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双管齐下
麦香跟着怀慈回到西四胡同，一路上怀慈都沉默着，只是紧紧地抓着麦香的手。
麦香见赶车的是永恩的小厮，也没有问什么，只是把自己的另一只手，搭在了怀慈的手上。
回到家里，怀慈刚想说什么，见麦香从包袱里拿出了两件长衫，忙拉着她的手细看了看，见麦香的手上仍是有几个水泡，心疼地摸了摸，说道：“又给我做什么衣服？上次不刚送了吗？”
“上次的是夹袄，这次是夏衫。”
“夏衫我也有，去年的还能穿。”怀慈虽然感动，也不想麦香太过劳累。
“去年的短了，你长个了。”麦香目测怀慈该有一米七五以上。
“妹妹，你。。。”怀慈说不下去，直接抚摸上麦香的脸。
麦香见怀慈说着说着突然顿住了，看着自己，伸出手来抚摸自己的脸，一时之间还有些愣住了，瞪大眼睛看着他。
她知道他心里难过，委屈愤懑，她之所以先做这些，只是想告诉他，她一直在他身边，但是没想到，怀慈会突然摸她的脸。
怀慈见麦香瞪大眼睛看着他，表情呆呆的，以为是自己的举动吓到她，忙紧紧地抱住了麦香，在麦香的耳边呢喃说道：“妹妹，别怕，哥哥不会伤害你，哥哥只是庆幸，庆幸哥哥的身边有你。”
这时的怀慈，真的无比庆幸自己及时抓住了麦香。
可是想到才发生的那些事情，他心里又特别沮丧，为什么他已经放弃了万家的一切，只想凭自己的本事给喜欢的人一份安稳的生活，这么简单的事情他都做不到？
“妹妹，对不起，可是，不管多难，我也不会放你走了。”怀慈换了一句话。
“好，不走。”麦香回了他一个拥抱。
“我会对你好的，会一辈子只对你好的。”
“知道。”
怀慈听了把头埋在麦香的肩窝处，过了好一会，才放开了麦香，拉着麦香重新坐好。
“现在舒服一些了吗？”
“嗯。”
“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吧？”
“我还以为你不会想知道呢。”怀慈亲昵地低头蹭了一下麦香的鼻子，这会的他，的确平静多了。
“麦香，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总想看到她，总想跟她在一起，心里总念着她，看着她生病自己会难受，看着她开心自己也开心。”
麦香没想到怀慈开口说的是这些，这些她早就知道了，怀慈说要做自己哥哥时就已经这样了，只是那会的他仍是接受不了两人的肢体接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会抱着她。所以她又抬起头看着怀慈，故意问道：“还有呢？”
“还有，会想牵着她的手，会想抱着她，也会，想摸摸她的脸，麦香，原来喜欢一个人根本不用刻意去亲近她，很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她，麦香，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我喜欢你，我是真的喜欢你。”
怀慈说到这里，眼圈有些红了，他一直担心自己还会有阴影，会委屈了麦香，却没想到短短的几个月，他从思想到心理上，已经完全接受了麦香。
麦香倒是没有想到，本来是想问问他又遭遇了什么，谁知却换来了怀慈的再次表白，而且，这一次，麦香确信对方的确是爱上了自己，是对自己有了男女之情，因为，此刻的怀慈，正双手捧着麦香的脸，低头亲了下来。
两人腻味了一会儿，还是麦香推开了怀慈，说道：“我们先去看看房子，然后买点菜回来做饭，福晋一会该打发人来接我了。”
“好。”怀慈倒是也答应了，他怕再待下去，真的会做出什么不利于麦香的事情了，他是第一次这么动情，这么渴望拥有一个人。
怀慈在下炕后，拉着麦香先进了书房，搬出了书柜最底下一格的书，里面有一个暗室，怀慈从暗室里掏出一个木匣子来。
“这是咱们家的家底，你要用大宗的银子就从这里拿，散碎的银两就在书桌的抽屉里。”
麦香一看，木匣子里除了银票，还有四张房契以及一百亩地的地契，便笑道：“你就不怕我卷了你所有的家私逃跑了？”
“我就是给你的，你不用卷，也不用逃，我还能挣呢，以后都给妹妹花。”怀慈说完，挑出了一张房契，递给麦香。
“这是什么？”
“这是我新买的院子，送你家的。我觉得这房子还好，怕耽搁了到别人手里，便自己做主买了下来，送给岳丈和岳母。”
麦香听了忙问：“多少银子？”
“既说了是送的还问什么银子，我是特地答谢岳丈和岳母的，多谢他们养了一个好女儿给我。”
“那你预备用啥来答谢我呢？”麦香起了逗弄的心思。
这古人要是说起情话来，也不亚于现代人的肉麻。
“我手里的一切都是你的，连带我自己。”怀慈说完在麦香的脸上又蹭了一下。
“我看看你还有多少家底？”麦香说完真的数数怀慈的银票，还剩七百两。
“要不，在琉璃厂那边再买一个铺子租出去？”麦香问。她总觉得这银子就这样放着，实在可惜。
“那也成，我让冯翔留心。”
“东西收好吧，能买铺子就买铺子，能买地就买地，我暂时不用银子，我手里也有不少银子。平时过日子也花不了多少。”
麦香说的是实话，如果不买奢侈品不买古董不置产业，银子还是很经使的。
怀慈从匣子底下，翻出了一个布包，麦香看那布包的形状，就猜到了是一对镯子，而且应该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那对玉镯，忙按住了他的手，说道：“我现在还小，手也细，在家也不闲着，不适合戴这个，等以后再说。”
“可是我想送给你。”
“我知道，等以后我大一些了再要。”
怀慈想了一下，倒也没有再坚持，把东西放了回去，拿了一串钥匙，牵着麦香的手，出了门。
新买的房子就在怀慈的房子后门的侧对面，两家挨这么近，难怪他会这么着急买下来。
这是一座小巧的二进院子，难得的是家具还齐全，麦香数了数，差不多有二十来间屋子，自己一家要住进来，也蛮够了。
“这里的主人听说还是一个榜眼，如今在翰林院，嫌这地方小了，我觉得倒还好。岳丈要嫌小了，回头我们住也行，把那大的给他们。”
“你舍得吗？”麦香笑道。
怀慈新盖的房子可是三进的，面积比这大多了，当然房间也多多了，是个院中院。
“你就气我吧。”怀慈笑笑，伸手捏了捏麦香的脸。
“对了，你还没对我说，你这次是因为啥被翻出来以前的事情？”麦香突然想到，正事还没问呢。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
原来万志高回去后，跟万太太说了在书院附近碰到怀慈的事情，自然引起了万太太的警觉。她找人查了一下怀慈。
这才知道怀慈不光进了书院，还在京城置下了这么大的一栋房子，两间铺子，房子铺子的地段还这么好。
怀慈经商她倒不怕，毕竟商人再有钱，也没有什么社会地位，而且，怀慈的起点低，她也不相信怀慈能发多大的财。
但是怀慈要念书她就有些怕了，因为她还记得，当年的先生说过这孩子聪明悟性高，如果怀慈考中了她的儿子没考中，这万家的家业就很难说到谁的手里，更重要的是，万一怀慈真的有一天中了举也捐一个官，他还有礼亲王做后台，这真让他起来了，翻起以前的旧账，还能有她的好日子过？
万太太找了一个由头，说是怀慈的房子风水好，因为怀慈的屋子后面就出了一个榜眼，她找风水师相看了，这怀慈的房子不光人气、财气旺，文气也旺。
万太太跟回家一说，万宝财和万老太还有万承耀都信了，能出榜眼的地方文气还能不旺吗？
这也是万家人为什么想要搬进怀慈的院子的原因，这房子这么大，万家人也蛮够住了。万家人缺的就是人气和文气，这万家的子孙总是不旺，好容易到万志高这一辈有了两，偏一个还是丫鬟生的，拿不出手。
万太太想搬进怀慈的院子，是因为她知道，怀慈肯定不会答应的，这样的话，她就能再次达到离间怀慈和万家长辈的目的。
万家长辈因为怀慈这次的赐婚，因为麦香后面的礼亲王，对怀慈又多了几分关爱，这是万太太最不想看到的。
万太太见万家长辈果然生气，原本就不亲厚的祖孙父子情分又淡薄了好些，万太太一边窃喜，一边暗地里托人把怀慈被昌和书院辞退的因由凑巧传到了怀慈现在所在书院山长那。
山长因怀慈是礼亲王亲自介绍来的，自然不肯自作主张，只得托人给永恩捎了一封书信。
“你嫡母还真是能耐，为了你还真是费劲了心思，啧啧，居然懂得双管齐下，一方面离间了你父亲和祖父母，让他们讨厌你忽略你，然后她再动什么手脚，也因为没有人去关注你而屡屡奏效。”
麦香就不明白了，这万太太为啥对怀慈这么大的恨，怀慈不求万家的庇护不求万家的钱财，各过各的居然也不行？
第一百九十三章、敲打
麦香总算领教了一句俗语，什么叫“最毒妇人心。”
虽然她也是一个女的，但是真没想到，这女人要嫉妒偏执起来，其心狠手辣是一点都不输于男性。
以前，麦香只是在电视小说里看过一些宫斗宅斗的桥段，没想到来了这破清朝，居然还让她碰到了现实版的，而且，这人居然还是她未来的婆婆，这日子要怎么过？
“呵呵，没想到妹妹这么小就能看得这么透彻，我是吃了这么多次亏才总结出来的。”怀慈见麦香满脸的纠结，居然心情大好。
麦香没想到怀慈居然还有心思笑，瞪了他一眼，问道：“那你现在预备怎么办？”
“我最担心的是王爷知道这事后求皇上退亲，现在好了，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就什么也不怕了。我现在虽然没有什么反击能力，但是我想，一年两年我动不了她，但是三年五年之后呢？”
麦香见他心态还好，倒是也放下了一半的心，问题是谁知道她还会出什么招？
“放心，现在她也不敢太过张扬，怎么说咱们后面还有一位贝勒一位亲王，这些都是她忌惮的，还有，如果现在我的事情闹大了，真闹出了什么大丑闻，只怕也会影响到大哥的亲事，还有我父亲的颜面，毕竟我父亲大小也是一个京官了，风评还是很重要的。”
“还有她顾忌的东西，这就好。”麦香想的是不是该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跟万老太露一点口风呢？
麦香没想到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端午节后，怀慈前脚刚从叶家走，这边万老太便上门了。
得知自己的孙子是在叶家过的端午节，万老太心里颇不是滋味，她这次来，就是想试探一下麦香，看看麦香能不能劝动怀慈跟家里人不要这么生分，再怎么说他也是万家的子孙，哪能连个端阳节都不露面？
“麦香，万嬷嬷知道你是一个明理的好孩子，你劝劝远哥儿，他这么跟家里僵着，到时吃亏的是他自己，万家能有谁？还不就是他们两个？难道他真的不预备再要万家的一文钱？”
麦香一听这话，似乎是向着怀慈的，不禁有些奇怪，因为上次来，万老太的意思是万家已经出了好三千两的银子，觉得这三千两银子出的有些冤，怎么才二个月便改变了态度？
“万嬷嬷，你知道怀慈这次为啥不回万家吗？”麦香正愁找不到机会开口呢。
“为啥？不就是为了那房子的事情吗？这其实也赖我，是我听了儿媳的话动了心，我们万家，这几年一直不大顺当，人气人气不行，财气财气也不旺，文气就更不行了，他大哥连个秀才都没中，所以才想着换个地方，看看能不能换兴旺一些，远哥儿那栋房子，我确实找人去看过了，风水确实不错，地方也大，我的意思，大家一处住着，还能彼此亲近照拂些，我们搬进去了还能给你们添点人气，再则，也能给你们添置一些家具和古董，这不是两便的事情吗？”老太太拍着手说道。
老太太这么说，似乎丝毫没有想起来，怀慈已经从万家分户出来了，这房子，不是万家的，是怀慈个人的。
其实这也不赖麦香，古代的大户人家一般有父母在，很少分家的，更别提怀慈这样的，祖父母都在，居然让他一个孙子单分出来的情况几乎是闻所未闻，所以万老太想不起来也是情有可原的。
麦香想了想，倒也不跟她提房子的事情，说道：“万嬷嬷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怀慈这次没有回万家，是因为他去求礼亲王了。怀慈现在所在的书院山长知道了怀慈以前被昌和书院辞退的事情，给礼亲王写了一封信，福晋和王爷心疼我，要去求皇上退亲，怀慈知道了，跪在王爷门口，在日头下跪了好几个时辰，还是关嬷嬷把我急急忙忙接了去，我才知道前因后果，跟着怀慈一块求王爷，王爷才答应暂时先就这样，再看怀慈一两年再做决定。怀慈是为了送我回来过节，所以才耽误了回家。”
麦香也学会了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了，当然她也成功地敲打了一下万老太。
“这，这？”万老太研究麦香的脸。
她不清楚麦香知道了多少，想问又不敢深问，但是这事礼亲王知道了，这门亲事还能成？
“孩子，你听万嬷嬷一句话，远哥儿这事是被人冤枉的，他不是这样的孩子。”
“嬷嬷也知道他是被人冤枉的？被谁冤枉的？谁这么恨他？一次又一次地想害他，就是不想他安心下来念书？”
“这？被谁冤枉的，我还真不清楚，我回去就让远哥儿他爹去查一下这些事情。还有，王爷那，究竟怎么说？王爷都查到了些什么？”万老太想起上次送聘礼时永恩夫妻两个都来替麦香出头，这事，保不齐早就找人调查清楚了。
“怀慈说了，这是万家的家事，不希望王爷插手。王爷气得扔了好几个茶杯，差点把怀慈踹出去了，是我拦住了，万嬷嬷，莫非这里有什么家丑，怀慈不想让外人知晓？”
“家丑？这不可能，我们万家只有这两个孙子，远哥儿虽然跟我们不亲厚，但是我们从来也没有亏待过他，后来他一个人离家是他自己非要出去闯荡，我们也拦不住，你万爷爷说，横竖他也有十七了，也该让他出去吃点苦头，这样的话，他才会明白过来，才会知道谁真正的对他好。饶是这样，他走了后，我们也没少打发人四处寻他。这孩子，小的时候看着还挺乖巧的，怎么越大越让人操心呢？”
麦香见自己这样说，对方都没有怀疑到万太太，也不知道自己该说是万太太太聪明呢还是该说眼前的万老太太愚蠢。
难怪怀慈有什么事情都不说，只会埋在心里，因为即便他说了，也不会有任何人相信他，反而会认为他在无理取闹。
“万嬷嬷还是回去问问万爷爷和万大人，问问他们可否知道些什么。我也想知道，怀慈不过想安静地在书院念两年书，这也碍着谁了？非要跟他过不去，几次三番地想把他从书院赶出来，他想上进能碍着谁能挡了谁的道？王爷说了，下次若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不会相信怀慈，他要自己彻查一番，看看是谁在跟他堂堂礼亲王做对，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他礼亲王王妃认了一个干妹妹，这干妹妹的媒还是皇上做的，跟怀慈过不去，岂不是跟皇上和他礼亲王过不去？”
万老太也不是一个真傻的，听了麦香这番话，她也寻思起来，怀慈一个小孩，不可能会跟外面的人结仇，而麦香一再强调，这是家事家丑。
而万家，最不想怀慈有出息的人，除了她的儿媳妇还能有谁？怀慈能挡谁的道，当然是她的大嫡孙。
万老太很快想起来，上次给叶家下定，万家人把这事全权交给了万太太，可是万太太不仅人没有出面，定礼也相当简薄，要不然，也不会触怒当时的郡王和福晋。这么说来，这一切都是故意的。
想到这些，万老太有些坐不住了，她想早些回去，跟老头子商量商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以后该怎么做，万家可得罪不起麦香，真要惹怒了麦香，礼亲王再次出面，只怕不是上次这么好说话了。
麦香没想到自己的狐假虎威这么奏效，见万老太惨白的老脸，突然有些于心不忍了，不过想起怀慈这些年的遭遇，麦香又恨的牙根痒痒的。
他奶奶的，这是怎么做人祖母？
