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出手
麦香的为难并没有纠结多久，永恩打发人来接他们了。
原来，永恩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
为了不惊动裴春霖，永恩找了另外一位官员去弹劾这裴春霖，那位官员曾经跟裴大人有过很深的过节，这样的话，裴春霖就不容易确定是阿克敦在整他，自然也不容易确定是怀慈和麦香要报仇。
如此一来，便为怀慈和阿克敦赢得了主动，不管这件案子的主审是不是阿克敦，裴春霖为了讨好阿克敦，也会掂量自己的嘴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而阿克敦也会有足够的时间把他送走。
麦香和怀慈回到万家时，已是掌灯时分，两人去了一趟上房请安，回到自己小院后，万志高上门了。
这是那天闹洞房后，万志高第一次上门，麦香猜想是为了江氏而来。
备好茶水，麦香正要离开，怀慈抓住了麦香的手，对万志高说道：“你有话快讲。”
万志高见怀慈如此冷漠，连一句大哥都没有叫，拧了拧眉，想到方才在上房，怀慈两口子对江氏视而不见，而家里的长辈竟然没有一个人斥责他们，反而关切地问他们吃了饭没有。这么反常的举动，想必是母亲又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惹到了这位弟弟。
对这个弟弟，万志高说不上讨厌，但是也绝对说不上喜欢，因为两人有记忆后第一次见面时都已经八岁了，八岁的怀慈是一个人在小院里长大的，有强烈的自闭倾向，而八岁的万志高是被万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这样的两人是不会有什么交集和感情的，相互间更多的是陌生。
都说兄弟如手足，但是对万志高来说，这个手足的存在感甚至还不如他身边的任何一个小厮。
以至于这么多年后，当他们再次住在一个屋檐下的时候，面对彼此，也只是多了点比陌生人稍微强一些的客气和疏离。
“那个，二弟，弟妹，我是来看看你们，今儿我发现你们这院子里开始往外搬东西，你们是不是又要搬走？”万志高有些尴尬地问道。
“嗯。”
“为啥？”
见怀慈没有回答，万志高忙又说道：“你们
不是答应了在家里住满三年吗？二弟，其实，这几年，长辈们真的很惦记你，祖父祖母岁数不小了，你真的不能替他们多考虑些吗？”
怀慈听了，看了看万志高，平静地说道：“不是有你吗？”
“我，我没有你这么有出息，能光耀万家的门楣。”这话说完，万志高低下了头。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事实摆在眼前，怀慈不仅一次过了乡试，而且还一次就过了会试，这种天分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万志高不得不承认，怀慈靠的不仅仅是运气。
“万家的门楣跟我没关系，那是你的事情，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们要休息了。”怀慈一听这话不高兴了，直接撵人。
“你，你，你。。。”万志高看着怀慈说不出话来，黑着脸拂袖而去。
他是被万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几时受过这种委屈？
不说万志高愤愤离去，这边怀慈也是焦躁不安，他的不安，更多的是源于对未来的不确性的恐惧和担忧，而这种恐惧和担忧更多的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怕伤害到身边的女子。
麦香也知道他这种心理，想了想，坐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说道：“相公，人生不是只有一种选择。换一个角度想问题也许会豁然开朗很多。首先，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其次，我们两个现在家底不薄；第三，最坏的结果是你的名声臭了，没有功名了。你想过没有，虽然没有功名你不能做官，但是我们一样可以做生意，就像我们一开始设想的那样，我们可以做书商，逍遥自在的书商，有何不可？”
“是我愚笨了。”怀慈听了思忖片刻，会心一笑。
人生的确不是只有一种选择，而他所期待的不过是能一直牵着身边人的手，别的，也不苛求。
怀慈想明白了这一点，心里平静多了。
次日，两人刚从怀园送一趟东西回来，裴夫人打发人来约麦香见一面，地点就在福运来。
怀慈把麦香送到了福运来，嘱咐麦香几句，自己去找五福了。
麦香推门的时候，裴夫人已经先到了，正坐着窗户边，看着桌子上的两个小木匣子发呆，几天没见，憔悴了好多。
“夫人好。”
“坐吧。”
麦香刚坐下来，裴夫人挥了挥手，两个丫鬟忙出去了，麦香这边也打发枫叶出去了。
“今儿在朝上，有人参了我们老爷一本，这事你知道吗？”
“夫人，朝廷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麦香反问道。
“那人是我们老爷的死敌，收集了好些我们老爷行贿受贿的证据，还有，说我们老爷的风评不好。我想知道，这是你们的意思还是章佳大人的意思？”
“夫人说笑话呢吧？我一个普通老百姓，这么大的事情人家怎么能听我的？对了，夫人说的那人是谁？我认识吗？”
裴夫人报了一个名字。
“夫人，这个人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想必夫人对我早就调查过了，我来往的人家只有那么几户。还有一点，夫人想必也知道，我家相公刚刚参加完殿试，明儿就该放榜了，夫人觉得这个时候，我们去做这些事情合适吗？万一你们反咬一口，我家相公的名声就毁了，夫人觉得我们会用我家相公的前程来冒这个险吗？”
裴夫人听了冷冷地打量了麦香几眼，说道：“如果不是以前领教过你的伶牙俐齿，我还真以为今儿这番话会是有人教你的。”
“夫人的意思是我很笨？”
对方没搭理麦香，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浮叶，呷了一口，再缓缓地把杯子放下，再看了麦香一眼，这才开口说道：“其实，我们家老爷也说这个可能性不大。”
“这不就结了？”麦香翻了个白眼，为对方的故弄玄虚。
裴夫人听了也不分辨，推过一个小木匣子过来，见麦香不动手，便亲自打开了，里面是一堆银票。
“这些是这几年你婆婆陆续送给我的，如今我一并还与你，一共有三万来两。我也才知道，当年我们老爷对你丈夫曾经造成过伤害，他说了，这是无心之过，当时他根本不知道他是万大人的亲儿子，知道后，他立刻把他放了。这些银子，就当是我们对你丈夫的补偿。”裴夫人说完，起身给麦香行了个礼。
麦香待她行完礼后，把木匣子推了过去，说道：“夫人，你的道歉我们接受了，但是这银子，请恕我不能接受。”
“这件事，其实说起来，你婆婆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所以这银子，你拿的心安理得，你明白我说的是啥意思吗？”裴夫人见麦香这么平静，有些搞不懂麦香到底知道实情吗？
说实在的，她也是这几天才知道，怀慈和她家老爷居然有过这样的孽缘，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江氏会把自己的庶子送给别人当玩物。她知道官场很多人为了自己的前程，会把自己的庶女当礼物送出去，但是送庶子的，她知道的，这江氏还是头一份，也是唯一的一份。
问题是，现在的麻烦来了，这庶子如今出息了，要翻旧账，裴家兜不住了，还得反过来求人家，只能把银子退回去做为补偿。
裴夫人是不大相信麦香的话，要问为啥，这是女人的直觉。可是她觉得麦香说的又有点道理，如果他家老爷拼着鱼死网破，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也参一本怀慈曾经做过**，那么怀慈的会试成绩肯定要取消，不但如此，只怕今后再也不能参加科举，这对一个读书人来说，肯定是最残忍的事情。
怀慈还这么年轻，他又成亲了，看这两口子如胶似漆的，那件事情应该已经放下了，没有必要赔上自己的前程。
麦香见对方低头沉吟，想了想，说道：“我知道我婆婆才是罪魁祸首，所以我说我接受你的道歉，俗话说，不知者不罪，裴大人既然是无心之过，我们就更没有必要揪着不放，毕竟再怎么计较，事情也已经发生了。现在对我们来说，重要的是以后的幸福能不能把握住。所以我有一个要求，希望你们能对这件事情守口如瓶，到此为止。我想，裴大人大概也不愿意拿他的前程来冒险吧？”
麦香的话，是暗示对方，这件事，如果闹出来，肯定是两败俱伤，麦香绝对有这个实力也叫对方吃不了兜着走。
裴夫人听了麦香的话，看着麦香，再次动摇了，难道真不是这小夫妻俩的主意？
“你确定？”裴夫人问。
“我确定，希望你们也确定。”
“好。”裴夫人松了一口气。
如果只是这样，裴家倒还不至于一定会输，因为裴家在官场这么多年，肯定也有自己的人脉，但是如果章佳家和礼亲王插手这件事了，裴家就必输无疑。
