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婆媳过招（一）
老太太一见儿子想的跟她一样，也是不让怀慈出门，忙点头说道：“就这么定了，你们几个辛苦跑一趟。”
“我看这样也好，要去，吃过早饭就去，后儿就是年三十了。”万宝财也点点头。
“麦香，你回去准备准备吧。路上冷，多带些衣服。”老太太倒是一脸和蔼。
“爹，娘，不如今年我也跟着他们回去一趟，横竖明天家里也没有啥大事，康怡就算了，这孩子没准是有喜了，这两天我见她吃东西总是咽着费劲。”江氏说道。
“是吗？这可真是大喜事，友哥儿也该有个伴了，好好，康怡呀，你有啥想吃的，告诉我，我吩咐厨房单给你做，就从我的账上走。”老太太一听康怡有喜，脸上立刻笑成了一朵花。
友哥儿是万志高的儿子，万志高虽然有一个儿子，但紫菊的身份和品行都上不了台面，老太太担心她教不好这孙子，放到了康怡名下，可这总不如康怡自己生的儿子名正言顺。
“老太太，还不一定是不是呢？这才几天，我本来想瞒着大家。”
康怡脸红了，她的确是想等确认以后再说，现在大夫把脉根本把不出来，万一不是呢，这脸岂不是丢大了？
“你娘都这么说了，肯定八九不离十了，等过个十天半月找个郎中来家把把脉。”老太太依旧笑着。
老太太说完，又笑着看了看麦香，麦香忙摇头摆手的，她可不想这么早怀孕，这些日子虽然跟怀慈有过几次鱼水之欢，麦香也是掐着自己的安全期来的。
“也对，志远现在要看书，也没有这些精力。”老太太自言自语说道，麦香听了大囧，这老太太，说话怎么也不想想，旁边还坐着两个没出阁的孙女呢。
一旁的万志高听了也有些不舒服，总觉得这话怪怪的，好像他不用念书，精力都用到这方面了。
麦香回到自己小院，跟怀慈一说回乡下祭祖，怀慈自然不肯让麦香一个人去那么陌生的地方，谁知道江氏安了什么心思，虽说有万承耀在，可是万承耀向来对麦香没有好感。
麦香一听怀慈也去，自然是千肯万肯的，本来这念书也是一张一弛的事情，总这么绷着也不是啥好事。
麦香收拾行李时，怀慈自己去了上房，他找的理由也很好，这成亲拜祠堂本来就是夫妻两个的事情，哪有让新婚的妻子一人去拜祠堂的？他怕老祖宗们会怪罪他。
老太太明知他是不放心麦香一人独自出门，可是架不住怀慈自己找了这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老太太也没法拒绝，想了想，只得从自己的箱子里翻出了一件宝石蓝羽缎的鹤氅。
“这是你爷爷三十年前从福建海边买的西洋货，家里就这一件，如今送你了，你可别糟蹋了。”
怀慈拿着这件鹤氅，也是惊讶不已，这件衣服万家的人都不陌生，可以说是老爷子的心头宝，又轻巧又暖和，如今就是有银子也未必能轻易买到，西洋货京城这边还是比较少，就是有也是在一些真正的权贵之家手中，万家跟他们比起来，实在不够看。
当怀慈穿着这件鹤氅和麦香出来时，江氏的眼睛里也满是不可思议，这件衣服虽然值不过一百来两银子，但是，这衣服代表的意义可不一样，没想到就这么轻易给了怀慈，江氏看着怀慈，凌厉的眼睛一扫，刚要说啥，见老爷子和老太太过来了，忙换了一副笑颜。
“爹，娘，快进去吧，我们这就走，你们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志远的。”江氏说道。
老太太看了一眼麦香，麦香身上居然也是一件大红羽纱面灰白银鼠皮里的鹤氅，她眼睛里的惊讶一闪而过，很快想到了，这衣服肯定是礼亲王福晋送的。
老太太打量完麦香，又看了一眼江氏一家三口，见这一家三口都是齐整的貂皮褂子，老太太点点头，万家人也不赖。
“志远，你们爷三坐一辆马车多唠唠，我和麦香坐一辆，我们女人之间也说说话。”江氏看着怀慈笑道。
怀慈正在扶着麦香上马车，听了这话，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说道：“多谢母亲惦记，只是麦香不喜欢坐马车，时间长也就要躺着，我要抱着她。”
“你，你。。。”江氏没想到怀慈说话这么直白。
“算了，这小两口正是新婚，由得他们去吧，你们快些出发，路上不好走，耽误了反倒不好。”老太太忙说道。
怀慈本来就是为了麦香去的，哪里会愿意跟麦香分开，况且，老太太也不以为麦香会愿意跟江氏一辆马车，这一路上倒茶倒水还不光折腾麦香了？
最后的结果是麦香和怀慈一辆马车，万承耀江氏和万志高一辆马车，另外还有一辆马车是紫菊和几个丫鬟婆子，康怡有孕，万志高身边不能没有暖床的，江氏钦点了紫菊。
压着一路的积雪，三辆马车咯吱咯吱的晃了三个多时辰，才在天黑前，赶到了几十里路外的昌和万家祖宅。
麦香先掀开了车帘看了一眼，万家的大门两侧是一色的青砖大高墙，一边有三十米来长，另一边也有十来米长，光看着院墙，麦香猜想这宅子肯定小不了。
万家的大门此刻紧闭着，周围一个人也没有，看起来有些冷清，连大门顶上黑漆鎏金的门匾此刻看起来似乎也有些黯淡，就连门口的两座小小的石狮子，此刻看起来也多了几分萧索的意味。
麦香知道，这就是所谓的没有人气，再好的宅子没有人气，也只是一座死宅。
赶车的小厮先下去拍了半天的门，才跑出来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开门。
“快去通知一声，老爷和太太带着两位爷回来祭祖了。”小厮倒是一个伶俐的。
万承耀和万志高先下的马车，那边紫菊和几个丫鬟婆子忙过来扶着江氏，江氏推开了她们，看向麦香所在的马车。
麦香这会刚被怀慈抱出来，手脚还僵硬着，正呲牙咧嘴地跺脚，怀慈往她手里先塞了一个手炉，又弯腰从车里拿出了一件纯白的狐狸皮斗篷正要给麦香披上，红叶从马车里抱出来一张狼皮褥子，杏叶抱着一个粉紫色的哆罗呢包袱，几人围着麦香走到了大门前。
“麦香，过来扶着我。”江氏突然说道。
麦香突然有些明白了，为啥这江氏会不辞辛苦跟着万承耀跑到这乡下来，敢情就想着来折磨她的。
“是，太太。”麦香也知道，江氏的要求也合情理，她没有理由拒绝。
麦香刚要走过去，怀慈拉住了她，麦香摇摇头，她不想在这里节外生枝。
麦香刚走过去，手里的炉子却忘了给怀慈，只见紫菊突然说道：“大丫，我替你拿着吧。”
江氏听了笑道：“可不是忘了，原来你们两个是姐妹，方才这一路上，应该让紫菊来陪着你，你们姐妹两个也可以叙叙旧。”
麦香听了淡淡一笑，说道：“太太，杨姨娘是大哥的人，我可不敢霸着叙旧，我们也没旧可叙。”
万志高听了这话，看了一眼麦香，眼前的人似乎跟他印象中那个为了一点赏钱不停地陪笑讨好的卑微小丫头差了十万八千里，这才几年，犹如脱胎换骨一般，就这气势，谁看了也不会相信她是从农家出来的。
江氏听了冷笑一声，说道：“难怪人家都说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志远这么忘本，出去一年便把名字改了，没想到这志远媳妇也这样，才嫁过来不到一个月，就连自己的娘家姐妹也不认了。”
“太太说笑了，太太也说了，是娘家的姐妹，现在是站在夫家的地盘上，就得守夫家的规矩。”
麦香腹诽了一下，她要跟紫菊姐妹一家亲了，这会挨骂的保证还是她，因为她尊卑不分，坏了万家的规矩，总之，怎么做都是她有理，谁叫人家是婆婆，嘴大。
江氏见麦香跟她顶嘴，十分不喜，正要教训麦香几句，只见门口突然站了七八个人，屋子里留守的丫鬟婆子小厮都跑了出来。
“老爷，太太，大爷、二爷，你们来了。”
“去，弄点晚饭，把炕烧热了，屋子打扫了。”万承耀肚子早饿了，见妻子不吱声，忙吩咐道。
麦香把自己的手炉递给了跟过来的怀慈，扶着江氏进了大门，大门正对着一块影壁，转过影壁，便是垂花门，进了垂花门，便是一座宽大的院子，五间大正房，两边都有抄手游廊，雕梁画栋的，从抄手游廊走到一座月牙形门前，便进了内院，内院也是一座四合院，只是比外院小一些，再穿过抄手游廊，到了第三进，第三进是一个大花园，散落着几个小院，江氏和万承耀住在了中间的主院，这时早有丫鬟婆子迎着江氏进了屋子。
“母亲，我带着麦香去收拾一下住地了。”怀慈过来牵着麦香的手想走。
“慢着。”江氏开口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婆媳过招（二）
江氏开口了，麦香和怀慈自然不能离开，万承耀还在一旁瞅着呢。
“不是有丫鬟吗？让丫鬟去收拾，麦香留下来，这家里的正经厨子带去了京城，这晚饭总不能是我这个做婆婆的去做吧？”
江氏抬了下眼皮子，不紧不慢地说道，边说边捶自己的肩膀，抱怨说坐了这半天的马车，浑身酸痛，要找人好好捶捶。
旁边的丫鬟婆子也不上前，都瞅着麦香。
“对对对，让麦香去给我们做一顿饭，我还记得她嫁过来做的那顿饭手艺还不错，动作快点，我饿了。”万承耀在怀慈开口之前说道。
麦香拍了拍怀慈的手，让他稍安勿躁，一顿饭而已，难不倒她。
“相公，你带着红叶和杏叶去收拾屋子，她们没有来过这里，找不到地方。”
怀慈听了，想了想，也只好如此，他的小院很偏，一向没有人打理，如果他先不带人去收拾一番，肯定没法住人，不说房子有多脏，就是那屋子也肯定是冷得跟冰窖似的。
“你行吗？”怀慈到底是还是心疼麦香。
“志远，你啥时候像个老娘们了？”万承耀见不得怀慈在麦香身边做小伏低的样。
怀慈没有看一眼万承耀，见麦香点头，便带着两个丫鬟走了。
麦香这才对江氏说道：“太太，我对这里的情况不熟，连灶房在哪里也不清楚，还请太太指派两个老人给我。”
江氏听了这话，露出了得意的笑，指了两个婆子，让她们领着麦香进了灶房。
麦香一路跟婆子聊天，随手给了两个婆子一人一块碎银，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两个婆子也十分尽心尽力地帮着麦香打下手。
半个时辰后，八个热菜四个凉菜便上了桌，麦香自然不能坐下来，她要站在江氏后面布菜，康怡不在，江氏让紫菊也站在了万志高、怀慈后面布菜，当然，怀慈是不吃别的女人夹的菜的。
“老爷，太太，吸了这半天的冷气，先来一碗热汤去去寒气吧，这酸辣汤最是驱寒的。”麦香恭恭敬敬地给万承耀和江氏一人盛了碗热汤。
“啥汤？我不吃辣的，你不知道？”江氏一听是酸辣汤，把碗推开了，黑着脸质问。
“太太，真是对不住，这个我还真不清楚，你也知道，我才嫁过来没多久，也没有伺候太太吃过几顿饭。我只是听郎中说过，这胡椒粉和姜能驱寒，醋能预防风寒，所以特地费心做了这道汤，也不算辣。”麦香谦恭地小心地辩解了几句。
万承耀听麦香说的有道理，忙端起来喝了一口，说道：“也不算辣，味道还行。”
江氏听了，也只得作罢，但是那碗汤是绝对不喝的。
麦香见此，忙用勺给了盛了半盏鸡蛋羹，江氏刚吃了一口鸡蛋羹，便吐了出来，说道：“这鸡蛋羹里放啥了？”
“放啥？鸡蛋啊。”麦香装糊涂。
万承耀听了也挖了一勺尝尝，品了品，说道：“没啥啊，很正常，嫩嫩的滑滑的，还不错。”
“什么不错，这鸡蛋羹里放姜末了，我不吃姜。”
“这？”麦香无语了，装着很纯良的样子，看了看万承耀。
“算了，不吃这个吃点别的。”万承耀觉得妻子有些小题大做了，平时见她吃鱼也没听说她不吃姜。
麦香听了，忙给江氏夹了一块孜然羊肉，谁知江氏咬了一口，又吐了。
“你又咋地了？”连万承耀都有些烦了。
“咋地，你吃吃试试？”江氏黑着脸，她倒要看看，老太太和老爷子不在，谁还能护着麦香？
万承耀、万志高和怀慈同时夹了一块羊肉，嚼了嚼。
怀慈先说道：“母亲，我喜欢吃，你们不喜欢，我自己一人吃了。”
怀慈说完就要把这盘子端过来，麦香是根据他的喜好跟口味做的，同时也兼顾了些万承耀的喜好，当然，也兼顾了些江氏的“喜好”。
“放着，我说了不吃了吗？”万承耀喝了口水说道。
这又麻又辣的滋味虽然有些不大好受，但是不可否认，很独特，很过瘾。
江氏见了脸气得铁青，这满桌子上的菜，最后只有两道菜能吃，一道是麦香做的豆腐，一道是京城带回来的酱肉。
“这些东西我吃不了，你再去重新做几样。”江氏觉得麦香就是故意的。
“太太，这么多菜都没有你满意的，再做也还是如此。再说了，我现在已经饿得站不住了，难保不会晕倒在灶前，太太喜欢吃啥，还请快些明示。”
万承耀看了一眼正捂着自己的肚子的麦香，想到这半天下来，这孩子也确实没有正经吃点啥东西，真把她累病倒了，万一被礼亲王知道了，这后果，可就有些严重了。
“算了，将就些吧，这么一桌子菜，还能没有你能吃的？”万承耀说完，主动让麦香坐下来吃饭。
怀慈见了忙把麦香拉到自己身边，亲自给麦香盛了一碗酸辣汤，麦香舒舒服服地喝了一碗热汤，这才有了笑模样，说道：“这下暖和多了。”
江氏听了气得把筷子一拍，说道：“麦香，快些吃，吃完过来替我捶捶。”
麦香听了说道：“太太，捶捶倒是没关系，就是我从小在乡下做农活长大，粗粗笨笨的，这手劲可有些不太好把握，我怕到时又惹太太生气，没得反倒添堵，太太还是另外找一个伶俐的吧。”
“你？我看你真是乡下来的，一点规矩都不懂，谁家婆婆说话做儿媳的一直梆梆地顶嘴？你也是好命遇到我这仁慈的婆婆，换了别人，早就让你自己掌嘴了。”江氏轻蔑地看着麦香，她就不信她收拾不了一个乡下丫头。
谁知麦香听了这话一点也不生气，夹了一块香香的酱鸭子，仔细把鸭骨头都啃干净了，这才慢悠悠地说道：“太太，我本来就是乡下来的，乡下的小户人家哪里有这些讲究？有的吃就不错了，哪里还能挑肥拣瘦挑三拣四的？”
“行了，行了，你不是累了吗？让丫头们帮你捶捶，早些休息，明儿一早起来都是事。”万承耀打了个圆场。
他早看出来了，麦香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江氏跟麦香斗，准讨不了好，因为麦香后台太硬，真惹急了，怀慈也不干，带着麦香搬出万家，谁也奈何不得这两人，而万家，离倒霉也就不远了。
聪明的万承耀自然也知道，江氏的目的就是为难麦香，想把麦香和怀慈再次赶出万家，不说这两人留在万家将来肯定会分走万家一半的家产，就说他们现今一年的花销也要四五百两银子，而且，老爷子和老太太还时不时赏这两人点好东西，这江氏心里能愿意？
今儿的鹤氅不就是一个例子？别人不清楚，万承耀可是清楚自己的妻子有多小心眼和善妒，只要他往哪个女人的房里多住了一晚，江氏准能寻一个由头，狠狠地折磨对方。偏她在别人面前还要装出一副贤惠大度的样子，怀慈的生母走后，主动给万承耀找了四个小妾，可就是有一点，如果万承耀露出一点苗头，喜欢上哪个女孩子，这个女孩子离倒霉也不远了。
万承耀也是后来才发现这点的，这个时候，怀慈的生母早已经死了，他也懒得去追究这些了，在他心里，虽然有些小小的心痛，可终究比不上现实来得重要。
现实就是江氏不管怎么说，倒是一心一意对他好，也一心一意地辅佐他往上走，可以说，如果没有江氏，肯定也没有万承耀的今天。
江氏自然也是明白一点，所以才会在万家有恃无恐，要不是万家的家产都在万宝财手里，她不会委屈自己这么多年在老爷子和老太太面前扮演贤良淑德呢。
所以，这会江氏见丈夫也不站在她这一边，居然呵责她早些休息去，这口气，她如何愿意咽进去？
万承耀看出了江氏的不满，知道她还没有转过这道弯来，不由得有些厌烦，再聪明的女人，遇到金钱利益时候，也会变得愚笨短浅起来。
“志高，扶你母亲回屋。”万承耀开口说道。
“是，父亲。”万志高站了起来，走向了江氏。
对母亲的一些做法，万志高虽然不赞同，但是他知道，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母亲这些年在他面前，没少灌输这个观念，他是万家的唯一的嫡子嫡孙，这万家的家业，就该由万志高继承。
万志高一开始倒没有这么大的贪念，他知道万家的家产不少，即便他只拿了一半，也够他这辈子衣食无忧了，而且他觉得自己够优秀，即便没有万家的家产，他也能过得很好。