“麦香，嬷嬷这就回去，孩子，远哥儿就托你多看顾他一些，既然他如今也知道上进了，我们也就放心了，你对他说，以后缺什么，直接跟我这个嬷嬷说，嬷嬷不会忘了你们。”
万老太希望能用这点亲情和恩惠笼络住怀慈和麦香，她可不希望把事情闹大了，万家兜不住，一个不小心，一家人都得跟着玩完。
“多谢嬷嬷了。我会转告他的。”麦香也不想逼紧了老太太，她还想把老太太拉拢过来呢。
怀慈想要对付的是万太太，而不是整个万家，真要把万家整垮了，怀慈也是得不偿失的，更何况，万家还有几个庶女，听说也是蛮可怜的。
万老太走后，刘氏进了麦香的屋子，见麦香的炕上还摆着几个盒子，显然是万老太给麦香送来的礼盒，好像都是些上好的衣料。
她是越来越看不懂了，麦香这孩子，病了一场便换了一个人似的，这才短短的两年时间，连昔日在她面前不可一世的万老太如今居然要看麦香的脸色了。
“麦香，你万嬷嬷以前对我们不薄，你爷爷是受过万家恩惠的，虽然两家有好些年不来往了，但是万家的情，你爷爷一直记着。”
麦香听了这话，有些不大明白，看着刘氏。
第一百九十四章、名分
麦香以为刘氏是想说给万家送回礼的事情，因为端午节前，万家打发人来给叶家送了节礼，当时依刘氏和叶铁柱的意思，是想给万家回一份礼，可巧那会关嬷嬷来接麦香，说这是男方给女方送的节礼，不用回礼，这是规矩。
“嬷嬷是不是想给万家送点回礼？”麦香问道，因为这次万老太来又给麦香送了几块夏天的纱料，当然也有刘氏和九凤的。
“嬷嬷不是这个意思，嬷嬷想说的是，不是有一句话叫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万嬷嬷年龄也不小了，怎么说，你也是要嫁过去当孙子媳妇的，嬷嬷的意思，能不难为她就别难为她。”
刘氏是见万老太刚来便急匆匆地走了，以为是麦香跟她说了些什么。
“嬷嬷，我没有难为她，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的，嬷嬷，以前的万家是谁当家？万家的家业是怎么起来的？”麦香突然想了解一下万家以前的事情。
“这个我哪里知道，我跟你爷爷成亲时，万家就已经有买卖了，你万爷爷是块做生意的料，你万嬷嬷娘家也不赖，人家可不像我，她从小就没有吃过苦，成了亲也一直没有为银子操过心，你万大大娶了亲，你万爷爷就把家里的一应大小事情交给了儿媳妇，说是不舍得让你万嬷嬷操心，因为她生孩子时遭了点罪，让她好好养着。”刘氏说起万老太来，是满脸的欣羡。
“嬷嬷，这万家的家产如今都在万太太手里？”麦香追问。
“这孩子，人家的家事我哪里能知道，嬷嬷就是看她上次在这里跪了半天怪可怜的，所以跟你说这些，让你多少看着你爷爷的份上，别太较真了。这怀慈的事情，也怨不得她，这么多年不当家，家里的丫鬟婆子谁不是看着万太太的眼色过日子，谁不会捧高踩低的，谁不会去奉承那正牌的嫡子嫡孙？”刘氏拉着麦香的手说道。
麦香没想到刘氏倒是很通透，笑道：“连嬷嬷一个外人都能明白的事情，这些年她还能不知道怀慈有没有受委屈有没有受冤枉？”
“孩子，嬷嬷是一个外人，自然能公正地看这两个孩子，可是他们不一样，他们的眼里一直只有这万家的大少爷。”
麦香听了一笑，这人啊，说到别人的时候都是头头是道，轮到自己身上，就看不到自己的毛病了。
刘氏又何尝不是这样？她如此纵容娇养九凤，连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让她动，麦香麦黄两个从小就要放猪打猪草，要洗衣做饭，分家后李氏嫁过来要承担一大家人的家务，每天忙得跟陀螺似的，这些刘氏都看不到。五福分出去，麦香已经答应赡养他们了，他们仍是不放心，非要把五福的银两要来给九凤当嫁妆，让五福两口子净身出户。
想到这里，麦香想要为五婶李氏说句话，可是她还没开口，赵氏的大嗓门喊了起来：“大丫，你师娘找你来了。”
“哦，知道了。”麦香忙站了起来。
“行了，嬷嬷也跟你说了这么多，嬷嬷的意思，是想你好好跟你万嬷嬷相处，你万嬷嬷虽然不当家，但是家里的事情她还是说了能算的，你是一个聪明人，好好寻思寻思。”
麦香自然听明白了刘氏的意思，麦香讨好了万老太，将来肯定不会吃亏，别的不说，至少银钱上能落一点好处。
问题是现在的麦香，已经不是昔日那个在卧佛寺讨生活的麦香了，现在的怀慈也不是那个靠典当母亲遗物起步的那个一无所有的少年了，万家的那点好处，麦香还真没有看在眼里。
“婶子在和麦香说啥体己话呢，怎么我一来婶子就要走？”柳蕙兰进来看见刘氏要出去，忙笑道。
柳蕙兰对刘氏的印象比赵氏强多了，刘氏给外人的感觉还算一个明理的人，从不胡搅蛮缠，处事还算公正。
当然，这个处事公正就不包括九凤了，在外人的眼里，当娘的心疼一下自己的老闺女，而且还是唯一的闺女，这个是无可厚非的。
“曹娘子又来看我们麦香呢，我给你们腾地方，让你们娘俩说会体己话。”刘氏笑呵呵地回道。
刘氏可是真心喜欢柳蕙兰，她一直以为是因为有了曹雪芹和柳蕙兰的教导才会有麦香的今天。
“我是特地来找婶子的，请婶子一家明日过我们家吃顿饭，不瞒婶子说，也算是我们爷请婶子一家做个见证，我们爷想给表小姐一个名分，总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跟我们住在一起。”柳蕙兰拉住了刘氏。
麦香一听这话忙看向柳蕙兰，都一年过去了，怎么这会才说要给个名分？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你们夫子要娶小？”刘氏先一步麦香开口了。
“也不叫娶小，我们两个不分大小，说起来，我们爷早该这么做了。”柳蕙兰说出这些话来，脸上似乎还有点自责。
刘氏也知道这是人家的家事，不便多问，况且这有钱的男的有几个不娶小的？
麦香见刘氏走后，忙拉着柳蕙兰坐下了，问道：“婶子，怎么好好的这会想起来请酒？都请了谁？”
“也没几家，就是你们一家，里长一家，还有两家相熟一些的，没几个人。”柳蕙兰见刘氏走了，终于收起了自己的面孔。
“师娘，你上次问我男人的誓言能不能当真，是不是跟这事有关？莫不是姑姑有了？”麦香猜想李香云来了一年都没有说要摆酒，这突然说要摆酒要名分，联想起上次柳蕙兰的态度，麦香很快猜到了答案。
“你这孩子，真是一个鬼灵精，这你也能猜出来？”柳蕙兰倒是被麦香的聪明逗笑了。
“师娘，你心里难受吗？”麦香抱住了柳蕙兰。
“说一点都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当初你先生说是要去找她，我就想到了今天。其实，我也不应该在意，如果没有这场变故，他们两个早就在一起了，何必等到今天？你知道吗？我早先只是先生身边的一个丫鬟，从小跟着先生，伺候他长大，我原本，也就该是姨娘的命。”柳蕙兰叹了口气。
麦香也没想到，自己帮助曹雪芹一家富裕了起来，竟然会是这个结果，她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柳蕙兰。
可是话又说回来，如果曹雪芹还是那个一贫如洗的曹雪芹，这时的柳蕙兰只怕已经病没了，曹雪芹一样要娶别人。
“先生辜负了你。”麦香真心觉得柳蕙兰这些年不容易。
“也不算辜负，你先生还是一个很仁义的人，他一直没有对外人说过，我只是他的一个丫鬟，这些年，他一直拿我当妻子看，我也很知足了。再说了，就算他娶了表小姐，他也说了，我们两个不分大小，以后就以姐妹相称。其实，表小姐才可怜，她吃的苦比我多多了。”柳蕙兰说这些的时候，脸上也满是心疼。
这话麦香倒也信，她也同情李香云，书中的史湘云是一个多么开朗活泼又有才气的女孩子，跟现在的李香云是判若两人，麦香不用想也知道，一个无依无靠的寡妇，这些年她有多不容易。
“师娘，不管怎么说，先生是我的干爹，这事，我得送一份贺礼，师娘，你不会生我的气吧？”麦香看了看柳蕙兰。
她对柳蕙兰是先入为主了，如果她先接触的是李香云，麦香相信，她也会很快喜欢上她的。
“想什么呢？你师娘我是这么糊涂的人？你是该好好送份贺礼，毕竟她也是你的师娘，以后不能叫姑姑了。”柳蕙兰知道麦香如今也不差这点，索性大大方方地教她。
“知道了，先生有了你们两个，真是他的福气。”麦香说的是实话。
见麦香翻东西，柳蕙兰张罗要走，麦香忙把她拉住了，说道：“师娘，先生的书我看完了，正好还你，换第二册。”
“你才看完？”柳蕙兰都差点忘了这事。
“可不，我很喜欢这书，我没有征得先生的同意便自己也抄了一份，权当我练字了，师娘放心，我不会胡乱拿出去给别人看的。”
麦香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才把第一册抄完了，用的是自做的鹅毛笔，因为炭笔写的字根本保存不了多久，两个月抄下来，麦香最大的感触是这抄书，还真不是一件轻松的差事。
“你抄了这书？”柳蕙兰显然十分惊讶。
“师娘，我也是那天听师娘说的，这书稿散落在好几个人手里，我怕先生的书遗失了，想着自己闲着也是闲着，就权当练字了，还能保住先生的书稿，也方便自己啥时候想读的时候再拿出来读，师娘，你看我聪明吧？一举三得呢。”麦香故意靠着柳蕙兰身上卖萌。
“你呀，你呀，你让我说你啥好，记得把书收好了，不要胡乱拿出去。”
“师娘放心。”
“麦香，不如这样，你若真想抄，你就把小说抄下来即可，那些红笔的评语，你就不要抄了，省得字数太多。”柳蕙兰想的是如果没有脂评，小说就只是一本小说而已。
“师娘，说到这个我还想问呢，先生的书名怎么怪怪的，《脂砚斋重评石头记》，这脂砚斋是谁呀？为什么叫重评？”麦香总算问出了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压在心里的问题。
第一百九十五章、惦记
柳蕙兰听了麦香的话，笑着说道：“我以为你早就该问我这个，没想到你还忍到了今天。”
她知道依麦香的个性，这个问题不问出来反而不正常。
“那师娘还不赶紧告诉我？”麦香拉着柳蕙兰的手撒起娇来。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你先生的书是写给自己亲友圈看的，这里面牵扯到很多家族往事，故而这些亲友们看了有什么感慨都喜欢落上几笔，这就叫书评，至于脂砚斋，曾经是江宁曹家的一间书屋，先生的叔叔、堂弟、堂妹、表叔、表哥、表小姐等都在那里念过书，最早使用这个名号的是先生的叔叔，他是第一个写书评的人，只是后来，因为厌世他进了寺庙清修。再后来，先生的表哥平郡王赋闲在家，也接过了书稿，他也写了不少评语，只是碍于他的身份，不好留名，便也延续了脂砚斋的称呼，如今表小姐也在重抄《石头记》，一边抄一边也写下不少评语，所以，到如今，我也分不清哪些评语是谁写的了。”
麦香一听这柳蕙兰说的跟自己猜测的八九不离十，这脂砚斋果然不是一个人，居然还有一个李香云，难怪自己读脂评本时，总觉得有些评语是女性的口吻，周汝昌大师就说过脂砚斋是史湘云的原型，只是这个看法遭到了很多红学家的反对。
“那师娘，后来的畸，不是，我是说先生的书真的不打算让外人看吗？那敦敏敦诚和明琳等不都是外人吗？”
麦香本来是想问一句后面的畸笏叟是谁，忽然想起来这个时候，畸笏叟这个笔名似乎还没有出来，差点又露陷了。
“他们不一样，他们都是你先生的弟子，对你先生仰慕已久，是亦师亦友的关系。对了，说到这个，我听说敦敏现在是那什么礼亲王手下做事，听敦敏的意思，还是礼亲王看在你的面子上给他找了一份差事。”
“这个我就说不好了，他们都是宗室子弟，未必是看我的面子。不过礼亲王买过先生的两幅画，他倒是很喜欢先生的字画。”
“敦敏倒跟我说过，礼亲王也是一个很有才气的人，他的字画在圈内也很有名，他怎么会买你先生的字画？”
“这有什么，留着收藏啊。他还说有机会想认识一下先生呢。”
“这个还是算了，你先生不想认识这些权贵之人。”柳蕙兰一听忙拒绝了。
“师娘，礼亲王可不像一般人，你看他对我一个小小的农家女子都能如此看顾照拂，就知道他平时为人有多低调随和了。”
麦香的确想把曹雪芹介绍给永恩认识，不光永恩，还有纪晓岚，这样的话，他们才能更真切地认识到曹雪芹的才华，有了他们两个的帮助，麦香才能让《石头记》早些面世。
“你说的我倒是也知道，敦敏也不止一次说过他的好话。只是，这些离我们的生活太远，你先生的性子也比较拧。算了，我不跟你说这些了，我还要去一趟里长家。”柳蕙兰说完起身了，显然对这个什么礼亲王没有兴趣。
次日，麦香挑了两匹鲜亮些的锦缎，跟着刘氏几个进了曹家，曹家在院子里摆了几桌，曹雪芹和李香云、柳蕙兰在院中迎客，曹雪芹和李香云都是一身暗红色的新衣，只不过比平时鲜亮些，倒也不是正式的新婚迎娶。
麦香看了一眼柳蕙兰，柳蕙兰今儿也特地换了一身新衣，只是没有他们的鲜亮，在场的最高兴的莫过于李鼎夫妻，他们的女儿，终于有了依靠。
“大福家的，你这一身袄又是新的吧？这又是啥料子的？”
麦香正跟曹雪芹和李香云说话时，只见里长家的白娘子拉着赵氏唠上了。
“我也不知道是啥料，我们家大丫，麦香，我们家麦香给我做的。”赵氏总是忘了改口叫麦香。
“还是你好，养的这几个闺女，一个个都出息了，麦香我们就不说了，这份聪明能干，我们是脱光了鞋都追不上。不过我瞧着你们麦黄也不赖，她今儿怎么没有过来？我可有些日子没看到她了。”
麦香一听白娘子提到麦黄，便有些警觉了，麦黄今年才十岁，她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心智各方面都不成熟，这么早给她说亲麦香可不愿意。
因为随着年龄和生活层次的变化，麦黄的眼界肯定会越来越宽的，她不是那个昔日只会羡慕别人能吃饱饭能有一件新衣服穿的麦黄了，所以麦黄觉得里长家的胖墩未必适合麦黄。
“她呀，她去铺子里帮忙了，这几天我娘家的那个侄子要回去娶亲，铺子里临时找不到人，就让我家麦黄去顶两天，我们家麦黄也能干了，也会算账记账了。”赵氏听到有人夸自己的孩子，嘴都合不拢了。
“呀，大福嫂子，你的手腕上居然换了一对金镯子？”旁边有一个妇人见赵氏抬手，看见了她手腕上的金镯子。
“我大嫂早就换了一对金镯子，人家现在是想要啥就有啥。”钱氏坐在一旁，见大家都围着赵氏，心里酸的不行。
这一年虽然二福家的日子也好过多了，但是相比其他几家来说，二福家的变化是最小的，因为三福和五福都已经在麦香家隔壁各买了一块地，三福家的房子已经起地基了，五福是打算再攒点银钱，秋收后再盖，所以这几家，唯独二福还要在老房住着。
“可不是这话，人家大福嫂子如今也是地主婆了，又有一个这么趁钱的姑爷，可不想要啥就有啥了。”
“这倒是，万家听说比佟家还趁呢，啧啧，以后麦香就掉到了福窝了。”
“对了，说到佟家，我听说佟家的大少爷也要娶亲了，听说女方还是京城的，还是一位官小姐呢。”有人说道。
“官小姐算啥？人家麦香还是王爷的干妹妹呢，啧啧，我听说，万家来下定时，王爷和福晋一块来替麦香出头，直接把万家的聘礼退回去了，啧啧，那么多好东西王爷都瞧不上，非得让万家重新再送过，要不大福嫂子现在能要啥有啥，去了银的换金的？”
“你们胡扯什么呀，万家给我闺女的东西我们一点都没动，都留着给我闺女当嫁妆，我们家现在才不去稀罕万家的那点聘礼。”赵氏忙分辨道，她可不希望被大家误认为叶家是占了万家的便宜。
“那是，我大嫂一家如今有王爷照看，想要啥没有？”钱氏的话都能拧出酸水来。
“对了，大福家的，我一直想问问，这王爷和你们家麦香究竟是啥关系，怎么会对你们家麦香恁好？”白娘子一听这个两眼放光地问道。
“你们也真是的，今儿是来给先生贺喜的，怎么没完没了地拿我们家打趣呢？”麦香不愿意听了，走过去打断了大家的话。
