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人物关系
叶家人物关系
大家长:叶铁柱妻刘氏现有五子一女。
长子:叶大福妻赵氏现有四个女儿
长女:叶麦香小名大丫
次女:叶麦黄小名二丫
三女:叶麦青小名三丫
四女:叶麦绿小名四丫
次子叶二福妻钱氏二子一女
长子:麦种
次子:麦粒
三女:麦金
三子叶三福妻孙氏一子
长子:麦苗
五子叶五福妻李氏
八子叶八福
小女九凤
推迟更新
不好意思,今天家里临时有点事,更新推迟到八九点钟,请大家原谅。
千年书一桐
说明
不好意思,今天的二更没有了,今天白天忙了一天,晚上坐下来写完结章,改来改去的,总觉得不太满意。看来要等明天才能上传了。抱歉。感谢大家一路来的支持。千年书一桐
新书上传
一桐开了一个新坑,《庶难为妾》,下面有直通车,简介如下:一出生便克母克祖克皇帝的超级扫把星侯府庶女成了尼姑庵里的一个小尼姑,一次被掳下山,小尼姑的桃花朵朵开,问题是,小尼姑的身世揭开了,哪一朵桃花小尼姑也摘不了,于是三十六计逃为上计。谁知逃来逃去,还是逃不掉扫把星的恶名,小尼姑怒了。。。
请大家多多支持,谢谢。
第一章、初到黄叶村
清晨,太阳刚从东边升起来,照在白皑皑的大地上,一点热气也没有,四周仍是一片寂静。从山顶往下看,山下是一溜雁翅摆开的“八”字型营房,营房的附近也有零星的几个村子,有一条不宽的河流蜿蜒从这些村子中间流过,直至山脚下。当然,此时的河流冰封着。
靠近山脚下的这一处村子,叫黄叶村,大约有百十来户人家,大都是早年间从各汉军旗里脱籍出来的汉人,因种种原因不愿或无法回到原籍的,便在此处盖了几间房子住了下来。
靠近村子东头的这家院子占地倒是不小,就是院墙和房子看起来比较破败,三间正房是砖石结构的,剩下的几间偏房和厢房都是土坯房,所谓的院墙是用石块碎砖堆砌的,不过是为了防止家里的鸡鸭四处乱走,并不是为了防盗。院子里有两棵光秃秃的树,靠近南边的两间茅草房是牲口房,此刻,正听见小猪的哼哼声和牛的哞哞。
“大福家的,还没起来呢,猪都叫唤了。”正房里传出来一个四五十岁女人的声音,声音听起来比较绵软,似乎底气不足。
“知道了,知道了,催什么催。”东边厢房里有一个不耐烦的声音答了一句。
“大丫,大丫,你个死丫头,又挺尸呢,怎么还不起来做事去?”
“行了,我去吧,大正月里的死呀活的,也没个忌讳,孩子刚大病一场,也没大好利索,你这当娘的就不知道心疼?”接着便听到男人窸窸窣窣起床穿衣服的动静。
“什么没好利索,我看是装病,不是已经不发热了吗?”
被称作“大丫”的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此刻正蜷缩在被子里,满脸的厌烦与悲伤。
叶萌心里这个窝火,好好的跟着同学们出来旅游,说是去一个北京西郊的古洞探险,可她不知怎么回事,一觉醒来,便成了一个十岁的小女孩。
这具身体的原身也姓叶,大名叶麦香,小名大丫,叶萌来的时候据说是大病了一场,发烧呢,稀里糊涂就让她进来了。
叶家人丁兴旺,祖父叶铁柱,今年才刚五十岁,祖籍四川,原是镶蓝旗汉军旗下最末等的一名士兵,在八年前奉旨出旗,因原籍也没有什么挂牵的,其妻刘氏却是这附近人氏,所以便选择了在此定居。
麦香的祖母刘氏一共生了八个儿子一个女儿,虽然这八个儿子只活了五个,不过对老叶家的人丁兴旺是做出了实实在在的贡献。
麦香的父亲是老大,大名叶大福,叶家的儿子取名很简单,从一到八福,现在留下来的有大福、二福、三福、五福、八福,外加一个九凤。
九凤今年也才十岁,跟麦香同龄,她的生日在年头,麦香在年尾,八个儿子之后才盼到这唯一的女儿,可想她在家里的地位。
“姐,娘叫你呢,你怎么还不起来?”麦香旁边的麦黄捅了一下麦香。
麦黄今年八岁,麦香的母亲赵氏一口气生了五个女儿,活下来四个,现在肚子里又揣了一个,所以,家里的大小一应事务基本都交给麦香。
叶萌来自南京城里的一个小康之家,家里开着几家盐水鸭店,叶家只有她一个女儿,从小也是娇生惯养的,不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也差不了多少,所以,让叶萌在这样缺衣少食吃糠咽菜的古代农家生活就够憋屈窝火的,偏她还是一个长女,家里的事情都指着她去做,这日子跟度日如年有什么区别?
叶萌来了三天,这三天的眼泪都流干了,也找不到回去的法子,叶萌开始思索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了。
首先,她对这叶家根本没有什么感情,叶家别的都缺就是不缺孩子,所以,叶家的大人谁也不会去惯着孩子,天天不是打就骂的,叶萌已经有些麻木了。
要说这三天让她唯一有点温暖的地方,便是叶大福,叶大福看出麦香这三天蔫蔫的,眼睛都哭肿了,问她几次什么,叶萌也只是摇头。
叶萌虽然没有原主的记忆,倒是也不担心露馅。因为她刚刚大病一场,加上听赵氏的口气,她本身就是一个不爱说话只会做事的人。
叶萌的个性却是一个活泼开朗爱说爱笑的,只是她实在不愿面对这个现实,选择了鸵鸟式的逃避。
叶大福以为闺女是身体没有好大全,但是又看不出什么大毛病来,家里也根本没有多余的银子再去看病抓药,所以叶大福只是尽可能地替麦香多做点家务,反正现在也是冬闲。
“大姐,你怎么了?”三丫头麦青才五岁,伸出了她的小手,摸了摸叶萌,从此以后就叫麦香了。
“大姐没事,大姐这就起来,三丫再睡一会,外头冷,仔细冻着。”麦香替三丫捏了捏被。
麦香住的地方是间土坯房,和叶大福的房子里相通,房子里除了两个大炕,炕上有两个木箱子和一个炕桌,基本就没别的什么东西了,
麦香刚从房间出来,看见叶大福正从厨房提了一桶热水出来,麦香便跟了过去。
牲口棚里只有一只小猪仔,是刚抓来的,叶家家底薄,没有富余的粮食喂猪,但是家里多少有点泔水什么的,所以一般都是年后抓一只小猪仔,这个时候猪吃的也不多。等开春了猪能吃了,麦香等几个孩子就要负责打猪草或把猪赶出去放养,省点猪食。
麦香也不言语,看着叶大福从茅屋的干草堆里抱了一把干草放到了牛的跟前,随后叶大福往牛槽添了点麦麸,再用热水一冲,看着牛把头伸进了槽里,便又拎着热水到了猪圈这边。
“大丫,你去灶房里看着火别灭了。你娘该起来了,你看看能帮她做点什么。”叶大福看了一眼沉默寡言的女儿,似乎有些歉疚,这个孩子瘦得跟一根竹竿似的,头发稀黄稀黄的,作为一个父亲,他觉得很对不住自己的孩子。
麦香刚到灶房门口,赵氏正弯腰从墙根下拿了一颗白菜出来,这时的北方农村根本就没有菜,除了白菜、酸菜就是萝卜,是那种圆圆的大萝卜。
麦香扶着赵氏进了屋子,看着赵氏拿起菜刀,熟练地切了半截子菜叶部分,放进了盆里洗,麦香忙接过这活,因为这活她会干。
这菜叶是用来煮玉米糊糊的,叶家的早饭主要就是玉米面糊糊,大人们才会有一个窝窝头的干粮,小孩子们也就一人一碗糊糊。
“还是娘来煮吧,你去把你妹妹们的裤子洗了,都穿了半个多月。”赵氏说。
“知道了。”
麦香替她把火生好,转身出了灶房,从自己住的厢房里捡了四条脏裤子,都是带着补丁的,放进木盆里端了出来。
迎面二婶钱氏也拿了两条裤子出来,见到麦香端了盆,知道她也是去洗裤子,便笑着说:“麦香,来,替二婶把这两条裤子也顺便揉两下,二婶就不出去了,你小妹醒来我怕她哭着找我。”
钱氏也有三个孩子了,两个儿子,大的今年七岁了,叫麦种,老二麦粒,四岁,还有一个刚出生才三个月的小女儿叫麦金,还在吃奶。
麦香还没开口拒绝,麦香的娘赵氏就在窗口喊了一句:“大丫,你又磨蹭什么呢?还不麻溜地去,娘这还有多少事情等着你呢。”
赵氏虽然对麦香张口就骂,但是却是一个护短的,轻易不让别人使唤自己家的孩子。
叶家已经有了三个媳妇,家里的活是轮着来干,三天一个班,管做饭喂牲口,洗衣打扫的活是各屋自己管自己。
谁家有事或走亲戚什么的,可以选在自己休息的日子,另外,冬闲时休息的日子也可以做点针线活,卖了的钱各家贴补各家的孩子,比如衣服鞋袜什么的,条件好的也可以私下买点点心零食什么的,这些长辈们都不管。
第二章、半碗糊糊
话说麦香端了一盆脏裤子出来,她本来以为是在家里水缸舀水来洗衣服的,可听了赵氏和钱氏的话,又隐隐觉得不对。
麦香正踌躇不前时,幸好这时叶大福过来了,拿了扁担要去挑水,对麦香说:“大丫跟爹爹一起走吧。”
麦香松了口气,端了盆正要跟叶大福出门,赵氏喊了一句:“怎么不带棒槌?”
麦香哪里见过什么是棒槌,来这三天并没有见谁去洗过衣服,就这木盆还是她自己房里洗脚用的,顺手端了过来。
赵氏一看麦香这阴死样就来气,劈头就骂道:“让你挺尸就没有话说,让你做点事情你就给我摆脸子看,你给老娘一个痛快话,你到底是哪里不自在,你倒是说呀,成天就哭丧着个脸,给谁看?谁又有个好气看你整天哭丧个脸?”
这时,九凤从房间里出来了,看了看麦香,问了一句:“大嫂,大丫该不是烧糊涂了吧?要不要再请隔壁夫子过来瞧瞧?”
九凤跟麦香同龄,两人关系还算近乎,这个麦香已经感觉到了,因为九凤昨天曾经来看过她,偷偷给过她一块点心,估计也是从她嘴里省下的。
钱氏一听这话,忙劝道:“大嫂,依我说,大丫也就是病了几天没有将养过来,不说孩子,就是我们大人病了一场,也是身体发虚,心里不自在,手脚不知往哪里摆放,多歇两天就好了,哪里用得着请夫子?”