事实证明他错了，他居然输给了昔日别人眼中那个顽劣不堪的弟弟，这太打击他的自信了。
也怪万志高从小被捧得太高了，这一跤才会跌得这么重，也正因为如此，万志高的心态也在一点点变化，看着弟弟的成功和得宠，他会越来越失落。
第二百八十四章、祭祖
万志高扶着江氏正要离开，论理，这个时候麦香和怀慈应该站起来送一下，谁知麦香这会正埋头苦吃，怀慈却在一旁不停地给麦香夹菜，两人都忽略了江氏越来越阴沉的脸。
“麦香，亏你还是一个识字的，这妇德妇容念到哪里去了？上不能事父母，中不能事丈夫，你这样的女人要来何用？”江氏板着脸讥讽道。
麦香正要开口，怀慈站起来先说道：“太太，这门亲事是皇上定的，你这么否定麦香，是不是说皇上看错了眼？”
“你？”江氏一下气结了，借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说皇上眼拙。
“志远，这是你母亲，不许对母亲不敬，你母亲有一点说的没错，你是一个男人，一个做丈夫的，女人伺候你是她的本分，这个道理到哪都行得通。”万承耀开口了。
“父亲，麦香对我来说，不仅仅是一个女人，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我，这辈子，无论我怎么疼她也不过分。”怀慈看着万承耀说道。
“爹，娘，二弟是新婚，只要二弟高兴，这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你们就不要插手了。”万志高见父亲也黑脸了，忙劝道。
万志高当然知道，怀慈是在定了亲之后，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这才又重新返回书院的，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是麦香造就了今天的怀慈，所以怀慈才会对麦香如此小心在意。
万志高清楚这点，万承耀和江氏自然也清楚这点，正因为如此，江氏才会如此怨恨麦香，如果没有麦香，她今天也不会这么头疼了。
麦香见这三人瞪着自己，哪里还有啥食欲？也起身要回去，偏怀慈还细问：“吃饱了没有？要不要捡几样喜欢的回房吃去？”
“不用了，我吃好了，倒是太太，用不用送点点心过去？”麦香站起来问道。
“不用你献殷勤了。”江氏哼了一声，转身扶着万志高走了。
万承耀本想训怀慈几句，可是看着眼前这张精致绝美的脸，忽然触动了他久远的记忆，那个记忆中总是一脸明媚笑颜的女子，哪怕后来被江氏折磨得枯瘦如柴、病痛缠身时，脸上也是带着浅浅的笑意，说起来，终归是他负了她，可是她却给他留下了一个这么优秀的儿子。
万承耀叹了口气，也站了起来，拍了拍怀慈的肩膀，“儿子，趁这会消停了，快带着你媳妇歇息去吧。”
呃？这是啥情况？麦香有些愣住了，大灰狼要变身慈父了？
怀慈也有些不解地看着万承耀，这么多年来，似乎这是第一次父亲开口叫他“儿子”，就连他中举，万承耀也没有露出这种神情。
万承耀不敢跟怀慈对视，有些讪讪地别过头，想说点啥，看见身边的丫鬟婆子，叹口气，转身走了。
怀慈看着万承耀的背影拐过弯不见了，这才命一个婆子捡了几样饭菜用食盒装好，并找来了一个灯笼放在麦香手里，他一手拎着食盒一手牵着麦香出了江氏的院子，沿着一条游廊出了月牙门，回到了二进的那个内院，怀慈说，这是以前老爷子和老太太住的地方，可惜黑乎乎的，麦香啥也看不见。
依旧沿着游廊转到了一个小门，进了一个东西走向的游廊，两边各有一个小院，怀慈说，这里以前是万宝财姨太太住的地方，游廊的尽头是一堵高墙，有一扇圆形小门，怀慈牵着麦香的手紧了紧，穿过这小门，是一条十字小巷道，四边都是高墙，可是不知为何，麦香觉得有些阴森森的，瘆的慌。
这回大约走了二三十米，出了一个角门，又进了一个院子，这才到了怀慈住的地方。
饶是麦香这么方向感十足的人也被绕晕了。
这时，麦香才明白，这万家作为昌和镇的首富，不是吹来的，的确是有些家底的。
只是想到一点，万家这么多的房产，怀慈从小就被关在这么偏僻的一个小地方，身边没有一个亲人，连一个下人都没有，所有的人似乎都遗忘了他，只有冯翔的母亲每天来给他送点吃的，麦香的心里满是酸涩，不知道他是如何度过最初的三年。
万家人的确冷血，就算江氏恨怀慈，虐待怀慈，可如果老爷子和老太太还有万承耀这三个人稍微对怀慈有点心，江氏也不能这么一手遮天。
“怎么了？”怀慈见麦香主动抱着自己，喜问道。
“心疼你。”麦香在他怀里蹭了蹭。
“幸好有你。”怀慈很快意识到麦香说的是啥，回了麦香一个紧紧的拥抱。
这一晚上，麦香是在怀慈娓娓的述说中睡着的。
这院子虽然偏僻，但是有一个好处，临街。另外，院子里有两棵大枣树，怀慈从小就学会了爬树摘枣，甚至还偷出院墙跑到外面用大枣换过鸡蛋。后来，觉得无聊了，开始养了几只小鸡，每天陪着小鸡说话，再后来小鸡长大了，开始生蛋了，他学会了煮蛋、煎蛋、烤蛋，从中体会了很多乐趣。
这一夜，麦香和怀慈都做了一个同样的梦，梦里的小男孩不停地拿着鸡蛋哄一个小女孩，以至于次日一早醒来，麦香抱着怀慈说想吃烤蛋了。
两人正腻味时，江氏打发婆子过来传话，让怀慈赶紧带着麦香去祠堂。
麦香这才知道，原来昨天过来时那十字小巷处有一处高门大院就是万家的祠堂，难怪麦香会觉得阴森，而怀慈居住的小院，居然离这祠堂不过十米远！
麦香和怀慈站在万氏宗祠门口时，江氏和万承耀已经到了，正和万志高在里面摆放祭品。
麦香一脚跨进祠堂的门槛，只觉一阵阴风过来，她把脚又缩了回来。
可巧这一幕被江氏看到了，江氏讥讽道：“这会知道怕了？”
麦香一听这话，胆气顿生，几步进了祠堂，也顾不上环顾四周，说道：“我怕啥？举头三尺有神明，万家的老祖宗们都在看着呢。”
万承耀听了这话，拧了拧眉头，说道：“都给我闭嘴，安静。”
麦香老实地闭嘴了，只是，她依旧不敢抬头看案桌上摆的那些牌位，实在是瘆人了，她是真心害怕。
怀慈似乎感知了麦香的惧意，握住了麦香有些颤抖的手。这也是他为啥非得陪麦香回来的缘由，不说江氏会如何刁难麦香，就说让麦香一个小女孩子住在这么偏僻的小院他也不放心，更别提让麦香一个人站在这阴森的地方磕头了。
因为万家的祠堂，除了男人们能进，就是万家的女人们能进，丫鬟婆子一律离大门口三尺远，说是怕阴气太重冲煞了老祖宗。
“麦香，拿着布把这些牌位擦一遍。”江氏吩咐道。
“太太，这活我。。。”
“这活我来做。”怀慈先说道。
万承耀看了一眼江氏和麦香，说道：“管家说刚擦过了。”
万承耀说完，拈了三根香点燃，先跪了下去，万志高跪着他后面，怀慈则在万志高的右边也跪了下去，麦香则在江氏的后面跪了下去。
“不肖子孙万承耀带着儿子前来拜见先祖，这一年多亏祖宗庇佑，风调雨顺，生意兴隆，小儿志远，也叫怀慈，中了举人，娶了媳妇，还请祖宗保佑他明年会试金榜题名，也继续保佑万家家业兴旺发达。”万承耀说完，带着众人磕了三个头。
万承耀起身后，江氏和万志高也起身了，见怀慈和麦香起身，江氏说道：“麦香，你不是说要替志远磕头请祖宗庇佑他金榜题名吗？这一个举人就磕了八十一个头，这进士怎么也要翻番吧？”
麦香看着江氏那皮笑肉不笑的脸，也笑着说道：“太太有所不知，我那八十一个头是对着佛祖磕的，请问，普天之下，啊，不对，三界之内，谁还能大过佛祖？”
“麦香说的也对，你们就看着意思意思吧。”万承耀说完，瞪了江氏一眼。
怀慈牵着麦香的手，跪了下去，说道：“万家先祖在上，不肖子孙怀慈携妻子麦香前来给你们磕头请安，请你们保佑她这一世健康无忧，长长久久地陪在我身边。”
怀慈说完，郑重地磕了九个头。
“你，你真气死我了。。。”万承耀气得不知说啥好，自己转了两圈。
倒是江氏听了怀慈的话，脸上有了几分的笑意，她才不想让万家的先祖们保佑怀慈呢。
可惜，江氏脸上的笑还没有下去，便听到了麦香嘴里念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万家的先祖也好，过路的神仙菩萨也好，小女子在此诚心祈祷。我身边的男子万怀慈，他是昌和万家的子孙，这些年他吃了很多苦遭了很多罪，我知道，一个想要做大事的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正因为如此，我们把过往的苦难都当成了生活的磨练。现在，到了他一生中最为关键最为重要的时候，请你们保佑他来年金榜题名，保佑他仕途顺畅，保佑他长命百岁，这辈子，无论富贵、贫贱还是疾病，我都会陪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麦香说完，郑重地磕了九个头。
第二百八十五、老爷子的用意
从祠堂出来，万承耀看向麦香的目光多了几分慈祥，因为他听见了麦香说的那几句话，知道麦香的肚子里还是有点学问，不是一个只会耍花胡哨的女人，这样的女人，肯定会是他儿子的贤内助。
至于万志高，听到麦香的那番话，内心的震撼一点也不亚于麦香嫁妆进门的那天，这一刻，他是真的羡慕怀慈的好命了，麦香是一个集智慧、财富于一体的女人，能得到一个这样女子的倾心相待，这辈子想做啥不能？
而麦香的那番话在江氏的耳朵里又是另一番意思了，江氏认为麦香是故意在万家的先祖面前抱怨她苛待了怀慈，也是故意抱怨给万承耀听的，这麦香是想干啥？
此刻的麦香倒是没有多想，她猜想江氏还会把气发泄在她身上，所以主动笑眯眯地问：“太太，我这就去做早饭，请问太太想吃啥？”
江氏盯着麦香看了一会，突然笑道：“早饭就不必了，我已经打发人准备了，吃过饭我们就要赶路。倒是明日是年三十，你大嫂身子不便，你早些过来帮帮我就是了。”
麦香听了暗自腹诽了几句，却也只得答应了。
次日一早，麦香才刚起来，正要洗漱，江氏便打发人过来请麦香，麦香直接去的江氏住的院子，里面有一堆媳妇婆子在回话，江氏见到麦香，忙笑道：“志远媳妇，你看我这忙的实在抽不开身，好些帐还没有对出来，家下人还等着这月钱、红包过年呢。还有下人们的新衣服也没有发下去，这样吧，你替我去灶房盯着，先把早饭和祭祀的东西准备出来，一会太爷和老太太还要拜影呢。这些媳妇婆子们都喜欢偷懒，有啥想不到的你替她们想着些。”
麦香这才知道，这万家一方面保持了汉人供奉祖宗神位的习俗，另一方面，也跟着旗人学了拜影的习俗。万家从昌和镇搬到京城，万宝财也把祖父母和父母的画像带到京城来供奉。
问题是，麦香从没有做过这些事情，哪里知道要准备些啥？而且，听江氏的意思，分明就是在刁难麦香，这些事情家里的媳妇婆子们做了这么多年，还能偷懒？
麦香从江氏的屋子出来，想了想，对栌叶说道：“你去把张祥家的请来，给她一个大红包。”
麦香知道这张祥家的跟了老太太很多年，想必对这些习俗都很清楚，重要的是，她知道老太太的喜好。
麦香说完，带着枫叶去了灶房，灶房里的人今天明显少了好几个，只有四个婆子正坐着嗑瓜子说笑。
四个婆子见到麦香过来，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因为她们还记得，上次麦香在这做一顿饭，可没有少给她们好处。
“四位婶子好清闲呀？”麦香笑道。
“呵呵，二奶奶，不是奴婢们故意在这躲清闲，是因为没人吩咐我们做啥，灶房的头到现在还没有过来。”
麦香听了，便知江氏还没有死心，还想着害自己，可是麦香就不明白了，这大年三十的，她居然也敢闹事？她就不怕麦香真的撂挑子不干收拾不了残局吗？
想到这，麦香冷笑了一声，问道：“灶房的头是谁？去哪里了？住什么地方？”
“她夫家姓王，我们管她叫王二家的，住在前院那边的一个小胡同里。”有一个婆子说道。
“好，你替去跑一趟，把她喊来。”
“我？”婆子有些犹豫。
“二奶奶使唤不动你还是咋的？”枫叶厉声问道。
“我，我是负责面食的，跑腿的活不归我管。”婆子想了想，说道。
“跑腿的活归谁管？”
四个人齐声摇头说不知道。
麦香听了不气反笑，说道：“枫叶，去把老太太跟前的翠碧姐姐请来。”
枫叶听了点点头，走了。
这四个婆子你看我，我看你，只得给麦香跪下了，说道：“二奶奶，我们就是做下人的。”
“我知道，这话跟我说不上，回头上老太太跟前说去。”
麦香的话刚说完，栌叶和张祥家的来了，张祥家的一进灶房，见这冷锅冷灶的，忙问道：“人呢？你们在干啥呢？耽误了老太太的早饭和拜影你们担待得起？”
“我们在等王二家的。”一个年长些的婆子解释了一遍。
麦香问了问张祥家的要老太太喜欢吃些什么东西，想了想，打发栌叶去把桃叶、杏叶喊来帮忙。
这时，碧翠和枫叶也过来了，王二家的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出来了，一来便对着麦香跪了下去，说是昨儿吃坏了肚子。
“这可如何是好？二奶奶，我这打发她们准备拜影的东西，还请二奶奶担待些，把主子们的早饭做了。”王二家的磕头说道。
“不用了，王婶子不是闹肚子吗？我怕祖宗们吃了你的东西不干净，还是家去吧，你的人我不用了，我也使唤不动。”
麦香说完对着枫叶耳语几句，让她去了一趟礼亲王府，从乌拉多敏那要了一套拜影的干果点心酒菜等，而麦香则带着栌叶和桃叶杏叶准备一家人的早饭。
当那一碟碟精致的干果点心酒菜送到上房的厅堂时，老太太惊呆了，江氏惊呆了。
麦香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回老太太，太太一早说她忙不过来，打发我去灶房准备早饭和拜影的东西，可是灶房的头儿不见，只有四个婆子在闲着嗑瓜子。。。”
麦香才不会替江氏隐瞒。
“还请老太太原谅，当时的情况，要么只能准备拜影的东西，要么只能是早饭，麦香不得已，才想了这个法子，还请老太太原谅麦香的自作主张。”麦香跪了下去。
“你起来吧。”老太太也当了二十年的家，哪里不懂这些。
“是，那麦香就去灶房了，还有几个菜没做完，灶房的人说了，她们只听上面的，我正要跟太太说，也不知是谁把她们惯成这样，连主子的话都不听，今儿我看在大过年的份上，怕老太太太太心里不自在了，就饶了她们。下回呀，就不是这么好说话了，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有的是。”麦香说完，特地笑吟吟地看着江氏。
“好，好，我就知道你是个能干明理的，那些活也不用你去做了，让你太太打发人去收拾她们，就说我的话，把年底的红包和月钱都扣了。”
麦香一听，也乐得不去做苦力，那残局就让江氏去收拾了。
拜完影吃完饭，老太太拉着麦香和康怡几个陪她抹了会骨牌，麦香是第一次玩这个，不过是哄老太太开心，让老太太赢点彩头。
年夜饭江氏没有再敢使唤麦香，而老太太也破例让麦香跟着坐下来吃了一顿团圆饭，为了彰显主子们的宽厚，就连万家的老中青三代姨娘们也凑了一桌。据说是因为万家的人丁实在是太单薄了些，老爷子嫌不够热闹。
饭后是围坐在上房的暖阁里守岁，玩骨牌的玩骨牌，赶围棋的赶围棋，只有江氏和江旺家的拿着一堆账簿，在跟老爷子报账，一年的开销到今天要封账，要跟老爷子报备。
“小孙媳妇，你过来一下。”老爷子忽然喊了一句。
麦香听了一愣，倒是也没有问啥，忙丢下手里的牌下炕走到老爷子和江氏这边的方桌前。
“你来，你来对一下这些帐。”万宝财指着桌上的几本账簿说道。
“爹，这怎么行？”江氏有些急了。
“好。”麦香虽然惊讶，但是很快坐了下来，她正好想知道，万家一年的花销有多少。
麦香从桌上拿起一本账簿，江氏虽然想阻止，但是看老爷子的脸色，没有再说啥，只是飞快地警告了麦香一眼。
麦香回了她一个笑容，拿起算盘，熟练地扒拉起来，一边扒拉，一边还找出了几处计算错误的帐，麦香的速度比江氏的快多了，一会就把帐对好了，给万宝财画了一张表，总开支多少，然后是各项分类多少，一目了然。