“这些银票，我希望你收下，买我一个心安。还有，这里是两万两的银票，是送给章佳大人的。”裴夫人又推过来另一个小匣子，这是一个紫檀木做的小匣子。
麦香一听又纠结了，五万两银票，要还是不要？
第二百九十八章、高中
想了想，麦香找到一个折中的办法。
“夫人太客气了，这样吧，我只能做主收下这三万两银票，至于这二万两，真的抱歉，我不能收。想必夫人也知道，章佳大人一向以刚直不阿著称，这银票我要送过去了，反而会坏事。夫人你说呢？”
裴夫人寻思了一会，说道：“也行。那就请二奶奶在章佳大人面前替我们大人多说几句好话。”
“这个，就要看机会了。”麦香并没有承诺下来。
裴夫人走后，麦香刚要离开，怀慈推门进来了，笑道：“媳妇，挣了这些银子，我们今儿就下顿馆子吧，让五叔多上几个好菜。”
“你听见了？”
“我就在隔壁。”怀慈笑道。
“那你说，这银票我收的对不对。”麦香也不清楚自己该怎么做。
其实，要依她的性子，是把这五万两银票都收下，让这个裴夫人赔了夫人又折兵，落个人财两空。
“这个银票，回去跟祖父他们说说，另外，我找个机会也问问老大人的意思。”
“告诉祖父？”麦香看着怀慈，有些不解，她可不想把这银票还给万家。
“她能送三万两给裴夫人，只怕就敢从家里要五万两，还有，马上就端阳节了，我怕她还会打着这旗号问家里要银子。”怀慈解释道。
麦香一听便明白了，只怕这裴夫人也会告诉江氏，这银两已经还给麦香了，江氏知道了，老人们肯定也知道了。
回到万家，两人去了上房，正是一家人请安的时候，万家人基本都在，麦香和怀慈只得把万宝财请到了书房，把手里的盒子放到了万宝财面前。
“这是啥？”
“这是太太这些年送给裴大人的三万两银子，裴大人被人参了，害怕了，把这银子送还给我们，当作对相公的补偿，也算是封口费。”
“就是那个畜生？”万宝财听了咬着牙问。
见两人没有吱声，万宝财叹口气说道：“这银子送你们就是你们的了。其实，这几天我也想着该怎么补偿你，这些天，爷爷也难受哇，爷爷不是不想替你讨一个说法，可是爷爷实在是无能，无能哇。。。”
万宝财只是一介商人，还是一个不敢露富的商人，万承耀才是一个小小的六品官，在这京城的地界上，只能是夹着尾巴做人，哪里敢张扬一点半点？
“祖父，以后，家里不用再给这姓裴的送礼了。”怀慈开口了，低着头，没有看一眼万宝财。
“哎，爷爷知道了。”万宝财脑子一转，便明白了这两人抱着银票上门的目的的了，敢情这两人根本没有把银票还给他的意思，只是告知。
可是话说回来，如果不是这两人，这银子也不可能会送还给万家，如今好歹是回到了万家人的手里。
想到这，万宝财从上次的木盒子里再拿出了五千两银票给麦香，让麦香拿着去置一点产业。
从书房出来，江氏一直盯着麦香手里的小盒子，她十分好奇，这盒子里究竟是什么东西，还有，这三人从书房出来为何神色都这么凝重？
万宝财扫了江氏一眼，说道：“志高他娘，志远两口子端午后会搬出去住一些日子，你把这一年剩下的份例算给他们。”
“爹，谁要搬走？谁同意他们搬走的？”万承耀不干了，他刚想好好做一个父亲，这搬走了还能有机会吗？
“志远提出来的，我同意了。以后，他们过年过节都会回来住一段时间，正月会住满一个月。先就这样吧，不分家。”老爷子说完也累了，躺在了摇椅上闭目养神。
万志荷万志莲两个见此怕引火烧身，两人使了个眼色，告辞了。
“对了，志高他娘，我让你打听的人家呢？”老太太有些着急这两个孙女的亲事，想趁着志远中了进士赶紧找两户好人家，这两个孙女今年都十五了。
万家的人丁不旺，这两个孙女虽然是庶出的，但是一直在老太太身边承欢膝下，老太太对她们的感情比怀慈深多了。
“回老太太，已经有点眉目了，具体的还要等过完端阳节才有信呢。”江氏忙说道。
这些天她光忙着出去打听了，不光打听这个，还打听裴家的事情，没听到裴家有啥动静。江氏当然想不到，她不过是今天一天没出去，裴家便被人参了。
见老太太点头，江氏又说道：“对了，说到这个端阳节，我想跟老爷子老太太商量一下，这各处的礼是不是照旧？”
“这个你当家，你自己看着办。”老太太说道。
江氏刚想喜滋滋地答应，老爷子说道：“志高他娘，把礼单列好后先给我过目一下。”
江氏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倒是也很快答应了。
麦香和怀慈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也懒得再跟他们应酬，抱着一盒子银票回到自己的小院。
“相公，这些银子打算如何花出去？”麦香一边数着银票一边问。
“听媳妇的。”
“那就置点产业吧。我打算把三味书铺再扩大一些，在前门这也开一家。另外，也打算再开一家瑞锦祥，因为这个衣料的生意也还是比较挣钱的。剩下的，看看能不能有庄子和铺子买，还有，听说南京那边来人了，要谈一下出版社的合作事宜，你去见见他们吧。”
“好，不如咱们在南京也置一些产业，听说那也是一个十分繁华的地方。”怀慈心里第一次萌生了去意。
次日一早，怀慈便出去找人谈生意了，至晚才回，带来了阿克敦的一句话，那银票，既然是万家送出去的，收了就收了吧。
“老大人还说啥了？”
“问我明儿进宫的事情。明儿在保和殿传胪的时候，那姓裴的肯定也在，老大人担心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露馅，嘱咐我几句。”
“他不是被参了吗？怎么还能出来？”
“只是被参，案子还没有展开调查，也没有定性，皇上的意思还琢磨不透。”
麦香听了叹口气，这么一闹，她反而焦躁不安了，一会担心明天他的殿试成绩，一会又担心他明日过不来自己这一关，总之，麦香是辗转反侧，睡不着了。
怀慈见了，一把捞过了麦香，笑道：“媳妇，还是我来哄你睡吧。”
“别，明儿早上我还要亲自伺候你更衣洗漱呢。”麦香很快反应过来怀慈的“哄”是什么，因为对方的手，已经伸进了自己的睡衣。
“乖，我想了。”摸着麦香光滑如缎的肌肤和凹凸有致的身材，怀慈不一会便动情了。
麦香的长相虽然不够精致漂亮，但是皮肤靠着后天的护理，什么花瓣浴、羊奶浴、醋浴可没少洗，的确改善了不少。不光白净了很多，触感也是相当的好，加上这些日子她又发育了不少，身材也长开了，她又是一个现代人的灵魂，自然没有那些扭捏作态，两人的夫妻生活是越来越合拍了。怀慈没少戏言，麦香给他的惊喜是越来越多。
一夜纵情，麦香的后果是贪睡不起。自从打着伺候怀慈念书的借口，麦香的晨昏定省也是时有时无，加上这些日子因为江氏的事发，更没有人敢苛责她，所以丫鬟们也由着她去了，更何况，怀慈一早起来便交代好丫鬟们，让二奶奶睡到自然醒，他知道昨晚麦香累坏了。
这不，麦香还在闷头大睡的时候，栌叶便拎着个菜篮子冲进来了，气喘吁吁地喊道：“中了，中了，二爷中了。”
“二爷真中了？你确定？”枫叶忙从对面屋子过来了，她一直在听着麦香的动静。
“可不，白杨一早把爷送进宫了，便在门外等着，这不刚一张榜，白杨就赶紧回来报信了。”栌叶抹了下头上的汗。
“那二爷中的是啥，你倒是说呀。”麦香躲在薄被里问道。
“不知道，探花，探花，一甲探花。”
“啥？一甲探花？”麦香激动得一掀被窝坐起来。
纪晓岚这样的大才子才是中一个探花，怀慈居然也能中一个探花，这惊喜实在是太大了。
“二奶奶，你。。。”枫叶指了指麦香。
麦香这才意识到自己只穿了一个肚兜，而且，身上还有不少昨夜纵情留下的痕迹，忙脸红地钻进了被窝。
枫叶和杏叶忙去抬一桶热水进来，麦香洗了下身子，换上衣服，洗漱完毕，这才到上房来。
万家这几天被怀慈的事情弄得十分压抑，没想到一早便送来了一个这么大的惊喜，老爷子和老太太总算又喜笑颜开了。
“爹，娘，中了，我儿子中了探花。”万承耀从后面跑进来了，几十岁的人也像一个孩子一样的冲动，不知该如何表达内心的狂喜。
万承耀是从衙门口回来的，他一早也派了人去宫门口打听，听到消息片刻也没有耽误便往家奔来。
“好好，我们都知道了。快去吩咐你媳妇，让管家预备好红包，对了，还要一篮子的大钱。走，我们都去大门迎接迎接我孙子去。”
老太太的语气里的满足和乐呵让刚进门的江氏和万志高顿住了脚。
第二百九十九章、琼林宴
江氏的脸变了变，倒是也很快换上了一副关切的表情。
“老太太，这日头正晒着呢，这么早便去大门口等着，中了暑气就不好了。”江氏劝了一句。
“没事的，没事的，我们万家，祖祖辈辈才出了这么一个探花郎，祖宗有灵啊，祖宗保佑，走，我也去。”老爷子扫了她一眼，先迈开了腿。
老爷子迈腿了，老太太见了，忙向麦香招手说：“小孙媳妇，来，你扶着我去，志远进门，肯定第一个想看到的是你。”
麦香听了只得走到老太太身边，万承耀见了，忙上前跟着万宝财走了。
万志高见素日把自己捧在手心里的祖父祖母还有父亲瞧都没有瞧自己一眼，从没有受过这种冷遇的万志高只觉心里的苦涩和失落膨胀得无以复加，偏偏这个时候，江氏还不忘在他身边碎碎念。
“儿子呀，你啥时候也争口气，让娘也扬眉吐气一把，你是娘的儿子，他只不过是一个低贱的丫鬟生的儿子，娘比那个丫鬟强的何止百套，你也该比他强百套才是，怎么反倒不如他？”
“太太，这也不能全怪大爷，二爷是因为有麦香的帮忙，麦香给二爷找了这些大官帮忙，二爷能不中吗？咱们大爷有啥，自己一人在房里苦读，哪有别人指点学得快？要怪，就怪麦香，这丫头就是太自私了，从小在家就这样，见不得别人好。”紫菊出来告了一状。