钱氏明显不想让赵氏花钱,赵氏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就算钱氏不说,赵氏也不会再去张口的,老爷子已经说了,今年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准备攒钱给五福娶亲。
为此,赵氏叹了口气,“谁不知道这个理,但家里目今这个样子,我又是个不能使力的,不指着她指着谁?”
这时,麦黄拿着个棒槌端着个小木盒子出来了,对赵氏说:“娘,我陪着大姐去洗。”
“哎,还是我这二丫头伶俐。”赵氏脸上总算有点笑模样。
麦香端着木盆,跟在叶大福的后面,麦黄拿着根棒槌,蹦蹦跳跳地跟叶大福走在并排,不时跟叶大福说笑两句。
麦香看得出来,麦黄的性格比较开朗讨喜,小小年纪,很会看人眼色,比较早熟,不过话说回来,这里的孩子都比较早熟,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叶大福把桶里的水灌满了,又替麦香提了一桶水上来,嘱咐说:“慢点洗,一会爹还来,井台滑,爹帮你们打水。”
叶大福走后,麦香把水倒进盆里,她根本不会洗,便对麦黄说:“二丫,大姐还是有些头疼,你来洗吧。”麦香说完还是用手扶额,装病还是会的。
“知道了,大姐。大姐,我不跟你吵架了,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只要你别再生病了,你这一病,我。。。”说到这里,麦黄眼圈有些红了,大概还是害怕,怕麦香真的就这样走了。
古代农村的孩子存活率比较低,几乎家家都有养不大的孩子,所以麦黄见过好几个小孩子说没就没的,不说村里的玩伴,就说三福家的小儿子都三岁了也说没就没了,这是年前的事情,这才过去多久?
“大姐知道了,大姐以后也会让着你的。”麦香猜想两人过去肯定没少吵架,因为麦黄的个性比较掐尖要强。
麦黄听了这话一笑,从小木盒子里抠了点皂角,在裤子上涂抹了一层,对几个很明显的脏地方揉了两下,然后拿着棒槌敲打。
麦香见了把其他的几条脏裤子揉了揉,然后去走到井边,自己用辘轳也提了一小桶水上来,这是麦香刚看着叶大福打水新学会的。
姐妹俩个花了差不多半个来小时,便端着衣服回了家,这时,家里还有人没有起来。
北方的冬天冷,冰天雪地的,又是一个大正月,所以不轮值的人一般都起得比较晚,这样的话,早饭可以晚点吃,当然,相应的,晚饭也就可以往后推推,不至于到了晚上临睡前饿得发慌。因为麦香发现,这里的人一天只吃两顿饭。
“麦香,给娘来烧把火。”麦香刚把裤子搭在了绳子上,赵氏便在灶房门口喊上了。
麦香把木盆递给麦黄,不情愿地进了灶房,赵氏一看身边没有外人,匆匆端了半碗晾着的糊糊,说:“快点喝了,别让人看见。”
麦香刚接过来,还没来得及往嘴里送,钱氏的二儿子麦粒便窜了进来。
“大娘,我也要。”麦粒看着麦香手里的碗,咬着自己的手指头,他才四岁,男孩子又好动,每天两碗糊糊哪里能吃得饱?
“还没到吃早饭的时候呢,你大姐是生病还没有大好,又出去做了半天事,大娘怕她饿晕了,所以才让她先垫补点。”赵氏被抓到了一个现行,怕孩子嚷嚷出来,便忍着性子解释几句。
“大娘,我也饿晕了。”麦粒就是不干。
麦香见了把碗放下,说:“我也不吃了,我们都不吃。”
麦香说完先走了出去,回了自己房间,麦黄正帮麦青和麦绿穿衣服。叶大福在里屋的炕上用麦秆在编草鞋,麦香见炕上堆了有不少双,估计是准备拿去卖的。
麦香正想套套这草鞋好卖不好卖,因为她也想赚点钱,当然,她不是为了贴补家用,而是想离开这个家。
刚才和麦黄洗衣服时,麦香已经问明白了,这个家是没有分家的希望,因为家里的主要收入来源除了种地就是靠叶大福打猎卖点猎物贴补家用,叶铁柱说了,要等最小的九凤出阁了才能考虑分家。
麦香一听这个实在太遥远。别说农活,就是普通的家务活她都干不好,这个家她再待下去,时间长了肯定会露陷。
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她还没想好,可是不管怎么样,她的手头必须有点银钱,否则,她寸步难行。
“爹,这草鞋。。。”麦香的话刚开个头,便听见外面吵吵起来了,是赵氏和钱氏吵上了,不用凝神听,赵氏的声音便往麦香的耳朵里送。
“谁说我偷吃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偷吃了?啊,一个孩子的话你也信,那是我见大丫病蔫蔫的,没好大全,也没钱抓药,我怕孩子饿晕了,先给晾了半碗糊糊。她是我肚子里掉出来的肉,你们不心疼,还不让我心疼?”赵氏边哭边嚷嚷。
“大嫂,你这话就不对了,谁生的孩子谁不心疼?单就你有孩子?我们家这几个就不是我肚子里掉出来的肉?到时,我也跟着你有样学样,也给自己家的孩子吃偏食,你能愿意?家里的粮食统共就这么一点,赶明儿大家都这样,这个家还有个规矩没有?”钱氏的话虽然慢声细语的,但是句句堵住了赵氏。
麦香刚想走出去,被叶大福拉住了,他摇了摇头。
第三章、立新规矩
“怎么了?”麦香见叶大福不让她走,觉得有些奇怪。
“大丫,还是我去吧,你就别出去了,你娘正在气头上,一会又该冲你撒气了。”
叶大福还是比较了解自己的妻子,心地不坏,就是嘴上不饶人,性子急,还爱占点小便宜,今天的事情明摆了就是她不对。
叶大福说完,自己起身出去了。
这时,家人被这吵闹声都弄起来了,事关自己的口粮,谁会不关心?
“老大家的,老二家的,还有老三家的,你们都进来。”刘氏打开了正房的门。
麦香见麦黄几个掀起了门帘往外瞅,自己也跟着把头挤了过去。
刘氏的身体不是很好,据说是生孩子太多伤了内体,所以家务活一般都不动手,每天只在房里做点针线活,别的一概不操心。
当然,家里的钱财和粮食都在她手里保管,这个是不能放权的。
麦香见赵氏、钱氏、孙氏都进了正房,连三个儿子也跟着进去了,只剩了麦种带着麦粒还有三福家的麦苗在院子里跑着玩。
此时的正房,叶铁柱和刘氏盘腿坐在大炕里头,几个儿子挨着炕沿坐着,三个儿媳都在地上站着。
“老大家,你把今天的事情说一说。”刘氏仍是细声细气地问道。
“娘,真的没什么大事,我嫁到这个家里来已经十一年了,我是什么样的人娘还会不清楚?不就是今儿看着大丫头不自在,没好利索,早起又出去冻了半天,想着让她先吃一口,暖和暖和身子,这是什么大罪?”赵氏犹自愤愤不平的。
钱氏因有长辈在,这会她反而不说话了,只是一会看看婆婆刘氏一会看看三福家的孙氏。
孙氏家里如今只有一个儿子,她娘家的条件比其他两个妯娌强一些,加上她自己手巧,会绣点花,也能贴补点自己家,所以,她从来不像赵氏和钱氏这样斤斤计较。
这会见钱氏看向她,她只是笑笑,也不说话,有长辈在,轮不到她出头,再说了,她还巴不得赵氏跟钱氏闹起来,索性闹大一些,最好是把家分了,她也就不必躲躲藏藏地给自己儿子吃点好的了。
刘氏叹口气,这三个儿媳妇,没有一个省心的,说白了,都是穷闹的,一个个都想分家单过。可如今,这家还真不能分。
眼瞅着五福今年也十八了,也到了说亲的年龄,如果现在分家了,新媳妇进门肯定也会闹着要分家单过,单给他们老两口剩一个八福和九凤,一个十二一个十岁,这日子怎么过?
家里拢共就这么十亩地,都分开了,怎么养活这几个小的?怎么攒钱给八福娶媳妇给九凤出阁?
刘氏见钱氏和孙氏都看向她,她只得开口对赵氏说:“老大家,家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今天的事情确实是你做得不对,你是家里的大儿媳,下面的几个都看着你,都有样学样,今后这个家不乱套了?难不成我这个做婆婆的天天来替你们操这些心?”
“娘,我又不是总这样,我是第一次,是因为麦香生病了我才这样做的。再说了,这个家,是靠谁撑着?还不是大丫她爹,孩子她爹一年没少给家里划拉,拼死拼活的,一年到头,连给生病的闺女多半碗糊糊也不肯?”赵氏说着说着哭上了。
“大丫她娘,你浑说什么,这个家还是咱爹当家,是咱爹撑起来的,快点跟爹陪个不是。”叶大福见叶铁柱脸上阴阴的,忙训斥了媳妇几句。
赵氏虽然泼辣,但是也知道不能跟丈夫顶嘴不能跟公婆吵架,所以,听见了叶大福的话,便用手背擦了把眼泪鼻涕,说:“爹,娘,你们也知道,我一向说话直来直去,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们多担待些。”
刘氏看了一眼叶大福,又看了眼叶老头,想了想,对钱氏和孙氏说:“老二家的,老三家的,今天的事情是你大嫂做得不对,但是她也不是存心的,而且,那糊糊,大丫终究也是没有吃上。依我说,不如就这次就这样算了,以后呢,我给你们大家立一个新规矩,你们听好了,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先罚她十个铜子。”
“娘,凭什么这次就这样算了?依我说,这次也该罚,省的有些人不长记性。”钱氏不依。
刘氏看了一眼赵氏的肚子,现在就老大家的孩子多,偏这个赵氏的娘家也弱,她又是一个粗笨的,不会绣花不会纺纱织布的,别的儿媳一个冬天还能攒几个钱,独她不行。
老大打猎换来的钱是公钱,好几双眼睛都盯着呢,再说了家里用钱的地方也多,她就是想贴补这个儿子也是有这个心没有这个力。
想到这,刘氏叹了口气,她是打算放过赵氏的,便说:“我说了,从今儿开始新立一个规矩,老大家的事情今天就算了,她也知错了,大丫究竟也没有占到这便宜,还受惊了一场。你们谁还有说法?”