麦香拢了一下帐，万家一年总开销超过六千两银子，比麦香预计的多不少，其中人情礼往一年差不多二千两银子，另外家里主子不多，丫鬟婆子媳妇就有六十来人，还不算外面那边小厮、随从管家。
万宝财手里拿着麦香的这张表，半天没有吱声，江氏有些惴惴不安的，她倒不是担心老头责怪她花销太大，这些大帐都是过了明处的，她只是觉得，老爷子的目的只怕是想借麦香来分担她的管家大权。
不光江氏不安，就连炕上玩骨牌的康怡也有些心不在焉了，她觉得自从麦香进门，江氏的那些针对麦香的小动作实在是幼稚了太愚蠢了。
麦香和怀慈不过是答应了在万家住三年，三年后，依怀慈的个性，肯定不会留在家里，因为自打康怡进门，见怀慈的次数一个巴掌都能数过来。而麦香也不是一个愿意受制于人的个性，这两人既不缺钱又不缺人，谁愿意放着好好清闲的日子不过天天在这当小媳妇？
“这样吧，我看小孙媳妇是一个精明能干的，以后家里的帐就让小孙媳妇做，小孙媳妇管钱，儿媳妇花钱。”老爷子说道。
暖阁里突然一下都静了下来。
第二百八十六章、先下手了
麦香也是一下愣住了，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了，老爷子只是让她管钱记账，但是怎么花钱仍是江氏说了算，她只是起一个保管的作用，像那些人情礼往和各项采买麦香根本插不进手，她何苦揽这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
再说了，麦香自己手里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虽然瓷器厂的帐不管，每个月还是要交出几张图纸的，出版社那边事情就更多了，书稿、插图、对账，此外，饭庄还有怀慈四成的股份，加上每个月那几个铺子的帐也要看，一年二季的地租要收，她哪有这时间去陪江氏玩这些小心计？
“老爷子，我这一个刚进门的新媳妇，对家里的事情也不熟悉，再说了，相公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会试了，我现在真的顾不过来，我看这样吧，大嫂进门好几年了，大嫂如今虽说有了身孕，但是这记账的事情也不累，大嫂，你说呢？”麦香见康怡一直留心这边的事情，索性把她推了出来，反正她和江氏肯定是一条心的。
老爷子看着麦香，眼里的精光一闪，他明白了麦香的意思，这孩子，还是拿自己当外人，没打算在万家长住。
可是这儿媳却偏偏没看出这点来，总是计较这点家产，想方设法把这孙子赶出去。
想到这，老爷子有了主意，说道：“也好，就让大孙媳妇先管着吧，这些日子你好好伺候我这小孙子。”
江氏听了面上一松，就连康怡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她知道以麦香的精明，肯定也是没打算在万家常住，所以才懒得揽这差事。
老爷子自然看出了这婆媳两个的心思，想了想，问道：“志高他娘，今儿灶房的事情查清楚了没有？”
江氏听了忙回道：“查清楚了，就是那个管灶房的婆子闹肚子，耽搁了一会，倒也不是成心的，那几个婆子没有领到食材，也不知道从哪里做起，我已经罚了她们一个月的月钱了。”
老爷子听了没说话，点点头，江氏也不知对方是啥意思，低头暗自寻思。
好在这时，老太太把牌推了，嚷着放焰火，放完焰火，吃了点宵夜，接着玩了会骨牌，也就到了子时，大家这才各回各屋了。
次日一早，麦香和怀慈刚起来，穿戴一新，院子里的几个丫鬟婆子便过来给麦香和怀慈磕头，麦香给大家一人发了一个一两银子的大红包，嘱咐大家几句话，这才和怀慈领着栌叶和枫叶到了上房。
麦香几个到的时候，上房已经挤满了人，江氏见到麦香，笑道：“就等你们两个了，老太太手里红包都发不出去了。”
麦香一见地上几个蒲团，万承耀、江氏带着这些孙儿辈跪了下去，老太太一人给了一个红包，是两个小金锞子，接下来又是万志高、康怡带着孙儿辈给万承耀和江氏磕头，江氏也给了一个红包，是两个银锞子。
吃过早饭，万宝财、万承耀、万志高、怀慈分别出了门，麦香这才知道，京城这边的习俗是大年初一先去看望岳父岳母，当然得是离得近的。
至于万承耀，听说是去了衙门口，麦香这才知道，这个时候的官员之间已经实行团拜了。
因为从初一到初五女人们都不能出门，万家的亲友比较少，一般的同僚或朋友关系都是打发人在门口递一个拜帖即可，所以，一个大年初一，连江氏也清闲下来了，说是要好好陪着老太太抹几天骨牌。
老太太听了自然乐意，康怡见了忙去准备东西，连带麦香一起，正好四个人，这三个人都是一样的心思，都是哄着老太太开心，所以半天不到，老太太的匣子里就装满了一匣子的铜钱。
“大孙媳妇呀，这是我赢的好彩头，拿着去给我这曾孙子买点好吃的。”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康怡的肚子。
“老太太，还没有定下来呢。这万一要不是，让祖母失望了岂不是我的罪过？”康怡有些尴尬地陪笑。
虽然十之八九她是怀了身孕，但是生男生女可就不一定了，尽管她比谁都希望生个儿子。
“你这孩子，大过年的不许说这个，不管你生啥，我都喜欢，多生几个才更好呢，这过日子呀，就是要有人气，人气旺财气才会旺。”
“可不是这话，要不今儿一早，老太太看着底下跪的孙子孙子媳妇和孙女还有两个曾孙子曾孙女能合不拢嘴？”江氏忙拍了下老太太的马屁。
“对了说到这个，大孙媳妇，你有啥想吃的，回头告诉我，我让灶房去做，可千万别委屈了我这大曾孙子。”老太太又重复了一遍。
麦香是看出来，这老太太今天是想笼络康怡，这是为啥？
难道是觉得这段时间亏待了康怡？也不能够呀？她这一股也没占到啥便宜？还是因为昨晚万宝财对自己的态度，让这三个女人心里恐慌了，想结成一股绳？
那前两天老太太对麦香示好又是为啥？
江氏见老太太欢喜，想了想，试探地说道：“娘，不如也这样，康怡这孩子从小就是娇养的，吃东西挑剔着呢，不如也让他们自己分出去吃，想吃点啥就做点啥，横竖她屋子里丫鬟婆子不少，还有这四季的衣服，索性也让他们自己单做去，我也省些心。”
老太太听了这话抬起眼皮看了江氏一眼，笑道：“也好，还是这样自在些，志高也该好好用功了。回头我再跟你爹商量一声，要分出去也要等到过了元宵节，只是她院子人实在是太多了些，地方够用吗？”
“正想跟老太太商量这个呢，头年老太太说麦香这边要加盖两间倒座，我想着，不如趁这个时候，给康怡那院子加盖一个后罩房，这以后有了孩子还能宽敞些，再说了，她还年轻，能生着呢。”
“成，这个也不是啥大事，你做主就好了。”老太太说完，看了麦香一眼。
麦香觉得老太太这一眼似乎有啥深意，她脑子转了半天，怎么也没有想明白。
下午怀慈回来，麦香拉着他学了半天这几个女人的事情，怀慈略微琢磨了一下，说道：“昨儿老爷子让你管账你推掉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等我会试结束，老爷子和老太太肯定会让你分管点家务，极有可能就是灶房或针线房，这两处地方都有些油水，太太不想让你插手，先把大哥一家分出去，这样的话，就剩老太太和太太几个，你也不敢苛刻了他们。”
麦香听了恍然大悟，笑道：“这点蝇头小利我还没有放在眼里。”
“我媳妇如今的口气真大了，你知道吗？我们一个人一年的衣服费有一百两银子，家里有多少个主子？加上大哥家那两小的，这笔银子一年一千二，还不算那些丫鬟婆子和姨奶奶的。”
麦香默算了一下，两个小奶娃和两个姑子的服装费肯定没有花到这么多银子，就连怀慈以前的衣服，麦香印象中也只是棉布的，哪里能要一百两银子？这么一算账，吃的穿的用的，江氏这些年从怀慈身上都苛刻了二千两银子。
而万志高一家就占了四个主子，还有两个姨娘，难怪江氏要先把他一家分出来，就是怕万一麦香真的接管了灶房或针线房，也会对这么对待万志高一家。
“其实，我倒觉得这是好事，咱们也不在乎这点小钱，让他们自己闹腾去，老爷子心里肯定有一本帐。”
麦香听了一笑，二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别的不管，这笔钱怎么着也要让江氏吐出来。
“老太太真的会这么信任我？”麦香问道。
“有一点吧。算了不说这个，今儿我去了一趟你娘家，还有大姐、二姐家，也还有大学士府和师傅家，他们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吃年酒，安排开了他们好派人来接。”
“知道了，我回头把日子拟好了打发人送去。”
麦香知道江氏是打算初十请裴夫人，这天她肯定是要留在家里，打算找个机会结识一下。
初二开始，麦香依旧是在上房陪着老太太玩耍，怀慈自己则每天都出去，他上午去学士府下午去纪家，有时也留在纪家吃完晚饭再回来。
初六一早，五福带着麦地过来接麦香回娘家，麦香这才知道，八福一家也在京城过的年，而且还有一个好消息，周氏怀孕了。
叶大福和赵氏几个见到麦香自然是欢喜异常，就连刘氏也难得对麦香露出了笑脸。
原来乌拉多敏果真打发关嬷嬷上门了，把王爷和福晋的意思交代了，以一句满汉不通婚便把九凤否决了。礼亲王府的丫鬟都是在旗的包衣下人，不能从外边买，更何况是礼亲王的小老婆。如果九凤非要进王府，除非一辈子没名没分一辈子不要孩子只做一个暖房丫头。
况且，关嬷嬷还说了，现今礼亲王府有名有份的二层主子三层主子王爷都顾不过来，哪里会在意啥暖房丫鬟？
刘氏自然不肯让自己的宝贝闺女嫁过去独守空房，况且连个孩子也不能要，这辈子还能有啥指望？
听说这些日子刘氏没少劝九凤，总算哄得了九凤死了心，打算等这大正月过完就相亲去。所以，刘氏总算放下了一半的心。
第二百八十七章、反转
从娘家回来，麦香和怀慈去上房请安，见到了万承敏和万承梅，因为两家离京城有些远，大年初一两个女婿没有上岳家来拜年，今儿一起都带着孩子过来了。
万承梅见到麦香和怀慈，仍是淡淡一笑，倒是万承敏，拉着麦香亲热地说了好一会的话，从麦香的衣服到麦香的气色都夸了一遍。
“侄媳妇，我听说京城的三味书铺是你跟怀慈开的，啧啧，真是本事，我听说你们那些科考的书，本本都卖得特别火，我们在昌和也有一个书铺，麦香啊，以后你们出书的时候，能不能每本给我们留一千册？”万承敏终于进入正题。
论理，这种话万承敏应该私下找怀慈和麦香商量，问题是万承敏这些年跟怀慈很少见面，更别提说话了，而麦香又是一个新媳妇，她担心这两人不能答应她。这会有老太太和老爷子在，她跟麦香开口求情，估计麦香多少要顾忌些老人们的面子。
“昌和地方也不大，大姑你要一千册能卖掉吗？”麦香倒是无所谓，书卖谁不是卖？有银子挣才是真理。
万承敏一听麦香的语气像是答应了，忙笑道：“我们家也不单在昌和有书铺，别的地方也有。”
“京城的可不行，京城只有我们一家书铺才能卖。”这是麦香跟所有提书的书商说好的。
“三味书铺是二弟的？”万志高惊讶地看着怀慈问道。
“怎么了？”江氏随后问道。
她以前调查过怀慈的书铺，铺面也不大，一年也不过一二百两银子的进账，还真没放在眼里，后来也就忽略了。
“大嫂不知道，这个书铺如今可是京城最大的书铺，我的乖乖，不光是书铺，还有自己的出版社，这生意大着呢。”万承敏说道，她倒是没想瞒着大家。
“不是我一个人的，好几股呢。”怀慈不想多解释。
“都卖些啥书？”万承耀问道。
京城的书铺不说多如牛毛，也是大大小小上百间，怀慈才做几年生意，怎么有可能做这么大？
“就是科考类的书比较多。”怀慈依旧是这淡淡的语气。
“他家的科考书跟别家不一样，有当朝翰林院多位大儒的点评和注释，这些大儒全是当年殿试一甲的大才子。”万承敏的丈夫常秋龄解释了一句，顿了下又接着问道：“说到这个我还想问问，怀慈，你从哪里结识的这些大儒？今年的会试有希望过吧？”
万宝财听了这话看向了麦香，听方才麦香话里的意思，好像对这书铺的业务相当熟练，他就有些怀疑这书铺是麦香在打理，这会听说是有很多翰林院大儒的帮忙，更肯定是了麦香的主意，也只有麦香才有这份能耐请动翰林院的大儒。
看来，他对这孙子和孙子媳妇还是了解得不够哇。
“志远，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有这么多的人脉关系，你大哥乡试前还找过你，想跟着你借点光，你没答应，找了一大堆理由和借口，我们也就不说啥了，毕竟你也要看人家的脸色。可是这些书呀笔记呀这些东西在你手里，你拿着去挣钱都不肯给你大哥看一眼，你也太自私了，你就这么见不得你大哥好，宁肯给外面的人瞧，也不肯给这自家唯一的大哥，万家还能有谁？不就是你们哥俩个吗？”江氏反应过来了，抓住了机会，狠狠地数落了怀慈一顿。
江氏的话说完，屋子里的几双眼睛都看向了怀慈，老爷子和老太太确实有些失望，他们还记得，当初还带着万志高亲自去了怀慈那边的新家，被怀慈拒绝了。
怀慈也不解释，看了一眼万志高。
“娘，你们错怪二弟了，二弟送了我不少书。”万志高开口了。
“不可能，儿子呀，你就别替他遮掩了，真要送你书了，为啥他中了你没中？他才念几年书？”江氏忿忿不平的。
“太太，难道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要依太太的意思，我们的书铺卖了多少本书，岂不是人人都能中了？”麦香有些怒了。尼玛，这是啥逻辑？
“这是哪里的规矩，婆婆说话有儿媳插嘴的份？”江氏也怒了，瞪着麦香。
“不过是摆摆道理，太太也别生气。还有，太太方才也说了，我相公才念几年的书，我正想问问这个，同样是万家的子孙，我相公为何连念书的权利也没有？吃的穿的住的用的都是最差的也就罢了，谁叫我们是庶子？我们也不挑，可是连书都不让念，我想，这不是万家长辈的本意吧？”麦香才不管这个，好容易踩住了江氏的尾巴，就算不能一下把她打倒，麦香也要撸她几根毛，让她知道疼。
“娘，别吵了，二弟的确送了我不少书。是我自己笨没考中。”万志高低下了头。
“都给我闭嘴。”老太太开口了。
麦香本想再说点什么，见老太太心疼地摩挲着万志高，便聪明地住嘴了，她可以打击江氏，但是绝对不能在老爷子和老太太面前打击万志高，因为万志高是他们手心里的凤凰。
“大哥，你弟妹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她说话一向直，尤其见不得我被人冤枉。其实，这科考也是要有一点运气的，很多平时念的好文章写的好的科考不一定能中，我师傅不也是一个例子，他还曾经是乡试的解元呢！”怀慈担心麦香被怪罪，破天荒安慰了万志高几句。
“对对对，就是这意思，志远考试时不也是和麦香去磕了八十一个头吗？等你下次考试时，也让麦香替你去磕八十一个头。”老太太忙说道。
老太太的意识里，一直觉得万志高没有考中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麦香替万志高许愿，想到这个，不由得对麦香有了几分怨恨，这些日子麦香好容易做的努力又白搭了。
“老太太，磕头的事情还是自己亲自去才有诚意，哪有大伯子考试兄弟媳妇去磕头的道理？”万承敏笑道。
“可不，还是大姑太太明白。”麦香忙补了一句。
“好了，好了，这件事情还远着呢，以后再说。”万宝财打住了众人的话。
“祖父祖母，你们坐着吧，我晚上在岳家喝了几杯酒，这会头还有些突突地跳着，我先回房去了。”怀慈懒得跟这些人应酬，站起来走到麦香跟前。
“好好，你这些日子一定要注意休息好。”万宝财满口答应了，他还担心麦香再留下来不定说出啥难听的话来呢。
这乡下丫头的直爽他可是领教了，偏偏还奈何人家不得。