她一个姨娘，平常根本进不来老太太的上房，但是这些日子从丫鬟们的嘴里也知道了，麦香和太太不和，大爷和二爷也不太和，她担心太太和大奶奶对她有看法，以为她胳膊肘往外扭，故而挑了这个时机表白表白。
“这话倒也是，要怪，也只能怪你祖母偏心，如果当时把那个丫头收了给你做妾，不就没别人啥事？唉，早知道这样，当时不退亲就好了。”江氏自己又念叨了一句。
“啥？退啥亲？”康怡问道。
“没，没。”江氏忙掩饰道，她可不敢得罪了康怡，康怡的父亲官职比万承耀还高一级呢。
“爷，你说。”康怡直觉自己被骗了。
“别问我，我啥也不知道。都是你，都是你，如果当年不是你勾引我，我怎么会想到去退亲？”万志高吼了一声。
这会的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只是想要发泄，发泄。
“相公，人在做天在看，我啥时候勾引你了？”康怡一个趔趄，差点又晕了，幸好旁边的丫鬟扶住了她。
“好了，好了，吵吵啥。康怡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呢，志高，你扶着康怡回去歇会。”江氏见康怡的气色不好，忙说道。
康怡身边的丫鬟婆子见了，忙扶着康怡走了。
“行了，你这会冲你媳妇发火算啥能耐，赶紧回去哄哄他。”江氏见儿子低头不知想啥，以为儿子是后悔冲撞了媳妇，忙把他推走了。
再说麦香跟着老爷子和老太太在门房坐着，
这一等，便等了好长的时间。麦香可是连早饭都没吃，肚子饿的咕咕叫了，只得找了一个出恭的借口回到自己小院，刚吃上几口粥，桃叶便跑来了，说是官差上门了。
麦香再次赶到大门口的时候，只见万家的姨娘们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也跟来了，管家带了下人正在大门口准备鞭炮，还有两个小厮抬了一篮子的大钱放在老爷子和老太太身边。
“来了，来了。”有人喊道。
这时，胡同口传来一阵锣鼓声，只见胡同里的孩子们一窝蜂似的跑来，边跑边喊：“报喜了，报喜了。。。”
老太太一听脸上的皱纹都松散开了，忙亲自给这些孩子们一人抓了一把大钱。
万家的管家忙去迎人，官差到门口时，下人点燃了鞭炮，管家忙送上了红包，一家人簇拥着官差进了大院的上房。
万承耀亲自从官差手里接过一个卷轴，颤颤巍巍地打开了，只见捷报的上端印了一条欲飞的腾龙，下面是云山雾海，中间才写了怀慈的名字、籍贯、年龄以及殿试成绩。
“爹，爹，你来看看。”万承耀激动地把手里的卷轴递给了万宝财。
万宝财也是颤颤巍巍地接过来，看了又看，这才嘱咐人好生张贴到厅堂上。
送走了官差，又有下人们来报，说是一甲三人正骑着大马在游街，老爷子听了又激动了，忙要出去看看，万承耀只得陪着，老太太到底是很少出门，这会出去等了半天官差已经有几分不适了，这次倒没有张罗要走，歪在了罗汉床上，让小丫鬟们帮着捶捶。
老太太眯了会眼睛，这才发现，这半天似乎没有看到万志高一家，忙打发人去请，丫鬟们回说康怡身子有些不适，老太太叹了口气，以为是因为小孙子的成功刺激到大孙子的缘故，也就不勉强他们了。
怀慈是在下午申时多才进门，说是刚参加琼林宴回来，彼时万家的人也正在上房吃饭。一见怀慈，忙围着他打听。
在琼林宴上，皇上照例要问问一甲这三名一些比较尖锐的时事问题，想考考这三人的应答能力。
怀慈早就知道有一关，纪晓岚、阿克敦、永恩都没少训练他，所以当时的他不仅应答如流，而且还颇有见地。
比如乾隆提到的“天朝物产丰盈，无所不有，无须与外国人互通有无。”所以他打算关闭一些沿海口岸，只开放广州一个口岸。
当时几乎所有的人都是一片赞扬声，唯独怀慈提了不同的观点，因为麦香给他灌输了很多理念，西洋人有很多地方值得中国学习。
“你当时怎么说的？”万承耀提了一口气，这儿子居然敢跟皇上唱反调？
“我说了，连孔子都说了三人行必有我师，更何况是一个国家与另一个国家，不说别的，只拿一个简单的医学来说，有些病我们中医确实无能为力或者说见效没有西医快，比如说疟疾，可是有时西医解决不了的病中医又能很快解决，比如说偏头疼。”
“你说点子这个皇上就能信了？”老太太问，因为老太太时常偏头痛，针灸一下就好了。
“当然不是，我只是打个比方。我的意思是要找到对方比我们强的地方，然后学习对方的长处，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的比别人强大。”
“皇上听进去了？”万宝财问。
“一开始没有，我说了，我们跟那些西方国家就好比一群马在一起赛跑，闭关自守就是把别的马都赶跑了，只剩下咱们自己一匹马在跑，这就看不出优劣看不出好坏。这马是需要比较才能得出好坏，这人也是一个道理。我还说了媳妇常说的那句话，只有内心真正强大的人才不会害怕跟别人比较，才会不断学习别人的长处，才能执着自己的信念，才能开创一个美好的未来。”
“这话是谁说的？”万承耀问。
“当然是我媳妇。”
“你该不是跟皇上也这么说吧？”麦香问道。
“皇上听了这话，问我是谁的门生，我说了是纪晓岚，皇上当时哈哈大笑，说没想到师徒两个先后成了探花郎，还特地把师傅喊来，让我们两个比比才气。我见皇上很欢喜，就跪下去磕头了，谢皇上给咱们做的媒。”
原来怀慈的心里一直深藏着这份感激，他总觉得没有皇上的赐婚，说不定他就娶不到麦香，所以，这些年来总想着有机会见到皇上，一定跟皇上亲自磕头道个谢。
乾隆没想到眼前的怀慈就是当年种牛痘的少年郎，他想到了这个人跟礼亲王的关系，自然也想到了这个人就是曾经捐出大同煤矿的人，也想到了怀慈开着京城最大的书铺，想到礼亲王曾经送他的一份报纸。乾隆又问了怀慈几个问题，比如说关于钱财的看法，关于新闻报纸的言论等，怀慈都一一做了回答。
“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他就是我的媒人，说我还欠他一顿谢媒酒。”
万家人一听这个，立刻与有荣焉，得意起来。麦香倒是松了口气，这皇上都亲自开口了，说是怀慈的媒人，这裴春霖应该不会这么没眼力往枪口上撞吧？
原本，麦香还有些怀疑怀慈的这个探花郎的身份乾隆有没有放些水分，如今听怀慈这么一说，皇上似乎早就忘记了怀慈这个人，这个探花郎是他凭着自己的本事考上的，麦香对怀慈还真有几分佩服。
麦香哪里知道，怀慈的探花郎里有麦香的一份功劳，麦香没少跟怀慈灌输一些现代经济理念，也知道清朝就是因为夜郎自大闭关自守才会导致后面的鸦片战争和列强入侵。
有了后世几百年的理论指导，怀慈的策论自然跟别人的有些不一样，让这些考官们看了觉得既新鲜又振聋发聩。
万家人围着怀慈说笑，谁也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万志高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是如何离开的。
第三百章、出走
这一夜，怀慈抱着麦香又折腾了大半夜，这次跟前一晚不同，这次是因为喜悦，因为幸福，也因为感激，总之，两人又睡迟了。
“二爷，二奶奶，不好了，听说大少爷离家出走了，老太太和太太还有大奶奶正在上房哭呢。”枫叶在门外转了半天的圈，还是敲响了麦香的门。
怀慈的觉比麦香浅一些，听到这个忙坐了起来，问道：“谁？谁离家出走了？究竟怎么回事？”
“是大少爷，大少爷给大少奶奶留了一封书信，说是对不起大家，他要出去找个地方安静地念几年书，拜个好师傅，大奶奶和太太还有老太太这会都在上房哭成泪人了。”
“哭有啥用，打发人去找呀？”麦香闭着眼睛说了一句。
这个时候离家出走，不就是看不得怀慈的好，觉得怀慈的成功刺眼了吗？
事实也的确如此，麦香和怀慈赶到上房的时候，江氏两眼喷火地看着麦香和怀慈，说道：“就是你们两个，是你们逼走了我的儿子。我可怜的儿子，这会还不知在哪里是生是死呢，他从小就没有吃过苦，身边也没有离开过人，这一出去谁知道碰到的都是些什么人，你们怎么就这么狠心，你中你的探花郎，你回你们自己的家嘚瑟就算了，还非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嘚瑟，这不就是往我儿子的伤口上撒盐吗？我可怜的儿子。。。”
老太太一听“不知是生是死”，想到她从小呵护大的孙子没准这会真遭了不幸，没准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心爱的孙子了，急痛攻心之下，老太太晕了过去。
麦香忙打发人去请郎中，也才知道，万宝财和万承耀都出去找人了，江氏见老太太晕过去了，更是得寸进尺，对着麦香和怀慈辱骂起来。
麦香见郎中没有来，也不好放着老太太不管，可巧这时万承敏一家来了，他们也是听得怀慈中了探花，特地来贺喜的。
“大嫂，你这是在做啥？”万承敏见老太太晕倒了这大嫂子不去找郎中反而在这里撒泼，心下很不高兴。
江氏可不敢得罪万承敏，忙拉住万承敏诉苦，麦香插了一句嘴：“姑太太，还麻烦你看着老太太一些，郎中马上就来。”
麦香说完，扯了扯康怡的衣服，两人到了对面的屋子。
“大嫂，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这些日子一直不痛快，看书也看不进去，我也没有敢逼他，就是昨儿从这回去，抱着我长吁短叹了半天，我哪里知道今儿一早起来，他便不见了人影，我还以为他是去了别人的屋子里呢。”