“麦香，我正想问问你，我们家胖墩也想去京城念书，听说万家二少爷如今也进了京城的书院，跟佟家大少爷在一起，你能不能托人帮我们问问，让我们家胖墩也进去。我们家胖墩今年十二岁了，夫子说让他最好上镇里的书院，怕耽误了我们家胖墩。”白娘子忙问道。
麦香还真没想到这胖墩念书还念出了一点名堂，居然想去京城念书，就是不知道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里长两口子的意思。
因为麦香知道，白娘子惦记麦黄有一年多了，这一年多时间没少在赵氏跟前吹嘘自己儿子的能耐。
“大娘，这个我还真不清楚，回头我让他问问，要是可以报考的话，就让胖墩去试试。”麦香倒是愿意帮这个忙，给胖墩一个机会。
“那敢情好，还能有熟人照看一下。”
“这念书有啥好？”钱氏问道。
孙氏把麦苗送进了学堂，钱氏本来也想争口气，把麦种送去，可是麦种非不去，说要跟着二福学种地，钱氏心疼那些钱，倒也没有狠劝。
“这念书不念书可不一样，你们看麦香不就是一个例子？依我说，把麦种，麦粒都送去吧。”刘氏在一旁说道。
“娘，你说的倒容易。”钱氏撇了撇嘴。
“二嫂，你别不知足了，家里的大院子以后就剩你们一家了，不如你们给我们几家一人一点银子，你们也不用搬家了，直接把老房子翻新一下，多好。”孙氏笑着说道，她手里的银子要盖房还真有点紧，所以打起了钱氏的主意。
“闭嘴吧，这些事情是你们说了能算的？”刘氏不满地瞪了一眼孙氏。
好在这时，菜开始上桌了，曹雪芹和李香云出来敬酒，柳蕙兰跟着后面执壶，麦香忙过去换下了她。这种事情，再怎么大方，女人的心也是会痛的，麦香实在不想看柳蕙兰那张强颜欢笑的脸。
从曹家回来，麦香的心里总觉得堵得慌，不想出门，不想做事，也不想去曹家，幸好没几天，柳蕙兰便给麦香送来《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的第二册书稿。
第一百九十六、两大才子相见
柳蕙兰来的时候，麦香正在铺子里帮忙，她刚打发赵氏带着麦青、麦绿和麦地三个回了娘家，因为赵巧和成亲的日子就要到了，这么大的喜事，赵家的姑奶奶们都会提前二天过去帮帮忙，赵氏自然也不肯例外，特地带了丫鬟婆子前去帮忙。
偏这些日子一天天热了，来乡下避暑的达官贵人多了，来卧佛寺上香的人也多了，麦香的铺子自然也忙了起来。
这个时候，赵氏还带走了一个丫鬟和一个婆子，麦香没法，只得自己上了。
“麦香，这天一天天热了，你这里会做什么精致些的小菜没有，我和你姑姑的胃口都不大好。”柳蕙兰见麦香在灶房忙活，有些意外。
“精致些的小菜？”麦香知道李香云是孕期反应，可是这柳蕙兰怎么也会吃不下东西？
“师娘，你是不是心里还放不下？”麦香关切地问道。
“胡扯啥，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我这，也是有了。”柳蕙兰说完满足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什么？”麦香可真是太惊喜了。
柳蕙兰今年都虚岁四十了，这个年龄，麦香还真没想到她又有了，还有李香云，今年也是三十七八了，人家都一个接一个都有了，偏偏李氏还没有动静，真把麦香愁坏了。
刘氏给李氏的期限是三年，三年内李氏要再生不出孩子，肯定是要被休的。
“你那啥表情，怎么一点也不为我高兴？”柳蕙兰见麦香情绪低落，有些不解。
“高兴，还能不高兴？师娘想吃什么，只要师娘说的出，我肯定能做得到。”麦香吹嘘上了。
“德性，我还真有想吃的，我想吃江宁的桂花盐水鸭，你会做吗？”柳蕙兰随口一说。
“桂花盐水鸭？”麦香听了一愣，这不就是自己家的老本行吗？
“麦香，师娘逗你玩的，你不会就不会，你怎么还哭上了？”柳蕙兰见麦香低下头，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一下慌了，忙抱住了麦香。
“没事的，师娘，我给你做，这道菜我虽然没做过，但是我手里有这道菜的菜谱，你让我试两次。”
麦香虽然没有自己动手做过盐水鸭，但是老妈把秘诀都告诉了她，而且她也不止一次地跟在老妈后面打下手，整个流程还是知道的。
“你怎么会有这道菜的菜谱？”这下轮到柳蕙兰吃惊了。
“这有啥，怀慈收购了很多旧书，其中就有几本是菜谱，都给我送来了。”麦香倒也不是撒谎，怀慈的确给她送来两本手抄菜谱。
柳蕙兰一走，麦香细细地回想了很久，这才打发一个婆子去杀鸭子，打发八福去镇里买点干桂花，自己也开始准备起来，这盐水鸭好吃不好吃，关键是老汤，所以，第一次做的鸭子，麦香倒也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待一切准备就绪，麦香用炒锅把盐和花椒、八角等调料炒香了，把鸭子细细腌制好了，放入缸内，过了两个时辰后，再倒入清卤浸渍一个时辰，这才开始烧水煮鸭子，鸭头向下，鸭腿向上，鸭肚子里一定要灌满汤汁。
麦香一边做一边回忆老妈的话，她记得很清楚，这煮盐水鸭的关键就是火候，水一定不能大开，刚冒泡就好，期间，要把鸭子提出来几次，把鸭肚子里的汤汁倒出来，然后再灌满。
麦香忙了一整天，天快擦黑时，第一只盐水鸭才出锅。
这个时候，香气已经散了出去，外面的食客早就打听上了。
北方人一般不爱吃鸭子，北京烤鸭除外，但是麦香对那油腻腻的北京烤鸭实在无感，她最喜欢吃的当然是妈妈做的盐水鸭，没想到到了这异世，自己居然也做出了第一只盐水鸭。不知妈妈知道了是会觉得欣慰呢还是会觉得心疼，想到这，麦香的眼泪又来了。
为了试试销路，麦香切了半只鸭子，用小碟分装了，给店里的食客送了去免费品尝，剩下的四分之一送去了曹家，自己留了四分之一只。
“姐，这鸭子真好吃，能吃到肉，还不腻，也香，比大姐上次带我们吃的什么烤鸭好吃多了。”麦黄一边吃一边说道。
“麦香，你啥时候去京城，也带我去一次行不行？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京城呢。”九凤听了忙问道。
“好，老姑想去就去，带着嬷嬷也一起去逛逛，现在去京城也方便了，自己家有现成的马车，现成的房子。”麦香答应得很痛快。
主要是她觉得九凤这个要求真不高，乡下的孩子说起来就是可怜，明明就在这天子脚下住着，却一次进城的机会也没有。
“啊？我就算了吧，我这身子，就不跟着你们添乱了。”刘氏虽然也想去，但是她腰不好，走不了多久就得歇着。
“老婆子想去就去吧，有你孙女呢。大丫啊，这鸭子的确不错，我吃着也很好，比你烧的鸭汤好吃。”叶铁柱在一旁说道。
“是吗，你们要说好吃，明儿我再做两只，我打算在铺子里推这道新菜，正好咱们养了这么多鸭子和鹅。”
“可不，你二叔家还养了好几十只呢，要是能卖出去，这敢情好。”刘氏一听这个高兴了。
麦香一听这个，想到了麦种，这两年他还真学麦香养起了鸭子和鹅，这个孩子，有一股韧劲，现在成了二福的一个好帮手，二福这两年除了种麦子不再种第二季粗粮，全上了芝麻和花生还有向日葵，收益比玉米和小米要强一些，只是也很辛苦。
饭后，麦香拐去了一趟曹家，知道曹雪芹几个对这个鸭子还算认可，麦香拿定了主意准备推出这道菜。
因为这是一道新菜，牵扯到配方火候、老汤等问题，麦香这些天一直在铺子里忙活，还好，因是夏天，客人们愿意吃点清淡的东西，这个盐水鸭推出来还算不错。
不过麦香也不多做，一天就做三只，拆着卖，还在外面水牌上了写了，这个盐水鸭可以打包带回去，这是凉菜。
这日，麦香在灶房教麦黄和李氏做盐水鸭，怀慈突然钻了进来。
“妹妹做啥好吃的，大老远就闻到了香味。”怀慈看着麦香说道。
“你今儿怎么有空来了？”麦香看见怀慈，眼睛也亮了一下。
“妹妹忘了，我们放长假了，对了，妹妹，外面还有一位先生想见你。”
“先生？谁？莫不是纪晓岚？”麦香想到了他，因为他后来又去了书铺，把曹雪芹的画买了去，当然，也给冯翔留下了地址。
“姑娘还真是聪明，正是在下。”纪晓岚在灶房门口，没有进来，但是他是被香味引过来了，又听说是麦香在灶房做南方鸭子，故而好奇来看一看。
“君子远庖厨，看来纪先生离君子的距离还差一点点。”麦香走出来笑道，。
“姑娘此言差也，食色性也，意思是说，是说这食乃是人之本性。”纪晓岚说完这话才意识到对着一位未成年的少女说这话有些不雅，便特地曲解了一下这话的原意，盼着麦香不懂，能糊弄过去。
“先生还请前面入座，怀慈，你去陪陪先生说话吧，今儿我亲自给先生做几道南方小菜。”麦香淡淡一笑，也不揭露他，转身对怀慈说道。
怀慈脸上本来也有些不快，后来见纪晓岚为了挽回他的失误，特地曲解了这话的原意，便知道他也不是存心的，脸上才和缓些。
“好，正好想向纪先生讨教呢，我是特地去纪先生府上拜访的，纪先生听说我要来看你，便也跟来了，他想见见你先生。”
“对啊，我怎么忘了？先生最喜烧鸭黄酒，我这就打发人去请先生，纪先生不会不愿意同一位乡下人一起用餐吧？”麦香故意问道。
“姑娘多心了，在下就是奔着先生的才华来的，能与先生喝酒畅谈乃是纪某的荣幸。”纪晓岚正色说道。
麦香看着他笑道：“听闻先生自小聪明，自视极高，看来传闻也有不尽实之处。”
“年少轻狂是因为不知天高地厚，我这个年岁再不懂得收敛就是十足的蠢材，不知姑娘以为然否？”纪晓岚一边说一边收起了自己的折扇
“纪先生想必是已经知道了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所以收敛了。”麦香揶揄了一句。
“姑娘是笑话在下呢。”
说话间，麦香已经打发人去请曹雪芹，这边又引着纪晓岚进了一间雅间，麦香亲自泡茶招待好客人，这才退回了厨房。
曹雪芹一听是麦香请他品尝黄酒和酱鸭，并且还有一位从京城来的书生想见他，倒是也不矫情，放下手里的书稿就来了，因为他一向愿意结交一些落魄人。
只是，当他看到眼前的这个书生时，却有些糊涂了，这哪里像麦香嘴里的落第书生？跟他想象的太不一样了，因为纪晓岚从上到下就没有一点穷书生的酸腐气，衣着虽然不光鲜，但是绝不寒酸，说话态度虽然谦恭，但是谦恭中自有一股傲气，而这傲气，恰恰是来自他的自信。因为他一开口，曹雪芹便猜测此人的才识只怕还在自己之上。
纪晓岚见到曹雪芹倒是没有多大意外，曹雪芹跟他想的一样，就是一位隐居在乡下的落魄了世家子弟，只是，曹雪芹脸上并没有半分怨尤与怀才不遇的愤懑，有的只是豁达与平和。这就更让纪晓岚钦佩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惺惺相惜
“在下纪昀，早就想来拜访先生，先生的字画在下十分喜欢，今日来的仓促，在下没有预备什么见面礼，纪某也送先生一幅字，还请先生指正。”纪晓岚在怀慈介绍完对方后，奉上了自己带来的一个卷轴。
“纪先生抬爱了，曹某只是一介乡野匹夫，不学无术的乡野匹夫，因生活所迫涂鸦几笔，不足挂齿，倒是先生的字，功力非凡，远在曹某之上，曹某开眼了。”曹雪芹双手接过纪晓岚送来的卷轴，当场打开了，越看越不住地点头。
“先生原来是姓曹，曹先生，请坐，先生年长纪某几岁，纪某有什么不到的地方，还请曹兄不吝赐教。今儿我们就借麦香姑娘的宝地，煮酒论字画，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煮酒论字画，的确是一大快事。”曹雪芹听了哈哈大笑，他原是不拘小节的人，听了纪晓岚的话，倒是很对了他的胃口，这个纪晓岚并不是一味的书呆气，当然更不是一味的仕途经济学的市侩气，这就更对了曹雪芹的脾气。
麦香亲自给她们上的菜，老远就听到曹雪芹爽朗的笑声，笑道：“先生难得如此开心，看来，麦香这线牵得还不错。”
“我闺女的眼光还能差了？”曹雪芹笑道。
“闺女？”这下轮到纪晓岚惊讶了，他明明听得麦香叫先生的。
“哈哈，曹某宵想麦香做我的闺女不是一天两天了，亲的不行只好干的。”曹雪芹又是哈哈一笑。
“原来如此，难怪在下觉得麦香姑娘谈吐不凡，原来是师出有名。”纪晓岚这下倒释了疑，有这么有才气的干爹调教着，麦香的学识还能差了？
“干爹，纪先生，这是麦香亲手做的桂花盐水鸭，还有酱鸭，这是干丝鸭血汤，这是辣椒炒鸭胗，今儿这顿菜，主要是以鸭子为主，你们好好尝尝，看看值不值得推出来。”麦香打断两人的话。
酱鸭也是麦香新做出来的，南京的盐水鸭店基本都是盐水鸭和酱鸭同时卖，麦香的老妈也不例外。
“向来闻南人喜欢吃鸭子，鸭子的吃法有很多，北人除了烤鸭不会别的，今儿没想到麦香姑娘也有这手艺，不错，不错，纪某有口福了。”纪晓岚夹起了一块酱鸭放进了嘴里。
“若果然不错，麦香能不能也向纪先生讨要一样东西？”
“哦，不知纪某能有什么东西麦香姑娘能看得上？”纪晓岚看了看自己身上，除了一柄折扇便无他物。
“正是先生的折扇。”麦香已经看见了，纪晓岚的扇子上有他自己题写的字画。
“妹妹，不可。”怀慈出声阻止了麦香。
这麦香要拿着一柄外男的折扇，这不也是私相授受，他的脸面如何能过得去？
麦香倒是没有想到这层，她想的是纪晓岚的字画跟曹雪芹的字画一样，都是值钱的，都能给自己的后人留着。
“哥哥，为何不可？”麦香看着怀慈一本正经地问道。
“姑娘为何要纪某的扇子？”纪晓岚也问道。
“先生的扇子上有字画，倘若先生以后成了名人，先生的字画肯定会值钱的，所以我想先趁先生没出名之前多收集一些，就像我干爹的字画，我也收集了不少。”麦香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哈哈，我闺女啥时候变得财迷了？也罢，还请纪先生看在小女张了回嘴的份上，改天为我家小女写一幅字画吧。”曹雪芹笑道。
“应当的，应当的，今儿也算叨扰了麦香姑娘，在下还欠麦香姑娘一个门匾呢，也不知有没有机会送出去。”纪晓岚也哈哈一笑，麦香这么坚信他能一朝金榜题名扬天下，这对读书人来说，可以说是莫大的荣耀了。
“纪先生，你放心，你肯定能送出来的。不过，一码归一码，还有，能不能打一个商量，纪先生既然动笔了，就写一幅大一些的，呵呵。”麦香嘻嘻一笑，搞定。
“成，就冲麦香姑娘这几句话，纪某一定好好写一幅字送给麦香姑娘。”纪晓岚倒也爽快。
“那就多谢了。”麦香说完行了个礼，出去了。
麦香走后，曹雪芹依旧和纪晓岚谈古说今的，从钟繇、王羲之、到颜真卿、再到米芾、赵孟頫、以及文征明、董其昌、唐寅、八大山人等，从字画到他们的生平轶事，两人越说越热闹，当然，这酒也越喝越多。
“痛快，说着别人的闲事下酒，不知不觉就喝多了，今日和纪先生一见，倒不像是初识，竟像是老友重逢，曹某能认识纪先生，真是三生有幸。”曹雪芹活了快四十年，还真是鲜有极佩服的人。
因为他不好功名，平生所学都是一些杂书，涉猎的都是些诗词歌赋、小说、传记、神学、佛学、地方风俗甚至医学、饮食、建筑等，没想到对方年龄比他还小十来岁，还是一位有着举人功名的解元，所学所知竟然不比他少，这让曹雪芹惊讶了。
同样惊讶的还有纪晓岚，他从小被冠上了神童的称号，自负极高，没想到对面的这位先生隐居乡野，所学所知居然比他丰富多了，据说还是一个郎中，这就更值得结交了。
两人都有些相见恨晚和惺惺相惜之意，这顿酒，足足喝了二个多时辰，要不是纪晓岚担心回城晚了进不去城门，估计还不会散场。
怀慈因为放了长假，惦记城里的铺子，又惦记麦香，索性在麦香家住下了，骑着马往返在京城和叶家。
这日，麦香让他给阿木昕和乌拉多敏捎了几只酱鸭和盐水鸭过去，弘融还在西域没有回来，阿木昕一个人挺着一个大肚子，麦香还真挺挂念她的。
谁知晚上怀慈临进门，便带回了一个消息，说是永恩陪着皇上去了承德，乌拉多敏因为又有了身孕所以没有随行，她和阿木昕都希望麦香能去城里住一些日子，陪陪她们。
“还有，两位福晋都说了，这鸭子吃着很清淡，也很下饭，说妹妹不如在京城开一个饭庄。”