怀慈和麦香一走，万承梅夫妻两个也赶紧告辞了，老太太也找了个理由打发了万志荷姐妹两个，这才摸着万志高的头问道：“乖孙子，志远真的给你送书了？”
万志高点点头。
“你们说，这两个孩子年龄差不多，志高一向聪明，一直在书院好好念书，志远有一搭无一搭的，怎么他倒反而中了？我可是想不明白。”万承敏摇摇头，说道。
她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明方才麦香借着这个质问了江氏半天，好容易被老太太拦住了这个话题。
谁知江氏偏偏也没有领情，当年怀慈从书院出来是闹了大丑闻的，她可不怕麦香提这件事情，要不是老太太拦着，她倒好想跟麦香掰扯掰扯。
此刻，江氏心里心心念念的是自己的儿子怎么会不如一个丫鬟生的儿子？
“可不，我也是想不明白，以前的先生哪回不是夸我家的志高聪明有悟性，说起这个来我就不服。”江氏咬着牙说道。
万宝财见了摇摇头，找了个理由进屋躺下了，他对这个儿媳妇是越来越不满意了。
他不傻，这志远念书为啥会有一搭无一搭？当年的丑闻还不是这个儿媳妇在怪，一逼再逼的，准是见不得这个志远比志高强。
他对这志远夫妻两个倒是越来越欣赏了，这聪明人不管干啥都能做好，就拿做生意来说，怀慈才做了几年，居然就能把书铺做成京城第一？还有叶家的那个“福运来”饭庄，在京城如今也是排的上号的。
可是反观志高，这些年只做了一件事情，就是念书还没大念好，这万家的生意，真要放到他手里，能接住吗？
这天晚上，万家人各怀各的心思，辗转难眠，老爷子是担心他老了，万家的产业究竟该怎么分配才合理；老太太是寻思，该怎么才能劝动麦香去替万志高磕这八十一个头；江氏是寻思这怀慈究竟有多少产业多少进项；万承耀是想起了怀慈的生母；万志高则是抱着紫菊狠狠地折腾了大半夜；康怡则是独守空房，第一次认真审视自己这桩婚姻究竟是对还是错；另外还有万承敏两夫妻，则是商量怎么能跟怀慈两口子修复关系，从这两人手里捞点好处；万承梅两口子，只是想好好看一场热闹。
麦香和怀慈两人则是一夜好眠到天明。
第二百八十八章、裴夫人
初七一早，昭梿和昭菡亲自带着人来接麦香去王府玩了一天，至晚才回。
初八，是阿迪斯和阿必达来接的麦香，初九，弘融打发永坚过来接的麦香，也都是至晚才回。
江氏见麦香这么忙，倒是十分开心，因为初十她要宴请裴夫人和几位官场太太，她并不希望麦香在场。
要不是实在没法，她真不想在家招待这位裴夫人，虽然她不清楚麦香究竟对这件事情了解了多少，虽然这位裴夫人对丈夫的这些丑事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江氏多少有些心虚。
这件事情万一要翻了出来，万家人为了保全脸面，虽不至于把她休了，但是肯定会尽全力去补偿怀慈，这个是她不想看到的。
可是为了丈夫的仕途，她又不得不冒一次险，毕竟万承耀也到了四十，如今还是一个六品官员，再不抓住机会往上爬，等他退休了，她也熬不到一个诰命夫人，这个才是江氏的目的，有了诰命的身份，她才能挤进京城上流的官场交际圈。
初十一早，麦香特地打扮了一番，枫叶给梳了一个百合髻，插了一圈米粒大小的红宝石做的花钿，奢华而不觉张扬，藕荷色流彩暗花宋锦袄，外罩一件桃红色百子刻丝银鼠比肩褂，下面是一条翠纹裙，没办法，这个时代流行红绿配，尤其是大户人家，忌讳穿黑的白的。
由于麦香这几天常出门，所以江氏见了麦香的打扮，以为今天也不例外。
倒是老太太见了麦香笑道：“小孙媳妇，今儿好好陪着你母亲招待家里的客人，我老了，又是一个整天不出门的人，见了这些官太太也不知该说些啥，好孩子，你大嫂有了身孕，头三个月是不能操心劳累的，你就多费些心。”
“知道了，老太太放心吧，别的不行，倒茶倒水的粗活还是能做一些的。”麦香笑道。
“你今天不出门？”江氏问道。
“不去了，京城就这几户熟人，我都去过了，从今儿开始，我好好留在家里陪陪老太太。”麦香笑道。
“好好，还别说，这几天你和康怡忙着去拜年，我一个人在家还怪冷清的。”老太太说道。
万承敏和万承梅在万家住了一天就回去了，她们两个都是当家主妇，平时都是很忙的，听说只有每年的二月二会回娘家住一些日子。
说话间，万志荷和万志莲也进来了，麦香一看，她们两个也是盛装打扮了下，估计也是想借今天这个机会看能不能推销出去。
麦香仔细端详了下这两个小姑娘，长得还算清秀，在大人们面前也是一副乖巧模样，但是麦香可没有忘了，麦黄曾在她们两个面前吃过亏，也没有忘了那次在福运来，两个丫头咄咄逼人地质问麦香，所以，麦香对这两个小姑子没有啥好感，太能装了，虽然是有可能是被江氏逼出来的，但是麦香就是不喜欢。
吃过早饭没多久，客人们就陆续上门了，一共来了八位太太，麦香只认识康怡的母亲，康怡坐在了她母亲身边，言笑晏晏地陪着这些太太们聊天说话。
麦香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些人里面，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偏胖的女人有些傲慢，剩下的这几个人都是围着她说笑，就连康怡似乎也是小心地想讨好她，可是麦香注意到这裴夫人似乎看了自己几眼。
江氏并没有介绍麦香的意思，她把万志荷和万志莲推了出来。
“这是我的两个小女儿，平时也没有出过门，今儿特地带出来见见世面，你们可别笑话了我们。”江氏笑道。
这些人一听，也大概明白是啥意思，纷纷笑道：“你家的女儿还能差了？”
说着，这些太太们便向身边的丫鬟使个眼色，丫鬟忙捧出了两个荷包，太太们接过来，亲自送给万志荷万志莲，并趁机拉着她们的手细看了看，当然，也没忘了端详下两人的脸，又问都学了些什么，念了几年的书等。
“这还有一位小媳妇，是谁呢？”总算有人注意到了麦香。
因为麦香的衣着服饰明显就是一个主子，而且是成过亲的，有人想起了麦香的身份，但是又不敢确认，故而多嘴问了一句。
“哦，刚要跟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年前新过门的小儿媳妇。”江氏脑子倒是转的很快，笑着推着麦香走到众人跟前。
“各位夫人太太好，小女子给各位拜年了，祝夫人太太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越活越年轻，越活越漂亮，越活越健康。”麦香忙曲膝给大家行了个礼。
“哟，这小嘴还真利索。”有人笑道，给麦香递过来一个荷包，说是初次见面，有些简薄。
“对了，你不就是那个礼亲王福晋的妹妹？”有人问道，主要是当初麦香的嫁妆太让人印象深刻了，送了四趟嫁妆，绕了小半个京城。
这话一说，好几位太太都反应过来了，拉着麦香坐她们身边，就连那位傲慢的裴夫人，也对麦香露出了一丝笑容。
“我听说，礼亲王府给你出了一百二十八抬嫁妆，谨贝勒府出了六十四抬，就连章佳氏阿克敦大人府上也给你出了三十二抬，老夫人还放出话来，说你是章佳家的干孙女，姑娘，你可真有好福气，能结识到这么多的权贵之家。”有人拉着麦香的手亲热地说道。
麦香在他们这些夫人之间，就是一个传奇，一个谜一样的女子。
麦香注意到裴夫人在听到章佳阿克敦这个名字时，眼睛亮了一下，又不经意地扫了麦香一眼。
“嗯，我这孙媳妇是好福气，这几天，这几家都派人来接她去吃年酒了，今儿才闲下来，说是特地留下来帮她母亲张罗张罗。”老太太乐呵呵地说道。
“是吗？我一看这孩子就是一个勤快懂事的，我们来了这半天，光在这端茶倒水了。”
江氏一听这话，觉得十分刺耳，她可不希望听到大家对麦香的赞扬，想了想，笑道：“这也是没法，我这大儿媳有喜了，小儿媳可不就得多受些累。”
“那可真是得恭喜了，康怡也是，这么大喜事还掖着瞒着，陪我们在坐这半天也没有说一声，显见的是拿我们当外人。”有相熟的忙笑着给了康怡一个荷包，也顺手给了麦香一个。
不一会，康怡就收了一堆荷包，麦香注意到了，那个裴夫人是最后一个送的，她把自己腰上的玉佩解了下来送给康怡，让江氏的眼睛一亮，不禁有些得意起来，她倒不是为一块玉佩，而是因为这块玉佩代表了裴夫人对康怡的喜爱。
“说来说去还是万太太的福气好，两个媳妇都是这么能干贤惠，我们呀，是比不了了。”
有人也看出了裴夫人对康怡的喜欢，做了个老好人，把麦香和康怡都夸了一遍。
“可不是万太太的福气好。听说你家这新娘子上花轿都是礼亲王抱上去的，就连送亲，也派了礼亲王世子和多罗小格格亲自来，这是多大的荣耀？”有人说完捂着嘴笑。
“太太，哪里有您说的这么夸张，家父腿脚不利索，小弟年幼，才刚六岁，礼亲王不得已才说当我的兄长把我抱上了花轿。”麦香解释了几句，她倒是没想到这些看起来岁数并不年轻的官太太们八卦起来更疯狂更直接。
“那也得关系到位了。对了，姑娘，你是如何认识这些人的？能让他们给你出这么大一笔嫁妆可真不简单，就是一般的亲妹子都做不到这点。”
“也没啥，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相互的，两好才能并一好。”麦香淡淡一笑。
江氏见麦香这会又成了中心，心下自然不甘，笑道：“走吧，我们去花厅坐坐，那边是地炕，这唱戏的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嗐，听戏啥时候不能听，我倒是觉得你家的这小儿媳经历准得比戏文还精彩，早就听说了有这么一位姑娘，就是一直无缘得见。今儿见着了，果然是一个聪明伶俐的，来，到我身边来坐坐。”裴夫人主动开口了。
麦香听了笑道：“夫人谬赞了。不过是有几分机缘巧合，哪里谈得上精彩？”
麦香说完，走到这位裴夫人身边，只见对方从自己手上退了一对温润油亮的上等羊脂玉镯子，一边往麦香手上套，一边笑道：“今儿也没有带啥好东西，权当见面礼，也别嫌弃，我的东西自然比不上王府的。”
“夫人这话说的，本来麦香是不敢要的，可是听了夫人的话，如果麦香不收下这东西，倒像是麦香不知好歹，嫌弃了夫人的东西似的，也罢，我就厚颜一次了。”
麦香只是故意客套了一下，因为她知道，这份厚礼，早晚裴夫人会从江氏这要回去。
众人又见裴夫人给麦香送这么贵重的见面礼，哪里还好意思落后，纷纷解下自己身上的玉佩或镯子，倒是那两个先送荷包的，暗自顿足，悔不该出手太早，待要再补一份，前面又一个康怡在，太刻意了反倒显得小家子气。
第二百八十九章、小分家
麦香收了一堆见面礼，也不好立刻就走，裴夫人趁机又拉着麦香说了会话，她倒没有问麦香是如何结识礼亲王的，反倒是问麦香多大了，念了些啥书，平时有些啥爱好，家里还有些啥人等。
麦香虽不知对方的意思，倒是也规规矩矩地回答了。
江氏虽然在一旁着急，可是也不敢再催什么，麦香自然没有漏过她那越来越难看的脸，主动站起来，笑道：“我母亲好容易请来的戏班子，一大早便起来忙到现在，还请各位夫人太太们移步，去花厅坐坐。”
“这孩子，真是一个嘴巧的。”康太太摇头笑笑，这半天光显麦香能耐了，就没有康怡啥事，就连见面礼，虽然拿了双份，也没有麦香一份的份量重。
麦香听出了康太太嘴里的酸味，笑了笑，也没有回话，过去扶着老太太，笑道：“祖母，我扶着您老人家去看戏吧。我看不懂的地方，祖母给我讲讲，也省得我听天书了。”
老太太一见麦香这么给她面子，忙伸出手来拍了拍麦香的手，笑道：“好，好，就依你。”
老太太这一伸手不要紧，手腕上一股幽香袭来，惊动了身边的两位太太。
“哟，老太太，你手上的这串佛珠倒是有些来历。”一个鼻子灵眼睛尖的看见了老太太手腕上的沉香佛珠。
“这个呀，是我这小孙媳妇孝敬我的，说是戴着睡觉能安眠，我试了试，果然如此。”
“这可真是好东西，看这做工、光泽、纹理，还有这香气，只怕是宫里出来的吧？”裴夫人到底见多识广些。
这下老太太的脸真成了一朵花，“可不是宫里来的，礼亲王福晋送给我这小孙媳妇的，这孩子便给了我。”
裴夫人听了看了一眼江氏和麦香，没有再说什么。
倒是老太太的兴致被提了起来，扶着麦香，跟这些官太太们有说有笑地出了门一路到花厅。
这些年她一直不怎么被这些官太太们尊重，她是一个商户出身，嫁的又是一个商人，自然没有啥地位。不像江氏，娘家父亲虽然是一个穷主簿，可是好歹也勉强算是一个官家小姐，加上这些年跟着万承耀在官场历练，用银子铺路，倒是赢得了几分人缘。
到了花厅，中间的主位原本是预备给裴夫人的，谁知裴夫人不肯坐，说她是一个晚辈，哪能如此轻狂？
这一来，老太太倒有些为难了，人家可是一个朝廷命妇，她只是一个民妇，而且，她儿子的仕途还得指着人家。
好在这裴夫人也是一个通透的，见老太太为难，便笑道：“不如我陪着老太太一起，也听老太太给我们讲讲戏。”
“夫人可真折煞老婆子了，我哪里懂啥戏文，还请裴夫人多提点我一些，别笑话了我们乡下人没见识。”老太太满意了，第一次跟一个三品夫人平起平坐了。
江氏不乐意了，她好容易才把裴夫人请了来，原本是打算自己作陪的，好好跟对方拉拉关系，谁知却被这老太太搅合了。
想到这，江氏不由得瞪了麦香一眼，要不是麦香，也不会搞出这些状况来。更头疼的是，她还得寻思怎么还了裴夫人今天的这份厚礼。麦香不清楚，她可清楚，裴夫人手上的那对镯子，还是万承耀出事的时候，她打听到这位裴夫人喜欢收集玉镯，花了二百多两银子寻摸到这一对极品羊脂玉，巴巴地给送了去，只怕如今这位裴夫人自己都忘了，没想到便宜了麦香。
麦香这会站在老太太跟前伺候看戏，原本她对戏文一点都不精通，可巧这会台上唱的是《雷峰塔传奇》，麦香虽然没有看过这出戏，但是拜上辈子老妈的荼毒，《新白娘子传奇》可是看了不下十遍，里面的故事都能倒背如流。
中场休息时，麦香给两位换了杯热茶。
“新媳妇，你也喜欢看戏？”裴夫人见麦香哼哼起来，笑着问道。
“啊？没有，我很少看戏。”麦香忙摇头，她居然一边倒茶一边把《千年等一回》的前奏给哼哼出来了。
“哦，我看你好像很明白，看过这出戏？”
“没有，但是这个故事多少知道点。”
“也是，这是一个老套的故事，是根据宋人的话本《西湖三塔记》改编的。倒是去年京城流行的《红楼梦》，那是一个新故事，每次看的我呀，这个肝肠寸断，手帕都不知哭湿了几条。”
“还是裴夫人有福气，我们到现在想看一次，也是没得机会，一到年节日，这个戏团的人都忙不过来，京城的达官贵人纷纷把他们请回家去，我们这样的小门小户，根本就请不到人家。”康太太在一旁听见了，陪笑道。
“我也是凑巧在别人家看了二次，正月里这个戏团听说是没空了，等过了正月，我在家里摆酒，请你们大家看一次，在座的都去。”裴夫人笑道。
“那敢情好，依我说，我们几个就轮流做东，没事也常在一起聚聚，我提议的，三天后就在我们家吧，也热闹热闹。”康太太笑道。
这些官太太里除了裴夫人的丈夫是三品，还有二个是五品，其他几个也是从五品的，唯独万承耀还是一个六品官，康太太自然要帮着使一把力了。
“好，就这么定了，你家是正月十三，我们家就该正月十八吧。”有人附和。
各家的年酒还没有定完，台上的戏又开场了，这回演的是《牡丹亭》。
好容易听得台上咿咿呀呀的唱完了，麦香的腿都快站酸了，偏僻江氏又张罗摆饭，麦香只得又苦命地做起了布菜丫头。
吃过饭，这些太太们还不肯散，喝完茶，居然又在花厅抹起了骨牌，麦香又站在了老太太后面，做起了洗牌、掏钱、收钱的丫鬟，给足了老太太面子。
老太太这一天是开心了，麦香可是遭罪了，她可是足足站了三四个时辰的，感觉腿不是自己的了，回到自己炕上，趴下就睡了，也懒得去琢磨江氏那张臭脸了。
三天后，江氏带着老太太和康怡去了康家做客，她连问都没有问麦香一声，好在麦香的本意也不想再去凑这个热闹了，乐得在家清闲。
只是这天晚上回来，麦香发现老太太和江氏之间似乎有些怪怪的，总之，不太和谐。