“他说了去做什么吗？”
康怡摇摇头，说道：“他只说去游学，若得了名师指点有了进益，明年就会回来参加乡试，若没有，他就不回来，让我好好带大这几个孩子，呜呜，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康怡心里的确悲苦，她做梦也没想到万志高是这样一个没有担当的人，出了事，把所有的责任往别人身上一推，只会怨天尤人。
麦香倒是了解万志高这种人的心态，现代社会对这人统称公主病王子病，说白了就是从小被惯坏了，进了社会一点挫折不能接受，总以为身边的人和事都该围着他转，一旦发现这个社会跟自己格格不入，不是想着去怎么适应这个社会，接受这个现状，而是选择一条消极的路，轻者宅在家里等着啃老，重者直接选择一条不归路。
万志高就是典型的王子病，从小到大什么都是最好的，没想到突然被一个什么都不如他的怀慈打败了，就算别人不说啥，他自己从心理上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所以康怡才会说，他有好长一段时间闷闷不乐了。加上这段时间，老爷子和老太太的心思都在怀慈身上，他就更觉得受不了，觉得连老爷子和老太太都抛弃了他，这是压在他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这根稻草让他选择了离家出走。
麦香要是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走不了多远，他这种人，也没有这个胆量和勇气真的离家出走，真的靠自己养活自己。
“麦香，我问你一句话，你能不能如实告诉我？”康怡见麦香低头，鼓起勇气问道。
“你问吧。”这个时候，麦香还能有啥隐瞒的？
“那个，你跟我相公之间是怎么回事？我昨儿好像听说，你们以前才是一对？”这个问题纠结了康怡一晚上，她害怕丈夫的出走，是不是跟她追问这个有关。
“你怎么会这么说？”麦香看着康怡憔悴的脸庞，不由得有些心疼。
当年，他们的私相授受可是自己在牵的线，想到这个，麦香觉得有一点点的内疚。想到这，她把万家和叶家的渊源说了一遍。
“这只是一个口头约定，原本是应该在上一辈兑现的，没想到叶家一直没有女孩子，至于万家的女孩为啥不嫁给叶家，我猜想是因为叶家实在是太穷的缘故。我自己也不知道有这个约定，还是老爷上门来要回信物时，我才知道自己差点就定了亲，你也见过我当年的样子，你说，就我那样，万家能看得上才怪呢？所以，你不要多想，如果没有你，这门亲事也不会成。至于我后来跟相公，那是因为他也是一个可怜人，不瞒你说，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孤儿，赐婚后我才知道，他也是有家的，居然也是万家的，你说巧不巧？”
康怡听了这番话，倒是不那么自责，可是丈夫现在不知在哪里吃苦流浪，她也没有心思去回答麦香的问题。
麦香见康怡的眼泪又流出来了，刚要劝慰几句，听得郎中来了，忙出去看看，郎中给老太太把了脉，针灸了几下，老太太便醒了。
眼睛转了一圈，没有看到她想看到的人，老太太的眼泪又出来了。
“娘，你放心，志高如今都这么大了，身上又有银子，他不会出事的，顶多就是出门散散心，过几天就会回来的。”万承敏劝道。
本来是想好好的回娘家庆贺一番，顺便想趁着父母高兴从娘家划拉点好处的万承敏，哪里知道一进门娘家便闹了个天翻地覆？偏还碰上老太太晕厥，她只得忍耐着性子安慰老人。
老太太摇摇头，说道：“这个孙子气性大，他这是生我们的气了，气我们忽略了他，我可怜的孙子，他哪里吃过啥苦，哪里知道外面的人心是如何险恶的？”
怀慈一听这话，眼睛暗了下来，转身出了屋子，麦香走到他身边，只见他苦笑一下。
“我就是再怎么努力，也及不上他的，是不是？”
麦香从前面抱住怀慈的腰，把脸贴上去。
“为什么要跟别人比？在我心里，你就是你，你是最重要的，是唯一的。”
“好，以后，我只做你心里的唯一，那些都是不相干的。”怀慈紧紧抱住了怀中的小人。
万宝财和万承耀天黑才进门，仍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一家人坐在上房唉声叹气的，连饭都没有吃。
江氏更是一直哭诉个不停，一会儿抱怨怀慈的高中刺激到她可怜的儿子，一会又哭着说不知她可怜的儿子找到了住的地方没有，身上带了银子没有，这银子有没有被坏人抢去，等等。
江氏一哭，老太太也跟摘心摘肝的难受，老爷子也是矛盾的很，一会觉得江氏说的有道理，如果不是怀慈的高中，这个孙子肯定不会离家出走的；一会又觉得怀慈的高中是万家的荣耀。
可是万家的荣耀也不能用他心爱的大孙子来换呀？
面对江氏的指责，万家的长辈们没有一个人开口替怀慈说句公道话，更别提原定的回乡祭祖和庆贺了。
麦香和怀慈感觉到了长辈们的微妙变化，除了晨昏定省，也不怎么上前了，老太太的病，有万承敏亲自伺候呢。
一连几天，万志高都没有消息，这个端午节，万家人自然是没有心思过的，只是麦香这个当口，也不好提出要搬走，勉强留了下来。
只是留下来也有留下来的尴尬，因为两位老人家并不是很想看到怀慈，看到他，便会想起那个失踪的大孙子。
好在没两天永恩便给麦香送了一个好消息，朝廷允许她办报了，允许她刊登一些宫门抄和一些朝堂上公开议论的时事了，但是有一点，麦香的报纸必须每天往宫里送一份样本，皇上也想了解下民间百姓都关注些什么。
麦香听了这个消息，忙去找曹雪芹商量，她想在报纸上开辟一个专栏刊登连载小说，第一本书自然是《红楼梦》了，这个书名已经为大家熟知了。
正好怀慈有几个月的假期，麦香把事情都交给了他，三天后，第一张报纸就出了样本，大到朝堂上关于关闭不关闭沿海口岸通商的问题，小到百姓关注的米价因为干旱又上涨了多少。
这些文章是麦香派记者特地前去采访一些街头百姓或铺子掌柜后回来写的，他们的回答更接地气。
只是麦香不知道，这样的文章高高在上的皇上能不能接受？
第三百零一章、被抢
麦香把样本送进宫里等待批复的时候，阿克敦又传来一个好消息。
皇上终于下旨对裴春霖正式立案调查了，这案子的主审官就是阿克敦。
裴夫人知道消息后，又约了麦香见一面，想托麦香见一面阿克敦，裴夫人以怀慈的秘密威胁，麦香也只好半推半就地答应了她。
两人约的是在福运来见面，裴夫人不知道的是，她那个紫檀木里装着的两万两银票隔天就到了皇上的案桌上。
一个三品京官的年俸才一百三十两银子，加上禄米和养廉银也不过一千两，可是这个裴春霖居然一下便给阿克敦送了两万两银票，裴家并非大富大贵的世家出身，这个银子的来路不言而喻，皇帝的震怒是显而易见的。
阿克敦手中早就掌握了裴春霖行贿受贿以及借职权之便玩弄**的证据，很快带人抄了裴家。
麦香得到裴春霖下大狱时，街头已经有二十来个小报童在拿着报纸边走边吆喝。
“号外，号外，大家快来看看，今儿有太后老人家最喜欢的戏曲《红楼梦》的小说连载。。。”
“号外号外，大家快来看看，皇上在征求意见，要关闭口岸不跟洋人通商。。。”
“号外号外，今儿顺天府发生了一起纵火案，凶手听说。。。”
“号外号外，听说都察院的三品大员贪污被弹劾了下大狱了。。。”
。。。
“今儿怎么样？”麦香看着一头汗水的怀慈回家，忙问道。
“不错，比先前强多了，还是媳妇的主意好，既收容了一些小乞丐又解决了咱们卖报的难题。听说皇上还夸了咱们呢，说咱们有善心。”
“真的？”
“当然了，皇上还说了，没想到老百姓还挺关心国家大事的，有不少谏言说的很有见地。”
麦香一听笑了，她这次准备的很充分，几乎照顾到了各个看报的群体，做生意和当官的肯定比较关注时事新闻，有钱人家的闲散人员一听有《红楼梦》的小说连载也会动心，就是识字的普通百姓或穷书生也有好奇的想看看，因为报童嘴里念出来的新闻标题还是比较能吸引人的。
而且，麦香也留了报社地址，欢迎投稿，稿件一经采用，还有稿费，这个稿费对穷书生来说，可是有不小的吸引力。
麦香的报纸终于在沉积了二年后打响了第一炮。
麦香这边刚推出《红楼梦》的小说连载，那边《红楼梦》的戏曲剧本也问世了，借着这个报纸的再一次宣传，剧本很快热销了，而且麦香听说，宫里的妃嫔们为了讨好太后老人家，几乎人手一本《红楼梦》的剧本和人手一张报纸，为的是能跟老人家找到共同的话题。
只是，麦香和怀慈这边如火如荼地专注于自己的事业时，万志高那边还是一点音信皆无，老太太是越来越憔悴，越来越虚弱了，连带江氏也病倒了，康怡又是一个待产的孕妇，这个家有些乱套了。
老爷子本来想让麦香暂时代管一下，可是又怕刺激到江氏和老太太，想了想，让万志荷和万志莲代管了家务。
麦香对这些也不在意，本来，她也没有意愿去接管万家的这个烂摊子，只是每天，她会嘱咐自己的小灶房给老爷子和老太太送一份吃食，不过是尽一份义务。
这天，麦香和怀慈在炕上正商量，这万志高究竟会躲在哪里游学，他要再不回来，只怕老太太都撑不过过年。
“我对他一点也不了解。”怀慈摇摇头。
“我总觉得，他应该走不了多远，那天一早发现他不见了，老太爷和老爷就打发人从各个城门口去追人了，追了几十里路，连个人影也没看着，我疑心他未必出了城。”
“算了，说不定经过这次的事情，他也会成长起来。”怀慈想起了自己的经历。