刘氏说完看着这几个儿子儿媳,她只能端出婆婆的款来平息这件事情。
“没,娘说的对,都是一家子,也别太计较了。”二福扯了扯钱氏的袖子,意思是让她松口。
“娘,我不是跟您过不去,我只是觉得,我们这一大家子人,确实也该立一个规矩,省得天天吵吵说这个吃了亏那个占了便宜的。我只希望娘能记住今天说的话。”
钱氏的话是针对赵氏说的,赵氏爱占点小便宜,常找他们几个要根针要截线的,她偷吃肯定不是第一次,她现在一个孕妇,这点东西能吃饱才怪呢。
“好了,知道了,吃饭吧,把孩子们都招呼来。”刘氏松了口气,幸好,今天没有提分家的事情。
麦香几个进屋的时候,赵氏已经跟他们分好了一人一碗糊糊,一样大小的碗,一样平整的高度,这水准,倒像是用量杯量过了。
炕上放了两个炕桌,女人们带着孩子一桌,老头老太带着五个儿子一个闺女一桌,东西是一样的东西,只是他们那边一人多一个窝窝头。当然,这边三个儿媳也一人有一个,麦香几个只能干看着。
大福把手里的窝窝头掰了半个,仍给赵氏递了过来。赵氏接了半个窝头,却没有像往常那样自己吃了,而是拿在了手里,给麦香几个一人掰了一小块。
麦香没有伸手去接,再怎么没有母女感情,她也不能跟一个孕妇去抢这点吃食,说道:“你吃吧,我够了。”
麦香不吃,麦黄也不要,麦青麦绿还小,接了过来。
“我怎么瞧着大丫这一病倒像换了一个人,说她懂事吧,这干活没先前利落了,说她不懂事吧,还知道给大嫂省点口粮。”孙氏看着麦香,似乎在琢磨什么。
第四章、抓小辫
麦香听了这话心里一紧,盯着孙氏看了一眼,还没开口,便听赵氏说道:“换什么换?二弟妹早上还说了,大丫的病还没好大全,就是大人病了一场,且得好好缓几天呢,更何况一个孩子?连顿饱饭也吃不上,这病啥时候才能好呀?我可怜的大丫。。。”
赵氏正愁抓不到机会为自己辩解,本来心里就够窝火的,孩子爹在这个家里是挣得最多的,偏孩子病了,想吃半碗糊糊都没吃上反倒惹了一身腥,这会孙氏还来说风凉话,赵氏心里这口气正愁没机会出呢!
孙氏一听这个,便笑着说:“我也是这么随口一说,孩子懂事了是好事。”
麦香趁机打量了眼屋子里的人,孙氏的话让她警觉起来。这三天来,自己光顾着伤心顾着哭了,这屋子里谁是谁也没心思去辨认,谁说话也没有放在心上,爱搭不搭的,所以这才露了陷。
祖父,他们也叫爷爷,一看就是典型的苦大仇深的最底层的老农民,五十岁的年龄满脸的皱褶,看着比叶萌七十岁的爷爷还显老,身上的灰布衣服倒还好,有个六七成新,没有补丁,头发白了一半,不爱说话,这半天麦香没听见他说一句话。
祖母,这里叫嬷嬷,麦香猜想是这两个字。圆脸,细长眼,看起来还算慈祥,脑后盘了一个圆髻,用一根木簪,也是一身灰布衣服,因为身体不好的原因,做不了重活,成天只是静养,所以看着跟她的年龄倒相仿。
叶家几个儿子面貌都有些相似,都是方脸,眉眼都长,大嘴,都是一根大长辫子在后面拖着,个子都不算低,大概在一米七左右。这个时代,缺衣少食,能长到这样就不错了。
麦香把视线落到了自己这桌,小姑九凤长得还不错,一头乌黑的头发,皮肤也白净,鹅蛋脸,鼻梁微微有点塌,眼睛很明亮,总是一脸笑模样,在这个家里来说,她是过得最舒心的一个。
三个妯娌,不论从长相还是衣着或者是说话的方式气势,孙氏比其他两个都要强一些,她穿了一件藕荷色的簇新棉袄,头上的簪子是银子的,耳朵上也有一对简单的银耳环,也是圆脸,单眼皮,看着总笑眯眯的,不过,麦香总觉得她城府很深。
钱氏总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身上穿了一件玫瑰紫的上衣棉袄,大概五六成新,头上的簪子也是木头的,不过看起来油光闪亮,雕了点花,容长脸,大眼睛,吊梢眉,不像是一个讨喜的人。
至于麦香原身的母亲赵氏,说实话,论五官长相,也说不上难看,可能就是这日子过得太苦了,生生给整成了一张苦相,加上她比较粗线条,不像别人利落干净,又是满脸菜色,所以给人的感觉真像一个做粗活的老妈子,偏她脾气还急,动不动就脏话粗话连篇,所以,这个家里,她是没有什么地位的。
麦香看了一圈,知道是自己家的条件最差,大正月里,人家的衣服都没有补丁,唯独自己家这几个还穿着打补丁的衣服。不光衣服,就说气色,麦香姐妹几个看起来也比麦种几个脸色差多了,都是一副难民样。
所以,不光是怕露陷,就冲这个,麦香也想离开这个家,可是,这路费,她要怎么筹集?
麦香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一边往嘴里划拉这碗糊糊,说实在的,她实在是强往里咽,要不是怕饿晕了,她真想把这点东西倒了。
麦香有点搞不懂,她也吃过不少次街上卖的粘玉米,有点甜又有点淡淡的清香,跟这个玉米糊糊简直不是一个东西,又粗又割嗓子,什么滋味也没有,说句不好听的,麦香觉得现代的猪估计都吃不进去。
“哟,麦香,看来你是不饿,是不想吃还是已经吃饱了?”钱氏看着麦香这细嚼慢咽的样子,突然问了一句。
“二婶,你也说过了,我这病没有大好,你见过哪个病人吃东西狼吞虎咽的?”麦香被打断了,不耐烦地顶了一句。
她本来就是一个娇养的独生女,几时吃过这苦?想到这,她的眼泪又来了,这是什么鬼运气,要穿也穿一户好人家,不说别的,至少能吃饱饭啊?让她穿成一个十岁的小农女,在这么一个穷地方,她能干什么?她什么也不会做啊?
麦香越想越委屈,先是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落,接着一会便哽咽不止。
“哟,哭什么?还委屈上了,二婶不过白问你一句。”钱氏见麦香哭了,赵氏正瞪着眼看她,自己也有些讪讪的。
“麦香,听三婶的,别哭了,大正月里的不兴总流泪,会给大家带来晦气的。”孙氏拿了一幅棉布帕子替麦香擦了擦眼泪。
孙氏一说晦气,麦香注意到叶铁柱和刘氏的眉头又拧紧了几分,不光叶铁柱,还有几位叔叔婶婶,也是颇有些悻悻,只是看重叶大福的面上不好直接说出来。
麦香一见大家这样,心里更烦躁了,这个家她真的待不下去,可是出去了能做什么呢?想着这个,麦香的眼泪倒是止住了。
见麦香哭声止住了些,孙氏又装作好奇地问道:“麦香,三婶刚刚听你说了一句什么狼什么虎,那是啥意思?三婶怎么没听过?”
麦香听了低头装作擦眼泪鼻涕,其实在暗暗咬牙,这个孙氏,似乎真的开始怀疑自己了,这会的功夫,光在这里抓自己的小辫子了。
“三婶,我和大姐总去学堂那边放猪打草,跟里长家的胖墩和小山几个总在一起玩,连我也学会了几句呢!像什么‘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胖墩还夸我聪明呢。”麦黄替麦香解围了。
“哟,我们家还出了一个才女呢,还会背诗。”孙氏摸了摸麦黄的头,言不由衷地夸了一句。
“三嫂,你今天怎么怪怪的?我瞧着麦香跟往常一样,三嫂倒像变了一个人。”九凤吃完了糊糊,把碗一推。
“小姑,我不过觉得新鲜白问问,我这还不是为麦香担心吗?要是她真的发热烧糊涂了,这不还要请夫子来家瞧瞧?”
孙氏说完转向赵氏,关切地问:“大嫂,你说是不是这理?孩子有病就得赶紧治,可别耽误了,像我可怜的小儿子,想治,最后也没得治了。”孙氏说完,想到她死去的小儿子,眼圈红了。
赵氏听了这话,有些急切地把巴掌放到了麦香的前额,嘀咕了一句:“摸着不烧了。麦香,你到底哪里不好,你赶紧说出来。”
赵氏想趁着大家都在,如果麦香真的说出哪里不舒服,她准备死乞白赖地让老太太同意给麦香请大夫来看看,抓两幅药。
孙氏听了这话,低头擦了擦眼泪,眼角却有隐隐的笑意。
麦香抓住了孙氏脸上的得意之色,又看了看赵氏和钱氏,赵氏是一脸急切,钱氏是满脸紧张,至于最有发言权的刘氏,则不紧不慢地抬起眼皮,若有所思地瞅了瞅孙氏和赵氏,然后盯着麦香。
第五章、又说错话
麦香一看这家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各有各的小心思,她心里越发的厌恶起来。
可是这关总是要过的,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她装作头疼的样子,说:“我也说不好到底哪里不好,就是有时觉得头疼,发晕,一会就好了,还有,有时候觉得有点迷糊,别的没什么了。”
“大嫂,我就说嘛,麦香就是没缓过来,多躺两天就好了,哪里用得着找大夫?”钱氏忙说。
“嗯,老二家的这话有理,麦香既然没好大全,麦黄,你帮着你娘做点事,让大丫多躺两日,反正这两天家里也没什么大事,左右不过就几只碗要洗。”刘氏这回看钱氏顺眼多了。
“知道了,嬷嬷。”麦黄说完起身开始收拾碗筷,这个时候差不多都吃完了。
麦香哪里好意思使唤一个童工,再则,她也想在一边看着麦黄怎么做,估计一时半会她是走不出去了,她必须要学会生存。
麦黄用一个篮子装了碗,拎进了灶房,从水缸里舀了几瓢水到木盆里,用一个高粱杆扎的炊帚把碗一刷,就很干净了,因为这些碗一没有油二没有剩饭,都被大家舔干净了,过一遍水就行了。
麦黄蹲在地上刷,麦香替她把碗捡起来,放进碗柜里。
“姐,你要觉得这会不头疼,就去上房把剩余的碗收过来,别让咱娘动手了。”麦黄别看人小,还蛮懂事的,知道惦记亲娘。
姐妹两个收拾完了灶房,麦香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好,下顿饭,要到申时,也就是三点以后才开始煮,这中间闲着四五个小时呢。
想出去转转,可这冰天雪地的,也没个好去处,自己身上的衣服也单薄,躲在房间里,又什么也不会做。
麦香叹了口气,仍旧回到房间。叶大福仍旧在炕沿边编草鞋,麦绿麦青两个坐在他身边,替他挑选能用的麦秆,赵氏正在低着头用碎布粘鞋底。
麦香从炕上拿起一双草鞋看看,叶大福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很严紧,也看不到什么接头,但是这种草鞋比较硬,穿在脚下肯定不舒服,估计也就是这些成日跟泥土打交道的庄稼汉子能买,可是对他们来说,这种鞋大部分人自己在家都会编吧?还用得着买吗?