后来的那几家聚会，老太太便没有再跟着，麦香自然更懒得去凑这个热闹，怀慈依旧每天去找纪晓岚和阿克敦探讨学问，麦香每天除了在上房请安就是在自己院子里忙着打点怀慈备考的东西。
转眼，便到了月底，这天饭后，仍是一家子围在上房的暖阁里说笑，老太太突然说道：“今儿人都齐全，我跟你们说件事，大孙媳妇因为有了身孕，也想分出去吃小灶。这事以前志高他娘就提过，我跟老爷子商量了一下，想过完正月再说。今儿便到了月底，我们想着，从明儿开始，她那个院子的伙食和衣服都让他们自己打理，小孙媳妇一家也这样，志高她娘，回头你把帐拢一下，按月把银子跟他们两个结算了。”
万志高听了这个一愣，康怡虽然跟他提过这事，但是他并不想分开，毕竟他跟两位老人的感情很深，他怕两位老人家对他失望。
“祖母，不是说了等我啥时候要赶考了再把我分出来？现在着啥急？”万志高问。
“大孙子，没事的，只是吃饭和做衣服分出去，康怡如今有了身孕，开个小灶对她也方便些，也省的她跑来跑去了，以后过年过节大家还在一起过。”老太太对万志高说话，语气和缓多了。
“爹，娘，依我说，还是别分了，志远是为了看书清静，也就剩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便会试了，等他会试结束，就跟大家一起吃饭了，咱们一家好容易才聚全了，分来分去的为啥？友哥儿他娘也不是第一次有孩子，以前不也跟大家在一起吃吗？实在不行，想吃啥，就灶房单开一份就是了。”万承耀说道，有些不喜康怡的矫情。
“祖父、祖母，父亲，我。。。”康怡被推到一个两难的地步了。
“嗐，这事也怪我，是我心疼康怡这孩子跟着大灶房吃不方便，我才跟咱娘提出来的，又不是真的分家了，只是吃饭不在一起，别的还照旧，既然老爷说不好，那就算了。”江氏忙打断了康怡的话。
“算了，都说好了分，还是分吧。这样也好，以后大孙媳妇做了啥好吃的，也能孝敬我一份。我倒占了便宜。”老太太看了一眼老爷子，笑道。
麦香时不时地有好菜会孝敬她一份，所以老太太也开了一个玩笑，为的是缓和下气氛。
“那以后志远一家呢？”万承耀问道。
“没事的，仍旧就让他们这样吃。我听说好些大户人家，也都这样开小灶的，还省心，也自在，自己想吃点啥就吃啥。”老太太说道。
“可不，还是老太太明白，有愿意节省的，还能省下几个份例钱，有愿意吃好的，自己掏了月钱贴补，谁也不碍着谁的事。”江氏忙笑道。
“对了，说到月钱，相公，你以前没有月钱吗？怎么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连饭都吃不起了，还要把你生母的遗物当了？”麦香突然扯着怀慈问道。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屋子里的人都听得见。
第二百九十章、找补
江氏这下真被麦香砸蒙了，这么多年过去，谁还能想到麦香会突然开口问这个，难不成是想
跟她清算这笔糊涂账？
不单江氏蒙了，老爷子和老太太也蒙了，这些年，他们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都以为江氏当家，虽然对这个庶子苛刻些，但是该有的总该有吧？前些日子麦香还说过，虽然吃的用的穿的差一些，他们也认了，谁叫他们是庶子，今儿怎么又翻这个旧账了？
万承耀则是拧了拧眉头，这些年他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个儿子过得是啥日子，可是他一直放任不管，总以为再差，也能有一口温饱，谁知道这孩子竟然会把他生母的东西当了，这些年他究竟遭了些啥罪？
怀慈虽然也惊讶麦香会问出这么激烈的问题，但是麦香既然问了，他肯定是要站在自己媳妇身边的，故而，怀慈淡淡地一笑，摸了摸麦香的头，说道：“我从小就没怎么拿过月钱，还是念书那几年有过点零用钱。”
“你胡扯啥，我啥时候短过你的花销？老太太在，老太太作证，你去书院念书，束脩、饭费、住宿费，哪样花销不是我给你出的？这些难道不是银子？后来，你自己出了事，没脸念下去了，离家出走了，说是要靠着自己的本事养活自己，我上哪里找你给你送月钱？这可赖不上我，是你自己不要的，说非要争口气。”江氏有些气急败坏地辩道。
可是这样一来，倒是坐实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她的确贪墨了怀慈的份例。
“太太，我年节还是回家了。”怀慈开口了，依旧是淡淡的口气。
“那你也没说要啊，对了，后来，你不是把户籍分了出去，都分出去了，还要啥月钱？”江氏又找了一个借口。
“太太，这不是需要不需要的问题，而是万家给没有给的问题，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相公当年只是分户不分家，没有分家，他还是万家的子孙，怎么能没有万家的待遇呢？”
麦香说完，握住了怀慈的手，脸上也带着微微的浅笑，看着江氏，等着江氏的回答。
“志高他娘，把这几年的帐搬来看看。”老爷子黑着脸说道。
“爹，我。。。”
“去。”
江氏没法，只得掏出一串钥匙，递给她身边的大丫鬟，丫鬟接了钥匙正要走，老爷子把老太太身边碧翠跟过去了。
约摸过了一刻多钟，两个丫鬟抱了五六本账簿过来，说道：“回太爷，只有这五年的。”
江氏听了心里一松，说道：“爹，以前的那些账簿在乡下搬家的时候烧掉了。”
万宝财亲自拿过一本账簿翻了翻，然后丢给万承耀。
万承耀捡起账簿一看，上面不但有万志远的月钱，伙食钱、服装钱，就连年节礼的钱都领了，甚至还有两个婆子两个丫鬟的份例，这笔钱，很明显是江氏贪墨了。
江氏把头凑过来一看，见到这年节礼钱一项，忙说道：“志远定亲以来，每个节礼我都想着替他置办了，五十两银子哪够？不得从月钱这找补？”
“太太，那些礼单我还收着呢，用不用拿出来看看，值多少银两？”麦香说道。
“住口，婆婆说话，你总在一旁插嘴，乡下丫头就是没有教养，你看一进门，就把家里搅合成啥样了？”江氏这会对麦香的厌恶到了极点，也顾不上身份了。
怀慈听了站起来，说道：“祖父祖母，如果不承认我是万家的子孙，我们明儿一早就搬走。如果承认我还是万家的子孙，别的不说，该我有的不能少了，以前，我是没有这个能力说话，吃多少亏我也就认了，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没有万家，我一样也能过好。”
怀慈说完，牵着麦香的手，就要出门，万宝财喊道：“站住。”
麦香和怀慈只得站住了，等着老爷子开口。
“志高他娘，远的不说，这五年的帐你给志远补齐了，从你自己的私账上走，现在就补。”
“爹，那些银子都添补到每年的开销里了，我哪里私占了？”江氏还想挣扎一下。
万宝财也不说话，只是盯着江氏看了一会，刚要开口，江氏忙道：“爹，我补，我这就补。”
江氏说完，正要拿着算盘扒拉，老爷子说道：“年节礼钱就算了，你给他们补一千四百两银子。”
“爹，怎么会有这么多？”江氏不信。
老爷子没吱声，江氏自己拿着算盘扒拉了一会，果然差不多是这个数，这一下让她拿出一千多两银子，真的是摘心摘肝般的难过。可是江氏明白，如果她今天不把这笔银子吐出来，那么这当家的权利，肯定是转手的，这也是她不得不妥协的理由。
江氏算完了帐，自己回房去取银票，这时，万宝财把怀慈和麦香叫到了书房。
“志远，小孙媳妇，这件事情，爷爷这么处理，你们还有啥意见？”
“其实，我本没有打算把这笔账要回来，只是方才母亲的态度太伤人了，麦香是我的妻子，她是心疼我的过去，想为我讨一个公道。可是对我来说，很多事情，伤害就是伤害，这种伤害远不止这点银子可以弥补的。”
万宝财点点头，说道：“爷爷明白，以前是我们不对，太忽略你了。爷爷对不住你，孩子，你放心，爷爷以后会尽量弥补你的。只是，你母亲那，她毕竟是一个长辈，我希望多少给她留些脸面。”
麦香本来还想说什么，忽而想到，离会试也就一个来月的时间了，她可不能因小失大，真闹大了影响到怀慈的会试心情就得不偿失了。
“知道了，祖父。我这人就是性子直，也急，以后我会多注意些的。”
万宝财见麦香答允了，想了想，也不避嫌，从身上拿出一串钥匙，打开了一个柜子，再从里面搬出一个一尺来方的木匣子，木匣子上同样有一个小铜锁，再打开铜锁，里面有一些珠宝玉器和一叠银票。
“爷爷，这个我们不要，我们手里不缺银钱，我们只是想跟她要一个说法，没有别的意思。”麦香忙摆手道。
“是啊，爷爷，我们一年的进项也不少，真的不缺银子。”怀慈也摆手。
老人已经认错了，也叫了他一声“孩子”，这是他从没有得到过的温暖和慈祥，怀慈已经知足了。
“这是我们该你的，给你就拿着。”老爷子说完，给了怀慈四张五百两的银票。另外，给了麦香几颗鸽子蛋大小的红、蓝、绿的宝石，老爷子说是他早年去福建那边沿海买的，是西洋人带来的。
麦香知道老人是买一个心安，而且，这些东西即便麦香不要，也是会到万志高或万承敏手里，麦香也就不再矫情了。
从老爷子的书房出来，江氏还没有过来，康怡拿着算盘在核这个月的帐，麦香只得坐下来等着。
麦香刚坐下来给老太太敲了一个核桃，江氏就抱着一个小匣子进屋了，当着大家的面给怀慈点了一千四百两银票，另外，又把下两个月的份例一并算了给麦香。
“记住了，以后我不欠你们的了。”江氏把银票给麦香时说了一句。
麦香接过银票，笑道：“欠不欠的太太自己心里有数。”
怀慈转身对老爷子和老太太说道：“祖父祖母，我们回去休息了，这一个月，我们就不天天过来请安了，等考完了，我给你们磕头来。”
“好好，好，麦香也不用天天来了，好生伺候着你。”老太太忙道。
“知道了。”
进了自己的小院，看着丫鬟把院门关上了，怀慈这才笑着刮了下麦香的鼻子，说道：“这下你开心了？”
“嗯，还马马虎虎吧。”麦香想起江氏那张大饼脸，不由得笑了。
难怪人家都说爱闹的孩子有奶吃，这不，麦香这一闹，居然闹回来三千多两银子，银子事小，至少老爷子和老太太还有万承耀对江氏的人品有了疑虑，这就是进步。
二月二，麦地和五福过来接麦香和怀慈回了趟娘家，得知李氏也有了身孕，九凤的亲事听说也有了着落，还是那个书生，两人都相看了，就等着下定。
从娘家回来，两人又去了一趟出版社，把麦香这一个月画的《红楼梦》剧本的插图送了过去，准备排版出版《红楼梦》剧本。
这一趟折腾回来，回到万家，天已经擦黑了，两人直接去的上房，因为两人出门是要跟老太太、太太报备的。
两人进门的时候，江氏和万承敏、万承梅万老太太说笑，见到他们，江氏正眼也没有瞧一下，麦香也不计较，依旧恭恭敬敬地笑着喊了一声“太太”。
只是从这日后，麦香很少去上房请安，免得跟江氏相看两相厌，反正她有老太太的嘱咐，这一个月，她负责照顾好怀慈就成。
三月初七，麦香带着怀慈出去逛了一天，两人先去附近的寺庙转了一圈，后来又在城墙根下放了半天的风筝，晚饭是在福运来吃的，晚上回到家，麦香让他泡了一个热水澡。
三月初八，麦香亲自送怀慈进了贡院，出来时，被一个丫鬟拦住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机会来了
麦香看着眼前的小丫鬟，心里纳闷，这裴夫人居然会派人到这里来拦截自己，她想找自己干嘛？
“二奶奶，我们夫人说了，只是想找二奶奶喝杯茶，绝对没有恶意。”
“带路吧。”麦香叹了口气，该来的肯定躲不过去，如果她没有猜错，对方肯定是有求于她，只是麦香不知道，她会拿出什么筹码来求麦香？
麦香跟着小丫鬟进了贡院附近的一家饭馆，丫鬟推开了一家包间的门，裴夫人换了一身家常半旧衣服坐着，头上也只是一个简单的圆髻，只插了一根简单的金簪。
这是要走平民路线？
“来了，坐吧。”裴夫人的语气淡淡的，并没有多热络，倒是亲自给麦香倒了一杯热茶。
麦香也不多问，走过去，坐下来，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
对方打量着麦香，麦香也回以淡淡一笑。
“为什么不来我家？”
“你家？啥时候？”
裴夫人一听这话，脸色和缓了些，问道：“你母亲没有告诉你？”
“没有。不过就算她告诉我，我也没有空，这段时间，都在家里伺候我相公。”麦香说的是实话，她没打算跟着裴夫人套近乎。
“你，跟你母亲的关系似乎不太好？”裴夫人盯着麦香的眼睛问。
麦香不喜欢对方这种探究的眼神，想了想，问道：“裴夫人对我们万家的家务事感兴趣？”
“没有，只是有些好奇，想知道为什么？”
麦香听了笑笑，说道：“裴夫人有庶子庶女吗？”
其实麦香已经打听过了，这裴大人只有一个嫡妻，在外人面前，两人是一对伉俪情深的模范夫妻，裴夫人生了二个孩子一个女儿，都已成家分出去单过。
麦香猜想这裴夫人应该是知道丈夫的癖好，之所以放任不管，恐怕是两人之间的一个协议，这玩**总比娶小妾强，娶小妾还有庶子庶女来分割家产，玩**的成本则低多了。
当然，这只是麦香的猜测，事实如何，不得而知。
不过裴夫人在听到麦香的问话时，审视了麦香几秒钟，这才笑道：“没有，我们家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哦，那小女子真要恭喜夫人了。我听说男人们多半都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像裴大人这么洁身自好的人如今可不多了。”
“呃？是不多了。”裴夫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掩饰一下心里的慌乱，这小姑娘这话究竟是啥意思？她是清楚还是不清楚。
想到这，她抬起眼皮瞟了麦香一眼，见麦香正看着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看着自己，裴夫人立刻不淡定了。
“你真的是乡下出来的？”
“如假包换。”
“难怪。”裴夫人点点头，至于难怪什么，却没有说。
麦香见对方这半天也不说正题，有些不耐烦应酬她了，刚想提出要走，对方突然说道：“今儿就先到这吧，改天再请你出来吃饭。”
麦香看了看对方，觉得实在有些惊讶，这女人把自己喊了来，说了一顿莫名其妙的话，一点正题也没有，这是为啥？
“好，不如下次我做东，上次无缘无故收了夫人一份大礼，小女子至今有些不安。”麦香后来仔细看过了裴夫人的那对手镯，至少在百两银子以上。
“这个倒没有必要，物归原主罢了。”
“物归原主？”麦香刚问完便明白了，这是江氏送出去的礼物。难怪那些日子江氏看到自己会这么不满，不过话说回来，麦香让她损失了一千多两银子了，也不差这一二百两。
只是，这裴夫人的用意倒是值得麦香好好琢磨琢磨。
告辞了裴夫人，麦香没有直接回万家，而是进了大学士府，她想找阿克敦问问，最近这裴大人是不是有啥异动，不然的话，到嘴的肥肉她怎么舍得吐出来？
谁知偏巧阿克敦没在家，麦香倒是从阿木昕母亲的嘴里知道，裴夫人从年前开始便递了几次拜帖，因为阿克敦留话了，没有让她进门，想必是有啥说法。
麦香找不到答案，见天色不早了，只得先回了家。
连着几天，麦香因为忙着怀慈的会试，也就把这件暂时放下了，谁知十四日麦香最后一次送怀慈进贡院时，阿克敦却打发人来接麦香去了一趟学士府。
原来是那位裴大人的任期快满了，这一年正处在关键的考核期，如果考核优秀的话，那么他很有可能往上升一级，而负责考核他的官员正是阿克敦。
“我听说你前几天过来打听裴家的事情，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还是有人托你来说情？”阿克敦问道。
“大人，我想知道您的结论是什么？”麦香问道。
“孩子，你叫我祖父即可，你我之间无须如此见外，你有啥话，尽管直说。”阿克敦如今把麦香的确当做了自己的孙女般看待。