“京城开饭庄，一时到哪里寻地方？”麦香知道饭庄肯定得在繁华的地方，古代可没有广告做，交通也不方便。
“妹妹忘了，哥哥前几天不是跟你说过，咱们在前门那又买了一个铺子，房主原来就是一个饭庄，我到现在还没有兑出去，真是再巧不过了。”怀慈是巴不得麦香进城的。
“这么巧？”麦香也觉得动心了。
“不是妹妹说要多置一些产业吗？我这一直留心打听着，好容易才有了这么一个铺子出让，原主犯了事，家里急需银子，我一得知便赶紧买了下来。”
“可是一时哪里抽得出人来？”麦香动心是动心了，可是不想亲自做。
“五叔，五叔最合适不过了，五叔要去了，五婶也能跟着去，这样五婶不就不用看嬷嬷的脸色过日子了，兴许五婶到了京城，也就好了呢。”怀慈知道麦香的软肋在哪里。
“这个，我去问问看。”其实麦香也觉得，五福能来帮她最好不过了，正好李氏也学会了做盐水鸭。
饭后，麦香借着出去消食的机会，跟怀慈去了老院，五福一听让他们一家进京，倒是有些动心了，因为他也想给李氏换一个环境，省的刘氏三天两头去逼她，再则，他如今也明白了，种一年的地，收入还抵不上他替麦香做事的一个零头，既然这样，他何苦还守着这两亩地？
麦香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快定下来，叶大福又有了事做，开始孵鸭苗和鹅苗，麦香给赵家和叶家人都送信了，让他们各家都多养些鸭子和鹅。
因为饭庄的事情，麦香跟着怀慈又进了城，当然，是住进了礼亲王府，阿木昕知道了，也搬了过来，麦香只管陪着两个孕妇说笑，外头的事情一应有怀慈和冯翔料理，乌拉多敏不放心，又派了一个王府的人帮忙。
当然，饭店的装修图纸是麦香画的，她融入了一些现代的元素，楼上是雅间，楼下是大厅，专门辟出了一个地方零售，方便附近的住家打包回去尝尝鲜。
京城的饭庄选在了八月初八开业，正是桂花飘香吃鸭子的季节，“福运来”三个字是永恩写的，开业那天，永恩带了一堆人亲自到场贺喜，多少为饭庄带来了一些人气和名气。
饭庄的掌柜是五福，五福这一个多月，一直跟着怀慈学算账记账，跟着冯翔学如何打理生意，最初的一个来月，冯翔还特地在一旁协助他，直到看着他完全上手了，冯翔才回的书铺。
这日，麦香正趴在阿木昕家的炕桌上抄写《红楼梦》，这些日子因为阿木昕快要生产了，麦香住进了贝勒府。
“麦香姑娘，我们福晋方才走路时崴了一下脚，嬷嬷说动了胎气，我们福晋害怕了，想让你去陪着她。”阿木昕身边的丫鬟小青过来说道。
麦香听了也顾不上收拾，忙跟着小青过去了，麦香前脚刚走，后脚永恩便陪着乌拉多敏来了，永恩自然不会去产房门口等候，他进了产房对面的书房，可巧就是麦香住的地方，可巧看见了炕桌上的书稿，可巧拿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被训
阿木昕因为动了胎气早产了，不过还好，孩子生下来还算顺利，是一个女孩，虽然孩子的父亲不在身边，但是庄亲王府和大学士府都有一堆人过来陪着。
麦香见阿木昕母子平安，自己留下来这会也成了一个多余的人，便悄悄回到房间，想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这时的麦香才发现书稿不见了。
麦香吓出了一声冷汗，正四处翻找时，永恩拿着一卷书稿怒气冲冲地走进来了。
“妹妹是在找这个吗？”永恩打开了自己的手里的东西。
“姐夫，你真要吓死我了，还好，还好，只是虚惊一场。”麦香只顾伸过手去接过书稿，并没有注意到永恩脸上的神情。
谁知永恩并没有把书稿还给麦香，而是厉声问道：“妹妹，你知不知道闺阁女子最注重的是什么？”
“啊？”麦香这才注意到永恩的表情不对，很生气，也很失望。
“姐夫，这书不是你想的这样，它真的是一本好书。”麦香忙解释一句，她可不想让永恩误会，书稿还在对方手里呢。
“好书？你看看，这一卷都写的是啥？”永恩打开书目，正好是第六回的回目，“贾宝玉初试云雨情，刘姥姥一进荣国府”。
麦香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向伶牙俐齿的她这回也没词了，就这个回目想不让别人误会也难。
“还有后面的，大闹学堂这段，都是些什么？我说你怎么就能这么轻易原谅了怀慈，说，这书是不是他给你的？”永恩一生气就要把书撕了。
“姐夫，姐夫，你千万冷静，千万别冲动，你不想我恨你吧？”麦香一着急，也说了重话，因为她想抢上前把书抢回来，可是永恩不给她。
“什么？你为了这么一本破书居然要恨我？你，你，你给我跪下。”永恩真的生气了，转了两圈，指着麦香喝道，因嗓门太大，惊动了外面的丫鬟。
麦香见他瞪着自己，盛怒之下，倒是也不敢强辩，一则怕惹怒了他真的把书撕了，二则也知道对方是真心关切自己，所以才会这么生气，这么想了想，麦香便真的跪了下去。
丫鬟自然不敢进来，只得退到了门外，聪明地转身去找人了。
“好，现在给你机会解释，第一，这书是哪里弄来的；第二，你不光看，你还自己动笔抄下它，你究竟想干什么？”永恩见麦香真的吓得跪下去，想到她毕竟是一个小孩子，有错只怕也不是存心的，于是平息了一下怒气，缓缓问道。
“姐夫，您千万别生气，这书真不是您想的那样，你只要从头到尾看过了，肯定不会误解它。别的不说，这书的文笔，难道你觉得不比外面的那些传奇小说好多了吗？”
“外面的传奇小说？你究竟看了多少这样的闲书？是不是怀慈那书铺里的？他就是这样对你的，用这些淫词滥曲让你迷了心性？”麦香的话再次挑起了永恩的怒气。
“姐夫，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事跟怀慈绝对没有任何关系。”麦香担心永恩一怒之下，会把怀慈的铺子封了。
事实上永恩也是这么想的，如果怀慈不开这书铺，麦香上哪里接触这些**？还有，永恩最担心的是麦香看了这**，万一真被迷了心性，做出什么丑闻来，麦香这辈子不就毁了，还能抬起头来做人吗？
永恩本想好好劝劝麦香，但是麦香急于把怀慈撇清的样子再次激怒了永恩，他也不搭理麦香，瞪了麦香一眼，拂袖而去，正好迎面碰上了匆匆赶来的乌拉多敏。
麦香追了出来，见到乌拉多敏，仿佛见到了救星，忙跑过去，拉住乌拉多敏说道：“姐姐，姐姐救我，姐夫生我的气了，我劝不动他。”
“王爷，王爷，麦香还小，她做错了什么，你慢慢教导她就是了，何必动怒？”乌拉多敏是听到了丫鬟们的话赶过来的，她很少见永恩这么动怒，又见麦香求情，怕他盛怒之下做出对麦香不利的行为来，忙好言相劝。
“哼，是该好好教导教导，再不教导，只怕就晚了。”
“姐夫，这事咱们回家再说好吗？回家我跟你们好好解释。”麦香看到有不少人过来了，要是让他们知道了，今儿这个脸可就真的丢大了。
“哼。”永恩心里的气还没消，不过看到这么多人走过来，倒是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敏敏，出啥事了？”章佳太太扶着丫鬟站在最前面，看了看仍在生气的永恩，又扫了一眼低头认错的麦香，章佳太太自动想歪了。
章佳太太会想歪一点也不稀奇，她本来就不喜欢麦香，当然也更不了解麦香。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麦香时，麦香还是一个贫困的农家女。这短短的两年时间，麦香身上便焕然一新，成了一副千金闺阁小姐打扮，这就由不得她不想歪。
虽然麦香已经被赐婚，但是对方是一个无名小卒，哪里比得上礼亲王年轻有为有钱有势？毕竟哪个女人不巴望着能飞上枝头做凤凰呢？
此时的章佳太太不光想歪了，而且还有几分庆幸，幸好谨贝勒不在，不然，麦香勾引的就不知是谁了。
“舅娘，没啥，就是我有些累了，想早些回去歇着。”乌拉多敏回道，她也是急于想回去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所以便忽略了章佳太太脸上的嘲讽。
“是该回去歇歇，去吧，阿木昕这会也累得睡着了，等洗三再来看看她吧。还有，敏敏，听舅娘一句劝，这个时候，你可动不得气，你得多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章佳太太劝了一句。
乌拉多敏听了这话，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她见对方盯着麦香看，很快明白过来，笑道：“舅娘想哪里去了，麦香是我和王爷的妹妹，她小，不懂规矩，做错了事，王爷教导她几句，我们这就带她回去。”
乌拉多敏见阿木昕已经生完孩子，又有这么多长辈在，麦香留在贝勒府也没有必要了，她可不想麦香留下来看别人的脸色。
“还不去收拾东西杵着干嘛？”永恩自然也明白了妻子的意思，对麦香说道。
麦香也不傻，急忙跑回屋，不到五分钟便挎了一个包袱出来。
乌拉多敏亲自拉着麦香的手，在众人的眼光中上了马车。
回到礼亲王府，麦香急急忙忙拉着乌拉多敏进了屋子，她必须在永恩进来之前把事情解释清楚。
“你说你看啥书？”乌拉多敏立刻也拉下了脸，能让永恩这么动怒的书，肯定不是什么好书，这个朝代的女人，是有很多禁忌的。
“你看看就知道了。”永恩进来，把书稿扔给了乌拉多敏。
“姐夫，这书，是我认识的一个人写的，他为了写这本书，已经花了十年，一直在修修改改的，到现在也没有写完，还有，这不是一本普通的书，姐夫只看了一眼便断定这是**，实在是太屈煞作者了。我不否认这本书里的确描写了一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悲剧和一个家族的兴衰，但是只要你细读了，你体会到的远不止这些，它囊括了诗词歌赋、美食、建筑、医学、养生等，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本书是我们中华文化的‘百科全书’，这位作者更是一位集诗人、哲人、艺术家、小说家、美学家、美食家、书法家、画家等等于一身的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家。”
麦香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没办法，她只有提前把曹雪芹推出来，不然的话，这书，肯定回不到麦香手里了。
“看不出来，一个写小说的，你对他的评价有这么高？你就这么想维护他？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永恩被麦香气得反而笑了起来。
“当然知道，姐夫见我什么时候出过狂语？”麦香正色说道。
“你说的这人是你的先生吧？”永恩看着麦香，思索了一会，说道。
他想起了他买的那两幅画，麦香说过，那人不光是麦香的启蒙先生，还是一位郎中，永恩从他的字画里的确看出这人的才情不一般。
“是他，姐夫，你不能去打扰他，他已经够倒霉了。”
“倒霉？”乌拉多敏问道。
“我先生原也是大家出身，因家里出了变故，不得已隐居在乡下，还请姐夫手下留情。”
“大家出身，出了变故，那是谁家？”乌拉多敏问。
这个问题，麦香就不好回答了。
“你是想等着我找人去查呢？”永恩见麦香不想说，又动了怒。
“不是，我是担心姐夫会打扰他的平静。其实，说了也没啥，我只希望姐夫能看着我的面上，从头到尾细细读一遍这书，姐夫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又打什么鬼主意了？”永恩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就算麦香看了，也没有必要重抄一遍，还要拉着他细看。
“没有。我只希望姐夫不要误解我先生。我先生的祖父是曹寅，是江宁织造曹家的后人。”麦香只得把曹雪芹的身世说出来。
第一百九十九、坦白
“曹寅？曹楝亭，是他？”永恩一听是曹寅的后人，的确吃了一惊。
“姐夫知道曹寅？”麦香问道，她只是想多了解一些曹家的事情。
“当然，他是康熙爷的侍卫，康熙爷对他极为信任，我书房有曹寅主编的《全唐诗》，还有他自己的著作《楝亭诗钞》《词钞》等，他做官虽然没有什么成绩，但是他的名声极大，因为他是一位学富五车的大才子，是一位诗人、戏剧学家、出版家，藏书家，据说他手里有不少孤本和善本，最后都不知落到了何处，我听说有人在琉璃厂那还看到了有人卖他的藏书，可惜我没有赶上。”
永恩一听曹雪芹是曹寅的后人，倒是不那么生气了，因为曹寅是他极为敬重的一位前辈，曹寅的后人，才气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吧？只是，他何以会如此落魄？
“对了，这曹家现今还有不少人在内务府，曹家也还有几门正经的亲戚，这曹寅的孙子何以会如此落魄？竟然沦落到卖画来维持生计？”永恩问出了他的疑问。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姐夫知道曹家被查抄的事情吧？”
永恩听了这话，便不做声了，曹家被查抄时他才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他只知道跟理亲王弘皙有关系。成年后，他开始接触曹寅的书籍，想了解一些曹家的事情，可是很多人对当年的弘皙逆谋案都讳莫如深，他只知道，这个曾经荣耀了几十年的大家族彻底衰败了。
“麦香，这些事情你一个小孩子就不要打听了，这抄家的事情可不是你想象的这么简单，听话，这些事情以后不要再问了。”乌拉多敏见永恩不知寻思什么，忙对麦香说道。
“好，不提就不提，姐夫，我想问问，这刻一套活字印刷的工具大约要多少银子？”麦香也知道这些事情不是她一个平头小百姓能问的，还不如关注一点实际的东西。
“这个要看多少字，字数多的要一两千银子，你问这个做什么？”永恩又看了一眼麦香，他实在搞不懂麦香的跳跃性思维。
麦香一听才一千多两银子，便笑道：“姐夫，我也想做出版这一行，怀慈正好开一个书铺，我想自己刻印书籍出来卖，只是，我现在手里的银子不够，不如姐姐和姐夫一起入股吧，当然，加上二姐，给二姐挣点奶粉钱。”
“什么奶粉钱？”乌拉多敏觉得这个词很生疏。
“这个呀，就是说二姐刚生了宝宝，有很多花钱的地方。姐姐，这次可不能再拒绝我了，我还想让姐夫替我把把关，看看什么样的书能出，什么样的书不能出。”麦香笑着偎到了乌拉多敏身上。
饭庄的股份，麦香本来也想分一些出来给乌拉多敏和阿木昕，无奈乌拉多敏死活不同意，说她已经占了麦香很大的便宜。那个瓷器厂，一个季度的分红也有五六百两银子。这笔账，并没有入到公账上，进了她的私房，让她手里着实宽松了不少。
“开出版厂？你的脑袋里都装些什么？我问你，你一个小女孩子哪来这么多精力？还有，你要这些银子干啥使？这挣银子是男人的事情，你别告诉我，怀慈养不起你。”乌拉多敏不乐意了，她的观念里女人就应该好好在家待着，外头的事情自然有男人去打理。
“姐姐，你想哪里去了？怀慈不是要念书吗？他念着书还开着两个铺子呢，这事主要是我想做，而且，我保证，有了这个出版厂，以后我不再做新的行业，以后有了银子，我只买地买铺子，安安心心地在家收着租金过日子。”
“麦香，你跟我说实话，你的目的是不是想出版这册书。”永恩摇了摇手里的书稿。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姐夫的眼睛，姐夫你觉得麦香的眼光如何？麦香做事可曾让姐姐姐夫失望过？”
“这话倒是真的，王爷，不如，你就帮妹妹一下吧，她一个姑娘家，哪里能懂这些？”乌拉多敏知道麦香的性格，想做的事情肯定会想方设法地完成。