“姐,刚刚爹爹还和娘说,过几天就是初一了,爹爹去卖草鞋时让娘带我们几个去庙里,去拜拜菩萨,让你早些好起来。”
“真的吗?”麦香有些激动了。
她太想出去看看了,来了三天,除了从他们的大辫子上知道这是大清朝,别的,她一概不知。她想打听这是什么地方,现在的年号是什么,也不敢轻易开口,怕露陷。
“这孩子,真是在家憋坏了,一听要出去玩就这么开心。”叶大福看着麦香笑了笑,苦笑。
“去拜拜也行,求菩萨保佑我们一家大小平安,大丫病了这些日子,我也害怕了,他爹,你也拜拜,开春了,要进山。”赵氏难得心平气和说了几句话。
“我就算了,你带着孩子们拜拜就行了。”
麦香听他们的意思,这拜佛可能还要钱,叶大福是不舍得花这钱,这家里实在是太穷了。
麦香想起自己上世去过的寺庙,每个大殿里都有一个功德箱,善男信女们进去后一般都要扔点,多少随意。
麦香闲着无事,拿几根麦秆跟叶大福学编草鞋,麦香想编的当然不是这种大草鞋,她记得有一次出门跟同学去逛夜市,从夜市上买过一双小草鞋,当壁鞋挂在蚊帐里。
麦香虽然不会做农活不大会做家务,但是她头脑反应还是很快的,因为刚刚叶大福给她提供了一个信息,他们是要去庙里拜佛。古代的有钱人家小姐夫人多半都是在初一十五去庙里拜佛烧香的,既然是去求平安,多一个这种小壁鞋挂在墙上,应该也没有什么不好吧?
虽然她们都会做那种精致的绣花鞋,但是保不齐哪个小姐夫人看惯了那些精致的东西,也想寻一两样古朴原始的东西呢?
叶大福见麦香想学,忙说:“孩子,你不是头疼吗?快去躺着吧。”
“爹,我躺了几天了。”麦香觉得躺下睡不着的滋味更难受。
“那你和麦黄去找你小姑和嬷嬷,跟着他们学点针线。”叶大福见麦黄也进来,便说。
叶大福也是见自己媳妇不会绣花,只会缝补点衣服,冬闲时也不能挣钱贴补点家用,家里日子更紧巴,所以才想让几个女儿跟着嬷嬷学绣点东西。
“爹,你怎么忘了,正月里不动针线。嬷嬷和小姑都闲着呢。”麦黄说。
“爹也是过糊涂了。”叶大福憨厚地笑笑。
“爹,你给我编两双小鞋子,要细致些,二寸来长就行,我拿着玩好不好?”
“你个死丫头,正经事情你爹还做不过来,你还想着玩,还不赶紧过来,这鞋底你粘了,你也该学着做鞋了。我这半天低着头,脖颈早酸了。”赵氏一听麦香不务正业,又骂骂咧咧的。
“行了,孩子病了一场,想要双小鞋玩,我连这点也不能为孩子做吗?”叶大福对孩子心里满满的都是愧疚。
“爹,你索性再替我把两只鞋子串一起,我就当辟邪的东西挂在墙上。”麦香借机再提了一个要求。
麦香话刚说完,赵氏把手里活摔在了炕桌上,麦香见她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又看了看她六七个月大的肚子,也没说什么,只得坐了过去。
麦香虽然没有做过这活,不过她刚才已经看过赵氏是怎么做的,就是用浆糊把碎布一层层地粘起来,要尽量做到平整。
麦香低头刷着浆糊,麦黄替她把布一块块弄平整了,刚粘上一层,九凤进来了,找麦香说话来了。
“麦香,我刚和我娘说了,不如等初一的时候,大嫂带你去拜拜佛吧,让菩萨保佑你早点好起来。”九凤说。
“老姑,我爹我娘刚才还说,要带我们去拜佛呢。”麦青嘴快,说了出来。
“真的,大嫂,你们打算去哪座寺庙?”
“还能去哪?不就去卧佛寺吗?拜拜睡佛,岁岁平安。”赵氏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麦香听了开始思索,她平时喜欢旅游,放假时经常和同学约了出门玩,这卧佛寺,她好像听过,可是一时想不起来。
“好啊,到时我跟你们一起去。正好过了正月,我娘说要绣帕子了,我去买几条帕子。”九凤拍着手说。
赵氏一听这个,眼眉一转,笑着说:“小姑真能干,会绣帕子了,不如,你教教我们麦香,别让麦香跟我一样,笨得只会缝补点衣服。”
“大嫂,我头年就在教麦香拿针呢。”
“好,还是我们九凤懂事。”赵氏夸了一句。
九凤看了看叶大福,眼睛眨巴了几下,说:“大哥,春天进山的时候,你替我打一只纯白的野兔好不好?”
“要纯白的野兔干啥?”
“大哥,我横竖用得着。我看隔壁的夫子家那天来了一堆客人,一看就是有钱人家,他们家的丫鬟脖子里围了一条围脖,白白的,可好看了,我看着像兔毛的。”九凤说起来很是羡艳。
麦香听了随口一问:“有钱人家会到我们这个地方来做夫子?”
说完后,麦香见九凤歪着头看自己,意识到自己肯定又说错话了。
第六章、小试身手
麦香见九凤歪着头看自己,暗骂自己又多嘴了,多说多错。
不过这个夫子究竟是个什么人,这一上午有好几次提到他,听说还会看病,麦香的病就是他看好的。既然会看病,为什么不叫郎中却叫夫子?不过麦香这会却不敢再问下去。
“我是说你怎么知道人家是有钱人家的?我听说有钱人家都用狐狸毛的东西,谁用兔毛?”麦香转换了一下话题。
这点常识她还是有的,这兔毛是最便宜的东西,真的有钱人家哪里会用兔毛?现代的有钱人不都讲究穿什么貂毛、狐狸毛?
九凤到底也是一个孩子,被麦香这个问题问住了,说:“我瞧着人家有丫鬟,有马车,身上穿的衣服也鲜亮,这还不算有钱人?”
“那有什么用?又不是夫子家有钱,我听别人说,头年还有人看到夫子家的娘子把头上的银簪送进了镇里的当铺,换了点碎银买点米面过年,那么大的肚子,看着脸上也不光亮,也是没有什么油水。”赵氏在一旁撇撇嘴。
麦香不敢再接言了,正好叶大福已经帮麦香编好了一双小壁鞋,麦香拿在手里把玩。
“大哥,给我也编一双吧,我瞧着怪好玩的。”九凤见了也喜欢上了。
麦香暗自一笑,这会不会成为自己的第一桶金呢,她有些期待起来。
在麦香的撒娇下,叶大福为麦香编了五双小壁鞋,麦香特意跟九凤学了打络子,是最简单的中国结,用一个大红的小中国结挂在小鞋上,看上去也蛮像那一回事了。
初一这天一早,正好不当麦香家做饭,叶大福挑了两篮子草鞋,麦黄扶着赵氏,麦香拎了一个小篮子,篮子也是叶大福编的,才不过几寸大,小小巧巧的,里面放了五双壁鞋,上面是一把香,准备拜佛时上的。
叶家人几乎都出动了,走到路上,麦香才知道,原来这卧佛寺香火最旺,一到初一十五上香的游客很多,所以这两天庙前便成了一个集市,有点庙会的性质,附近几个村子以及镇里的人都会过来。
走到官道上,麦香便看见偶尔有马车和轿子经过,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麦香看着河里的冰还没有融化,猜测这应该是北方,而且,家里这么多天的饭菜,除了玉米糊糊就是白薯面糊糊和高粱面,一粒大米没见到,一点青菜的影子也没有摸到。
“麦香,你也出来了?不是听说你病了吗?这么快好了?”前面有人跟麦香打招呼。他们一共有七八个人,都跟麦香年龄相仿。麦香只认识一个胖墩,是去井边洗衣服认识的。
“嗯,好了。”麦香笑笑。
“大梅姐,你今天要去干啥?”麦黄冲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打招呼。因为这女孩走过来挽着麦香的胳膊了,应该是麦香的闺蜜,只是看起来条件也不太好,跟麦香差不多。
“我娘让我去卖了这几双袜子。”大梅的篮子里放着几双细棉布袜子。
麦香看了看自己的脚上,是一双粗棉布袜子,袜子也打了不少补丁,而且,也只有一双,自打麦香来了以后就没有换过。
麦香正跟大家套近乎时,卧佛寺就到了,感觉也就走了不到半个时辰。
卧佛寺就在半山腰处,前面有一大片空地,这时的摊贩们已经自发地摆了一条十字街,卖东西的买东西还有杂耍的,确实很热闹。
叶大福找了一块空地,把东西卸了下来,便催赵氏带着孩子们先进去拜佛,拜佛要赶早。
赵氏也知道这个道理,急忙带着麦香几个进了寺庙,进门便是哼哈二将,里面供的几尊佛像麦香也不认识,只是跟在赵氏的后面跪拜。
麦香见赵氏扔了一个铜板进功德箱,这个铜板在赵氏的手里捏得很紧,因为麦香看见了赵氏心疼的表情。
卧佛在后殿,躺着的是佛祖释迦摩尼,这个麦香认识,《西游记》里看过多次了。
“麦香,好好跟佛祖说,保佑你岁岁平安。”赵氏郑重地磕完头,送了一个铜板进去,然后又给了麦香一个铜板。
麦香接过这枚被攥出汗来的铜板,心里颇不是滋味,赵氏不是不心疼自己,实在是孩子太多,家里的条件太差。
“快拜吧。”赵氏见麦香愣神,催了一句。
麦香跟着旁边的人学,点了三支香,跪了下去,开始碎碎念:“佛祖有灵,请把我送回去吧,让原来的麦香回来,求求你了,送我回去吧,我爸爸妈妈的眼泪都该流干了吧?大慈大悲的万能佛祖,您一定听得见的心声吧?求求您了,您可是普度众生无所不能的佛祖呀,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受苦受难不管吧?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父母活不下去吧?还有,我再贪心些,求您保佑这家人日子好过些。。。”
麦香闭着眼睛嘴里碎碎念,旁边的一个丫鬟听见了,噗嗤一笑,对她身边的另一个丫鬟说:“小青,你瞧这人,嘴里念了这么多,也太贪了,倒是也知道自己是个贪心的。”
一位小姐模样的人看了一眼麦香,对丫鬟说:“闭嘴,佛祖面前,你还不留点口德。”
“是,格格。”
麦香一听是位格格,睁开眼睛看了对方一眼,不是电视里的那种旗头和花盆鞋,但是头发也明显不是汉人的样子,是那种两把头,衣服是旗装,是大红的缎子棉袄,外面套了一件不知什么动物毛的七分袖褂子,褂子这词是麦香刚学会的。两个丫鬟的穿着倒很普通。
“是,格格。”
麦香见对方打量自己,冲她笑笑。
“麦香,走吧,我们去帮你爹卖草鞋去,他那个老实人,也不会吆喝。”赵氏在一旁催促说。
“娘,你先去吧,我带着妹妹们在这里逛逛,反正我们去了也帮不上忙。”麦香忙说。
赵氏刚想开口骂,一看这里是佛门净地,旁边又站着几位贵人,便住了嘴,说:“早点回来,别把两个小的弄丢了。麦黄,你陪娘走。”
麦黄也不想在庙里逛,正想跟着赵氏出去,外面多热闹,有吃的有玩的,要是碰到叶大福卖出去点东西了,说不定还会给她一个铜板去买点零食。
麦青麦绿也是这样想的,两个小丫头都拉着麦黄的手蹦蹦跳跳地走了。
麦香一看正好,便拎起自己的小篮子,在外面的游廊上追上了刚才的那位格格,这时,格格的身边又多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妇人明显是一副下人装扮。
“对不起,您好。”麦香厚着脸皮开口了。
对方见是麦香,停下来,有些不解地看着麦香。
“是这样的,我这里有几双麦秸编的壁鞋,是挂在墙上的,据说可以辟邪的,您想不想要一双?”