“祖父，前几天裴夫人找我喝了一杯茶，再往前几天，第一次见面，送了我一对价值一二百两的镯子，可是她并没有直接跟我说情。”
麦香接着把她知道的关于万家和裴家的事情说了一遍，如果她没有猜错，万家这些年送给裴家的银子得有上万两了，当然了，还有关于裴大人喜欢玩**的特殊癖好麦香也暗示了一下。
“说实在的，原本我对这个裴大人印象还可以，虽然我也听说过他有些不雅的传闻，可是也只是传闻。只是，你说这个行贿，真要追究起来，万家只怕也逃不过。我想，那对镯子就是她对你的暗示。”阿克敦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沉吟了一会，说道。
如果只是牵扯到万承耀，他还不至于为难，问题是这当口，正是怀慈会试的时候，如果他中了贡士，到时金銮殿殿试，这个肯定会是他的污点。
麦香一听呆了，她还真没想这么远，只是以为是一个单纯的见面礼，谁知道里面有这么多复杂的弯弯绕？
“祖父，既然是受贿，肯定不止万家一家，而且，我对这个裴大人印象相当不好，总感觉他是一个隐藏的很深的坏人，大坏人。”麦香一想起他看见怀慈便垂涎三尺的样子就觉得恶心。
阿克敦看着麦香，麦香把头偏过去，“反正他就不是好人，不能升官。”
“你还有事瞒着我？”
“我，我，没有。”麦香不想把怀慈供出来，实在是太屈辱了。
“好，我知道了，不管是因为啥事他得罪了你，我希望能为你讨一个公道。”阿克敦对麦香承诺道。
“多谢祖父成全。”麦香也没有矫情，跪下磕了三个头。
因为她明白，真要等到怀慈有这个实力收拾这裴大人，还不定要猴年马月。如果阿克敦这次没有拦住他，他很快就是从二品的官了，而怀慈就算能中一个一甲，出来也就是一个七品，要熬到这二品官，至少也是得二三十年，这还是一切顺畅有背景有人脉的情况下。
阿克敦见麦香如此郑重，心下明白这孩子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联想到那些传闻，再联想到怀慈的那张脸，再联想到万家的行贿，由不得他不往那边想。
“孩子，你起来吧，我明白了，你放心。”阿克敦把麦香扶起来了。
从学士府出来，麦香又回了一趟娘家，谁知叶家人都回乡下去了，说明儿是十五，要好好替怀慈拜拜菩萨，另外，刘氏也要回去替九凤算一下八字，看看这姻缘合不合。
麦香回怀园看了看桦叶，看着天色差不多了，这才回到万家，居然发现裴夫人在上房坐着和老太太说笑。
麦香刚要行礼问好，江氏上前拉着麦香的手亲热地说道：“志远媳妇，出去这半天，怎么才回来了？吃饭了没有？要不要先用点点心垫补一下？”
麦香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可惜越使劲，江氏抓得更紧，麦香只好放弃了。
“太太，今儿有啥喜事？”麦香只得陪她演下去。
“嗐，我能有啥喜事？当然是志远了，明儿再熬一天出来了，说不定就是一个贡士了，这不是喜事？”
老太太一听这话高兴了，向麦香招招手，江氏只得把麦香松开了，麦香坐到了老太太身边，也就是裴夫人对面。
“夫人今儿怎么有空过来？”麦香笑着问道。
“今儿碰巧到这附近串了个门，路过你家，想起上次跟老太太说话特别投缘，便进门来看看老人家，刚还跟老人家说了，可别嫌我莽撞，不请自来。”裴夫人笑得很优雅。
“哪里，请还请不动呢。”老太太自然不会单纯地认为对方真的只是来看自己的。
“对了，方才听你母亲说，你又去送你相公进考场了，没想到你们小夫妻两个感情这么好，真是令人羡慕。”
“别人说这话或许我还能信几分，裴夫人说这话，未免就有些言不由衷了，裴大人和裴夫人贤伉俪几十年如一日，这才真是令人羡慕的楷模夫妻呢。”麦香笑道。
“老太太，你家的这小孙媳妇，可真是能说会道的，不管你说啥，她总能有一套一套的话等着你。”
“可不是，这孩子没别的毛病，就是说话直，也倔。”江氏在一旁补了一句。
“好了。我们也别拿着孩子打趣了，不知我能不能有这个荣幸，参观下你的新房？”裴夫人问道。
老太太和江氏听了一愣，敢情她是专程找麦香来的？
第二百九十二章、栽了
麦香没想到对方会提出来去自己院子看看，有老太太和江氏在，想不答应也不行。
江氏也是一个聪明人，知道裴夫人肯定是有啥事求麦香，她想跟着去听听，又怕惹恼了裴夫人，想了想，笑道：“夫人，我就不跟过去了，我去厨房嘱咐一声，让他们加几个菜，晚饭请夫人赏脸留下来。正好，我们家新请了一个南方的厨子，让夫人给提点意见。麦香，替我先好好招呼裴夫人。”
裴夫人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如果这会去麦香那说完就走，就显得太刻意了些，想了想，便笑道：“好，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只是又叨扰了。改天我也做一回东，还请老太太一家赏光。”
“好好，见面就是缘分，谁请谁又有什么关系？”老太太笑道。
虽然她知道对方目的不单纯，肯定是冲着麦香来的，但是她不怕，麦香后面有那几座靠山杵着呢，肯定吃不了亏。倒是万家，如果利用好了，说不定会借着这次机会，给万承耀铺一条路。
“裴夫人请。”麦香只得领着裴夫人进了自己的小院。
小院本来说是春天加盖两间倒座的，可是因为怕影响到怀慈念书，现在还没有动工，倒是康怡的后罩房，已经盖得差不多了。
裴夫人看了看院子里简单的几间房子，暗自惊讶了一下，看来麦香的地位在万家的确不怎么样，及至进了屋子，看着房间里的摆设，更加确定了她的看法。
因为厅堂里摆放天地神案的案桌和高椅高几都是榉木的，虽不算太差，但是跟万家上房和江氏院子里的那些红木家具一比还是有明显差距的，裴夫人当然知道，这种家具只能是万家准备的。
而那案桌上的几样摆件应该是麦香带过来的嫁妆，裴夫人的眼睛落在了那只西洋大座钟上，这只钟表可比她家里摆的那只还要豪华精致，肯定不是万家的能拿得出来的，还有那座钟旁边的粉彩掐丝珐琅梅瓶，连她家都拿不出来。
从桌上的摆件再看墙上的字画，有纪晓岚的，有永恩的，也有阿克敦的，还有什么梦阮居士的，不是贺闺女就是妹妹或贺孙女或贺爱徒新婚之喜的，裴夫人见了暗自思忖，这麦香的确有些人脉。
“夫人坐吧。”麦香见对方打量得差不多了，忙亲自倒了茶，把丫鬟们打发下去了。
“屋子虽然不大，布置的很雅致。”裴夫人坐下来，真心夸了一句。
整个房间，并不像她想象的那般金碧辉煌，因为据她所知，麦香这二百多抬嫁妆里有的是好东西，可麦香并不没有都摆出来，都是挑了几样很实用的，从这点看，裴夫人猜测麦香应该没有打算在这长住。
“真是贻笑大方了，我哪里懂什么摆设，不过是挑了几样实用的罢了。”
裴夫人听了笑笑，端起杯子瞧了瞧，说道：“听说京城有家瓷器卖店，专门卖你这种玉瓷，好像生意做得特别大，光接西洋人的生意一年多不知接多少，传闻是礼亲王和别人合伙开的。”
麦香把骨质瓷改了名字叫玉瓷，因为一说出骨质瓷来，人们肯定会联想到是加了骨头，也就没有啥商业秘密可言了。
“夫人特地上门，该不是为了看我家的瓷器是哪里出的吧？”麦香不想跟对方虚以为蛇。
“不错，小丫头，够聪明。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事，我的确有件小事想请麦香姑娘帮下忙，我想请麦香姑娘帮我引荐一下阿克敦大人。”裴夫人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笑道。
裴夫人往学士府递了好几次帖子，谁知学士府根本不让进，她也托了几家相熟的关系，无奈这个阿克敦一向铁面无私，知道这个关键时候她找上门去，只能是一样，行贿，所以一概不见。
这不，她四处打听阿克敦家的新闻，可巧麦香出嫁，学士府高调送嫁妆以及老夫人高调对外宣布，麦香是她学士府罩着的人，她这才进了万家，不然的话，以她一个三品夫人怎么会屈尊到一个六品官员的家里去凑这个热闹？
所以第一次见面，她才会特地戴着江氏送的玉镯，就是打算送给麦香的，也确实是想暗示一下麦香，万承耀当年的事情可是靠着她丈夫才抹平的。
只是麦香不知道的是，后来在小饭馆见面那次，麦香出来并没有留心到自己被跟踪了，裴夫人亲眼看着麦香进了学士府，她猜到麦香肯定是去找章佳家讨主意去了。
还有今天，裴夫人本来也是打算等麦香送怀慈进了贡院再招呼麦香的，谁知麦香先先一步跟大学士府的人走了，她这才找到万家来。因为她知道，如果再等下去，怀慈中了贡士，只怕麦香会更不好说话了。
麦香不知道对方跟踪自己这件事，但是这会她特别想知道，这裴夫人，究竟知道不知道她丈夫的那些丑闻，她有些被对方弄糊涂了。
如果裴夫人知道她丈夫对怀慈曾经的伤害，那么她还有啥胆子和脸面过来求麦香帮忙？可是如果不知道，麦香也觉得不大可能，裴大人已经再次见过怀慈，就算当年他不知怀慈是万承耀的儿子，可是上一次，万承耀已经当着两人的面介绍了对方。
这裴夫人来找麦香，能不跟自己的丈夫商量？她的丈夫，能这么放任她自投罗网来？毕竟今天的怀慈跟六年前的不一样，他有麦香，麦香的靠山就等于是他的靠山。
所以，麦香真心的糊涂了。
“不知裴夫人说的引荐是什么意思？还有，不知裴夫人为何以为这是一件小事？”麦香喝了口茶，慢慢问道。
“对我来说，可能是一件大事，但是对麦香姑娘来说，我知道这肯定就是一件小事。而且，这引荐，也不会白让姑娘引荐，我们家老爷发达了，你家翁的事情，不就是更好办了吗？我想你总该知道，你婆婆为何有求于我吧？这是一件互惠互利的好事，你该不会以为，你家翁的仕途跟你没啥关系吧？”裴夫人端起了茶杯，也优雅地喝了一口茶。
麦香听了一笑，说道：“裴夫人好像下错了赌注，我家翁的仕途跟我有没有关系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他可以跟夫人没啥关系，如果想引荐，我直接把他引荐给学士大人，我何必绕一个大圈子？”
“我明白了，的确聪明。可是我猜你不想这么做，如果想这么做的话你早就做了。”
裴夫人猜到怀慈跟江氏这些年肯定有不少积怨，不然的话，江氏不可能放着麦香不求反而舍近求远地求到她一个外人身上，而且，这些年江氏可没少孝敬她。
“现在不想，不代表以后不想。”麦香说的是实话，虽然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好，你直说吧，你有什么条件？”对方有些不耐烦了。
“条件？所谓的条件不外乎是金钱、权利、美色，可惜，这些我都不缺。”
裴夫人听了看着麦香半饷，笑道：“你比我想的还聪明，不愧你能跟他们站到一起。只是你似乎还忘了一点，当年你家翁出事，可是全仗我们老爷才能免了那牢狱之灾。”
“可是夫人似乎也忘了，裴大人做的也不是善事，万家也付出了该有的代价。”
“你说的代价不外乎是金钱，这些，我可以加倍还给你，如此一来，万家的公账便成了你的私房，这笔帐，你不会算不过来吧？”裴夫人看着麦香得意地一笑。
因为她相信，麦香肯住进万家来，又不肯帮万承耀升官，目的就是为了打击江氏，夺取万家的万贯家财，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可惜，任何事情都例外，麦香便是这个例外，相对万家的家产来说，她更希望看到江氏倒霉看到江氏落魄，即便是要万家的家产，她也要从江氏手里拿，让江氏感觉到那种失去的痛。
“真是不好意思，裴夫人又下错了赌注，万家的公账是我们万家的，我没想把它据为己有，我原也说过了，我不缺银子。”
麦香手里拿了好几万两银子，两人一年还有四五万银子的进账，她的确不缺银子，这一世的麦香弥补了上一世叶萌的缺憾，这银子想怎么花都成。
“的确够狂。”裴夫人的眼睛阴冷阴冷地看着麦香。
“夫人，这不是狂不狂的问题，夫人想必听过一句话，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虽然不是一个君子，但是我也明白这个道理，再说了，我万家的家产，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置喙。
“你，你，好，好，受教了。”裴夫人铁青着脸瞪了麦香一眼，起身要走。
她从来没有想过，今儿会栽在一个黄毛丫头身上，而且，这个黄毛丫头还是一个啥也不是的乡下丫头，只是仗着认识了几个达官贵人就张狂成这样，这口气，她如何咽的进去？
第二九十三章、胖墩求亲
麦香见裴夫人黑着脸拂袖而去，想到江氏对自己的嘱托，只得追上前，陪着她进了上房。
在上房门口，裴夫人再次瞪了麦香一眼，调整了下自己脸上的表情，这才换了一副笑颜进了屋。
江氏和老太太虽然看出了裴夫人的笑有几分勉强，可是对方不说，她们也不能追问，只是热情地招呼对方坐下来用膳，麦香依旧站着布菜。
好在这次裴夫人吃完饭喝了杯茶就提出来告辞，送走客人，麦香刚想回自己小院吃饭歇息去，老太太把麦香喊住了。
“麦香，这裴夫人找你说了啥？”
“她想让我替她引荐一下学士大人。”麦香选择了说实话。
“你没答应？”老太太猜到了，裴夫人方才虽然一直掩饰着，但是脸上的不豫之色仍是隐藏不住。
“没有。”
“你为啥不答应，不就是一个引荐吗？又没有让你做别的。”江氏抱怨道。她担心的是裴夫人会给她施加压力。
“太太说的别的是指啥？”麦香反问道。
“你这孩子，见天跟我说话都是板着脸，好像我还欠你八百吊似的，当着老爷子和老太太的面，咱们可说好了，我不欠你们的了，这里外里的我还搭进去不少呢。”江氏抱怨说。
“太太，我可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想问，太太说的别的都包括些啥？太太也知道，我是从乡下来的，我哪里懂这些？”装傻充愣麦香也会。
“她只是说了引荐，没有说别的？”老太太开口了，她也看出来了，麦香跟江氏之间，两人的积怨似乎很深，绝对不是因为这点月钱，到底是因为啥呢？
“说了，问我要啥好处，我说我啥也不缺。对了，她也提到了，如果我帮了她，以后裴大人就可以提携父亲，但是我拒绝了，我说，我如果有这个能耐，我为何要绕一个大圈子？我可以直接把父亲引荐给学士大人不是更好吗？”
麦香拿不准裴夫人会不会把两人的对话添油加醋告诉江氏，江氏要知道了，肯定会添油加醋说给老太太听，与其到时被动地想对策，还不如今天把话摊开了。
老太太一听这话激动了，忙拉住麦香的手，说道：“孩子，你真的想明白了？”
“老太太，不是我有没有想明白，而是当初老夫人认我当孙女时说了一点，我们之间只谈亲情不谈别的，尤其是官场上的事情，绝对不让我插手。所以，我没有这个能力。”
“行了，你们就不要逼一个孩子了，她说的也对，一个没根没基的孩子，人家能这样看待她就很不易了，咱们帮不上忙，就别跟着添乱了。”万宝财说道。
万宝财倒不是信了麦香这番话，而是想到了麦香目前对万家根本不信任，也没有多深的感情，这会让麦香去做这些事情只会引起麦香的反感。
万宝财虽然跟麦香接触时间不长，但是多少也了解一些麦香的个性，这丫头重情，但是也记仇，所以，对这样的人只能慢慢哄，得先拿出自己的诚意来。
老爷子发话了，别人自然不敢再说什么，唯有江氏嘟囔了几句，众人也没有听清她说的是啥。
“让她回去吧，这丫头还没有吃晚饭呢。有啥事，明儿再说。”老爷子看了一眼仍站着的麦香，对老太太说道。
麦香见满屋子的人总算有一人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吃晚饭，心下对这老爷子多了一分好感。
“瞧我这个糊涂，对对，快回去吃饭吧，翠碧，看看晚上的菜有哪几个没动的，给二奶奶送去。”老太太这会也想起来了，想补偿一下。