“这？你把全册书拿来我看过再说。”永恩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现在的文字狱这么厉害，这书中有没有隐射朝廷的文字他必须看过了才能做决定。
“姐夫，这书，我先生还没有最后完稿，还有一点，这书，我先生的本意是写给自己一家人看的，听我师娘的意思，是没打算流传出来的，恐怕牵扯到一些曹家的往事，姐夫看过也就看过了，但是出版的事情，我想先生不是这么轻易会答应我的，我想，先把摊子铺开了，可以先出版一些别的书籍。”
麦香自然看出了永恩的犹豫，她把话先说出来了，她可不想让永恩认为自己是在算计他。
“这个曹家我倒是也知道一二，听说在康熙爷时极得恩宠，后来到了雍正爷时便出了事，这书里既然牵扯到曹家，莫不是也牵扯到皇家？”乌拉多敏见麦香和永恩都这么谨慎，一再叮嘱，猜到书中恐怕有什么碍语。
“这个，要说一点没有，也是不可能的，还等姐姐姐夫看过之后再说吧。姐夫，这手稿能还我了吗？”麦香还没有抄完，她还等着用这册手稿去换第三册呢。
果然，永恩听了麦香的话，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个妹妹不是想算计他，把他拉下水，没让他白疼一场。
“对了，你怎么不用毛笔，用这样一支笔来写字？还有，你这些符号是啥意思？”永恩从自己的袖袋里掏出了麦香的手稿和鹅毛笔。
“这个毛笔字我不大会写，我从小用树枝写字，用惯了硬的，这些符号是用来断句的。这一段话一段话连在一起，读起来太累，我自己用这个隔开，这样看起来就轻松多了。”
麦香说完见永恩盯着自己研究，忙又说道：“这个是跟西洋人学的。”
“你从哪里认识的西洋人？”
“卧佛寺啊，西洋人可喜欢上香山游玩了，尤其是香山红叶满山的时候。”麦香确实在卧佛寺见过几次西洋人。
“你还跟着他们学了些什么，一并告诉我？”永恩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麦香的话里值得推敲的地方太多了。一直以来，他都觉得麦香身上有太多神秘的东西，实在跟她的年龄不符。
“这个我自己一时也想不起来，用的时候才能想起来。对了，还有算学，我的算学很好，也是跟他们学的。”麦香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纠结了一会，也想不起来自己还有什么现代知识可以告诉他们，便算学说出来，因为这个是她要用到的，她可不想一直遮遮掩掩的，太累人了。
“西洋算学你也会？会到什么程度？”永恩再一次感到震惊了。
“这？”
“行了，妹妹有能耐是好事，妹妹一向是个福星，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事，你先打听着，倒是也不着急，横竖谨贝勒也该回来了，到时你们商议着办吧。”乌拉多敏见麦香为难，忙替她开脱了。
“这次就算了，我不追究你了，以后再发现你看这种书，我就把怀慈的书铺封了，还有，以后瓷器厂那边的账簿让你去对。”怀慈把手里的东西扔给麦香，自己出去了。
麦香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说道：“还好，真是吓死我了。姐姐，姐夫的脾气真大，我这是第二次被他吓了，还跪了他两次，再有一次，我就不敢登门了。”
“行了，你怎么不说你这次错得有多离谱，好歹你也是一个姑娘家，看什么书不好，非得看这些书？哪天我问问你师娘，你不懂她也糊涂了？”乌拉多敏没忘了再训麦香几句。
“师娘也是不肯给我，这还是我磨了师娘很久，师娘这才瞒着先生偷偷给我的，姐姐要去质问师娘，岂不是我的过错？姐姐，以后我保证不看外头的传奇小说。事实上我也没有看过，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知道就好，对了，你跟姐姐说说，你这么想挣钱是为啥？”
“也没为啥，就是以前穷怕了，还有一点，怀慈从万家出来，他不想用万家的钱，他想证明他自己有这个能力，能给我一份衣食无忧的安定生活。”
“他是不想把你扯进万家受苦吧？一个男的，能想到这点，也算难得了，就看他以后能不能做到这点。”
乌拉多敏当然知道，凭着怀慈一个庶子出身，都被净身出户赶了出来，他在万家的地位就可想而知了，麦香进去了只能是一个受气的小媳妇，这不靠万家的钱财过日子，能少受多少闲气？
“这个谁也不敢保证，姐姐，你觉得男人的誓言可信吗？还有，你觉得姐夫对你好吗？他和别的女人生了孩子，你会觉得他是背叛了你吗？”
王府也有了庶子庶女，麦香想知道，乌拉多敏是怎么对待那些庶子庶女的。
第二百章、生分
乌拉多敏听了麦香的话一愣，继而笑了，摸着麦香的脑袋问道：“誓言？是不是怀慈跟你说什么了？你跟姐姐说说，你们两个是不是早就私定了终身？”
“才没有呢，我这是问姐姐，人家是真的是关心姐姐嘛。”麦香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特别能在乌拉多敏和柳蕙兰两个女人跟前撒娇。
“我？我有什么好说的？你姐夫可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什么誓言。他这种身份，身边要只有我一个是不可能的，所以也无所谓什么背叛不背叛。不过说到这个，妹妹，姐姐还真是幸亏认识了你。”
乌拉多敏心里明镜似的，是麦香改变了她的命运，当然，也改变了永恩的轨迹，没有麦香，永恩或许会有机会承袭康亲王的爵位，但是不会这么快，也不会让他总理内务府。
“姐姐你又来了？”
“姐姐说的是真话，傻丫头。”
“姐姐，我想知道，你恨他们吗？”麦香问道。
“他们？你说是那些侧福晋和她们的孩子？不恨，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王爷的孩子，是王爷让他们来到这个世上的。你放心，我虽然不至于像对自己的孩子那般对他们，但是也绝不会去使那些阴损的手段去折磨他们。王爷现在对我不错，我儿子闺女都有了封号，我有算计他们的时间，还不如考虑怎么跟你挣点银子，将来贴补给我儿子闺女当私房。”
乌拉多敏说完一笑，现在的她真的很知足，永恩现在一个月有大半的时间在她房里，其他侧妃和妾室那不过是偶尔去一次，而且，瓷器厂的分红是永恩给她当私房的，永恩能做到这样，已经是很难得了。
“好，姐姐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我就担心姐姐变成了一个深闺怨妇，好了，我不跟姐姐说了，我回西四胡同看看，今晚我住那边，看看这一个月的账目，明儿回去收拾东西，秋收结束了，我想搬到城里来过冬。”
“真搬来城里？我听说万家也要搬来，他们在东四牌楼那边买了一个大院子。”
“嗯，这个我知道，前些日子怀慈回老家参加了他大哥的婚礼，听说万家已经在京城置了家，但是不知道啥时候搬来。”
麦香还真没想到，那天万老太回家后，跟丈夫万宝财学了麦香的话，万宝财本来就有些疑心这个孙子为啥拼着宁可净身出户也要从万家分出来，听了老太太的一席话，倒是跟他对了心，万宝财这才暗中找家下人打听，这才知道万太太对这个庶子并不像表面的那么好。
至于最关键的事情，万太太为了不让怀慈去念书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阴损事情，因为比较隐秘，万宝财虽然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因没有十足的证据，只好作罢。
当然，也不否认，万宝财并没有下大决心去彻查此事，毕竟这个关键时候，还是嫡孙万志高的亲事为大，真闹了出来，对万承耀也没有啥好处，孰轻孰重，根本不用掂量。
作为补偿，万家再也没有提出让怀慈把房子让出来，而是另买了一处宅子。
从京城回到家里，麦香跟叶大福商量搬到城里过冬的事情，叶大福犹疑了一个晚上，还是不舍得放弃那些羊和兔子，所以他的意思是让赵氏带着麦香几个去城里住着，他一个人留守乡下。
麦香自然不愿意一家人分开，而且她也不想让叶大福再这么辛苦下去，毕竟叶家的日子不比从前了，叶大福好歹也是一个当家的，这些粗活不应该再让他做下去。
这日，三福乔迁新居，叶家人又齐聚在一起，连五福和李氏两口子也特地赶了回来，叶大福因为高兴，多喝了几杯，麦香扶着他一路走回来，这个时候，正是香山红叶满山的季节，叶大福抬起头看了看头上的蓝天，像水洗过似的干净，再看看眼前满山的红叶，说道：“闺女，爹好久没有进山了，你扶爹去山上走走。”
“好，我也正想上山看看，真漂亮。”麦香也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了，天天窝在家里，总也没有机会出来，差点错过这么好的风景。
两人沿着小路，踏着厚厚的松针和落叶，慢慢爬到了卧佛寺，再往上，麦香担心叶大福吃不消，便找了一处凉亭坐下。
从凉亭极目远眺，远山近坡，鲜红、粉红、紫红、猩红、桔黄、橙黄、淡黄，各种红和黄竞相争艳，绚若明霞，尤其是在这天高云淡的午后，更觉得美不胜收。如果不是眼前的瑟瑟秋风，麦香还以为是春天到了，是百花盛开的季节，
麦香从脚下捡起了几枚红叶，看了看，不认识。
“爹，这是啥树的叶子？”
“爹也不知道，大家都管它叫红树，喜欢吗？”
“喜欢。”
“闺女，你闻闻，这叶子还有香味呢。”
麦香听了把叶子放到鼻子边，惊喜地笑道：“真的呢，爹，真是香的。”
“闺女，你看看，咱们这地真是宝地，香山，香山，连树叶也是香的，一年四季，想看啥景就有啥景，想吃啥山里也有，连皇上都相中了这地，把这好好的一座山圈了一半去，山下还有多少达官贵人在这有了别院，闺女，这么好的地方你真的舍得搬走？”
麦香听叶大福终于说出了重点，笑道：“爹，我也没有说咱家要搬走。我们只是暂时搬到城里过冬。这山下冬天太冷，城里比这好过一些，东西也齐全。你看，城里的贵人们和皇上不也是夏天才到这里来吗？冬天哪里有人？”
“可是再置一个家要多少银子？人家是家大业大，想住哪里住哪里，咱们能跟人家比吗？”
麦香突然想到，原来自己还没有把家底交代清楚，难怪叶大福会心里没有底。
“爹，你知道咱家一年的进项有多少吗？咱家一年的花销是多少吗？”
“咱家的羊和兔子都供了咱家饭馆，锦鸡今年卖了有三十两银子，羊皮和兔皮卖了十两银子，别的没有了，够咱们一家花销吗？”叶大福反问麦香。
“爹，你怎么把最大的几笔帐忘了，咱们家一年的地租有二百两银子，咱们家铺子的进项有二百两银子，城里还有一个铺子的租金一百两，另外，五叔管的那个饭庄，一个月就挣了上百两银子，对了，还有牙刷一年也能挣二三百两银子，这些加起来，咱们一年有八九百两银子的进项，咱们一家过日子，有五十两银子就够够的了，咱家不是从前了。”
麦香隐瞒了庄子和瓷器厂的收入，一是她不好怎么跟叶大福解释，二是她也是有一点私心的，这些收入她打算用来开印刷厂的，无论如何，她都要把《红楼梦》这本书推出来。
“爹知道，可那是你的钱，爹不想你嫁进万家被万家人看不起，所以，爹想把城里的生意和铺子都给你做嫁妆，挣的银子你自己收好了。爹只要那一百多亩地和家里的铺子，有了这两样，足够爹将来给你底下的弟弟妹妹置办点东西，孩子，爹有了你做闺女，爹知道，是菩萨可怜我呢。”
叶大福对麦香报出来的数虽然有些吃惊，倒也不是太过惊讶，他心里也有大致有一笔账，因为家里的田租是他去收的。
麦香倒是没想到叶大福会考虑这么远，也没有多想他最后一句话是啥意思，这会的她，倒是有些不自在，为她自己小小的私心不自在。
“爹，我将来的嫁妆我会自己看着办的，爹就别操心了，总之，我会安排好的，我保证能给妹妹们一人一百亩地外加京城的一个铺子，这样的话，她们靠着嫁妆也能养活自己，爹，我都算计好了。”
麦香这点能力还是有的，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借了原身的躯体，这点事情还是要替她做的。
“闺女，不用了，你为这个家做的已经够多了。万家不是什么小家，你去了之后，手里要是没有银子，只怕那些下人们也会小看你的。还有怀慈，他是要念书的，这念书我听说花销也不少，还不知道要念多少钱，闺女，你还是多替你自己考虑吧。你妹妹们，有了家里的这些东西，将来也苦不到他们。”
麦香听了这话觉得有些奇怪，看着叶大福说道：“爹，你好像跟我生分了，你这样做，你不怕妹妹们生气，我还怕妹妹们跟我生分了呢。”
“闺女，爹不是跟你生分，爹是觉得对不住你。不说咱们一家，爹知道，你几个叔叔们能有今天，也是全靠你了，爹替他们谢谢你，爹，爹很庆幸，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叶大福无限爱怜地看了看自己的闺女，摸了摸麦香的头，苦涩地笑了笑。
“爹，你今儿是怎么了，怎么一提搬家，你心里就这么伤感？你想看这香山的景，等明年开春了，我们再搬回来就是了，就算爹不想回来，我也是要回来的。”
麦香总觉得今天的叶大福有些怪怪的。
第二百零一章、选择
话说麦香觉得叶大福的话有些怪怪的，不过想到他刚从三福的乔迁宴席上下来，大概是见到自己的弟弟们日子总算也起来了，这是他努力了多少年没有做到的事情，他的闺女却做到了，叶大福心里多少会有些感慨。
如此一想，麦香便没有深思。
“爹越说越见外了，一家人还谢来谢去的。其实，叔叔们也帮了咱们不少，要是没有叔叔们，咱们家的摊子也铺不了这么大，自然也挣不到这么多银子，这些呀，都是相互的。比如五叔，要没有他，京城的饭庄我肯定不会现在开起来。”麦香开解了一句。
麦香说的是实话，虽然她对钱氏和孙氏没有好感，但是二福、三福总归是叶大福的亲弟弟，虽然关键时候抛下了叶大福，但是只要叶大福不记恨他们，麦香能拉一把就拉一把了，反正拉一把对自己也没有坏处。
“闺女，你能这么想，爹真的很高兴，我就知道，我闺女是一个仁义的人。爹听你的，你说进城就进城，爹不矫情了，爹早就知道，你比爹能耐多了。”
叶大福也不想麦香为难，麦香的话提醒了他，麦香去城里，肯定是有放不下的事情，不光有自己家的饭庄，年底了，怀慈的铺子肯定也离不开人。
麦香见叶大福终于同意了搬家，两人开始下山，一路商量搬家的细节。
谁知两人刚到家门口，便看见曹雪芹跟着九凤急急忙忙进了叶家的大门，麦香担心家里出了事，丢下叶大福，忙跑回了家，刚进院子，只见钱氏孙氏李氏正站在院子里，向上房张望。
“二婶、三婶、五婶你们都站在这干啥，出了啥事？”麦香急忙问道。这个时候，孙氏不是应该在家里收拾东西吗？
“你嬷嬷刚才，你嬷嬷，大丫，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你嬷嬷又犯病了。”李氏拉着麦香哭了起来。
“嬷嬷为啥犯病了？才刚不也是好好的？”
“还不是因为你五婶，你五婶的肚子到现在都没有一点动静，你嬷嬷说了她几句，你五叔不愿意。”钱氏在一旁说道，似乎有些幸灾乐祸。
钱氏一直对麦香偏向五福两口子颇有意见，去京城当掌柜，这一年得挣多少银子？这么好的事情怎么就轮不到二福头上呢？
“不是这样的，麦香，你五叔才不是因为这个不愿意。是，是。。。”后面的话，李氏说不出口。
“行了，我先去看看嬷嬷，回头我再来问你。”麦香也知道现在的关键是刘氏。
刘氏这会正躺在炕上，叶铁柱和九凤坐在炕沿上，二福几个在地上站着，曹雪芹在给李氏把脉。
麦香见刘氏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嘴唇有些发紫，这应该是心脏病的发作症状。
麦香见曹雪芹把了很久的脉，这才看着麦香问道：“家里有人参吗？”