“去去,哪里来的小穷花子?长不长眼睛,什么脏手拿过的东西就敢往我们格格跟前凑。”妇人瞪着眼睛撵人。
“妈妈,无妨。拿来我瞧瞧。”这位格格看了眼麦香手里的东西,倒是也觉得新奇,又很干净,便想瞧瞧。
麦香把壁鞋给了妇人,妇人恭敬地递给了格格,格格拿着东西在手里看了看,又看了看麦香的衣着。
“多少钱一个?”
麦香哪里卖过这个,便笑着说:“您看着随便赏吧。”
“小青,给她抓把钱。”
“是。”那个叫小青的丫鬟从身上的钱袋里给麦香抓了一把铜板,也没有数,直接给麦香递过来。
麦香举过篮子接住了,没想到这格格倒是相中了麦香的篮子,小小巧巧的,朴而不拙,居然还编了点花样。最重要的是也很干净,一看就是新的。
“你这篮子卖不卖?”
“卖,当然卖。”麦香赶紧说。
“多少钱?”
“你还是看着赏吧。”
麦香知道这些有钱人的心理,本来就是不值钱的东西,让她看着赏肯定比自己要价合适得多,而且,一个“赏”字,多少也满足了对方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心态。
果然,麦香刚说完,对方笑笑,说:“这丫头倒是一个伶俐的,小青,给她一小块碎银。”
小青又从钱袋里找出一块最小的碎银,掂了掂,递给麦香,说:“这有二三钱呢,倒是便宜了你。”
“谢格格,也谢小青姐姐。”麦香把另外四个壁鞋拿出来,把篮子递了过去。
等她们走了,麦香转过身,兴奋得把银子抛起来,只差没吹一个口哨了。
兴奋过后,麦香想了想,弯腰把银子藏进了自己的袜子里,数了数那几个铜板,有十六个,麦香又藏起了六个,剩下十个放进了棉袄兜里。
谁知正要起身的时候,麦香看见了胖墩几个从外面进来,麦香不想跟他们碰上,便往后退了几步。
“哎哟。”
原来麦香不小心撞上了别人。
第七章、被当成乞丐了
话说麦香一听到别人的“哎哟”声便知道自己撞到了别人,只是,还没等她转过身来,便被别人一脚踢倒在地上了,摔了一个狗啃屎。
对方倒是也没有使大力,但是麦香却是结结实实地趴在了地上。要知道麦香毕竟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这样的难堪还真从来没有遇到过。
是可忍孰不可忍,麦香转过身来,刚想大骂对方,便看见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两手交叉放在胸前,正冷冷地看着自己,麦香相信,只要自己敢开口骂他,对方绝对会再奉献自己一脚的。
少年的旁边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微微蹙着眉,妇人一身汉服打扮,衣服也是银红撒花绸子,脖领处和衣袖处是一圈白毛。
麦香知道自己方才撞的准是这妇人,因为自己听到的喊声是女声,还有,这妇人身边有一个丫鬟,也正瞪着麦香。
“对不起,这位太太,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麦香一看对方的架势,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这样的人不是自己得罪得起的。
叶萌的人生哲学从来就是该低头时就低头,从不做以卵击石的蠢事。
“磕头。”少年冷冷地看着麦香。
“啊?”麦香没弄明白,不过是不小心撞了一下对方,又没有怎么样,对方居然叫自己磕头认错,这是什么世道?
“我已经道过歉了。”麦香回瞪了对方一眼。
“算了,文儿,一个乡下丫头明白什么,她已经陪了不是。我们还是给佛祖敬香去吧,求佛祖保佑你祖母快些好起来。”妇人开口说话了,声音细细柔柔的,很好听。
麦香一听对方去求佛祖保佑,便想起了自己手里的壁鞋,忙举起来说:“太太,这个,我送你一个,我已经在佛祖面前许过愿了。”
“这是什么?”妇人一看一双小草鞋,登时脸上有些不好看,以为是巫蛊之类的小鞋。
“太太,这是挂在墙壁上的草鞋,也称壁鞋,跟辟邪同音,可以避免或驱除邪祟,方才我已经给一位格格送了一个。”麦香忙解释几句。
“壁鞋,辟邪。”妇人念叨了几句,暗示旁边的丫鬟接过来。
妇人一看麦香手里还有三个,打量了下麦香,自然没有忽略麦香身上的破旧衣服和一脸菜色,猜想这小丫头是在这里卖点这个讨口饭吃,便问:“这个多少钱一个?”
“太太,方才是我冲撞了您,算我赔罪了。”麦香知道对方应该不会让自己空手的,因为这妇人看起来还算面善,又是在佛门里。
果然麦香的话刚说完,妇人看了看麦香一眼,这丫头虽然没有半分姿色,这双眼睛倒还明亮,难得的是还知道进退,便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文儿,给她抓把钱。”
那个叫文儿的少年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嘟囔了一句,见母亲柔柔地注视着自己,只好打开了腰间的钱袋,抓了一小把铜板,刚想扔到麦香脚下,被母亲的又一声“文儿”阻止了,很不情愿地把钱放进麦香手里。
“多谢太太,太太,您一定会有福报的。”麦香眉开眼笑地接过了铜板。
妇人听了笑笑,拉过儿子的手进了大殿,麦香在身后听见她说:“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往常遇到花子还知道舍几个铜钱,今儿怎么小气起来?”
“娘,她把娘撞了,我凭什么还给她施舍?”
“知道了,可人家也没把娘撞什么样,再说了,你也踢了人家一脚,你听娘说。。。”
后面的话麦香听不见了,不过麦香知道,对方是把自己当成了乞丐,想想就有些窝火,自己不过是穿得破些人长得瘦些,怎么就被当成了乞丐?麦香看着手里的七枚铜板,倒真是把自己当成了乞丐。
人家刚才一那么漂亮的格格也没有把自己当成乞丐,人家的派头可比这妇人大多了,出手也大方多了,对了,格格,这里有格格,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难道是京城?
麦香手里还拿着三双小壁鞋,仍旧找了三位来上香的年轻小姑娘或小妇人卖了出去,虽然费了点周折,不过到底还是卖了出去,一个五文,一个十文一个八文。
五双小壁鞋一共卖了四十六文,麦香自己藏起了二十文,剩下的二十六文准备交给叶大福,算是叶大福的工钱。
麦香刚把铜板藏好,九凤和麦黄来找自己了,原来叶大福见麦香这半天没有回去,着急了,正好九凤和刘氏过去看看他今天的生意怎么样,叶大福便让九凤领着麦黄过来找一趟。
“大姐,你的篮子和小鞋呢?”麦黄见麦香两手空空,问道。
“哦,方才我不小心撞到了别人,把东西给人家赔礼了,对了,还是一位格格呢,长得可真漂亮。”麦香故意说道。
“这有什么?山上那一大片地方都是皇家的行宫,里面还有娘娘和公主呢,咱们这一大片都是八旗的旗营,更何况,守着香山这么一个风水宝地,有不少王公贵族在此有圈地,所以你遇到一位格格也不稀奇了。”九凤低声解释说。
麦香惊呆了,搞了半天,这里原来是香山脚下,是京城附近的香山脚下。
麦香在北京念了两年大学,秋天的时候曾经跟着同学们一起来香山看过红叶,可惜因为时间关系,没有进卧佛寺。
知道了这里是香山,麦香刚想问皇帝的年号,忽然想起自己总说错话,万一因为这个又惹九凤怀疑就不好了,便闭了嘴,不如先听听九凤怎么说。
“小姑,你知道的真多。”麦黄崇拜地看着九凤。
“我也是听爹和哥哥们说话记住了,好了,我们赶紧走吧,他们还等着我们呢。”九凤拉了麦黄的手紧走几步,闭口不谈这些了。
出来寺庙大门,麦香兜里有钱了,也有心思看看有什么小吃,一路转过去,麦香认识的小吃有驴打滚、豌豆黄、萨其马、烧饼、油炸糕等,可惜身边有人,不能把铜板掏出来。
麦香赶到叶大福身边,赵氏早就不耐烦了,上来就扯着麦香的耳朵骂道:“这会你又有精神闲逛了,索性连家也不要回,我还省了几文饭钱。”
“大福家的,孩子好了不是好事吗?这说明呀,这佛祖没有白求,大丫的病好了。行了,你也别在这骂骂咧咧的,我瞧着你这大肚子也怪累的,外头怎么也不比家里,你还是跟我们一同回去吧,这里留大福一个就行了。”刘氏正等着带九凤回家,所以劝了一句。
不过她最开心的莫过于知道麦香病好了,这下家里也不用再发愁出钱给她抓药了。
“二丫,你带着妹妹们送娘回家,我陪爹再卖一会。”麦香说。
她看出来了,叶大福太老实,这草鞋本就不是个好卖的东西,富人肯定不会掏钱买,穷人谁不会自己凑合着编两双,也不知他这些年都琢磨什么了,就不能想个别的赚钱的法子。
麦黄以为麦香是想留下来偷偷要钱去买吃的,有些不想离开,不过一想,今天一共才卖出两双草鞋,只怕麦香也要不到钱,而麦香回家也不会帮着赵氏做事,便扶着赵氏走了,麦绿麦青一个个回头看了好几眼,实在是不舍得离开,哪怕在这闻闻香气也是好的。
麦香看了这三双眼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眼圈突然有些红了。不管怎么说,这三个也是叫着她姐姐的,尤其是麦绿,好像更黏麦香一些。
见赵氏几个离开,麦香问叶大福:“爹,你卖出去了几双草鞋?”
“爹只卖出去两双。”叶大福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本来还想今天给孩子们买点小吃,可才卖出去四文钱,刚才拜佛就花了三文,赵氏哪里还舍得再花钱买吃的?