“说到他，我倒是想起了我的老姑，他们真是一类人，总觉得自己什么都比别人强，可唯独命没有别人好，只知道抱怨老天的不公，却看不到别人的努力。”
九凤的亲事一直像压在刘氏心上的一块大石，刘氏为了这事没少逼迫李氏，想到李氏，麦香知道她也有了七八个月的身孕了，自己有些日子没去看她了。
“枫叶，你把今儿买的那个西瓜和桃子给我五婶送些去。”麦香说道。
“今儿白杨和白桦都陪着冯管家下去收租了。”枫叶说道。
“那就算了，等他们回来再说。”
麦香懒得动用万家的马车。
麦香的话刚说完，二门上的婆子过来送信，说是五福在门口等着。
“嘿，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我刚念叨着给他送点东西去，他就过来了。”麦香换了衣服忙出去了。
“麦香，快，快跟我走，出事了。”五福见到麦香，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要拉着麦香走。
“五叔，你说清楚来，究竟出了啥事？”
“你老姑，老姑她，被人抢走了，你嬷嬷又晕过去了。”五福哆哆嗦嗦的，他是真的吓坏了。
“啥？”麦香也是差点没站住。
“你快跟我走吧。”五福说话间就把麦香拉到了马车上。
在马车上麦香才知道，原来昨儿个是六月初六，京城的习俗很多人家会选择在这一天举办赏荷会，九凤自然进不去这些大户人家的赏荷会，但是北京的平民也有不少赏荷的地方，那就是各种寺庙，几乎每座寺庙都有荷花，当然包括著名的什刹海。
九凤就是带着丫鬟和胡同里的几个同龄的女子一起去了什刹海附近的广化寺。
偏巧那昌龄的贝子府就在广化寺附近，这几个女孩子从广化寺出来的时候，好巧不巧碰到了昌龄拿着把折扇从家里出来，九凤本来就长得比较白净秀气，又是一番精心打扮的，很容易就撞进了昌龄的眼里。
其实昌龄上次见过一次九凤，只是那次他的注意力都在麦黄身上，麦黄为了麦地跟昌龄吵了起来，当时那种乱糟糟的状况下，昌龄没有注意到九凤，但是九凤却记住了昌龄，记住了这人是一个什么贝子。
一开始这昌龄也没有动什么歪心思，只是见这九凤回头看了他几眼，又看了看他的大宅邸，朱红色的大门，黑漆鎏金的门匾，大门口守门的就有二人，果然是高门大户。
昌龄从来就不是一个善人，见此，便以为九凤是相中了他，几步走到九凤跟前，打开折扇，张狂地说道：“想看爷，爷让你看个够，这就是爷的家。爷看你还有几分姿色，爷今儿心情好，抬举你做个庶夫人，如何？”
九凤没有想到他这么直接，又羞又恼的，满脸通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倒让昌龄有了几分兴致。
只是这次他倒也没有乱来，上次他被永恩请进宗人府受了三鞭子，多少有些胆怯，所以这次他打发人跟在九凤后面，打听到九凤住的地方，今天便带着彩礼上门了。
刘氏一见抬进院子里的东西，早就吓坏了，这三媒六聘啥都没有，只是抬了点东西送进来就想把人带走，刘氏哪里会同意？
可是对方又是一身贵族打扮，看着倒是年轻体面，身边带的小厮就有四个，刘氏再一听是个啥贝子，也是皇亲国戚，又有些害怕了。
再一问，对方只是想让九凤去做小老婆，刘氏看九凤的意思，似乎也有些动心，她拿不准主意，忙打发人把五福喊了回来。
五福在京城做了这些年饭庄的掌柜，多少对京城地面上有头有脸的人略知一二，更何况，这个昌龄贝子可是有名的纨绔子弟，吃喝嫖赌四样俱全，还时不时闹一个调戏民女强抢民女的戏码，所以，他是坚决不同意九凤进入这个火炕。
昌龄又岂是一个好说话的主？他觉得他能亲自上门来提亲，就是给足了九凤的面子，谁知这家人家偏生还给脸不要脸，昌龄大手一抄就把九凤抱走，让这几个小厮善后。
争执的时候，叶铁柱被昌龄这边的人推了一下，倒在了地上，刘氏一看这架势，晕了过去。五福一面打发人去请郎中，一面自己亲自到了万家，他知道，这件事情，只有麦香才能解决了。
“我先去看看嬷嬷吧，我打发人去一趟礼亲王府，麻烦礼亲王去一趟贝子府。”麦香说道。
她也只能这样处理，就她自己一人去了贝子府，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搞不好还要把自己搭进去，她可是见识过了这人的猖狂。
五福点点头，也只能如此。
麦香和五福赶回家的时候，刘氏和叶铁柱都躺在炕上，郎中在给两人把脉，李氏在一旁垂泪。
叶铁柱一见到麦香，便似有了主心骨一般，几十岁的老人突然一下哭了起来，他做了一辈子老实巴交的农民，也是这几年跟着儿子来城里享了几年的福，平时很少出门，哪里见过抢亲这仗势？
“爷爷，别怕，有我呢，我已经打发人去求礼亲王了，老姑很快就能带回来，嬷嬷怎么样？”最后一句话，麦香问的是郎中。
郎中没有答话，走到外间，这才对麦香说道：“病人的心力衰竭，尽人事听天命吧。”
麦香听了扶着圈椅才站住了。
第三百零二章、要人
五福听了这话，忙抓住郎中的衣服，求道：“大夫，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娘，无论花多少银子都行。”
“不是银子的问题，这种病不是人力所能及，你若不信，还是另请高明吧。切记，她醒来后不可再受任何刺激，有条件的话，给病人喝点参汤吧。”郎中说完摇摇头，倒是也留下一个方子。
五福听说人参管用，忙打发李氏去熬参汤，自从家里有了条件，麦香都会备一点人参留着急需。
李氏熬参汤的时候，正好怀慈来了，他见麦香半天没回屋，不放心出来看看，从门房那听到叶家好像出事了，忙赶了来。
麦香也顾不得跟他细解释，忙让他去请了一位郎中，两位郎中所言基本一致，麦香知道，刘氏能不能过这一关，只能是看九凤的了。
麦香拿起两位郎中递过来的药方，看到上面都有一味丹参，突然想起来，上辈子自己好像见过奶奶常吃的一味药，叫什么丹参片，是治心脑血管病的。
思索了片刻，麦香打发怀慈去请那个西医彼得，看看他那有没有心脑血管病这方面的西药，当然，为了稳妥起见，麦香也让五福去抓了几副中药，同时，她也打发人回乡下去送信。
安排好这一切，麦香便焦躁地等着九凤的消息。
谁知九凤没等来，派去的人说礼亲王一家去了西郊避暑，让麦香有事可去西郊找他们。
西郊路途有些远，麦香怕不赶趟，只得打发人去了谨贝勒府，正好这个时候，五福回来了，麦香带着五福找到了昌龄的贝子府，因为她担心
时间长了万一九凤被那啥了就晚了，如果九凤真的遭遇不幸，刘氏这条命肯定是捡不回来了。
“是你？”这一次昌龄认出了麦香。
“是我，你抢来的人是我的亲姑姑，还请你高抬贵手放了她。”麦香先把姿态放低了。
“亲姑姑？这次可赖不上我，是她先看上我的，她不来招惹爷，爷知道她是哪根葱？”昌龄打开了折扇，嚣张地在麦香面前扇了几下。
“你胡说，你血口喷人，你抢亲还有理了？”五福毕竟是兄妹情深，哪里愿意听对方诋毁自己的亲妹妹不检点。
“你说啥？你敢骂我？知道爷是谁吗？爷是堂堂的贝子爷，你信不信，爷一个不高兴，爷让人把你的嘴撕烂了，爷看你还骂不骂了？”昌龄跳着脚拿扇子指着五福骂。
“贝子爷，我五叔也是兄妹情深，还请你原谅他的有口无心。不过，今儿，还请贝子爷给一个面子，把我老姑放了，小女子不胜感激。至于贝子爷的损失，小女子双倍奉还。”
“呸，我堂堂贝子爷是缺银子的主吗？聘礼我都给了，我一个堂堂的贝子爷看上一个乡下丫头，那是她的福气。”
麦香一听这个，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忙说道：“对啊，您是堂堂的贝子爷，是皇族后裔，这满汉不通婚的规矩贝子爷总归是知道的吧？难道贝子爷就不怕宗法律法处置吗？”
“爷说娶她了吗？不过就是一个暖房丫头，只要她不生孩子，谁承认娶她了？”
麦香见怎么都跟他说不通，想了想，只得把永恩抬出来。
“贝子爷，如果你执意不放人的话，我只能去找礼亲王，状告你强抢民女，贝子爷还请三思。”
麦香的话让昌龄思忖了片刻，永恩的确对这个丫头很是维护，似乎为了一个破丫头片子得罪礼亲王有些不合适，好看的女人还不有的是，何苦非要冒这个险？
昌龄从来不是一个跟自己过不去的人，想到这，对手下的人挥了挥手，很快，九凤就被带出来了。
“老姑，你没事吧？”麦香见九凤没被捆住，可是也没挣扎逃跑，还饶有兴致地四处打量，似乎是来做客一般，不禁看了五福一眼。
“小妹，你没事吧？五哥看看，走，快跟五哥回家，咱娘还等着你呢。”五福一把拉住九凤。
“五哥，我，我已经被他轻薄了，他说许我做庶夫人，我，我。。。”九凤低下头了。
“啥？你已经被这混蛋轻薄了？”五福一听这话，怒火攻心，上前就要去揍这个昌龄，被麦香拉住了。
“嘿，你们别给脸不要脸，我给你们一点颜色你们就想开染坊了，放开他，我倒要瞧瞧，他敢动手试试？”昌龄见五福又是骂他混蛋又是要打他，不禁动了几分气。
“贝子爷，我们来是想解决问题的，不是来打架的。你真的把我老姑。。。”
“还问这混蛋做啥？”五福瞪着眼睛，恨不得吃了对方。
“嘿，今儿我倒要干几件混蛋的事情，我还告诉你了，这丫头我要定了，你们听见了，不是我不放人，是她非要赖着我家不走。哼，我轻薄你了，这会爷我还要好好轻薄轻薄你。”昌龄说着就把九凤拉过去，在她脸上使劲嘬了一下，然后得意地看着五福。
五福忍无可忍，一拳过去，对方一躲，再还五福一脚，五福虽然身子结实，可他很少跟人打架，哪里是人家的对手，一下就被踹倒在地了。
可巧这时怀慈赶到了，忙过去扶起五福，拦住了昌龄的另一脚。