“人参？家里没有，现在买去。”
“不用买了，家里有。是万大娘送来的。”九凤在一旁忙说道，说话间，她便开了箱子去取。
曹雪芹让刘氏含了一片人参，这才坐下来开方子，写完后把方子给麦香，说道：“你嬷嬷没啥大事，就是记住一点，不能生气。”
麦香把药方给八福，说道：“多带点银子去，从铺子那边走账。”
五福一把接过药方，说道：“我去，这银子我掏了。”
“行了，五哥，现在是置气的时候？你手里能有多少银钱？”八福把药方抢过来。
麦香坐到了炕沿上，看着刘氏说道：“嬷嬷，你放心，我们肯定能把你治好的，你还要等着看八叔成亲，看老姑出嫁呢。别的呀，咱们就不操这心了，啊？”
刘氏听到麦香的声音，睁开了眼睛，还没开口，眼泪先出来了。
“麦香，先让婶子缓口气，有什么话等婶子缓过来再说。”曹雪芹在一旁说道。
麦香听了刚要起身，叶大福拄着拐进来了。
“娘，你这是咋的了？”
“爹，没事了，嬷嬷需要静养。咱们让嬷嬷缓缓，有什么话，等嬷嬷好了再说。”
“行了，你们都出去，大福留下来。”叶铁柱说道。
麦香觉得叶铁柱是有什么话要对叶大福说，估计是想让叶大福做出什么承诺来，不外乎是跟九凤有关，因为麦香知道，刘氏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唯一的小闺女。
麦香看了看仍在发傻的五福，把他拉了出来。
“当家的，娘怎么样了？”李氏迎了上前，低声问道。
“没事的，会好起来的。”麦香见五福黑着脸，忙替他回答。
“娘，刚才到底发生了啥？”麦香见赵氏不知从哪里跑出来，问道。
“大丫，你带着你爹去哪了，我怎么找这半天也没找到？”
“娘，说重点，我问刚才发生啥事了？”
“跟我可没关系，不是我气的。你老姑看到你五婶头上插了根玉簪，觉得怪好看的，问她多少银钱买的，你二婶便问你五叔在京城一个月能挣多少银子，你五叔说没多少，你三婶说没多少能给你五婶买起玉簪？不知怎么就说到你五婶的肚子还不见动静，你嬷嬷生气了，说让你五叔把你五婶休了，你五叔不肯，我说咱们要搬到京城去，你嬷嬷说不肯休你五婶就让你五叔把挣的银钱都交给你嬷嬷保管，你五叔不干，你二婶三婶再说几句别的，你嬷嬷就这样了。”
赵氏的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不过麦香仍是捋出了一个头绪，就是刘氏仍是想插手五福两口子的事情，她明明知道五福不同意休妻，还在这当口提出休妻，目的就是想掌管五福的钱财。至于她这样做的目的真是为了五福休妻时钱财不落到李氏的手里，还是为了九凤和她自己，麦香就不得而知了。
想到这，麦香看向了李氏，李氏今天穿了一身藕荷色的棉布新衣裙，外罩一件月白色的绸子棉坎肩，显得十分素雅，头上戴了一支翡翠雕花簪子，还包了点金，质地虽不是特好，但是在乡下人眼里，这就是有钱人用的奢侈品了，而九凤一向对这些漂亮的东西没有免疫力，所以会羡慕也是正常的。
刘氏看见李氏分了家去了京城之后居然过得这么滋润，而她捧在手心里疼的闺女却还要羡慕李氏的光鲜，刘氏大概是心里又不平衡了，想着他的儿子挣来的银子都花在一个不会生养的骗子身上，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想到这，麦香也就明白了刘氏为何独独对李氏这么刁难了，不会生孩子是一方面，骗了叶家钱财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五福偏就对这媳妇上了心，让她过得比九凤还好，这刘氏心里不吃味才怪呢？
可是这个难题如今要如何解决呢？刘氏有心脏病，不能受刺激，五福要么放弃钱财要么放弃李氏，这二者选其一。
“五叔，嬷嬷这样，你预备怎么办？”麦香看着五福问道。
五福这会也不知该说啥了，一边是母亲一边是媳妇，谁他也放不下，五福蹲在了地上，抱着自己的头。
“当家的，为了娘能早点好起来，你还是把我休了吧。”李氏说完这句话，自己都泣不成声了。
“休了？不是还有第二个选择吗？把银子给嬷嬷就是了。”麦香觉得李氏的话有些怪，还有五福的态度也是，不就是银子吗？难道说，银子在他心里的分量比李氏和刘氏都重，这也不符合五福的品性啊？
“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麦香问道。
“大丫，你嬷嬷要带着九凤搬到城里，让你五叔养家，她还跟着你五叔过，让你五叔把银钱给她。”赵氏说道。
原来是这样，事情又回到原点，五福以前的几十两银子都白花了，这李氏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难怪她主动提出来要五福休了她。
“五叔五婶住的是咱们的房子，嬷嬷不知道咱们也。。。”
麦香的话没有说完，忽然见李氏摇摇晃晃的就要摔倒，忙扶住了她，五福见状，忙起身一把抱住了李氏。
“媳妇，你别这样，我不休你，不休，咱们不要银子了，把手里的银子都交给娘，我陪着你一起吃苦。”五福吓到了，忙对着妻子说道。
这一刻的五福，突然明白了，相对于休妻来说，五福还是愿意接受这个条件，尽管他知道，这银子到了母亲的手里，未必会再回到他手上。但是银钱没有了可以再挣，这个媳妇要休了，就是死路一条了。不休，熬个几年，也许还有出头之日。
“五叔，你把五婶抱到我炕上去，我去喊先生来给五婶把把脉。”麦香看着李氏的脸色也很不好。
“好好，你快去，你五婶这些日子一直说胸口闷，吃不进东西，我本来说带她去看郎中的，可是她总说忙，我知道，她是不舍得花钱，还想着攒够了银子回来盖房子的。”五福说到这里，眼圈都红了，这么好的女人，他娘怎么就会不喜欢呢？
第二百零二章、急转直下
麦香刚走，钱氏看见五福抱着李氏满脸心疼的样子，不知怎么心里有些泛酸的，因为二福从来没有这样看过她。
“哟，没想到五弟这么心疼五弟妹，要我说五弟妹也是糊涂，不舍得花钱看病，却舍得花钱买簪子，难道不知道这人比簪子还重要？”钱氏在一旁笑道。
“二嫂胡扯啥，她头上的簪子是她前两天过生日我送她的。成亲两年了，她跟着我吃了这么多苦，我还没有送她一件像样的东西。”五福生气了，瞪着钱氏。
“要不怎么说你疼媳妇呢？五弟，你也是，明知道咱娘心疼小妹，也不知道给小妹买点啥好东西。”孙氏抱着麦穗在旁边说道。
“二弟三弟不也没给老妹买过啥，五弟还给了咱娘好几十两银子给老妹当嫁妆呢。”赵氏听了这话撇撇嘴。
“我们不是没有大嫂家这条件吗？大嫂看看我们，全身上下也没有一样东西能拿得出手的，小妹怎么会看得上？”孙氏说完特地看着站在廊下的发傻的九凤抿嘴一笑。
“就是，不要说大嫂那条件，就是能有五弟这条件，我们就知足了，五弟妹头上的簪子，只怕够我们攒一年的了。”钱氏没想到，连嫁过来最穷的李氏也翻身了，居然也有这么光鲜的行头，老叶家的几个媳妇，如今她成了最寒酸的了。
“行了，吵吵啥，都闭嘴。”二福见自己婆娘又惹事了，也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这时，九凤走到五福两口子跟前，弱弱地说道：“五哥，你别着急，我会跟娘说，让娘别要你们的银子了，我现在一年跟着麦香，也能挣几吊钱，五哥，我把我攒的钱都给你，你带着五嫂去城里找个好郎中看看吧。”
“妹妹，这事跟你没关系，五哥知道，你的钱还是好好留着，你留在娘身边，好好照顾娘，就是帮五哥了。”五福倒是没有迁怒到九凤身上。
九凤还想说啥，麦香陪着曹雪芹回来了。
“五叔，你怎么还没把五婶放到炕上去？”
五福听了打横抱着李氏进了后院，赵氏几个也跟着进来了，曹雪芹给李氏把脉时，麦香正在外头打发人去城里找一趟乌拉多敏，因为曹雪芹说刘氏的配药还要几种贵重药材，这小镇上未必齐全。而麦香知道永恩开了一家药铺，价钱不价钱的单说，东西肯定是真的。
“弟妹是有喜了，是喜脉，恭喜了，五福兄弟。”曹雪芹说道。
“啥，你说啥，啥？”五福傻愣神了。
李氏这会也傻傻的，她看看曹雪芹，又看看五福，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这下好了，咱娘也不能再逼着五弟休妻了。”赵氏倒是真心地为李氏高兴，因为她知道麦香是真心喜欢这两人，麦香喜欢的人，她觉得肯定是好人。
“还是京城的水好啊，五弟妹在乡下两年没怀上，去了京城三个月就有了。”孙氏也笑道。
“她需要静养，前些日子身子亏空得厉害，刚养回来一些，以后注意不能太劳累，得多吃点好的。”曹雪芹见众人只顾高兴，忙叮嘱了几句。
“啊，我五婶的身子还没有补过来？五叔，在城里的时候我不是说了，让你必须保证一天给五婶吃多少东西？”麦香进来了，只听到曹雪芹最后一句话，不满地看了五福一眼。
她早就知道李氏身体亏空，跟刘氏一起住的时候就不多说了，就算后来分家了，五福的银子被扣在刘氏手里，李氏自责加上一心想攒钱买地盖房，所以也不舍得花钱吃点好东西。
到了城里后，麦香特地给李氏列了一个菜单，每天早上必须吃一个鸡蛋红糖汤，每天至少喝一碗鸡汤或鸭汤，五六个红枣，半碗阿胶等，因为大夫说她气血两亏。
“呵呵，吃了，吃了，我天天听着你的话，盯着她吃的，要不，你五婶能怀上？”五福坐在炕沿上看着李氏，眼珠都不眨的。
“啥，怀上？怀上，是真的吗？我五婶真的有了？”麦香拉着曹雪芹的衣摆问，她的激动也是不言而喻的。
“你先生这点本事都没有还能出来给别人把脉？”曹雪芹拍了一下麦香的头，也笑了。
“五叔，五婶，我去告诉嬷嬷一声。”麦香擦了擦眼泪，这个孩子来的太及时了，使得目前的僵局一下便急转直下，从悲剧直接到喜剧了。
麦香拉着赵氏退出来，跟着曹雪芹进了前院，刘氏仍在炕上躺着，叶大福和叶铁柱一个炕头一个炕尾地坐着，两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
“嬷嬷，嬷嬷，五婶有了，五婶有孩子了，刚刚先生把脉把出来了。”麦香坐在炕沿上，对着刘氏缓缓说道。
“真的，你五婶有娃了？”叶大福一激动站了起来。
“真有了？”叶铁柱也抬起头，似松了口气，又瞧了瞧刘氏。
“婶子，五弟妹的确有了身孕，婶子大可以安心了。”曹雪芹走到炕边，对刘氏说道。
“多谢夫子了。”刘氏似乎很累，这几个字费了她很大力气。
“娘，五弟现在也好了，你还操啥心，等娘好了，爹娘跟我去住几日吧，也住住你三儿子的大新房。”三福在一旁说道。
麦香觉得这是认识三福以来，三福说的最有人情味的一句话，尽管他说完这话后，孙氏暗中掐了他一把。
“娘刚才还说了，过几天好了跟我们去城里过年。”大福说道。
“大哥，你们还是决定了去城里过年？”二福三福一起问道，有些羡慕，也有些失落。因为兄弟之间的差距是越来越大了。
“是，刚想好的，明年春天再回来。”叶大福说道。
“大福兄弟，婶子这样，这几天还是别折腾她了，等缓过些日子再说吧。”曹雪芹说完又看了麦香一眼，他还真有些舍不得麦香走，尽管他知道明年春天麦香又会回来。
叶家的搬迁计划因为刘氏暂时搁浅了，但是麦香却提前进了京城，因为李氏有了身孕，她肯定不能再动手做盐水鸭了，仓促间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麦香只好自己亲自上了。
幸好，乌拉多敏知道这个情况后，给麦香送来了一个四十来岁的婆子，婆子是常年做卤味的，跟着麦香两天就学会了做盐水鸭，麦香这才脱了身。
这日，麦香正打算去一趟书院，给怀慈送一件大毛的衣服，因为冬天的第一场雪下来了，虽然不大，但是地上也有了薄薄的一层。
“小姐，谨贝勒府有人来了。”丫鬟枫叶过来说道。
枫叶是麦香新买的丫鬟，这次来京城，李氏有了身子做什么也不方便，加上麦香一家也打算搬来京城过年，自己家的房子和怀慈这边的房子都没有人打扫，麦香一口气买了四个丫鬟四个小厮四个做粗活的婆子，一边一半，房子里立刻显得有了生气。麦香是一个懒人，为了好记，丫鬟们的名字一律叫什么叶，小厮们则一律以树命名。
“谨贝勒府？来了什么人？”麦香一听是阿木昕打发人过来，还以为她有什么急事。
“是一位嬷嬷来的，送了两车过冬的炭火，还有一些别的，正打发人卸东西呢。”
麦香一听，忙走出去，只见李嬷嬷正抱了一个小手炉，看着小厮们往下搬东西。
“李嬷嬷，快跟我进屋暖和暖和，这大雪天你老人家怎么来了？”麦香忙上前扶着李嬷嬷进了屋子上了炕。
“我们姑爷回来了，这不带了些啥西域的特产，我们格格这会正打发人往各处分送呢。”
“真的呀？谨贝勒回来了？”麦香觉得弘融这一趟出门够久的了，走了差不多快十个月了，看来，这古代的交通工具的确是落后。
“可不，皇上说我们爷这趟差事办得好，赏了我们爷不少好东西，让我们爷以后进宫在他身边当差了。”李嬷嬷喜滋滋地说道。
“真的呀？那皇上没说也给你们小格格封一个什么呢？”麦香笑着问，她可记得乌拉多敏那会洗三时就封了，这阿木昕的孩子都一个多月了。
“哪有这么容易？庄亲王的长子长孙都没有封号呢，我们姑爷能封一个贝勒就很不错了，如今皇上把他留在身边，正是要让我们爷历练历练呢。”李嬷嬷是笑容满面的。
“那这样吧，李嬷嬷，你回去跟你们主子说一声，我打发人去请礼亲王和福晋，下午我在福运来摆酒给你们主子接风，我又试出了两道新菜，请你们主子来尝尝我的手艺。”麦香笑道。
“好嘞，我这就回去送信，礼亲王那我顺便替你跑一趟腿，横竖我顺路，我也该给福晋去请个安。”
“如此就劳烦李嬷嬷了。”麦香说完，给了李嬷嬷一个荷包打赏，里面有一两银子，又命枫叶给那些小厮们一人赏了一串钱。
李嬷嬷走后，麦香看了看阿木昕送来的西域特产，除了葡萄干还有西域的大枣、杏干、核桃、杏仁，风干的羊肉、牛肉、骆驼肉以及几张动物毛皮，另外还有一块西域的手工地毯，很是华丽，麦香也不知是不是波斯的。
麦香让红叶把东西分了些给李氏送去，自己又换了一身衣服，让枫叶跟着自己先去的书院。
麦香到的时候，书院门口停了一辆马车。
第二百零三章、挑衅
麦香这次到了书院门口，没有像往常似的在饭馆里等着怀慈，而是直接在马车上等着，打发小厮白杨去了书院的门房说一声。
麦香在车里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也没有等到人，觉得有些奇怪，正要下车时，白杨走过来说道：“小姐，有人在门口拦住了怀慈少爷。”
“拦住了他？谁呀？”麦香掀开了一下门帘，看见有两个不认识小厮模样的人拦住了怀慈，指了指书院门口的另一辆马车，怀慈摇头。
“白杨，你过去问问是啥事情？”麦香微微拧了拧眉头。
“小姐，是万家来人了，说是万太太打发人来给怀慈少爷送衣服，怀慈少爷不想去见她。”
“万太太打发人来送衣服？”麦香一听这个倒觉得新鲜了。
麦香又掀开了帘子，看了看周围，正好那辆马车也掀开了帘子，有一个十七八岁的丫鬟模样的人探出了头，看见了怀慈，欣喜地抱着一个包袱下了马车，快步跑到怀慈跟前，仰着头，看着怀慈，娇嗔满面。
“二少爷，你可出来了，奴婢在这等了你好几天，总算见到你了，这是奴婢亲手给你的大棉袄，二少爷试试，看看合身不合身。”
“闭嘴，我讨厌看见你们，以后不要再来了，来了我也不会见，东西我也不会要。”怀慈退后几步，看也没看丫鬟手里的东西，向麦香的马车跑来。
麦香见怀慈上了马车，还板着一副脸，便把手里的手炉给他捂上，笑道：“今儿是啥好日子，怎么有人抢着给你送衣服来？”
“妹妹这是安慰我吗？”怀慈虽然板着脸，但是见到麦香的笑颜，心里有多大的气也烟消云散了。
“他们是第一次来找你吗？”麦香斜睨了怀慈一眼，她从来没有听怀慈说过有人还惦记他。