“爹,这个时候也不是穿草鞋的时候,估计等到天暖和些了,或者是夏天了,这草鞋才好卖些。”
“爹爹也知道这个理,可是家里实在没钱,我又闲着,想着能卖一双是一双,等过些天天暖和了,爹爹该进山打猎了,你五叔也该娶媳妇了,还等米下锅呢。”
叶大福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想跟女儿说说心里话了,也许是女儿今天格外的懂事吧,都知道安慰他了。
第八章、洗脑
麦香听见叶大福诉苦,刚想把兜里的铜钱掏出了,这时忽然听见旁边一片叫好声,麦香探头一看,不远处的空地上围满了人。
叶大福见麦香往那边看,以为是小孩子爱看热闹,便说:“那是杂耍的,你想看就去吧,别走远了,爹在这等着你。”
麦香听了笑着应了一声,话音没落,人就不见影了。
小孩子个小,倒也好挤进去。麦香挤进去的时候是一个壮汉在表演口吞烈焰,然后是徒手劈砖,这些都是小儿科的东西,麦香看了两眼便觉得没什么意思,她现在关心的是什么能挣到钱。
麦香退了出来,路过一家套圈的摊,也围了不少人在看热闹。麦香一见这个乐了,要知道,她可是此中高手啊,每次过年的时候带着家里的表弟表妹堂弟堂妹的出去玩,遇到套圈的,她都会停下来,让他们挑好相中的东西,然后由她出手,每次都不空手。因为,她从小就练飞镖。
麦香瞄了瞄地上的东西,她只想套二下就走,所以自然要看明白有什么值钱点的物件,位置最远处是左上角一个长颈花瓶,右上角一面玻璃镜子,这两样都不大容易套进去,花瓶前面有一个白玉镯子,虽然成色不算好,但是麦香估计肯定比套圈的费用要高得多,另外,还有一个桃木簪子,也在另一个角落上,麦香看中了这二样东西,肯定不是最值钱的,但是位置相对容易些,就是不知这副身体怎么样,配合不配合。
麦香也不着急上前,看着别人玩了一会,当然了,来玩的多半是来敬香的小地主家的公子哥或有钱人家的小厮什么的,穷人是没有人来玩这个的,真正的大户人家的贵公子少爷小姐麦香似乎也没有见到。
麦香看了一会,明白了是十文钱给三个圈,可以套三次。
麦香刚靠近老板,老板就开口撵麦香,“去去去,小丫头看热闹占一边去。”
“老板,我也要玩玩。”
“你?”老板从上到下打量了麦香,撇了撇嘴。
麦香一看这老板就不是一个良善的,也不跟他啰嗦,直接从兜里数出了十文铜钱给他。
老板见了立刻笑眯眯地接过,给了麦香三个圈,然后双手叉腰在一旁看热闹。
麦香先试试了那个玉镯,居然没有中,看来是这具身体的体力跟不上,麦香只得改变了策略,调整了目标,换了中间位置的两样东西,一个小瓷碗和一个小瓷罐。
还好,麦香这两次没有失手,把东西抱了回来。
“老板,打个商量,这两样东西我卖给你,如何?”
“好啊,来,我给你十文钱,算你白玩。”老板松了一口气。
“老板,你有点不厚道,我不卖了。”麦香抱了东西要走。
“喂,姑娘,来来,我给你十五文,真的不能再多给了。”老板装作有点为难的样子。
麦香家就是开盐水鸭店的,从小见惯了讨价还价的伎俩,这点心思还能不明白?她看了看手里的瓷罐和瓷碗,釉面还算细腻,花纹也清晰,比自己家用的破粗碗不知强多少倍,估计是用来招揽客人注意力的。
麦香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值多少钱,但是自己肯定要吃点亏,便试探地报了一个价:“五十文。”
“五十文太贵了,姑娘,这样吧,我们都退一步,二十五文。”
麦香一看对方的意思想买回去,便说:“五十文,不二价。”
“丫头,讨价还价,你也得让还个价吧。”
“五十文。”
“笨蛋,你把东西拿到那边集市摆去,只怕还能卖到一百文呢。”
麦香看了看说话的人,居然是刚才那个让自己摔个狗吃屎的少年,麦香瞪了他一眼。
刚才因为气愤,也没顾得上好好打量他,麦香见他一身蓝色暗纹绸子长棉袍,人长得倒还不错,皮肤也白净,一看家里的条件就不错。
对方见麦香打量他,立刻摆出一副鄙夷的表情,麦香笑笑,转向老板。她从来就不是爱犯花痴的人。
“好好,依姑娘的话,给你五十文。”老板知道再跟麦香讨价还价也不大可能了。
麦香自然也不想抱着这瓷碗和瓷罐去卖,一会的功夫挣了四十文钱也不错了,她下次还会来的。
少年见麦香没听自己的,便哼了一声,不搭理麦香,自己也走到老板跟前,要了六个圈,打算玩一会。
“大家来瞧一瞧看一看,这位姑娘一会的功夫就挣了四十文钱,你们还不想试试吗?”老板倒是抓住时机吆喝上了。
少年听了嘟囔一句:“真是笨蛋,不值得同情的糊涂东西,要不是我娘告诫我要日行一善,你以为我会搭理你?”
他实在不明白,明明麦香一看就是穷得要饭的人,身上的衣服跟个花子没什么区别,居然不懂多挣五十文钱能做多少事。
麦香回到叶大福身边,叶大福正焦急地张望,见到麦香,才松了一口气。
“大丫,饿了吧?爹刚才又卖出去一双草鞋,给你二文钱,你去买点东西吃。对了,你的小篮子呢?”
麦香听了颇为感动,叶大福仅有的二文钱还要给自己买点吃的,面对对方浓浓的父爱与关切,麦香觉得有些压力了。
“爹,刚才我忘了跟你说,小篮子跟小草鞋我都卖了出去,这是钱,给你。”
麦香掏出了早预备好的二十六文铜钱,本想再加几文,可是她拿不准这个父亲是会把钱拿来改善自己小家的生活还是会给刘氏去顾大家,麦香不得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这?这么多?”叶大福惊呆了。
“爹,我这还有两文钱,我去给娘和妹妹们买点吃的。”麦香不忍看叶大福红红的眼圈,找了个借口先离开了。
麦香转了一圈,两文钱买了四个油炸糕,倒不是她不舍得花钱,是怕买多了赵氏心疼嚷嚷起来,就不好了。
麦香托着纸包的油炸糕,回到叶大福身边,说:“爹,我们回家吧,天怪冷的,出来这么长时间,这油炸糕凉了就不好吃了,我们回去给娘和妹妹们送去。”
“好。”叶大福爽快地答应了,再待下去,草鞋也是卖不出去,好容易大闺女挣了几文钱,买了几块糕,回去让孩子们也解解馋。
一路上,叶大福拉住麦香仔细地问那篮子和小草鞋是怎么卖出去的。
麦香也没有瞒他,直接告诉了他,当然,价钱除外。
“爹,你别跟嬷嬷和叔叔们婶婶们说这事,每次来庙里上香的人就这么几个有钱的小姐太太,这东西多了也不好卖,你就每次编个五六双小鞋和小篮子,我来替你卖,我们不声张,好吗?”麦香跟叶大福商量。
“那你娘那?”叶大福知道赵氏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人,只会瞎咋呼。
“娘要守不住秘密,也别告诉她,我们自己攒点钱,这一大家子就咱们的日子最不好过,娘又要生孩子了,家里用钱的地方多着呢。”麦香开始给叶大福洗脑。
“知道了,爹明白,孩子,爹发现你这一病,倒是突然间懂事了不少。”叶大福不疑他想,只是觉得欣慰。
但是麦香听了警觉了,想了想,说:“爹,我病的这一段日子,躺在床上就在想,家里穷的连个抓药钱也没有,娘挺着个大肚子,也吃不饱饭,还要从爹的口粮里省下半个窝头。幸好我命大,活了过来,以后呢?麦黄、麦绿、麦青呢,谁能保证以后谁没有个病痛什么的,都有我这么命大吗?所以,不管怎么说,家里要有钱,一定要想法子挣钱。”
“爹也明白这个理,可这如今这世道,穷人的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了。大丫,不管怎么说,以后,爹和你一起想法挣钱,让你娘和你们能吃饱饭。”
麦香听了这话有些惭愧,她挣钱是想跑路,可不是让家里人吃饱饭,这脑洗过头了?
第九章、调教
麦香和叶大福回到家里,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各房的人仍是在自己房间里猫着。叶大福把草鞋直接挑进了自己屋子。
“什么香味?”麦黄的鼻子真灵。
“你的鼻子也真好使。”叶大福笑了笑,随即有些苦涩,多长时间没有给孩子们买吃的了。
赵氏反应快,看着叶大福问:“卖出去几双草鞋了?”说完,她扒了下箩筐看了一眼,还是满的,又失望了。
“这是大丫的小篮子被一位小姐相中了,给大丫抓了一把钱,我数了数,足有二十多文呢,便给大丫二文钱,买了四块油炸糕。”叶大福说道,这是路上商量好的。
“真的吗?有这么好的事情?孩子他爹,以后你就编那样的篮子卖吧。”赵氏一听这个激动了。
“这是碰巧的,哪里总有这样的小姐让我们碰到?小姐们只去庙里拜佛烧香,从来不来我们这些小摊上的。”叶大福摇摇头。
“那就让麦香和麦黄拎着篮子去庙里逛,万一还有小姐看中呢。”赵氏的脑子反应也不慢。
“这种事情要看运气,试试倒是可以试,反正我和二丫闲着也是闲着。”麦香给自己找了一个出门的好借口。
“大姐,我们分油炸糕吧,小妹都流口水了。”五岁的麦青着急了。
麦香一看,麦绿确实在流口水,麦绿虽说是三岁,但是实际年龄还不到二周岁呢。
麦香打开手里的纸包,先拿了一个给赵氏,然后再拿一个给叶大福,剩下的二个,四姐妹一人一半分了。
“爹不吃,你们吃吧。”瞅着几个小的眼巴巴的可怜样,叶大福哪里能吃得进去。
“爹,你必须吃,你是我们家的顶梁柱。我知道你每天都吃不饱,一个窝头你都吃不饱,何况半个。”麦香说。
“大姐,你也不多买几个,还是你自己先偷吃了?”麦黄一看才分她半个,噘嘴了。
“多买几个?你说的倒轻巧,家里什么情况你不是不知道,老娘我马上就要生了,手里半文钱都没有呢。”赵氏先嚷嚷起来了。
“轻点,你这个炮仗的脾气说着就着,有话不能好好说?”
叶大福先安抚了赵氏一句,然后对二丫说:“二丫,你大姐买了油炸糕就赶紧回来跟你们分吃,你怎么会说出大姐偷吃的话,多伤你大姐的心,以后不许这样了。”
“二丫,我确实没有偷吃。以后,你作为二姐,也不许偷吃,要照顾好妹妹们,自家姐妹,不许动心眼耍滑。”麦香也正色说道。
麦香可不想惯着麦黄的毛病,虽然她对这个家没多少感情,可好歹借了这个身体,以后她走了,还指着麦黄管好这个家呢,所以,她必须把麦黄调教好。
麦黄听了有些下不来台,眼圈红了,噘着嘴生气了。
“二姐,我不吃,给你吃吧。”麦青懂事地把自己的半个油炸糕递给麦黄。
“二丫,我的话可能有些重了,但是我是为这个家好,妹妹们还小,娘肚子里又有一个,家里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我们能省点是点。我这一病,家里的事情都是你主动帮着做,也知道心疼娘和大姐,大姐觉得你懂事了。但是大姐不喜欢你像娘和婶婶们那样,那些心眼不许用到自家姐妹身上。你放心,大姐保证不会这样做,你能保证吗?”麦香用手围住了麦黄,她必须把麦黄的毛病改过来。
“知道了,我比你还心疼娘呢。”麦黄虽然依旧噘嘴,但是脸色和缓了些。
“好了,我们吃糕吧。”麦香松了口气。
叶大福手里的糕到底没舍得都吃了,只是尝了一小块,仍旧包了起来,说是要给赵氏留着晚上饿肚子了才吃。
“孩子他爹,麦香,你们的饭还留着呢,快去吃吧。”赵氏忽然想起两人没有吃饭,这点东西也就解解馋,哪里能经饱?