“咦，天下竟然还有你这样标致的男子，这细皮嫩肉的，比我前些日子捡的那个还强，不如你留下来陪我几天，我就把那娘们放了。”昌龄看到怀慈动心了。
麦香听了这话，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可惜她的心思很快被怀慈占据了。因为怀慈见对方提到了他的痛处，也不跟他废话，对着昌龄就是一脚，他毕竟有点点功夫底子，他和五福两个合伙，很快就让昌龄吃几下亏，不过府里的下人听到动静，都围了过来，怀慈和五福明显就不是对手了。
“住手，贝子爷，我们是来商量要人的，不是来打架的，还请贝子爷高抬贵手，贝子爷也不想被礼亲王问责吧？”麦香见怀慈和五福吃亏了，忙上前，只得再次把永恩抬出来。
“停。”昌龄看了看大家，说道：“今儿我就看在礼亲王的面上，饶了你们，但是这个丫头，我留下了，你们走吧，再不走，我可没这么好说话了。”
“不行，我们今天必须把她带回去。”麦香说道。
“我给过她机会了，她不走，我也没有办法。来人，把新来的姨娘带回屋去，其他人，送客。”昌龄说完，十来个下人过来，把麦香几个推出去了，然后关了大门。
“怎么办？”五福抱着头蹲在门口哭起来。
“五叔，今儿的事情不赖你，老姑她是自己愿意的，咱们给过她机会了。”麦香也十分失望。
“咱们先回去看看老太太吧？”怀慈说道。
彼得已经来过了，他说他只是一个外科医生，对这种心脑血管病也是束手无策，故而，怀慈担心老太太闯不过这一关。
“就这样回去，只怕老太太会走得更快。”麦香摇头。
“对了，相公，你骑马去一趟西郊的兰亭园，这事，只能是找大姐夫了。”麦香说道。
这么长时间弘融都没有过来，麦香担心他也没有在家。
怀慈听了点点头，对五福说道：“五叔，你带着麦香先回去吧，你们两个留在这里，也进不去了，万一他们出来人，你们两个要吃了亏怎么办？”
五福听了这话，看看麦香，点点头，他不能把麦香也送进火坑。
怀慈骑马走了，麦香和五福回到家，刚进院子，只见叶子跑出来了，说老太太醒了，想见见九凤。
“娘，你等着，妹妹很快就会回来的，麦香已经托礼亲王去接妹妹了，很快就能回来的。”五福忙跑进上房，坐在刘氏的炕头说道。
刘氏点点头，眼泪出来了。
“麦香，是嬷嬷错了，嬷嬷不该把她惯成这样，嬷嬷后悔也晚了。五福，娘把妹妹托付给你了，你一定要给她找户人家，不拘啥条件，是清白的好人家就成，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就成。。。”刘氏越说越费劲，后面的话，是断断续续说出来的。
麦香见了她这样，眼圈也红了，忙让李氏给她含了片人参，说道：“嬷嬷，你先歇会，有啥话，等身子好些再说。”
刘氏摇摇头，长大嘴巴，喘气都有些费劲了，麦香忙打发人去请一个郎中，叶大福几个要赶来，只怕要明天一早了。
五福见了刘氏这样，哪里还忍得住，呜呜地哭着：“娘，你等着，我这就去把妹妹带来，你一定等着，我一定把妹妹给你带来。”
五福说完就往外跑，从院子里抓了一根棍子就出去了，麦香哪里敢让他一个人去，忙跟了出去，两人又跑到了贝子爷府。
这次麦香也没有客气，从地上捡了一块大砖头就开始帮着砸门。
“叫你们贝子爷出来。”麦香对门口的人喊道。
可惜麦香的话还没说完，五福已经拿着木棍打起来了，见人打人，见东西砸东西。
第三百零三章、刘氏之殇
麦香一见五福这样，想拦也拦不住。
府里的下人们见了，有人去禀告了，有人则也拿了工具和五福对打。
昌龄很快披了件衣服出来了，麦香见他衣服都没有穿整齐，猜想没准已经把九凤祸害了，心里也是气愤填膺，举着砖头嚷道：“你这个混蛋，你是不是已经把我老姑祸害了？你今天再不放人，我发誓，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的。”
“哟，又一个送上门的，爷我倒要瞧瞧，你怎么让爷不好过？莫非，你也是看上了爷，想让爷也疼爱疼爱你？”
“呸，你去死吧，你这个人渣。”麦香拿起砖头就向他扔去，倒是也知道往脚下扔，真要砸到了脑袋可不是玩的，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准头。
果不其然，昌龄的脚被麦香砸中了，鲜血很快渗透了鞋袜，昌龄疼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个臭娘们，老子给你们留了活路你们不走，这次，可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来人，把这男的往死里打，这女的给老子绑了，爷今儿先让她不好过。”昌龄看着自己的脚被砸成这样，恼羞成怒，哪里还记得麦香是谁？
“谁敢来？我就砸谁？”麦香从甬道上掰了几块鹅软石拿在手里。
好在这时，弘融赶到了。
“都给我住手。”弘融对着昌龄喊道。
昌龄一看弘融，心下也不惧，发狠道：“给我打，爷今儿谁的面子也不卖。”
“我倒要看看，谁敢给我再动一下。”弘融也生气了，对着昌龄的背部甩了一鞭子，这些下人们见弘融连他们的主子都敢打，忙吓得站住了。
“你敢抽我？”昌龄瞪大眼睛看着弘融。
“抽的就是你，你再让他们动手试试，你知道你打的是谁？她是我和礼亲王的妹子，你该不会不知道吧？”弘融拿着马鞭指着昌龄。
“那又怎么了？你看她把我伤成啥样？你看我这院子被他们祸害成啥样？爷我好歹也是正宗的爱新觉罗后人，这皇家的颜面总不能这样扫地吧？”
“你怎么不说你强抢民女在先？”麦香问道。
“放人。”弘融举着鞭子又要抽他。
“别。”昌龄害怕了。
别说这会他脚伤了动不了，就是不伤，他也不敢跟弘融动手，弘融是贝勒爷，位分比他高，所以弘融要教训他是天经地义的，再说了，弘融可是皇上的堂弟，关系比他近多了，这个亏，他只能是暂时认了。
“放也行，只要她愿意跟你们走。只是她人已经是我的了，这可不怪我，她非要送上门来。爷我可不是啥柳下惠。”
麦香一听这话，走过去踹了他几脚，“你混蛋，大白天的你就把人祸害了，她可是我亲姑姑，我已经警告过你了，你还是不是人？”
“臭娘们，你。。。”昌龄一开口，弘融的鞭子就到他脚底下了。
“人呢？”麦香问。
“在我房里。”
麦香听了就要往里冲，弘融一把拉住她，指了一个丫鬟带路，丫鬟领着三人进了一个院子，还没进门，麦香就听见九凤的哭声。
麦香几步跑进了屋，只见九凤哆哆嗦嗦地蜷在炕上哭，地上都是撕碎的衣服布片，麦香掀开被子一瞧，九凤的身上光着，没一处好地方，全是又青又紫的咬痕，有的还能看见血丝。
“麦香，麦香，救我，救我，我要回家，呜呜，我要回家。。。”九凤看见麦香，哭得更厉害了。
五福在外面听到动静，忙冲进来，看见九凤身上的伤痕，一边骂着“畜生”一边又要出去找人算账，麦香拉住了他。
“五叔，回去看嬷嬷要紧，你放心，这笔账，我会讨回来。”
麦香说完忙让丫鬟们去找了一套衣服来，自己伺候九凤穿上了，这才让五福过来抱着她。
“老妹，呜呜，五哥带你回家，五哥对不住你，五哥没把救出来，五哥该死。。。”五福抱着九凤呜呜地哭起来。
“五哥，是我的错，我不怪你，是我的错，咱们回家，回家看娘，我想娘了。。。”九凤也终于明白，这样的人家，不是她能招惹得起的，只是这会的她还不知道自己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弘融护送着麦香几个回了家，麦香不敢把九凤送去直接见刘氏，先让她回去换了身自己的衣服，可是这手上和脖颈上的伤痕根本就遮不住。
正为难时，五福过来了，说道：“顾不得了，先去吧，只怕我娘等不了了。”
麦香听了，只得依旧让五福抱着九凤到了上房门口，这才让九凤自己走进去。
“娘，娘，你怎么了？”九凤见刘氏微张着口，连气都喘不匀了，忙吓得扑倒过去。
“孩子，你，你，回来了？”刘氏见到九凤，眼睛里有了一点光亮。
“回来了，娘，我再也不走了，我陪着你，娘，我知道错了。。。”
“知道，错，错了，就好，你，你，要，听话，好好的。。。”刘氏说着，伸出了自己的手，想要摸摸九凤的脸。
九凤见了忙把自己的头凑过去，刘氏一眼便看见了九凤的脸不对劲，嘴唇也被咬破了，颤抖的手扯开了九凤的衣领，脖子上的咬痕还有带着血丝的。
“畜生，畜生。。。”刘氏骂完这两句，手放下了，眼睛却没有闭上。
“娘，娘，娘你醒醒，大哥马上就要到了，娘。。。”五福发疯似的抱住了刘氏。
叶铁柱在一旁傻了，看着五福这样抱着刘氏，骂道：“轻点，你娘要睡觉了，别压着她。”
“爹，爹，你是怎么了？”五福听了这话，又过来抱着叶铁柱。
“大夫，大夫，麻烦你给再看看，再看看。。。”麦香不敢相信，这人怎么能这么容易就走了呢？
大夫摇摇头，说道：“人死不能复生，预备后事吧。至于这位大爷，他只是急痛攻心，迷了心窍，我给他扎几针吧。”
“不，不会的，我娘不会就这么丢下我不管的，不会的，不会的。。。”九凤也不肯接受刘氏已走的现实，又哭又闹的抱着刘氏不撒手。
“现在知道哭，晚了，早做什么去了？你要第一次跟着我们回来了，嬷嬷就不会走，你后悔去吧，我们这么劝你也不听，见过笨的，就没见过你这么笨的，是你气死了你娘，你明知道嬷嬷心脏不好，受不得气，你还非要往她心口上捅刀子。。。”麦香一想到叶大福连刘氏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气就不打一处来。