麦香虽然不会真的吃老太太送的菜，可是也道了谢领了回来，因为这是长辈的心意，不能拒绝。
好容易熬到怀慈考完，又开始了漫长的放榜等待，麦香见他如此焦虑，禀明了老爷子和老太太，带着怀慈回娘家乡下去住几天，正好院子里也要开始施工加盖那两间倒座。
老太太痛快地答应了，还没忘了嘱咐麦香去磕头许个愿。
在乡下的日子，麦香没有让怀慈再摸书本，而是跟着叶大福每天去做点农活，给果树锄草，给菜地浇水，喂养家禽家畜，有时也跟着二福、三福去下地，体会下真正的稼穑艰难。
这天，麦香正陪着怀慈在新盖的院子里栽种杜鹃树，这杜鹃树还是麦香来的那一年从山上挖下来的，没想到几年没见，长了一大片，二福嫌中看不中吃白占了地方，正要处理时，麦香想到了自己的小院子还是光秃秃的。
原来叶大福考虑到麦香成亲后没准会带着夫婿回来住几天，跟着一家人住肯定不方便，这院子里的空地不少，叶大福便做主给麦香单盖了一个小院，这样两口子住起来也方便。
“大姐，好闲情呀，居然还会自己动手？”
门口不知啥时候站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大姐，你不认识我了？”男孩见麦香没有认出自己来，有些受伤。
“胖墩，你是胖墩？”麦香看着眼前依稀有几分可辨的五官，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大姐，我如今有大名了，我叫白人杰。”
“不还是胖墩吗？”麦香想起了白娘子一口一个地唤着自己大丫，凭什么就非得叫她的儿子人杰？
这会的麦香，丝毫不觉得自己幼稚，只是沉浸在这个少年带给自己的惊喜中。
眼前的男孩虽然不像怀慈那样漂亮打眼，但是跟麦香印象中那个胖胖的五官不分的小屁孩判若两人，也有几分书生气了，重要的是，这个男孩子这么多年念念不忘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娶麦黄为妻。
怀慈一开始还有些警惕，后来一听这人名，知道对方是为啥而来的，忙笑着招呼他。
“姐夫，我来吧，这些力气活你肯定干不好。”胖墩见麦香打量自己，忙去接过怀慈手里的镐。
“你行不行啊？不是说你也一直在京城念书吗？怎么回来了？”麦香问道。
“大姐，我好歹也是农村出来的，挖个树洞还能难倒我？对了，大姐，我们书院这几天放假，我是临时回来的，没想到正好碰上大姐在家。”胖墩一边挖着树洞一边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
麦香看了怀慈一眼，问道：“这个时候能有假放？你该不是蒙我的吧？”
“呵呵，真不是蒙大姐的，是我们书院的先生家里有点急事，临时找不到代课的，放我们两天假。”
“哦，那先生说你的功课如何？打算何时去参加童生试？”麦香问道。
“不好意思，让大姐失望了，先生说还要两年。”
麦香一算他今年十五，两年后也才十七，也算很不错了。
“大姐，麦黄今年都十四了，你就让我们定亲吧，这定了亲，我才能安下心来念书，要不然，我总担心大姐啥时候把麦黄嫁给别人，我哪里还能坐得住？”
“噗嗤，你，你。。。”怀慈正端了碗茶刚喝了一口，一下全喷了，而且好巧不巧的，都喷到了胖墩头上。
胖墩也一下呆愣了，呆呆地看着怀慈和麦香，不知自己哪里出错了。
“你，你说话也太直接了太大胆了。”怀慈颇不好意思地给胖墩找了条手巾来。
不要说怀慈惊讶，就是麦香也有些吓到了，这古人开口求婚都这么直接吗？这小破屁孩才十五岁，还是虚岁，知道什么是成亲吗？
“你知道成亲是什么意思吗？”麦香问。
“噗。”怀慈又一下喷了，满脸羞红地把麦香拉到自己身边，瞪了胖墩一眼。
胖墩再次凌乱了，这都啥事，好容易鼓起勇气来找麦香，没想到却被这漂亮姐夫喷了两次。
怀慈也注意到了胖墩的不满，颇为抱歉地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呃，我只是觉得你说话很大胆，很像个爷们。”
“我本来就是一个爷们啊。”胖墩不觉得这句话是夸奖，翻了个白眼。
“你姐夫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知道成亲意味着要养家，要养媳妇和孩子，你身上的责任多了很多，成亲可不像小时候过家家，错了还可以从头开始。”麦香解释道。
这会的她也有些明白怀慈为啥会喷第二次了，因为她的话有歧义，一个女人问一个男人成亲是啥意思，能不想歪才怪？
“大姐，如果只是这个，你大可放心，我娘说了，我成亲，她分给我五百亩地，这五百亩地的租子足够我养麦黄了，而且，我保证，如果二十岁之前我考不上秀才，我会重新考虑另外的一条出路，如果麦黄喜欢城里，我就带着她去城里开一个铺子，如果她喜欢乡下，我就带着她在乡下做一个地主，我想好了，我准备买一座荒山，专门用来养羊和兔子还有鸡鸭鹅，大姐放心，我虽然不能保证我能给麦黄多富裕的生活，但是我决计不会让她吃苦的。”
麦香一听胖墩的话，便知道麦黄肯定把家底卖给了他，叶家一年靠着院子里养的这点东西也能有上百两银子的进项，普通一家人过日子是没有问题的，看来，这两人是铁了心要在一起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事发
麦香虽然动了心想成全这两人，可是又不想让白娘子低看了麦黄，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回头跟麦黄商量一下，问问麦黄的意思。我原本是想等麦黄笄年以后再定亲的。”
“大姐，早定晚定都是定，早定了我早安心，我这就回去跟我娘说去，让她挑一个好日子。”胖墩见麦香松口了，丢下一句话一溜烟跑了。
“就依了他们吧，咱们定亲那会你才多大？我倒觉得这小子脸皮比我厚多了。”怀慈笑着摇摇头。
“什么呀，人家哪里是脸皮厚，人家这叫爷们，不像有的人。。。”
麦香的话还没说完，怀慈一把搂住了麦香，在她嘴上亲了一下，说道：“媳妇，别恼，晚上我会让你看看，我是不是真的爷们。”
“要死。”麦香推开了他，倒不是她有多害臊，而是怕别人看见了传出去不雅。
这怀慈也不知道是不是考试结束了放松了还是彻底克服了自己的障碍食髓知味了，在乡下住的这几天，每天缠着麦香不够，麦香是严重的睡眠不足外加体力不支。
好在叶大福早就预想到这了，特地给他们两个单分出去住。真要住叶家的主院，两人还不能睡一起，这怀慈肯定不干，他现在晚上不抱着麦香就睡不着觉。
次日一早，麦香和怀慈还没有起床，迷迷糊糊便听到了赵氏的大嗓门在喊：“大丫，大丫，你快点出来，里长一家来了。”
麦香翻了个身，闭着眼睛嘟囔了几句，怀慈忙穿衣起来了，一边哄着麦香起床一边吩咐丫鬟去打水。
说话间，赵氏就进门了。
“哟，还是我闺女福气好，这日头都晒屁股了，你还闭着眼睛让姑爷伺候你。我说姑爷呀，你也别太惯着她，从小她啥苦没吃过。。。”
麦香一听赵氏的碎碎念，立马彻底清醒了。
“娘，我还没起床，你着什么急进来。”
“你是我闺女，我进来看看自己闺女还要左等右等的？再说了，谁知道你们这个时间还没有起床？你也不看看啥时辰了？”
赵氏的脑子里是没有避嫌这个概念的，麦香也不跟她啰嗦，忙穿衣洗漱了一下，跟着她去了上房，里长正跟叶大福和叶铁柱在说话，白娘子则陪着刘氏说笑，胖墩在一旁坐着。
白家这次来倒是很有诚意，为了怕叶家怀疑他们贪图麦黄的嫁妆，里长说了，这两人一成亲就分家，反正这胖墩不是长子，不用跟父母一起住，但是年节必须回来。
“大福兄弟，弟妹，你们放心，我们白家虽然没有你们叶家富有，但是养一个媳妇还是没有问题的，这五百亩地的租子，过日子是富富有余的，精打细算一些，过两年也能添一个铺子。另外，我们白家也在城里给他们小两口买一个院子，这银子我们出，这院子，还得劳烦你们费点心，就买你们家附近那。”里长说道。
麦香一听对方都把话说到这了，再矫情似乎也说不过去了，她昨晚跟麦黄谈过了，知道她还是喜欢这白人杰，说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知根知底，比起外面的陌生人是好了很多。
既然两人都愿意了，也不差这一年时间，早些定下来，这白人杰还能安下心来念几年书，至于能走多远，麦香倒不是特别苛求，毕竟两人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两家把这些细节商定了，白家次日就把媒婆请过来了，两家庚帖一换，白家很快就下定了。
麦黄的亲事定了，叶大福也算松了一口气，他是比较看好白家的，他的想法跟麦黄差不多，
不求对方有多大富大贵，只要对方能善待自己的闺女，能挑起一个家，这便足矣。
叶大福这么想，叶铁柱也这么想，可惜刘氏和九凤不这么想。这次刘氏回来核对两人的八字，谁知大师说男方的八字有些硬，倒是也能跟九凤勉强配，刘氏便有些犹豫了。
刘氏一犹豫，九凤心里更不自在了，连麦黄都能嫁一个地主家，都能有五百亩地的聘礼，另外还有一座京城的院子，她缺啥了？
九凤的心态麦香是没有顾过来，不但麦香没有顾上，就连叶大福也没有顾上，因为一家人在麦黄亲事落定的时候便急急忙忙赶到了京城，放榜的日子要到了。
四月初一一大早，天还没有大亮，麦香和怀慈刚穿戴好，正要出门，便听见院门响了，原来阿克敦早在礼部安排了人，这名单一出来，便立刻送到他手里一份，这不赶紧打发人给麦香送信，怀慈中了贡士，复试定在四月初十，殿试定在四月二十六日。
万家自有一番喜气热闹，但是怀慈要预备后面的两项考试，家里的房子还没有盖好，院子里乱糟糟的，两人搬回了西四胡同的怀园。
四月二十六下午，麦香正在家里等着怀慈殿试回来，谁知永恩突然打发人来接她了。
麦香一进王府，乌拉多敏突然关切地上前，拉着麦香的手说道：“你姐夫回来后脸色十分吓人，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没出来，砸了好几个杯子了，你最近没受啥气吧？”
“没有啊。”
“那妹夫呢？”
“也没有，这些日子就是忙着考试，也没有别的啥。”麦香想了想，仍是摇摇头。
“那就好，一会你小心点，别冲撞了他。”乌拉多敏一听不是因为麦香受气，松了口气，推着麦香进了书房，书房的地上一堆碎瓷片，连书和字画也有不少被扫到了地上。
“跪下。”永恩看见麦香进门，说道。
“姐夫？”麦香吓了一跳，她从永恩的脸上看出了悲愤、自责、哀伤、心痛等多种情绪。
“王爷，妹妹还小，有啥慢慢教着就是了。”乌拉多敏劝了一句，因为她知道，如果不是麦香犯了大错，永恩不会让她跪下。
“夫人，没你事，你去外面守着，不许让人靠近。”永恩对妻子挥挥手。
乌拉多敏只得给了麦香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把门关上出去了。
“你跟我说实话，这桩亲事，你真的满意吗？你们两个，是不是真正的夫妻了？”永恩站着没动，看着麦香的眼睛充满了深深的愧疚和无奈。
麦香听了这话大吃一惊，“姐夫这话从何而来？”
门外的乌拉多敏听了也是大吃一惊，这两人都成亲半年了，好端端的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你只需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是。”
“那小子以前的事情，你真的都清楚了？”
“是。”
麦香这会已经猜到了，想必是裴大人那边的事情露了出来。
果然，麦香刚想到这，永恩便问道：“好，那你告诉我，七年前，怀慈，那会还叫万志远，曾经有一段时间失踪了，那会他在哪里，在做什么？”
“姐夫，既然已经知道了，还问什么？这不是他的本意，他也是被逼的，那段日子对他来说，是生不如死的屈辱，因为这，他出来后曾经自杀过，可惜没有死成，但是也成了一个废人，这才改了把自己的名字改了苟且活下来。”
“混账，你知道你还瞒着我，不早说？”永恩又拿起一个水杯砸地上了，飞溅的碎片蹦到了麦香的脸上，麦香的小脸立刻破了一道，但是麦香没有动。
“王爷，这到底是咋回事？”乌拉多敏从没有见过丈夫这么大的怒火，忙推门进来了。
“咋回事，你问她，你，你死人呀，你不会躲？来人，去喊一个郎中来，不，不，去宫里找一个太医，你疼不疼？”永恩看着麦香脸上的划痕和血迹，又心疼了，忙扶了她起来。
“姐夫，没事的，这点小伤不碍事，用那个西洋医生留的消毒水擦一下就没事了。”麦香扯住了永恩要迈出的脚。
乌拉多敏听了，顾不上盘问别的，忙去把消毒水取了来，用棉签亲自蘸了替麦香擦拭一遍。
见麦香呲牙咧嘴疼的直吸气，永恩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也知道麦香是使了一招苦肉计，接着骂道：“你这算什么，啊？你就那么护着那小子？你拿我们当啥了？我们是谁？这么的事情你不知会我们一声，你这是自己往火坑里跳，你知道吗？你，你，不对，是我把你推进火坑的，是我，都怪我自己太信任你了，居然忘了去查一下那小子的底，这才把你害了，你等着，我饶不了他。”永恩一想到这个就恨得牙根痒的，如果早知道了怀慈的经历，说什么他也不会同意麦香嫁给怀慈的。
“姐夫，是我自己愿意的。”
“到底怎么回事？”乌拉多敏又问一遍。
“你还不赶紧从实招来？”永恩气得直转圈。
麦香只得把他跟怀慈两人之间交往细说了一遍，包括第一次的相识，交往，救人、动情，怀慈的拒绝，以及拒绝的理由等，再到后来的种牛痘。
“你说啥？他被人。。。”后面的话，乌拉多敏没有说出来，她气得哆嗦了。
“何止呢，关了半年，这么大的事情你不告诉我们？是想自己憋屈死？”永恩又加了一句。
“我可怜的妹妹，我一定要帮你讨这个公道，你说你咋不早告诉我们呢，你们两个，得偷着流了多少眼泪。。。”乌拉多敏抱着麦香哭了。
那边，永恩打发人去宫门口守着怀慈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事发（二）
怀慈刚从宫门口出来，心里满满的是喜悦，因为他觉得今天的策问答得很顺畅，这几年的辛苦没有白费，他想回家好好抱着麦香庆贺庆贺，谁知他没等来家里的小厮，却等来了礼亲王府的人。
怀慈兴冲冲地赶到王府时，麦香和乌拉多敏已经从永恩的嘴里知道了当年的大概。
原来阿克敦顺着麦香交代的脉络，特地查了下七年前万承耀亏空事件，查出了江氏经人牵线认识了当时的主审官，当时还是正四品的督察院的六科掌院给事中裴春霖，江氏打点了上万两的银票送进去，也没有见裴春霖有任何动静，后来，还是打听到裴夫人的特殊癖好，这才带着当时年仅十五岁的万志远进了他的别院。
当时年少的万志远做梦也想不到等待他的是地狱般的噩梦，他稍微有一点点的武功底子，自然不甘心一辈子就这样被葬送掉，他在别院里无数次逃离无数次被抓无数次被折磨甚至鞭打，最后绝望了，开始寻死。
裴春霖在几个月后终于厌烦了这张长相虽然精致却没有灵魂的脸，加上江氏不停地上门催促，他钱财也捞的差不多了，人也玩腻了，这才把怀慈放了，同时也把万承耀的案子了结了。
顺着万承耀的案子，阿克敦又找到了类似的几个案件，只是，唯独万承耀的案子是送的他自己的亲儿子，这一点连裴春霖也没想到，可见江氏这女人的确够狠。
“你们，这是在？妹妹的脸怎么伤了？”怀慈进书房时，麦香正和乌拉多敏对着垂泪，永恩在一旁长吁短叹的，地上一地的狼藉还没有收拾。
“相公。”麦香见到怀慈，扑了上前抱住了他。
以前虽然听怀慈讲过那段经历，但是怀慈从来没有讲过他如何逃跑如何被抓如何寻死，这会从永恩的嘴里说出来，麦香听了犹如一把钝刀在拉着自己的心脏，生疼生疼的。
“跪下。”永恩看见怀慈就气不打一处来。