“不是，来了几天，第一次我不知道是她，远远的看了一眼我便回去了，后来的几次我都没有出来。今儿我一开始也以为是他们来找我，所以也没有出来，后来是白杨直接进去找我了，我才知道是妹妹来了，谁知道一出来，他们又在。对了，妹妹，下雪天你怎么还出门来找我了？”怀慈见到麦香虽然高兴，但是更多的是心疼，握着麦香的手，一起放在了手炉上。
枫叶不是第一次跟麦香出来见怀慈，见了这个，自动坐到前面去了。
“我给你送衣服来了。对了，二姐夫从西域回来了，我答应了他一会给他接风，你能跟我一起去吗？”麦香是希望他跟着去听听一些西域的见闻，总好过一味坐在课堂里读死书。
“二姐夫总算回来了，他可走了有些日子了。妹妹等我一下，我去跟先生告个假。”怀慈说完抱着包袱走了。
怀慈下车后，那丫鬟向麦香的马车走来，白杨警惕地问道：“你想干啥？”
“我想见见你们小姐。”
麦香听了好奇对方的来意，掀了门帘，看着她。
“你真是二少爷没过门的少奶奶？”对方问道。
“如假包换。”
“也不怎么样，这么丑，怎么会这样？二少爷找一个乡下的穷人也就是算了，怎么还找了一个丑女人。”对方看见麦香，似乎很是失望，像是对着麦香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麦香听了这话一怒，一个小小的丫鬟，她居然也敢藐视麦香，这不是公然挑衅吗？
她仔细打量了下对方，年龄绝对超不过二十岁，巴掌大的瓜子脸，眉毛很好看，是那种典型的柳叶细眉，眼睛也不错，水汪汪的一双杏仁眼，小鼻子小嘴巴，这样的人，应该是那种我见犹怜的类型，看不出狐媚魇道的模样。难道她不是那个勾引怀慈上床的丫鬟？
麦香有些想不明白，她记得怀慈说过，万太太送了两个绝色的丫鬟给她，有一个走了，还有一个，怀慈没有提过她到底去哪了，如果不是眼前的这个人，还会有谁？
“你想见我就是为了说这句话？”
“不是，奴婢只是想看看害二少爷连家也不要的二少奶奶是什么模样。”对方看着麦香，一点也不退缩。
麦香听了这话一笑，问道：“谁告诉你是我害得二少爷连家也不要？”
“难道不是吗？二少爷刚被赐婚就闹着要分家，而且，他连家都不回了，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奴婢都不知道他这两年在外头怎么过的。”对方说着说着眼圈还红了。
“你叫什么名字？你是谁？”
“奴婢叫雪儿，是二少爷身边的丫鬟。”
“雪儿是吧？你在二少爷身边几年了？”
“五年。”
“五年了你都不知道二少爷因为啥离家的，你还想二少爷搭理你？”
对方看着麦香，不说话，似乎在思索怎么回答麦香。
“谁叫你给二少爷做衣服，谁让你一天天在这等着二少爷？”
“是奴婢想二少爷，是，是奴婢自己在这等二少爷。”
麦香见她第二是明显顿了一下，也懒得再搭理她，说道：“回去吧，以后不要在我们跟前晃悠。”
对方也不再看麦香，低着头，慢慢往自己的马车走去。
怀慈再次出来时，那丫鬟的马车已经走了。
“哥，她是那个人吗？”尽管有丫鬟和小厮在，麦香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是。”怀慈说完，有些歉意地再次握住了麦香的手。
“不像啊，真的很漂亮，看着我见犹怜的。”麦香说完噗嗤一笑。
“小姐，她都说你丑了，你还有心思笑？”枫叶在前面不高兴地噘嘴了。
“我本来也不漂亮，这有啥。”麦香还是言笑晏晏的。
她的心情是不错，怀慈喜欢她本来也不是因为她漂亮。这么漂亮的雪儿怀慈见了都不动心，这是不是说明以后麦香的婚姻中第三者出现的可能性不大？
“妹妹，她都这么欺负你了，你还有心思笑？”怀慈看着麦香的小脸，真想咬一口，可是车上有枫叶在，他只好把麦香的小手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里。
两人赶到福运来的时候，乌拉多敏和阿木昕两家已经先到了，坐在了包间里。
“妹妹真没有诚意，还说请客呢，居然比我们还晚到，我们可都等着尝尝妹妹的新手艺呢。”乌拉多敏托着自己的肚子笑道。
她已经有些显怀了，也过了那个孕吐的时期，现在的食欲好得很。
“麦香，我也饿了，你快点上，我可是很长时间没有出来下馆子了。”阿木昕看着包间的装饰好奇地打量着。
包间里的装饰和家具都是中式的，所不同的是包间的墙上多了一个飞镖盘，客人们可以一边吃一边赌点小酒或小钱。
另外，还有一个不一样的地方是桌布，每个餐桌上都有一张淡黄或淡红的桌布，没办法，这里的人忌讳白色，麦香只好换成浅色系的，除了桌布，大圆桌上还有一个小转盘桌，这个也是麦香创新的。
当然，最大的不同是餐具和茶具，这些都是麦香自己设计的，是真正的骨质瓷，看起来既高贵又华丽，因数量不多，还没有真正上市去卖，只是卖了一些给内务府，当然，价钱也相当的高贵和华丽。
麦香没想到古代的人真的很聪明，她只是提到一句可以用动物骨头加到陶土里烧制的瓷器，瓷器厂的师傅们不到一个月居然就研制出来。
“知道了，你们两个一个孕妇，一个是产妇，你们两个最大。两位姐夫先坐着喝杯茶。我去安排一下。”麦香招呼道。
“麦香，你家的茶杯是哪里的？我也喜欢，回头给我家送一套。”阿木昕端起丫鬟送来的茶杯，立刻喜欢上了。
“这个别跟我说，跟大姐夫说，让大姐夫赶紧在年前出一批，已经有很多客人在打听这个了，做好了我们也能过个好年。”麦香笑道。
虽然这种瓷器肯定比不上官窑的瓷器高档值钱有收藏价值，但是麦香记住了一句话，物以稀为贵，这种骨质瓷看起来瓷质细腻通透，彩面润泽如玉，质地轻盈，呈奶白色，这种奶白色跟普通陶瓷不一样，放在灯光下可隐隐透光。
“你还别说，连皇上都喜欢上了这种瓷器，让内务府赶制一批出来，内务府拿着瓷器找了好多烧窑的师傅，到现在也没有研究出来，只好又找到我来。”永恩的脸上也颇有些得意之色。
“啊，连皇上都喜欢上了，这一套茶具你打算卖多少两银子？还有，这么贵的东西你摆在这个饭馆里，要是客人失手打了怎么办？”阿木昕问道。
成亲前的阿木昕对银钱根本没有概念，但是成亲后，她知道弘融的俸银养一个贝勒府其实并不富裕，弘融年轻，根本也没有打理这些俗务的意识，庄亲王儿女众多，分到弘融名下的财产不多。
幸好阿木昕的娘家给了阿木昕一份还算丰厚的嫁妆，加上瓷器厂分红，阿木昕才觉得手里宽裕了很多，也知道拿着富余的银子跟着麦香后面置一些产业。
“二姐，这东西只在四个包间摆着，每个包间的最低消费是五两银子，还有，这个东西打坏是要赔偿的。。。”
麦香的话还没有说完，外面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第二百零四章、被威胁了
麦香正想问问是怎么回事，只见五福在门外说道：“麦香，对面的包间里打了一只小碟子，我让他赔款，他说他是万家的人。”
“万家的人？谁啊？”麦香问道。
“我去看看。”怀慈说完起身了。
“都是二姐，好好的非问什么打碎咋办，可巧就从这来了，二姐，你是不是属乌鸦的？”麦香看着阿木昕笑道。
“属乌鸦的，这是啥意思？”
“这都不懂，就是你说什么好事都不灵验，一说坏事就灵验。”麦香翻了一个白眼。
“麦香，你讨打呢，敢编排我？你当我还是几个月前呢，奈何不得你？”阿木昕说完就笑嘻嘻地要对麦香动手。
“二姐，别闹了，咱们这屋子的东西要打了也很贵的，也是要赔的，回头我从你账上扣？”
“大胆！明儿赶紧麻溜地给我们家送一整套来，我也就不跟你治罪了。”阿木昕故意摆起了一副贵妇人派头。
“嗻，回福晋，小的回头立马给您设计一套好的，单给您府上家送去。”
“这还差不多。”阿木昕说完也撑不住笑了。
“行了，你们两个就别装了，正经打听一下
来的是万家的谁？连顿饭也不让我们安生吃。”乌拉多敏笑道。
麦香也很好奇，来人是万家的谁？不赶紧把银子赔了还带头在这闹事，一点面子也不给麦香。
“你不许去。”乌拉多敏见麦香想要起身，忙说道。
“我去看一眼。”弘融说道。
弘融的话没有说完，只见怀慈铁青着脸进来了，他身后，有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追着怀慈说道：“二少爷，老爷说了，让你过去给裴大人敬一杯酒赔罪。”
“不去了，告诉他，那十两银子不用他还了。”怀慈阴着脸说道，麦香注意到他身体有些哆嗦。
“怎么回事？”永恩开口了。
那小厮也不认识永恩，加上今天本来就是小范围的聚聚，永恩几个都是一身便装，又一个比一个年轻，所以那小厮就有些狗眼看人低，以为永恩不过是和怀慈差不多境况的同窗或朋友，正眼都没有看一眼永恩。
“二少爷，今儿是老爷宴请裴大人，这饭庄的主人得罪了裴大人，裴大人心里正不顺呢，你要不过去赔罪，惹恼了裴大人，不说老爷的前途，就是这小小的饭庄，只怕难开下去地位，二少爷，你细想想。”
小厮怕完不成任务，回去要挨万老爷的骂，加上怀慈一向在万家没有地位，所以有些软硬兼施地威胁怀慈。
“哪里来的疯狗，来人，把他丢出去。”弘融不耐烦了，大喊了一句。
门口的小厮听见了，忙跑了进来，真的把万家的小厮扔了出去。
“真扫兴。”阿木昕哼了一声。
“真是不好意思，大姐、二姐、为了给你们两家赔罪，我给你们设计一款喝水用的杯子，叫夫妻杯，你们别动，我这就给你们画画。”麦香忙说道。
枫叶听了忙从包袱里把麦香画画的工具拿出来，自从开了瓷器厂，麦香随时有了灵感随时就要作画，所以炭笔和画册是随身带着的。
麦香用炭笔很快就勾画出永恩和乌拉多敏的卡通肖像画，然后就是弘融夫妻两个的。
“这个真好玩，还真有点像我们贝勒爷呢。”阿木昕拿着画像笑了。
“的确有点像。”乌拉多敏也拿着画像对照永恩，抿嘴一笑。
“这是什么画法？这么简单，还真够神似的。”弘融也笑了。
“这只是刚画了一个草图，回去我还要好好润色的。”麦香忙道。
“这夫妻杯跟这画像有啥关系？”阿木昕问。
“这个嘛，等见到实物你们就明白了。”麦香卖了一个关子。
“那这实物啥时候能看到？”阿木昕仍是一个小孩性格。
“这个我说了不算，问大姐夫还有多少活，年前应该是挺忙的，内务府还要一批货呢。”
“妹妹，方才说到这个骨质瓷的技术，你真的不打算卖给内务府吗？”永恩想起来刚才被打断的话题。
“姐夫，这是有专利的，要卖也成，你可不能便宜卖了。”麦香赶紧笑道。
这皇家的银子还是很好挣的，至少麦香的牙刷就是以一把二两银子的价格送去的，当然，这里面有永恩的功劳，麦香一开始还有些于心不安，结果永恩说，这牙刷最后到皇上那报账，一把牙刷十两银子还算是内务府的人厚道。
麦香听了很不厚道地想起了一个笑话，说光绪皇帝有一次问他的老师翁同龢早饭吃的是啥，当时翁老先生随口一说是鸡蛋，光绪居然惊诧他的老师也能吃得起十两银子一个的鸡蛋，从两三文一枚鸡蛋到了皇帝的餐桌上居然成了十两银子一个，翻了足足有五千倍，所以永恩才会说五倍的差额就算内务府的人厚道了。
“知道了，丫头，上批货的银子已经给了，回头我把账簿送给你，你看看一家能分多少银子。”永恩笑着摇摇头，他发现每次说到银子，麦香的眉眼就弯弯的。可是这丫头也怪，白送的银子不要，还非要自己挣去。
“二姐夫回来了，这事给二姐夫，我去给你们安排一下菜。”麦香忙拒绝了。
她现在手头的事情太多，根本忙不过来，再说了，她当初也说好了不参与经营。
麦香这次推出来的新菜严格说起来不算是新菜。就是冬天冷了，吃羊肉的人多了，这烤羊肉是满族人的特长，没有啥新意，麦香做的是火锅。
这个时代火锅涮羊肉已经很常见的，几乎每个饭馆都有，但是麦香做了一些改进，火锅的底汤不是清汤白水，是用牛油和辣椒等多种配料熬制的，有些类似于后世的麻辣火锅，当然，麦香的手艺还远远达不到重庆火锅的水准，不过有厨师经过不断地试验改良，最后端上锅的比麦香做的好多了。
当然，除了底料，麦香把蘸料也改良了一下，而且，也不是单纯的只吃羊肉火锅，麦香回想起后世吃过的鱼锅、鸡锅等，现在开始陆续推出来了。
“不就是火锅吗？”当火锅端上来时，阿木昕和弘融颇有些失望地问道。
“我这个火锅呀，活鱼锅，底料不一样，蘸料也一样。”
“这个季节上哪里寻活鱼去？”阿木昕问道。
“可不，寻遍了市场也只买到两条，还算你们有口福，我早通知了厨房留下。”
“麦香，你这个饭庄生意正经不错，我看来的客人还真不少。”弘融笑着问道。
“二姐夫你是不知道，要没有大姐夫，这饭庄还真开不下去。二姐夫回来了，以后二姐夫没事也多来坐坐，替我挡挡小鬼。”
饭庄开业以来，还真碰上过几次来寻事的，幸好有永恩题的牌匾，加上开业那天永恩亲自带了一些王爷贝勒贝子过来捧场，大家多少知道这些这饭庄跟永恩有关联，也会卖几分薄面。可仍是有不开眼的人想吃霸王餐或来故意捣乱的，幸好永恩跟这条街道的衙役打好了招呼。
“弘融，你这一趟，怎么会去这么久？这一路都遇上了什么？”永恩问道。
“哥，去了一趟西北我才知道，那地方的人日子过得有多苦，没水、没粮、没人，气候也不好，不光是冷，风沙也大，不过地方也大，常常走几天都碰不到一个人，一路上好几个太医都病倒了，到了那，正赶上两边的士兵都患上了天花，死伤无数，咱们的人还有牛痘可以挽救，可他们。。。”后面的话弘融没有说出来。
在座的猜也猜到弘融后面的话是什么。
“战争实在是太残酷了，我亲眼目睹了两场战争，实在是受不了那种惨烈，所以我回来后，一心躲在家里，念书、画画、写字，什么也不想做，就这么过了好几年。”永恩也低叹一声。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没有战争，哪里来的和平，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你只有强大了，有足够的实力了，把对方打趴下了，人家才不会来挑衅你，才会老老实实地听你的。”麦香忍不住发了一通意见。
“你们看着我干嘛？”麦香见三位男士都盯着自己看，这才意识到自己多嘴了。
“没想到妹妹小小年纪，骨子里也是一个好斗的，不过你这番见解倒还是精辟。”永恩笑了。
麦香听了脸上一红，她哪里有什么精辟的见解，这都是从现代套搬过去的。不过接下来的时间，麦香一心照顾乌拉多敏和阿木昕吃菜，埋头听着弘融说着一些西域的人物风情。
当听到他说西域的土地不适合人生存时，麦香这个着急，新疆的土地有多肥沃她是知道的，她曾经去过新疆，那一大片的棉花田和一大片的辣椒地，一眼望不到边际，那是真正的黑土地，可是麦香再也不敢多嘴了。
“贝勒爷，我听说西域那边靠南的土地还算肥沃，气候还算宜人，那里也不适合人居住吗？”怀慈问道。
“听说伊犁那边草原很肥沃，我没有去过，要横穿天山，我们的人都在天山北路。”
麦香知道，用不了多久，阿桂就要进疆了，天山南北的统一，伊犁的开发等都离不开阿桂这个大功臣，不过聪明的麦香这时闭紧了嘴巴。
这顿饭足足吃了有一个时辰，麦香几个从包间出来时，正好对面的包间也推开了门，麦香注意到怀慈的身体又哆嗦起来，忙看向了对方。
第二百零五章、赔罪
麦香见万承耀看到自己一行并不意外，显然是在专程等他们。正揣度他的用意时，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紧走几步，离永恩几步远的地方站住了，弯腰屈膝打了一个千，说道：“下官给礼亲王请安。”
万承耀也紧随其后，忙不迭地给永恩打千问好，他还记得在叶家，永恩为了替麦香出头，是如何作贱万家的，那会的永恩还只是一个郡王，如今的永恩却是亲王了，他更得罪不起了。
“方才听说，本王的妹妹妹夫得罪了什么裴大人，让本王的妹夫过去赔罪，本王还寻思是哪位裴大人呢，原来是都察院的裴给事中裴大人，这就难怪有这么的口气了。既这样，裴大人，本王的妹妹跟本王的福晋虽不是亲姐妹却胜似亲姐妹，这要本王的妹妹赔罪，跟本王的福晋赔罪没有什么两样，这本王的福晋赔罪，也就相当于本王赔罪了，不知裴大人是不是要本王亲自给裴大人赔罪呢？”
“下官不敢，礼亲王说笑呢。下官不敢，礼亲王误会了，并没人什么人得罪在下，方才只是万主事想介绍他的公子跟下官认识，期间有了一点误会。”裴给事中忙低下头弯腰认错。