麦香吃过饭回来,赵氏正在做针线活,已经过了正月,可以动针了,家里的几条裤子又都破了,麦黄手里拿着把剪子正在拆一条实在破得不像样的裤子。
“你爹呢?”赵氏见只有麦香一个人回来,问了一句。
“爷爷和嬷嬷留他说话呢。”
赵氏听了忙问:“你没听听是什么事情?”
“没有。”麦香一听这个赵氏也是个不会教孩子的,哪有当娘的教孩子偷听长辈们说话的?
赵氏可不这么想,她觉得麦香不机灵,这方面比麦黄差多了。看了正在低头干活的麦黄,赵氏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麦香,你来缝一下,九凤说已经教你拿针了,要多练练,针脚平整了,你嬷嬷才会教你绣花,你学会了也好教教麦黄。”
赵氏吃够了不会绣花的苦,一大冬天半个子也挣不到,所以,绝对不能再让麦香几个重复她的老路。
麦香听了只得接过来,她虽然没有做过针线活,但是小时候看过奶奶缝过东西,理论上觉得应该不会太难。
可是真的当她拿起裤子,沿着赵氏的针脚缝下去,才知道这事不是这么容易,针脚歪歪扭扭、长短不一的不说,还把裤腿给缝死了,前后片都缝一起了。
麦香偷偷地看了一眼,见大家没有注意她,麦黄拆完了裤子,正和麦青、麦绿在玩抓石子,赵氏在纳鞋底。麦香偷偷地拿剪子拆了重做,反反复复的,总算补好了一条裤子。
缝补这活就是一个熟练工,叶萌毕竟是二十岁的成人,接受能力肯定比不到九周岁的麦香要强得多。
缝完裤子,麦香松了一口气,又过了一关,天天这么提心吊胆的,这滋味还真不好受。
“娘,我去躺一会了,今天走这么远的路,我有些累着了。”麦香突然想到自己的银钱还没有藏好,几十个铜板在自己的袜子里,很容易被发现的。
“去吧,去吧。”赵氏看在那二十几文钱的份上,脸上温和多了。
麦香回到自己的炕上,转了一圈,也没有个好地方,炕席下肯定是不安全的,麦黄这么精明,很容易就会翻出来。
炕上倒是有一个箱子,是装这四姐妹的衣服,可是,也不是麦香一个人的。
麦香的视线突然停在了窗台上,窗台上有不少碎砖,估计是当时没有钱,随便找了几块碎砖来砌窗台,时间长了,这碎砖也松动了,麦香很轻易就打开了一块碎砖,底下正好是一个小洞,藏银钱再合适不过了。
麦香做好这些刚躺下,叶大福进来了,脸色不是很好。
麦香装着睡着了,叶大福看了她一眼,便进了里头的房间。
“孩子他爹,怎么了?”赵氏见叶大福坐下来唉声叹气的,忙问道。
“爹娘问我什么时候能进山,想挣点银子给五福说门亲事,马上就开春了,爹还想多佃几亩地种,家里要添人了,粮食总不够吃。”
“可是这冰天雪地的,山上的积雪肯定没有化,怎么进山?”
“不进深山,就去半山腰那边转转,二福、三福也去,爹娘的意思,哪怕抓几只兔子,也好过在家里闲着。”
赵氏一听这话,也没法驳回,五福也确实到年龄说亲了。
“明天二月二,我带孩子们回娘家住一天,二弟妹三弟妹也要回娘家,不能明天就上山吧?”
“明天不去,明天我跟你们一起走,去赶镇里的龙王庙会,后天去山上。”
麦香在另一间屋子里听说了,心里又跟长了草似的,这赵氏的娘家,自己去了会不会露陷啊?还有,这二月二怎么是回娘家的日子?
顿了顿,叶大福又说:“你娘家日子也不好过,要不,你就别带着麦香麦黄去了,你娘家大嫂,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理她呢,二月二回娘家是老一辈就传下来的规矩,偏到了我这不成?我一年也不过回这一趟家,能吃了多少东西?我还想跟我那几个姐妹团聚团聚。”
麦香一听,这老赵家的人丁敢情也不少,听起来,只怕这老赵家的日子比这叶家还艰难,麦香叹口气,也不知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叶大福听了也不好再劝什么,从墙角抽出麦秸来,开始编小篮子。
第十章、拜访邻居
晚饭时,一大家子都坐了炕上,刘氏看了一眼这三个儿媳,问:“明天你们回娘家怎么走?”
“我去赶赶镇里的庙会,看看能不能卖出几双草鞋,顺便送孩子她娘到村口。”叶大福先说。
“大丫几个呢?”
“都带着呢。”赵氏忙说。
刘氏听了看着钱氏,钱氏也忙说:“我跟孩子他爹一起带着麦种麦粒走,住两天,孩子他姥姥想外孙了。”
孙氏不等刘氏问,也说道:“我娘家兄弟会赶驴车来接我们的,我娘说了,让我们在家里多住两天。”
叶大福听了这话,看向刘氏,本来是说好三兄弟一起去山上的,怎么这会他们都要回岳家住几天?
刘氏这会也有些为难,这两个儿子一年到头,也只有两次机会能陪媳妇去老丈人家串个门,家里还能省点粮食,他们也能吃顿饱饭,她一个当娘的怎么好忍心剥夺他们的权利?
可是往常二福三福都是当天送媳妇去当天回的,怎么这次还要住上了?难道是知道要出门上山了?
“算了,就让他们住几天吧。”叶铁柱说了句话。
因为他知道两个儿子也住不长,谁家也没有富余的粮食多养几个人,钱家、孙家的条件好一些,也不过是勉强能吃饱饭而已,也强不到哪里去。不然的话,大年初二孩子们去姥姥家拜年,也不见谁家留孩子们住几天,不就是怕正月初二住了二月二还得和闺女一块回来住吗?
麦香这才知道,当地的规矩,出嫁的闺女正月不能住娘家,大年初二回娘家拜了年都是当天就回,在二月二这天才是接姑奶奶回娘家的日子,条件好的能在娘家住上半个月呢。
“那就这样吧,明天大家都早些起,吃过饭,你们也好赶路。”刘氏见老头发话了,也不寻思了。
第二天一早,麦香还没起来呢,叶大福拎了个破旧的小灯笼进来了,站在炕上,一边对着房梁照,一边口里喊着:“二月二,照房粱,蝎子蜈蚣无处藏。”
麦香也不敢笑,知道这个是当地的一种风俗习惯,她肯定不是第一次见,只能在一旁看着,她还想知道,这二月二都有些什么习俗。
果然,叶大福刚走,麦黄坐了起来,仰起脖子一本正经地说:“二月二,龙抬头,龙不抬头我抬头。”
麦香刚要开口笑出声,突然想起来,昨日临睡前,赵氏还叮嘱自己今天起床别忘了喊一句这个,所以麦香收了笑,见麦黄正看着自己,忙也装作一本正经,说:“二月二,龙抬头,龙不抬头我抬头。”
姐妹两个起床后,给麦青、麦绿穿好衣服,出了房门,麦香发现家里的几个大人都起来了。
大福挑了一担水桶出门,五福用簸箕装了一簸箕的柴灰,跟着大福一路从井边回来,柴灰撒了一条蜿蜒的曲线,进了厨房,绕着水缸还撒了一圈,麦香听五福说,这叫“引龙回”。
“墙角别忘了也撒上些。”刘氏提醒五福说。
“知道了,娘,我又不是第一次做。”五福在墙角撒完柴灰,在院子中间也用柴灰围了一个圈,刘氏往圈里扔了些五谷杂粮。
赵氏、钱氏、孙氏几个则都在灶房忙着,麦香进了灶房,见孙氏居然在擀面,钱氏在烙饼,有些稀奇了,今天居然能有白面吃。
“去去,今天不用你们几个小的帮忙,都出去吧。”孙氏见麦香几个一进来,老二家的两个小子也进来了,流着哈喇子看着钱氏从锅里拿出的大饼,心里不禁一阵厌烦。
麦香见了孙氏的表情,忙带着自家几个离开,这时,刘氏用笸箩端了十来个鸡蛋,另外还有一个篮子,里面装了小碟驴打滚,一小碟猪头肉,对麦香说:“大丫,你跟我去一趟隔壁。”
麦香一听忙接过刘氏手里的篮子,她早就对隔壁好奇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能有阔亲戚还住到这乡下穷地方来,明明是喊他夫子却又会看病,对了,人家还是麦香的救命恩人呢。
隔壁的院墙也只有半人多高,麦香进去一看,院子倒不小,可是给人的感觉很荒凉,东边的两间厢房,似乎很久没有住人了,门窗都破烂不堪,好像要随时倒塌下来。
院子里什么家禽、家畜都没有,冷冷清清的,三间正房的大门上挂着一个枣红色的厚帘子,令这屋子看起来还有几分人气。
“有人在吗?”刘氏先喊了一声。
不一会,一个大肚子的女人掀开门帘子,看见刘氏,忙堆满笑,说:“是隔壁婶子啊,快屋里坐。”
麦香跟着刘氏进了屋,进屋就是一个灶台,一个碗柜,一个大水缸,好像也别无他物。
两边的房门上都挂了厚厚的门帘,女人把人领到了东边的屋子,屋子里也是一个大炕,炕上铺了两个半旧的坐蓐,屋子里的陈设也很简朴,比麦香家里强不了多少。
不过麦香见炕桌上的笸箩里放着针线活,是一套婴儿的细棉布新衣服,觉得这家的条件应该比自己家还是强一些。
因为赵氏可没有钱买细棉布给肚子里的孩子做新衣服,只是把麦绿小时候穿过的旧衣服缝补了几下,据说也是麦香小时候穿过的。
还有一样东西,也是麦香在叶家没有见过的,那就是书籍,这家人家炕尾的箱子上堆了不少书籍。炕头上还摆着一册半卷开的书籍,像是手抄本。
“愣着做啥,还不快叫婶子好。”刘氏见麦香光顾打量房子,连人都没招呼一声,赶紧推了她一把。
“婶子好。”
麦香这会看向了对方,这女人已经不年轻了,看起来至少有三十五六岁,不过给人的感觉很舒服,性格一看就是温柔和善,皮肤白净细嫩,年轻时应该也算一个美人了。当然,就是现在看起来,也比赵氏、钱氏孙氏等一干人都强多了。
因为对方虽然看起来家境不富裕,但是肯定没有下过地干过农活,另外,对方的修养和气质看起来也绝非乡下妇人。
“你就是大丫?全好了?”对方拉起麦香的手看了看。
“可不全好了,多谢你家夫子了,他没在家呢?”刘氏问。
“没,出去见个朋友去了,婶子快坐下说话吧。”
“不了,家里还有活计。也没什么好东西,今天是二月二,我们这地方讲究吃驴打滚和猪头肉,我知道你一个大肚子也不方便,正好家里有这两样,给你送点来了,另外,这几个鸡蛋,给你补补身子,也别嫌少。”
“婶子说的哪里话,多谢婶子费心想着都来不及呢,哪里还敢嫌少?再坐坐吧。”
“不了,家里几个儿媳都要回娘家,得空了再来看你,你有空了,也别时常躲在屋子里,如今天暖和了,也可以出去走走,去我们家串个门。”
“好,我也正想哪天找婶子说说话,听说婶子生过的孩子多,婶子生孩子的经验肯定丰富。我这心里也没有底,年岁这么大了,好容易才又怀上这么一个,只盼着能平平安安地生下他,我就念佛了。”
刘氏一听这话,仔细看了看女人的肚子,笑着说:“别嫌我多嘴,我瞧着你这胎像个小子。你放心,咱们两家住这么近,你家夫子又救过我这大孙女的命,有什么事,你吩咐一声就行了。我们家大丫她娘估摸着日子也跟你差不多,接生婆就是镇里的,我家这些儿子闺女还有孙子孙女都是她接生的,你呢?”