“王爷，今儿就算了吧，妹夫天没亮就进宫考试去了，这会费了一天的神，有啥话，过两天再说，先让他们小两口回去歇歇。”乌拉多敏劝道。
她担心盛怒下的永恩会做出什么伤害怀慈的举动来，这伤害了怀慈跟伤害了麦香有啥区别？
“你带着妹妹出去，让他留下来。”永恩说道。
麦香听了跪了下去，哭着说道：“姐夫，我是自己愿意嫁他的，没有人逼我，就算没有赐婚，我们也会在一起的。”
麦香说的是实话，那时怀慈追到麦香身边了，两人再次经历一场生死考验，不可能不走大一起，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妹妹，起来吧，你姐夫明白，他们是有正事要商量，你和我去洗漱一下。”乌拉多敏把麦香拉起来带出去，她知道永恩肯定是要出一口气的，只是不能让麦香看到。
一个时辰后，怀慈一瘸一拐地从书房出来，啥也没有说，牵着麦香的手上了马车，一上马车就紧紧地抱住了麦香，麦香想看看他的伤势也没让看。
两人回到怀园，麦香忙着伺候怀慈洗澡，顺便给他查看伤势，还好，只是膝盖骨和小腿处有几处淤青。
“没事，王爷已经脚下留情了，我还以为自己会躺着出来呢。”怀慈早就想到了这件事情曝光的结果，这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
麦香一边给他擦背，一边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了他，从裴夫人在考场拦住自己说起，到自己找到学士府再到裴夫人上门，那些天怕影响怀慈的考试，裴夫人的事情她一直瞒着他。
“你会不会怪我？”麦香问道，因为他说过，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报这个仇。
“傻瓜，纸永远包不住火，这世上也不可能会有永远的秘密。只要你还在我身边，这就足够了。”
怀慈抓住了麦香给他擦背的手，转过身接着说道：“我知道不是你把我的事情说出来，是老大人查出来的。乖，别想这件事了。来，我瞧瞧你脸上的伤，你怎么就不知道躲躲呢？”怀慈心疼地捧起麦香的脸来细看。
“没事的。”麦香也是故意不躲的，想借着永恩的愧疚，让怀慈少遭些罪，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永恩还能不明白麦香的这点小心思？
两人正说着，栌叶在门外说道，万老爷子和老太太打发人来了。
麦香这才记起来，原本是说今天考完后回万家的，结果从礼亲王那边回来天就黑了，麦香光顾着怀慈的伤了，哪里还能想起其他的来？
这老爷子和老太太在家等了这个时辰还没有见人回来，心里放心不下，所以打发人来看看，是不是出啥事了。
麦香只得把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跟着怀慈回了万家，万家的大人们都没有歇息，都在等着怀慈，想问问殿试的情形。
“志远，你的腿这是咋了？还有志远媳妇，你的脸？”万承耀本来是想责怪两人一顿的，突然看见了两人都带了伤，忙关切地问了起来。
这下，谁也忘了问殿试的事情了。
“祖父，祖母，不好意思，从宫里出来，我去了一趟礼亲王府，我们两个刚回来，让祖父祖母久等了，孙儿已经考完了，孙儿给老人家磕头了。”怀慈拉着麦香跪在了两位老人跟前，他说过考完试，要给老人家磕头的。
老太太亲自扶起了怀慈和麦香，想看看两人的伤，怀慈躲着没有让看，麦香笑道：“祖母，没啥大事，就是不小心被碎片划了一下。”
“胡说，这丫鬟们是干啥吃的，怎么会让你碰那么危险的东西？这要是划到了眼睛还了得了？还有志远也是，身边的人都哪里去了？”老太太说完，又问怀慈伤到哪里了，又骂跟着的人不好好服侍。
“娘，我正要说这件事情呢，这志远的身边，也该有两个可靠的人，这志远媳妇也能省些心不是？再说了，要说到心细会伺候人，还得是云儿，云儿当年服侍志远一场，又等了他这些年，志远也该给云儿一个说法的。”江氏在一旁说道。
老太太一听这话，也想起了当初麦香和怀慈找的理由是想安静地念书，如今考完了，也的确该给云儿一个说法了。
“麦香呀，这云儿的确在志远身边伺候了两年，人也已经是他的人了，看在她守了这么多年的份上，你们就把她领回去吧。”
麦香没想到两人刚遭遇了一场劫难回来，还没有来得及跟江氏清算，这江氏倒按捺不住先蹦了出来。
“祖母，这人我不会要。”怀慈先开口了，语气很坚定。
“这人已经是你的了，凭啥你说不要就不要？”江氏问道。
“凭我们家爷是被人算计得让人爬了床。”麦香开口了。
“被人算计了让丫鬟爬了床？”老太太抓住了这句话，看向了麦香。
“老太太，我也是听我们爷这么一说，分析出来的，我们爷一向是一个很有节制的人，从没有乱来过，再说了，那会他才多大？他说那天他喝多了，有可能是丫鬟自己算计爬上了他的床，也有可能是别人授意丫鬟上了他的床，总之，这绝对不是他的本意。”
“志远，这事是真的？”万承耀问道。
“父亲，我当时喝多了，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志远，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当年你怎么不早说，这会雪儿母子尸骨早寒了，你才想起了不认账？这个毛病可不好，这大男人，敢做就要敢当，哪能提了裤子就不认账？”江氏嘲讽道。
“是，太太这句话说的对极了，敢做就要敢当。你们都先出去吧。”麦香把屋子里的丫鬟婆子连带万志高夫妻两个全都撵走了，并派了枫叶和红叶在外边守着。
“你装神弄鬼的想干什么？”江氏见麦香把不相干的人都打发走了，心里突然有点发毛，她知道麦香要说的事情肯定非同小可。
“太太该不是心虚了吧？”麦香问道。
“我心虚啥，不就是一个女人，你们不要就算了，非搞出这么多事来干啥？”江氏有些后悔了，为了一个小小的云儿把自己困住了，这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麦香听了冷笑一声，对老太太说道：“老太太方才不是问我们的伤是从哪里来的吗？我们是被礼亲王打的。礼亲王查到了七年前，太太带着我们爷进了裴大人的别院，太太，你做了些什么，你自己跟长辈们说吧。”
老爷子和老太太一听是被礼亲王打的，吓了一跳，忙看着江氏。
江氏的脸一下刷白了，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件事情这会翻出来，还被礼亲王查到了，这还能有她的活路吗？
“志高他娘，你到底做了什么？”万承耀有些吓到了，这得罪了礼亲王，还能有个好日子过？
江氏看了看怀慈和麦香一眼，咬着牙说道：“七年前的事情我哪里还记得？”
她只能赌一把死不认账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意料中的结果
怀慈一听江氏要不认账，两眼瞪着江氏，两手握拳，咬着牙恨不得冲上去撕碎眼前这张虚伪的面孔。
“相公，不要。”麦香抓住了怀慈的手，摇摇头。
麦香的动作奇迹地平息了怀慈的怒火，他吸了口气，说道：“好，我提醒一下太太，当年父亲进了监牢，太太说要去求人，让我陪着，带着我进了京城西郊的一个院子，在一间屋子里等着，然后太太就把我丢下了。”
江氏一听这话，早有心理准备的她冷笑一声，慢条斯理地说道：“可见是撒谎，我去求人都是去送礼，人知道的越少越好，啥时候带你去了什么院子？你一个小孩子去了能顶啥事？对了，你不说还我还忘了，那年你爹出事了，你一个人跑到外面不知在哪里鬼混了半年，亏我们还都以为你在书院好好的念书，直到年根你才回家。老爷，这事说起来也怪我，当时我一心只顾着打点你的事情，也没有心思管教孩子，哪里知道他不学好，结交一些狐朋狗友，坏了我们万家的名声。”
江氏一边说着一边痛心地挤出了几滴眼泪。
“太太，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这么说，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哦，我忘了，太太一向不信这些的，但是我相信一句话，不是不报，是时候不到，太太若不信，等着瞧就是了。”麦香咬着牙说道。
“志远，你说，那半年你究竟在干啥？”万宝财看向了自己的小孙子。
自从知道江氏如此苛刻这个庶子，万宝财对江氏的信任度早就不如从前了。
“祖父，我被关在一座院子里，关了小半年才放出来，我，我。。。”后面的话，怀慈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失声痛哭起来。。
万宝财和万承耀不是啥也不懂的土包子，这个孩子长得比女人还秀气，还能被关起来做啥？难怪这些年这孩子不肯回家，难怪这些年这孩子见到江氏就像见到仇人一样。
万宝财突然一下老了很多，抓着椅子的扶手暴起了青筋，万承耀则疯了似的上前抓住江氏的头发撕扯起来，骂道：“你还有没有人性？他是我的儿子，是我的亲儿子，你就这样对他？你这个恶妇，毒妇，妒妇，给我滚回去，我要休了你，休了你。。。”
江氏没有想到万承耀会突然跟她动手，她结结实实地挨了几下打，然后挣脱了，跪在老太太跟前，哭着说道：“老太太，天地良心，我啥时候做过这样的恶事？真要出了这样的事，志远为啥当时不说？现在时隔这么多年，才想起来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这么多年，我为这个家操碎了心，如今孙子孙女都有了，老爷却因为几句没凭没据的话就要休我，爹娘，你们可得给儿媳做主哇。”
老太太听了这话，也有些摇摆了，看着怀慈问道：“志远，当年为何不把实情说出来？还有，今儿你不是去金銮殿殿试了吗？好好的，怎么又翻出这些来？”
“祖父，祖母，爹，当年我回来的时候，爹还在监牢里，你们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我失踪了半年也没有人找我，我说出来有谁信？还有一点，当年要不是知道我是爹的儿子，他还不会放我回来，所以他威胁我说，如果我把这件事说出来，爹就出不来了，我只能把这耻辱埋在心里。今儿把这件事翻出来，是因为礼亲王知道我当年的遭遇，气我没有早告诉他，所以踹了我几脚。”
“啊，礼亲王知道了？”江氏一下瘫坐在地上了。
这礼亲王知道了，意味着裴大人肯定要出事，这些年她的银子岂不是都打了水漂？
事已至此，众人看着江氏的表情，真相不言而喻了。
万宝财听到怀慈的那句“当年你们正眼都没有瞧过我”，突然一下老泪纵横，向怀慈招了招手，怀慈走过去，万宝财搂住了怀慈，摸着怀慈的头，一遍又一遍地说道：“孩子，孩子，是爷爷的错，爷爷对不住你，爷爷对不住你了。。。”
万承耀也走过去，跪在了万宝财面前，磕头说道：“爹，是儿子的错，是儿子的错，儿子枉为人父，枉为人父。。。”
麦香没有心情在这看着这家人忏悔，至始至终这家人都没有问一声，那个男人是谁，说要替儿子孙子讨一个公道，在他们的眼里，万家的利益还是重于一切。
想到这，麦香说道：“祖父，祖母，相公累了一天，早就疲惫不堪了，我带他先回去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这件事目前知道的人非常少，我不希望影响到相公的前途。”
“好好，你们先歇着去。”老太太说道，她也需要时间才能消化今天听到的这个消息，太震惊，太可怕了。
麦香把怀慈扶起来，两人相携着回到自己的小院，累了这一天，啥也不想说了，也不想想了。
次日一早，万承耀去衙门口了，麦香和怀慈睡到自然醒，刚洗漱完，老爷子和老太太便进门了。
“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是我们做老人的不对，白活了这么大的岁数，居然放着这么好的孙子不疼，却偏听了你母亲的谗言，才害得你这些年吃了这些苦，遭了这些罪。。。”老太太一边说，一边又哭了起来。
麦香一听“你母亲”三个字，便知道两人是来和稀泥的，果然，老太太哭过之后，拿起手帕擦了擦眼泪，说道：“昨晚我们商量了一夜，你母亲那，还是不能休她，如果休了她，这以后没了顾忌，只怕她会到处嚼舌根去，志远的名声也就毁了，此是其一；其二，你两个妹妹也到了年龄出阁，这一休了她，传了出去，谁还能娶她们？孩子，你已经成亲安家了，也娶了一个好媳妇，也算熬过来了。可你那两个妹子是无辜的，我们也得替她们考虑考虑。你爷爷跟你母亲谈过了，以后如果听到任何关于志远的传言从她嘴里说出来，我们万家绝对不会再给她留情面。孩子，这结果肯定不是你们愿意看到的，但是目前，也只能先忍耐一下，我们会从别的地方弥补你们。”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娶了这种女人进门，偏生这会休又不能休，我们想起来也是堵得慌。还是你们有啥好主意？”万宝财叹口气，问道。
这个结果，怀慈早就已经想到了，所以，他也说不上失望，倒是麦香，真心觉得好呕，要依她的性子，就该把这女的关起来，让她一辈子坐在监牢里。
“就依你们的意思吧，只是，我有一点要求，我们搬走吧。”
“孩子，我知道你在这个家里一天也呆不下去，也罢，你们愿意出去住就出去住一些日子吧。我只有一个要求，过年过节还是要回来。另外，你们的份例还是照旧，我这就让她把这一年的份例算给你们。”万宝财说道。
他知道这个时候强留两人，只会让怀慈的心里更憋闷，还不如让他们搬出去，换一个地方，慢慢把自己的伤口养好。
“还是等端午再搬吧，也没几天了。”老太太抹着眼泪说道。
麦香知道这些东西收拾起来也要些日子，便点头同意了。
老爷子和老太太走后，麦香开始收拾东西，她不想把动静弄太大，只能偷偷地把贵重东西一点点倒腾过去。
谁知刚跑了一趟，阿克敦派人把怀慈找了去，怀慈回来后，有些怪怪的，抱着麦香问道：“媳妇，如果我啥也不是，我们去做点啥好？”
“嗯，当然是做书商了，如果你清闲下来，我们就出门游历去，每到一个城市，我们就开一个三味书铺，你说好不好？”麦香围住了怀慈的腰，仰起自己的小脸，一片灿烂的笑。
麦香的上世就是一个驴友，这辈子有钱了，又有心爱的人陪着，麦香正好可以弥补上世的缺憾。
“好，听媳妇的话，肯定不会错。”怀慈在麦香的脸上啄了一下。
“老大人找你说啥了？”见他笑了，麦香这才问道。
“老大人说了，这次已经收集到了一些证据，准备参他一本。”
“那会牵扯到你？”
“还说不好。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明儿上朝就参，万一那姓裴的狗急跳墙把我咬出来，就豁出去我不要这个功名；第二个就是等放榜以后再弹劾他，但是这样有一个弊端，万一这姓裴的反咬一口，我的名声坏了，只怕也会惹怒圣上，你说，我们选哪一个？”
麦香一听也为难了，选第一个，那么怀慈这些年的隐忍和努力岂不都白费了？为了一个这样渣一样的人，把自己的前途断送了，这值得吗？
选第二个，也很冒险，一个弄不好，还会把阿克敦和永恩牵连了，治他们一个知情不报的罪，这罪可大可小，往大了，是欺君之罪，往小了，也是欺瞒。
其实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放过这姓裴的，彼此相安无事，可是麦香又觉得不甘心，同样不甘心的还有怀慈，而且这个姓裴的以后肯定也会找机会拼命打压怀慈的。
麦香真心为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