因为叶大福是一个相当孝顺的人，刘氏走了他没在身边，这份自责肯定会是他心里永远的痛。
“麦香，我来晚了。”怀慈带着永恩进门了，见麦香失态，怀慈忙抱住了麦香。
“对不起，麦香，我，我。。。”永恩没有想到，他刚几天没在家，居然会发生这样的大事。
“算了，姐夫，不是你的错，要怪，也怪我自己第一次没有把她拉回来。。。”麦香也有几分自责，第一次上门见到九凤，就应该啥也不说，直接把她拽回来。
麦香说着说着，眼泪也下来了，虽然她跟刘氏的感情这几年不是很好，但是她没忘了，她刚来的时候，刘氏对大房这一股，还是有过真心，没少为他们操心，没少教麦香怎么过日子。
“妹妹，你说，你想怎么讨回这个公道，我都依你，只要你能出这口气。”永恩见麦香流泪，十分心疼。
麦香看了看天色，说道：“天黑了，要关城门了吧？”
“嗯，这会差不多了，爹的腿脚不好，只怕要明儿才能赶到了。”怀慈知道麦香想问的是什么，忙说道。
怀慈的话刚说完，门口响起了马蹄声，叶大福和八福两个骑着快马在关城门的前一刻赶到了。
“大哥，大哥，咱娘她，咱娘走了。。。”五福见到叶大福，上前抱着痛哭起来了。
“娘，娘。。。”叶大福没想到自己这样赶来，居然还是连面都见不上，连拐杖都没有来得及拿，跳了几步跌倒了，干脆爬着进屋跪在了炕前，抱着刘氏的尸身嚎啕大哭。
叶大福哭了，五福八福自然也都跪下来哭了。。。
“娘，儿子不孝，儿子没有伺候好你，害你早早就走了，都是我的错，我要不回乡下，在这一直伺候你，娘，你就不会走了，娘。。。”叶大福一边磕头一边哭着。
麦香见叶大福的头都磕破了，过去想扶起他来，可是根本扶不动。
“大哥，咱们娘是被那个混蛋气死的，他不但玷污了妹妹，还把咱们娘气死了，要不是他上门抢亲，咱娘也不会犯病，呜呜，你看看，看看妹妹被糟蹋成啥样了，呜呜。。。”五福把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啥？妹妹被人侮辱了？咱娘是被气死的？”叶大福听了这话，挣扎着爬起来，一把掀开了九凤的衣服，怒目圆睁，手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嘴唇却哆嗦着没有说出话来。
他对九凤的感情更深，或者说责任更深，他是叶家的长子，刘氏和叶铁柱从小就教育他，要带好底下的弟弟妹妹，不要让人欺负了去。
可如今，才刚五十五岁的母亲被气死在炕上，唯一的妹妹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他叶大福还有何面目苟活在这人世？
第三百零四章、意外的发现
麦香还没有顾上劝慰一下叶大福，谁知八福见了九凤的样子，也是双目喷火。
“哪个王八蛋干的，我这就找他去，剁了他喂狗。”八福更是一个年轻气盛的人。
“走，我带你去收拾那个畜生。”五福这口气也窝在心里很久了，他也是一个血性男人，哪能看着自己的母亲被气死，自己的妹妹被侮辱了无动于衷？
麦香见五福和八福一人操了一根门栓就要出去，刚要拦着，没想到叶大福说道：“闺女，你别拦着，去把我拐杖拿来。”
“爹，你就别去了，我和相公去，有姐夫在，肯定吃不了亏。”麦香知道这笔账不算，叶大福哥几个这口气不出，刘氏的丧事也没法办。
“不，我要亲眼看看是啥样的畜生，我要亲自为你嬷嬷和老姑讨一个说法。”大福拄着拐强要出门。
“慢着。”李氏追了出来，手里拿着几根白布条，让大福几个绑在了腰上。
“告诉那个畜生，咱家有丧事，给他报个桑。”李氏哭着说道。
麦香只得让套了马车，亲自送叶大福几个过去，好歹有永恩在，永恩身边有四个侍卫高手。
不到一刻钟便到了贝子府，五福和八福先下了马车，这回连门也不敲了，直接用门栓砸。
“谁呀？谁呀？想找死吧，又是你们。。。”守门的人刚把门打开，就挨了一下，忙跌跌撞撞回去找人。
正在床上躺着养伤的昌龄听说这些人又来了，骂道：“娘的，还没完没了了？真拿我贝子府当菜市场了？去，给他们的厉害瞧瞧。”
几个下人听了刚要出去，昌龄琢磨了一下，又问道：“回来，还有谁跟着？”
“本王。”永恩进门了。
“王叔，你可来了，你可要为我做主，你看看我的脚，都被这个丫头砸成肉饼了，还有我家的院子，都被砸成啥样了？为了一个破丫头，我这损失可大了。”昌龄来了一个恶人先告状。
“就是这个畜生吗？”叶大福被麦香和怀慈扶进来了，听见炕上的人说话，怒目而向。
“喂喂，你们是谁？怎么还带着丧进爷的府，真是晦气，滚，滚。。。”
“老五老八，去，给我打，给我砸。”叶大福瞪着这个昌龄，恨不得吃了他。
“敢？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连贝子府你们也敢砸？明儿就让你们进大狱去。”昌龄也恼羞成怒了。
大清律法有规定，皇室贵族享有特权，纵使杀人劫掠也无死罪，宗室觉罗犯罪，不得锁禁锁拿，如有必要，需要皇帝批准。可是普通民众若触犯了皇室贵族，一律从重处罚。
昌龄也是吃准了这一条，纵然有礼亲王护着，可真要拼命闹一下，昌龄把状告到皇上那，叶家也得兜着走。
礼亲王自然知道昌龄打的是啥主意，他把手一挥，说道：“你们都住手，让本王的人去砸。”
昌龄一听这个傻眼了，没想到这礼亲王护这个丫头护到这个程度。
“王叔，你可得高抬贵手饶了我这次，这次的事情真不怪我，是那个丫头先勾引我的，要是知道我有这场无妄之灾，我昨儿说啥也不出门。王叔，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善人，也好这个，哪里禁得住她勾引？不信你问这个丫头，她第一次来要人时，我是不是答应放人了，可那个丫头死赖着不走，非说我轻薄了她，爷不能白担着这个罪名，索性就坏人做到底，礼亲王，你可是我的亲叔叔，咱们可是一个祖宗下来的，你不能帮着外人来欺负我。”
“呸，我有没有警告你，不准你动她？她一个小姑娘，哪里懂这些？你是啥人，要不是你仗势欺人，跑上门去抢亲，我老姑能自己走到你家来？我嬷嬷能被你气死？我祖父能被你打伤？”麦香听着他为自己开脱，气不打一处来。
纵然这事九凤有几分责任，可是这当口，麦香也不能承认，她是一个护短的人，这传了出去，以后麦黄几个还怎么嫁人？
“妹妹，你说咋办？”永恩看着麦香问。
麦香看着叶大福。
“一命偿一命。”叶大福咬着牙说道。
“爹，这个不可能，咱们真要一命偿一命了，只怕皇上会诛了我们九族。”麦香劝道，不管怎么报仇，也得认清现实，把自己一大家都搭进去，这个就是得不偿失了。
“那，那你说怎么办？”八福手里拿着棍子，瞪着炕上的这人，恨不得立刻冲上去，砸个稀巴烂，可是麦香的话唬住了他。
“废他一条腿，以后不许他去祸害别人，还有，让他给老姑出一千两银子赔偿费，老姑这样，只怕这几年都不能嫁人了。”麦香寻思了一下，提了这个条件。
“成，但是这条腿，我要亲自来。”叶大福咬着牙。
“你敢？”昌龄喊道，他吓坏了，他看叶大福这个瘸子站都站不住，他才不要成为他这样的人。
“本王敢。”永恩说道。
“王叔，王叔，你就真的见死不救？”昌龄吓坏了。
“你们两个，扶我过去。”叶大福对五福八福说道。
五福八福扶着叶大福走到炕沿上，叶大福接过五福手里的门栓，使劲往下砸。
怀慈早在叶大福动手时把麦香带出了门，麦香听到一阵惨叫。
“咱们离远一点，太瘆人了。”麦香听得这惨叫声十分不舒服。
“好。”怀慈带着他往偏一点的地方走去。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麦香经过一个院子的时候，突然听到院子里有砸东西的动静，也仿佛听到有人喊话，只是声音相当的小和模糊，听不真切。
“相公，方才是不是有啥动静？”麦香有些害怕了，这个贝子府，怎么处处看着有些诡异？
“是，好像是有啥动静，我们回去吧。”怀慈一向是一个冷情的人，他除了对麦香关心外，其他的事情，很少放在心上。
“别，万一又是一个被掳来的呢？”麦香想起了九凤，说不定这又是一个被糟蹋了的良家妇女，她不能见死不救。
“好，我们去找人。”怀慈可不敢让麦香去冒险。
两人回到方才的地方，叶大福已经累得坐在了椅子上，只剩下昌龄的惨叫声。
“记住了，你的腿是我打折的，跟别人不相干，你气死我母亲糟蹋我妹妹，我要你一条腿也不过分，现在银票拿来。”叶大福担心昌龄找人报复，所以没敢让五福八福动手。
“小子，记住了，他是我妹妹的亲爹，他若有个好歹，我妹妹心里不畅快，我会让你十倍百倍地还回来。”永恩威胁了一句。
永恩说完，打发人去请郎中了，回身的时候
见麦香和怀慈站在门口，便道：“不用进来了，咱们走吧，别污了妹妹的眼睛。”
“姐夫，那边院子里好像有人喊救命，我怕他的府里还关了别人。”
永恩听了知道麦香要管这闲事，便看向昌龄。
“王叔，别这样，只是一个捡来的，问他也不说是姓啥叫啥，那天他被街里的几个混混抢了银子，爷见他生的还有几分秀气，便把他带回来的。”昌龄赶紧解释。
“把人放了，你是不是又把人家祸害了？”永恩问道。
昌龄没吱声。
“我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家里的这些丫头姨娘还不够你折腾的，你还非要去外面抢人？明儿我去找皇上说说，你这贝子的封号不要也罢，没得丢了祖宗的颜面。”永恩说完，让自己的两个侍卫去救人。