“也找好了。”
刘氏一听这个,也没有别的什么好说的,加上家里今天确实事多,便起身告辞了。
出了院子,麦香装作随口一说:“嬷嬷,这夫子家婶子的针线活做的真好。”
麦香仔细看过了,那小衣服的针脚密实平整,比赵氏做的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嗯,这算什么,她绣的花才好看呢,可惜,竟是一个不会过日子的。”
“家里穷也是没有办法,怨得了谁?”
“你知道什么,曹夫子还是旗籍呢,每月还能领一两五的银子还能关一石粮食。算了,我跟你这个小丫头说这些干啥。”刘氏急急忙忙地拿着空笸箩进了屋。
麦香一听“曹夫子”三个字,在心里过了几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是没容她细想,便被赵氏的大嗓门打断了。
第十一章、都是穷人
麦香听了赵氏的叫唤,急急忙忙进了屋,叶家的人都上炕等着吃饭了。
“娘,怎么去了这么久?”赵氏忙问。
“她一个大肚子女人,拉着我问了几句话,这才多一会?”刘氏不高兴地看了赵氏一眼。
“娘,大嫂也是着急回娘家,她这么大的肚子,两脚走回去自然要受累些。”孙氏在一旁笑着说了一句,不紧不慢的。
可惜,赵氏没有听出孙氏的反讽,反而陪笑说:“对啊,三弟妹你娘家今儿有驴车来接你,不如把我和几个孩子捎一段路?”
孙氏一听变脸了,“这?”
孙氏为难的是,她娘家兄弟的驴车是用来拉客的,要是让赵氏一家上车了,她哪里好意思开口要钱,不让捎的话,这么多人在,她该怎么拒绝呢?
钱氏在一旁笑了,在心里默念“让你显摆有娘家兄弟来接,让你显摆你娘家有驴车。”
不过开口却换成了:“三弟妹,大嫂难得跟你张回口,何况大嫂又是这么大的肚子,麦绿又这么小,依我说,左右也不过是顺脚的事,不如依了吧?”
钱氏自然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她可不像赵氏没有心眼,早就打听清楚了各家的营生。
叶大福也知道这个,孙家的驴车是专门拉人进镇的,所以这会见孙氏为难便开口说:“孩子她娘,我一会挑担送你们一段。”
三福忙说:“大哥说的是什么话,不过是。。。”后面的话没说完,被孙氏偷偷拧了一下,三福明白过来了,忙改口说:“不过是不大顺路,我们还有点别的事情。”
赵氏这会也明白过来,自己被拒绝了,脸上愤愤的。
“吃饭吧。”刘氏关键时候喊了一句。
麦香和几个孩子早就饿了,今天的早饭不是玉米面糊糊,而是玉米面稀粥,每人分了一小块驴打滚,一张小薄饼,炕桌上还有一盘菜,是绿豆芽干豆腐炒鸡蛋,另外还有一小碟酱猪头肉。
这是麦香来了之后的第一顿正经饭,刚想把这张饼拿起来往嘴里送,忽然见大家都是把薄饼打开,把豆芽菜什么的夹到饼上,并且放了一块猪头肉,然后把饼一卷,卷起一头,连菜带饼咬着吃。
“今天这春饼烙得不错,火候刚刚好。”赵氏边往嘴里塞边说,这么香的饭菜让她食欲大开,也很快忘记了方才的不快。
麦香注意看了一下,这春饼是一人一块,这猪头肉也是一人一块,她卷好了满满的一块,递给了麦绿,然后拿过麦绿的饼,自己又重新卷一块。
麦黄见此,也把自己卷好的递给麦青,自己重又弄一块,这时,桌子上的菜也只剩一个盘底了。
吃过饭,今天轮到麦香家当值,麦香和麦黄一个洗碗一个收拾,这时,孙氏家的娘家弟弟正好也进院子了,进门来跟叶铁柱和刘氏打个招呼。
麦香瞅了对方一眼,也是一身簇新的蓝布棉袄,看来孙家的日子确实好过些。
正想着,孙氏挎了一个簇新的粉紫色包袱,手里领着五岁麦苗,进来跟刘氏辞行,三福则在门口喊了一声。
接着是二福抱着小小的麦金,钱氏也挎了一个半旧的暗红色格子包袱,领着麦粒和麦种准备出门。
轮到赵氏和麦香几个了,赵氏倒是也挎了一个陈旧的靛蓝色包袱,里面好像也没有多少东西,叶大福仍旧用箩筐挑了半筐草鞋,然后把麦青、麦绿放进了筐里,麦香和麦黄扶着赵氏出了门。
赵氏的娘家并不远,也就走了半个多时辰,叶大福一直送到了村口,说了次日早饭后来接,然后匆匆忙忙地去赶庙会了。
从村口进去,赵氏碰到了几位熟人,均是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麦香猜想赵氏在娘家的人缘应该不算太好。
赵家的院子在村中间,推门进去,院子里给人的感觉有些凌乱,不规则地盖了好几间厢房、偏房,有些拥挤。
“立夏来了?”里面出来一个五六十来岁的农村老太太,皮肤偏黑,也粗糙,一身半旧的靛蓝棉袄,还有一块补丁,头发盘了一个常见的圆髻,露出了不少白发,也是一根木头簪子,看着还不如刘氏利落。
“姥姥。”麦黄先喊了一声,麦香赶紧跟上。
“好,大丫也好了?”
“好了,多谢姥姥挂念。”
“哟,这孩子长了一岁,听着这话音可比去年懂事多了。”房间又出来一个三四十岁的高高瘦瘦的女人,颧骨比较突出,一看就是一脸的刻薄相,这就是麦香的大舅妈方氏。
“二姐,姐夫没送你们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过来了。
“怎么没送?到村口便走了,说是要去赶长宁镇的龙王庙会,看看能不能卖出几双草鞋。”
“哎呀,这妹夫也是,都到村口了也不进来喝杯热水。”方氏虚乎一句,也只是说给杯一杯热水。
“冬至,还不领着大丫几个上炕坐一会。”姥姥余氏开口了。
“哎。”
“大姐和秋分还没到?”赵氏问了一句。
“大春要抱着一个小的,也走不快,你大哥去接了。秋分差不多也该到了。”老太太余氏说完往外瞅了瞅。
麦香这才知道赵家有四个闺女,大春、立夏、秋分、冬至,每人的名字都有一个季节。
没多一会,秋分一家三口进门了,大春带着五个孩子也随后进门了。
麦香坐在炕上,一边跟麦黄几个说笑,一边留神听大人们唠嗑,这赵家有四个女儿三个儿子,麦香的姥爷已经故去了,家里现在分了家,老太太带着小女儿跟着大儿子赵元江过,两个小儿子一年分担老太太一些粮食。
麦香的另外二个舅舅今天也都陪着媳妇回娘家了,所以没看到人。至于大舅妈方氏,好像是因为娘家父母都不在了,所以也就不回了。
不过见到了大舅家的四个孩子,两儿两女,大儿子今年也是跟冬至一般大,十六了,方氏一直诉苦,正是能吃的时候。
麦香暗自感叹,这么一大家人,竟然没有一家日子好过的,都是穷人,尤其是大姨妈,身上的衣服跟麦香的娘一样破旧,几个孩子也是跟麦香家差不多,面黄肌瘦的。
麦香见炕头放了一个针线笸箩,里面有一个绣绷子,麦香顺手拿过来,是一条手帕,绣了几朵梅花。
“小姨,绣一条这样的帕子能挣几文钱?”麦黄先问了,倒是省了麦香的事。
“绣的好能挣五文,差一些的也就四文。”冬至说。
赵家的女孩原本都不会绣花,是大春和麦香的娘立夏出嫁后,没个手艺冬天便没个进项,回娘家诉苦,老太太余氏这才想到要小女儿去学绣花,正好老二媳妇会,便跟着她二嫂学,攒几个私房钱准备当嫁妆。
一般好的熟手,冬天闲着的时候一天能绣两条呢,所以有这项手艺一个冬天攒个几百大钱是没有问题的。
“大姐,我们回去也跟小姑学吧。”麦黄受了触动,刚才临出门时一比较,就是自己一家子破破烂烂的,三婶孙氏不就是仗着自己会绣点花所以才有新衣服穿吗?
能有一件漂亮的新衣服,是麦黄记事以来最大的愿望,这愿望甚至强过吃一顿饱饭。
冬至见麦黄一个劲地追问绣花的事情,便从自己的枕头下拿出一本旧黄历来,里面夹了几个花样。
麦香这才知道,绣花要先有花样,照着花样去描图,然后再照着描好的图一针一线地绣,冬至也就会绣一个手帕,花样很简单,麦香一看描花样倒不难,难的是坐下来一针一线地绣。
麦香的上辈子一向是一个坐不住的人,除了看电视和玩电脑,别的时候,她都喜欢出去逛,所以,坐了一会,便说:“小姨,麦黄,不如我们也庙会逛逛,看看能看到爹吗?”
“庙会?好啊。”麦黄也是一个闲不住的人。
“这?”冬至有些犹豫了,她今年十六了,到了说婆家的年龄。
“姥姥,我们跟小姨去庙会玩玩,行不行?”麦黄先喊了出来。
“去吧,冬至,你拿几个子,给你这些外甥外甥女们买点零食吃。”老太太说道。
她知道想让儿媳掏钱是不可能的,好在冬至一年也能攒一吊来钱。
当初老头走后分家时,老太太便跟几个儿子儿媳说好了,小女儿今后不用家里陪嫁,就靠她自己绣花攒钱,要不然,这几个钱早被方氏惦记了去。
“知道了。”冬至笑着拿了十文钱,带着十来个孩子蜂拥出门了。
小孩子们本就喜欢热闹,加上知道冬至带了钱,哪里还有不愿出门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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