“误会？我明明听见掌柜的说好像是因为什么碟子打了不想赔钱，裴大人可能还不清楚吧，这包间的餐具和茶具，可是本王送给妹妹妹夫的开业礼物，一套茶具就是三十两银子，一套餐具就是八十两银子，难道裴大人没看出来吗？这是新研究出的瓷器，叫骨质瓷，连皇上都喜欢得不了，还嘱咐我给宫里换一些。”
“这是下官的错，损坏东西自然应该包赔，下官这就包赔，今儿出来得仓促，身上没有带够银子，改天一定专门奉上。”
“下官这有，下官这就先替裴大人垫上，这顿饭是下官请客，理应由下官来包赔。”万承耀忙说道。
“裴大人错了，本王可没有说让裴大人包赔的意思，本王是在替本王的妹妹妹夫向裴大人认错呢，希望裴大人看在本王的薄面上，饶了这间小小的饭馆。”
裴大人一听永恩抓住这个饭馆不放，估计是万承耀在儿子面前说错了话，这才让礼亲王不依不饶的，这会的裴大人恨死了万承耀，上哪里吃饭不好，非要上什么福运来，这哪是福运来，霉运来还差不多。
裴大人低头腹诽，不过面上仍是恭恭敬敬的认错。
麦香见怀慈看着这裴大人，眼里都要冒出火来，电光闪念之间，麦香猜到了这人是谁。
“裴大人，还是小女子亲自向您陪个不是，求裴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小女子这间小小的饭庄，当然，更要请裴大人饶过小女子未成亲的丈夫，小女子不想还没有过门便生出什么变故来，这门亲事，是皇上亲自下旨定的，想必裴大人也应该听说过吧？”麦香说完，真的向对方正式行了一个礼。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裴大人听了麦香的话，惊愕地看向麦香。
“嗯？裴大人这是？”永恩见对方盯着麦香愣神，不高兴了。
裴大人被永恩这一警告，回过神来，忙不迭向麦香还礼，只这一会，他身上衣服都湿了，这个时候，更是从心底把万承耀两口子骂了一百遍。
他当然听懂了麦香话里的意思，让他震惊的是麦香居然知道了他的丑事，如果传到礼亲王耳朵里，他的官路也就到头了。
永恩和乌拉多敏听了麦香的话都有些疑惑，敏感地觉得这怀慈和这裴大人之间只怕会有什么过节。可是一个堂堂的四品朝廷大员，一个是还没有成年的小伙子，这两人之间能有什么过节呢？
麦香也不想多说，这里的人都是人精，万一知道了真相反而不好，毕竟这对怀慈来说，不光是丑闻，还是一辈子的耻辱，所以麦香敲打了裴大人几句后，笑着对永恩说道：“姐夫，这赔罪也赔过了，天色也不早了，各位大人都很忙的，我们就不要耽误人家的时间了。”
“可不，只怕你姐姐早就累着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明儿在王府给你二姐夫洗尘，到时我打发人去接你。”永恩换了一副亲和的笑脸。
“好。”麦香也笑着回应了。
永恩看了看那几个官员一眼，都恭恭敬敬地低着头，开口说道：“今儿这顿，就记在本王的账上，以后，欢迎你们常来光顾，只是有一点，打坏了东西要记得主动包赔。”
“是是是。”
永恩说完，亲自扶着乌拉多敏下楼了。
麦香和怀慈站到大门口，送完客，麦香也想回家了，这时，万承耀突然叫住了怀慈。
“我跟你们回去一趟，看看你们住的地方。”万承耀说道。
“爹，我住的地方你不是看过了？”怀慈不想让万承耀进门。
“爹想去自己的儿子家看看还要找什么理由？”万承耀一听这话，又动了几分气，他对这个儿子是越来越头疼了，每次他想好好跟怀慈沟通时，怀慈总是一副拒人千里的神情，他想不动气也难。
麦香猜想万承耀是有话要跟怀慈说，并不是真的想看怀慈住的地方，他如果早一些关心怀慈，怀慈也不会有中间那些曲折和磨难。
“怀慈，万大大是想关心你。”麦香扯了扯怀慈的衣服，故意说道。
“走吧。”怀慈没有上万承耀的马车，他仍是上了麦香的马车。
万承耀看了一眼这两人，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他没想到麦香跟他儿子还没有成亲居然如此不避嫌，这麦香是懂还是不懂？
“哼，一个乡下女子，能懂什么礼义廉耻？也不知道这丫头有什么能耐，居然能巴上礼亲王、谨贝勒，还有大学士章佳家。”
万承耀在心里碎碎念，一想到麦香有这些后台，他就恨得牙痒痒的，因为这些后台不仅没成为他万承耀的助力，反而成了他往上爬的阻力。
回到西四胡同，麦香跟万承耀道别，回到自己家，出去半天，她很是想念自己暖暖的大炕。
怀慈是在一个时辰后过来找麦香的，见麦香自己一人在炕上歪着，也凑了过来，抱住了麦香。
“走了？”
“走了。你猜他找我为啥？”
麦香一看怀慈脸上的失落，笑道：“是责怪你没处理好今天的事情？”
怀慈点头，把头往麦香的肩窝处拱了拱，说道：“我媳妇真是太聪明了。”
原来这万承耀眼看着又到年底绩效考评的时候，他托了一圈关系，找到了上次帮他的裴霖，这裴霖是都察院的给事中，正四品。
本来是宾主相谈甚欢，谁知因为一个碟子，后面搞出了这么多的事情，万承耀责怪怀慈不帮忙也就罢了，还非要扯父亲的后腿，这就让他觉得不爽了。
“你不问点什么？”怀慈说完之后看着麦香。
“有什么好问的，我不是已经知道了吗？”麦香知道他说的是裴霖。
“媳妇，你真好。”
“去，我还不是你媳妇呢。”麦香推开了他拱过来的头。
“是，虽然还没过门，但是我心里已经认定了你，媳妇真好，媳妇。”怀慈没想到麦香如此宽容体贴，感激的话说不出来，唯有紧紧地抱住了麦香。
“你怎么打算的？”麦香伸出手来，一下又一下地替他抚平他打结的眉头。
“我现在只想着好好念书，别的只有等我有能力了再说。”怀慈的眼睛里虽然仍有一丝不甘，但是有了身边的人，他的心，不再是千疮百孔的了。
“媳妇，你放心，现在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媳妇，其他的事情，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我啥也不会做。”怀慈读懂了麦香眼里的心疼与担忧，在麦香的前额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
“对了，媳妇，我还有一个月就该放假了，岳丈他们啥时候能搬来？”
“我嬷嬷身子还不好，也不敢折腾她，过些日子没啥事，我打算回家了，你呢，放假了有啥打算？”
“我？你去哪我便去哪。”
“年底了，铺子的事情这么多，你能走得开？还有，你在这里才能安心念书，去了我家，我家人这么多，乱糟糟的，你能静下心来？”麦香不想他来回奔波，天寒地冻的，路上也不安全。
“说到这个，媳妇，我觉得那个纪先生真是有才，我去找过他两次，我觉得他对经义的阐述相当精辟，见解独立，立意新颖，此外，他对四书五经以外的杂书也相当熟悉，这个人，还真是一个人才，媳妇真给我找了一个好先生。”
“那是，你不知道我的运气一向好？你多跟他接触，让他指点你几下，肯定会有受益的。”麦香记得纪晓岚后来屡次做乡试、会试的主考官，估计对皇上要出什么题目，揣摩的也有个八九不离十。
麦香陪着怀慈说了会话，见怀慈的心情好转了，便把他撵了回去，因为麦香知道他次日一大早便要回书院。
第二百零六章、居心
怀慈走后，麦香也没能回到乡下去，因为永恩说的，年前要赶出一批骨质瓷的餐具茶具送进宫，让麦香把餐具式样画出来，尽量别致一些，不过瓷器上的花样，就由宫里的画师负责，那些繁复的花纹，不是麦香能驾驭得了。
这日，天气晴好，麦香刚把最后一批图纸收拾好，正打算送去礼亲王府，枫叶过来说，万太太来了。
“万太太，好久不见，大冷的天还劳烦您亲自上门，有事打发丫鬟过来说一声就行。”
“也没什么事，这不我们刚搬进城里来，刚安顿好，想着该过来看看远哥儿。上次听他父亲说，他的房子太大，家里也没有一个管事的人，让我给他挑几个人送过来。可我那段时间也着实忙了一些，这么一大家子搬过来，里里外外的事情都得我一个人操心，这一拖就拖到了现在，眼看着已经进入了腊月，这远哥儿也该放年假了，再不赶紧把人送来就该让人挑理了。这几个人呢，是我和远哥儿他祖母一块挑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心意，你们就先凑合着用，要嫌他们粗笨了，就打发他们做点粗活，等有好的我再送来。”万太太笑眯眯地拉着麦香的手说道。
麦香只觉有一股寒意从心底往上升，忙抽开了自己的手，正色说道：“万太太好像弄错了一件事情，怀慈住的是他的房子，这里是我的家，我叔叔婶婶跟我住一起，我们两家只是离得近，不过各家仍是各家。万太太要送人，只需问问怀慈愿不愿意。”
“瞧我，这一着急便说错了话，你们两个还没有成亲，远哥儿的事情自然不该你管。我是看远哥儿没在家，特地过来跟你说一声，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怕怕丫鬟们传错了话。”万太太依旧笑眯眯的。
“哦，原来如此，多谢万太太费心了。不过怀慈不在家，这事，还是等他回来再当面去万家道谢吧。”
“道谢就不必了，怎么说他也是我的儿子，做母亲的关心一下自己的儿子还用谢啥？对了，听说你们家也打算搬到京城来，这下可好了，两家离得这么近，没事可以常串个门，你万爷爷没少念叨和你爷爷两人的往事，这人啊，年纪大了，就越念旧。”
“可不，我爷爷也没少唠叨，说他是在万家长大的，太嬷嬷在世时是如何疼他，万大爷也没少看顾他，所以两家才会有口头之约，只是我实在愚笨，不堪良配。”麦香也笑着说道。
万太太听了麦香的话，仔细看了麦香两眼，说实在的，以前万老太没少在她面前说麦香如何如何厉害，今儿她算是再次领教了麦香的伶牙俐齿。
这短短的几句话，便把叶铁柱受恩也是受已经过世的万宝财母亲的恩，至于万家现在的当家人万宝财，还欠着叶铁柱的救命之恩呢，因为当年那个口头之约，已经被万承耀退掉了，如今麦香和怀慈的婚约，是皇上定的，跟万家没有关系。
“麦香姑娘可真是说笑了，远哥儿能娶到你，可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好了，家里还有很多事情，我就不多坐了，远哥儿若放了假，还请麦香姑娘能劝劝他，让他没事常回家看看，家里的长辈对他可是念叨得紧。”
万太太见讨不到便宜，只得起身告辞，她可不敢明着招惹麦香。万承耀回家又把饭庄的事情学了一遍，她心里也是捻了一把汗，见这么多天没动静，便上门来试探一下，谁知反而被麦香几句话堵住了。
“那就不远送了，万太太请慢走。”麦香也懒得跟她周旋，她还着急去送图纸，另外，她也好奇，想去看看，这万太太究竟送了些什么人过来。
麦香刚送万太太出门，怀慈那边的丫鬟栌叶就过来了，说道：“小姐，那边的人该如何打发？”
“来了几个人？”
“四个丫鬟，两个婆子，还有两个小厮。”
麦香寻思了一下，本来是想把栌叶几个人撤回到自己这边，可是一想到那边房子里还有怀慈的不少贵重东西，便说道：“你们几个把上房锁起来，打发那些丫鬟和婆子住在偏院的厢房，看紧些，横竖过几天少爷也就该回来了。”
麦香还要好好想想，这些人该如何安置，因为她刚刚说了，她还没有成亲，不能插手怀慈的家务，所以这件事情只能是让怀慈出面了。
“对了，那些脏活、累活、苦活都让她们做去，就说少爷说的，家里不养闲人。”栌叶走的时候，麦香又叮嘱了一句。
“小姐，要我说，干脆把她们都送到饭庄去做粗活得了。”枫叶说道。
“饭庄？”麦香一想，这倒是一个主意，横竖饭庄也缺人，生意越来越好了，有的时候还会有女眷来，麦香还真想过，是不是该买几个丫鬟过去伺候呢？
谁知事情根本不像麦香想的这么简单，这些人里有一个是雪儿，是怀慈身边的大丫鬟，据说是怀慈过了明路的姨娘，麦香还没有过门，这家她居然要说了算。还有一个，是怀慈的乳母，老人家仗着对怀慈有过哺乳之恩，自然也不是一个安分的主。
麦香一气之下，嘱咐栌叶把家里的贵重东西都锁起来，饭菜也只预备他们这几个人的，至于万家送来的人，就当他们是空气，随便她们自己折腾。
怀慈是在腊月初七这天下午放假的，一进门见家里突然多了这么人，正吵闹得厉害，还以为走错了，看见雪儿这张脸，他什么都明白了。
“谁让你们来的？”怀慈黑着脸问道。
“远哥儿，你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老婆子这身子就交代在这了，这些天，我们可是一顿饱饭都没有吃上，他们这些人太坏了，给我们吃的连猪食都不如呀。”怀慈的乳母文婆子忙上来诉苦。
“出去，都给我出去，我这就送你们回万家，以后谁要再敢踏进我的院子半步，我把你们一个个都发卖了。”怀慈直接无视了乳母的念叨。
“二少爷，你真的一点也不顾念我们之间的情分吗？”雪儿站在了怀慈前面，可怜兮兮地问。
“我们之间根本没有情分，给你们一个钟的时间收拾行李，马车就在门外等着，要是一刻钟之后，你们还不出来，我让小厮把你们丢出去，如果还不走的，我这喊牙婆来把你们收了去。”怀慈冷冷说道。
有几个丫鬟婆子听了忙去收拾东西，她们早就不想在这待下去了，每天吃的跟猪食一样，还不管饱，更别提什么月钱赏钱。
文婆子记下来万太太的嘱托，哪里敢轻易说走，一听怀慈的话，便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数落起来，数落怀慈忘本，就是这么对待把他喂大的乳母。
“奶娘，你要现在出门，我还喊你一声奶娘，你要再磨叽下去，就别怪我翻脸。”怀慈冷冷看了一眼文婆子。
“二少爷，我可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让雪儿去哪里？雪儿哪里也不去，雪儿要留在二少爷身边。”雪儿泫然欲泣地跪在了怀慈身边。
怀慈见了厌恶地往后退了几步，说道：“就一刻钟的时间，你们不走，我就让人把你们丢出去。”
“听见了没有？怀慈少爷已经说了，再不走，我可就拿扫把开始撵人了。”栌叶这些日子在麦香的授意下，泼辣了很多，刚才就是她拿着大扫把在跟雪儿吵架。
雪儿一看怀慈已经进了屋子，而栌叶真的拿一把扫院子的大扫把盯着她，只得无比幽怨地看了一眼怀慈的背影，然后回房去收拾东西了。
怀慈过来借马车时，麦香正在炕上抄写《石头记》第四册了。
“你确定要把他们都送走？我本来还想给饭庄那边要几个免费的苦力呢。”麦香笑道。
“你想要人，我再帮你买就是了。这些人卖身契都在她手上，他们才不会听我们的话好好做事，没得只会添乱。”
“我怎么没想到这一节？”麦香拍了拍自己的头，看来，她对于宅斗，实在是不擅长。
“仔细打坏了自己。”怀慈见状忙把麦香的手抓住了。
“我的头又不是豆腐做的，哪里会这么容易坏？”麦香瞋了对方一眼，手却没有抽回了。
“是我想媳妇了。”怀慈正要把头凑过来，外面响起了李氏的声音。
“听你的，先把这些人打发走了再说。”麦香忙推开了怀慈。
她早就不想看到这些人，这些日子她虽然没有到前头去，但是精神也高度紧张，要经常给栌叶几个出点主意，生怕万家的人捣乱，把怀慈那边的值钱东西损坏了。
“麦香，你东西收拾好了没有？”李氏进来问道。
“妹妹要去哪里？”怀慈一只脚已经迈出了门槛，忙又缩回来。
“这不明儿就是腊八了，我出来也有些日子了，想明儿一早回一趟家。”麦香说道。
“那妹妹等着我，我陪妹妹回去。”
“腊八你不在自己家过？”李氏看着怀慈问道。
“五婶，你想吃什么，我回头去铺子里给你买来。”怀慈笑着对李氏说道。
李氏见他避过自己的问题，也不好多问。
麦香见了推了怀慈一下，正要说话，听见大门口乱哄哄的好像进来了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