“别，王叔，王叔，我答应你，以后我再也不乱来了，我保证，我绝对不找这家人的麻烦，看见这家人，我保证绕着走。”昌龄一听说要去找皇帝夺了他的封号，吓得忙在炕上对永恩磕头。
他知道，永恩绝对有这个能力，皇上最讨厌的就是宗族子弟在外面招摇撞骗仗势欺人了，更何况，他是强抢民女逼死人命。
永恩倒也不真是要去找乾隆告状，夺封号容易赐封号难，他只是想给昌龄一个警告，以后不可以找麦香一家的麻烦。
见目的达到了，永恩也懒得留下来听昌龄的鬼嚎，拿了银票带着麦香一行正要离开时，只见两侍卫拖了一个人过来，黑暗中，麦香也看不清对方的模样。
“回王爷，这人是个男的。”
“男的？”麦香惊讶了，她首先想到的是怀慈，只怕又一个怀慈诞生了。
看来这所谓的上流社会这样的人渣还不少，
麦香想到这点就觉得十分恶心，什么世道？
“这位爷，你家住哪里，我们送你回去。”怀慈也不禁对对方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之情，上前问道。
“大哥，是你？”怀慈走近一看对方，惊叫起来了。
“二弟？”万志高也没想到兄弟两个会在这样的情形下见面，羞愧难当。
“二弟，二弟妹，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万志高也认出了麦香，还有叶家的各位长辈，只是，叶家的长辈们怎么都腰里绑着一块白布，这是啥情况？
“王爷，这位是我大哥，多谢王爷相救，我这就送他回家。”
“不，我不回家。”万志高说完呜呜地哭了起来。
第三百零五章、隐瞒
怀慈自然明白万志高不想回万家的理由，只是这当口，他也由不得万志高闹，因为万志高再不回家，只怕万老太和万老爷子也挺不住了，刘氏就是一个前车之鉴。
“祖母从你走后就病倒了，还有你母亲也是一直在炕上躺着，大嫂肚子里的孩子该生了，家里现在连一个主事的人也没有，你再不回去，只怕祖母也熬不下去了。对了，忘了告诉你，叶家祖母昨儿还好好的，今儿就没了，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
“可是我这样，呜呜。。。”万志高听了这话站不住，抱着身边的一根柱子，用头磕着柱子，呜呜地痛哭起来，此情此景让麦香想起了怀慈那年拒绝自己时，以头磕墙也是哭得这么绝望。
想到这，麦香对万志高也有了几分同情，虽然万志高的遭遇是自找的，但是说白了，他也是一个可怜的人，从小被惯坏了，本质还是不坏，并没有做过什么大奸大恶的事情，跟江氏还是不同。
要怎么说，出来混都是要还的，如果江氏知道她从小当凤凰似的养大的儿子如今也做了别人一个多月的玩物，不知江氏的脸会变成啥样？
最后，万志高还是被怀慈送回了万家，但是怀慈替万志高隐瞒了这段经历，没有说出来是他找到的万志高，只说是万志高自己想明白了要回家，正好碰上了。
万家人沉浸在见到万志高的喜悦中，也没有人去推敲怀慈的谎话，尤其是老太太，见到万志高跪在她面前，搂着万志高心肝肉的哭着，一边哭一边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祖母不管你这些日子过的咋样，回来就好，以后再也不许走了，再走，祖母真的找人打断你的腿。”
“可不，你这孩子，生生的是在娘的心里挖了一块肉，你还让娘活不活了。。。”江氏也搂着儿子哭了起来。
“就说我的话，以后谁也不许提大爷出门这件事，谁提就是跟我过不去。”老太太见孙子憔悴成这样，想必也吃了不少苦，故而为了孙子的面子，这件事情只能掀过去。她担心要是家里的下人议论点啥，这个孙子心气高，万一被他听见了，再来一个离家出走，她还能再承受得住？
怀慈和麦香见他们又是被忽略的人，忙退了出来，折腾了这一天，麦香也是十分疲倦了，明儿一早，她还要回叶家帮着料理丧事。
谁知麦香刚洗漱完，还没来得及躺下，叶家又打发人来送信了，九凤上吊自杀被李氏发现了，李氏为了救九凤动了胎气，孩子估计要早产了。
麦香一听这个哪里还坐得住，两人又赶紧回到了叶家。
麦香赶到的时候，上房的灯火通明，叶大福和八福在守灵，五福则守在了产房门前。
麦香也顾不得安慰他，忙进了产房，产婆正在替李氏按摩，李氏的宫口没完全打开，可是羊水却一直流，稳婆也急的一头大汗，再这么下去，孩子更不好生出来，时间长了只能在肚子里窒息而死。
“这可怎么办？”麦香哪里经历过这个？
麦香急的转圈时，偏偏李氏流着泪说道：“麦香，等我走了，给你五叔找一个好女人，好好把我的孩子带大。”
“五婶，你别泄气，我娘也是难产生下的麦地，你一定要坚持住。我这就去找人。”
麦香仔细回忆了一下乌拉多敏那天生孩子的情形，让怀慈去了一趟礼亲王府，找到当年给乌拉多敏接生的婆子，麦香记得她会针灸，同时，五福也去请了一个郎中来，郎中给李氏开了一副催产药。
“五婶，你一定要挺着，把这药喝下去，一会孩子就能生下来了。”麦香亲自端着药碗喂李氏。
“不行了，我没有力气了。”李氏失去了信心。
“不，五婶，你一定要挺住，你听我说，我娘那一次就闯过了这一关，你也行的，你还要看着麦浪成亲娶媳妇，你一定行的，相信我。”
五福在外面听见了这些话，冲了进来，接过麦香手里的碗，说道：“媳妇，来，我喂你吃药，你一定会好好的，除了你，我谁也不要，你要走了，我就带着我们的孩子的一起去陪你，所以，为了我们的孩子，你也要好好的。”
“麦浪他爹，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出去，不吉利。。。”李氏倒是有力气推五福走了。
“你都要走了，我还管她啥吉利不吉利，我只知道，我不想让你走，以后，咱不要孩子了，生了这一个就够了。”
李氏见五福为了她竟然连产房都闯了，精气神也好了很多，总算肯张口吃药了。
五福喂完药也不出去了，他一边跟李氏说着话一边替她按摩。
好在怀慈请的人没多久也就到了，也不知是针灸的作用还是药的作用，总之，折腾到天亮，李氏总算生下了一个小女孩，母女平安，就是这个孩子才七个月大，看起来好小，皱巴巴的。
麦香把产房用醋熏过一遍，交代好丫鬟婆子要注意的事项，这才想起九凤那个罪魁祸首来。
麦香走到九凤的门口，九凤闭着眼睛躺在炕上，脖子里有一道很深的勒痕，麦香也不知道她是睡着还是没睡着，叶铁柱是靠着墙坐着，也是闭着眼睛。
听到动静，叶铁柱张开了眼睛，张口说了句话，麦香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原来叶铁柱的嗓子哑了。
“五婶没事了，刚生了一个女孩。”麦香后来见叶铁柱伸出五根手指头，这才明白他问的是李氏。
麦香说完这话，注意了一下九凤的表情，她的眼角有几滴眼泪出来了，只是眼睛还是没有睁开。
“爷爷，你去休息一会，我来陪着老姑吧。”麦香说道。
叶铁柱摇摇手，让麦香去看看叶大福，麦香想了想，退了出来，又去了上房。
麦香跪着给刘氏烧了点纸钱，然后蹲在叶大福身边。
“爹，你去歇一会吧，天亮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呢。”麦香见叶大福一天之内就老了很多，有些心疼他，他是叶家的长子，这丧事肯定也得他主持操办。
“大哥，你腿脚不好，别总跪着了，歇着去吧。”八福过来帮着麦香把叶大福扶起来了。
“八弟，我们商量一下娘的后事吧，你五嫂刚生完孩子，娘的后事，你要多操些心。”大福看了看麻麻亮的天，也懒得回屋了，回去了也是睡不着。
麦香见他们兄弟商量事情，知道自己留下来也帮不上啥忙，她可真是觉得累坏了，站都站不住了，怀慈忙扶着她回房歇息了。
躺在炕上麦香也才眯了一会便被怀慈叫醒了，两人再去上房磕头拜祭，五福八福出去买棺椁了，叶大福则在上房接待吊唁的邻居，并打发人各处报丧。
麦香这才想到，自己居然忘了跟万家长辈们报备一下。
此时万家的上房，万家的人都到齐了，老太太想吃一顿团圆的早饭，谁知偏缺了怀慈和麦香，自然有些不高兴。
“来人，打发人去看看二爷和二奶奶干啥呢。”老太太吩咐道。
碧翠去了很快回来，说道：“回老太太，二爷二奶奶昨儿晚上就走了，说是娘家出了大事。”
老太太眉头一拧，问道：“啥大事连家也不回？他大哥好容易回来了，也不知道过来问个好请个安。”
“祖母，我想起来了，二弟妹的娘家祖母过了，二弟和二弟妹想必是回家帮着料理丧事了。”万志高有感于怀慈的隐瞒，也替怀慈说了一句话。
“啥？你说谁走了？”万宝财惊讶了。
“二弟妹的娘家祖母。”万志高重复了一遍。
“好好的，这是从何说起？”老太太听了不禁有几分唏嘘，那段时间，她没少往叶家跑，刘氏对她一向十分敬重，两人年龄也差不了几岁，在一起总有话说。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万志高隐约知道是因为跟贝子爷抢了叶家的小女儿有关，不然的话，叶家人也不会冲进贝子府讨说法，他万志高还不知道啥时候才能重见天日？
从这点上说，万志高觉得那九凤就是他的福星了，听说那贝子爷被废了一条腿，也算报了他的被辱之仇了，虽然，万志高恨不得这昌龄去死，可是他知道，他是没有这个能力跟人家抗衡的，这个亏，也只能咬着牙咽了。
“爹娘，咱们的志高刚回来，正是一家子该高兴的时候，咱们不说这些丧气话，志高媳妇下个月也该生了，咱们万家，又要有喜事了。”江氏见到儿子平安回来，人逢喜事精神爽，病自然也好了几分。
“嗯，这倒也是。对了，说到这个，这志远媳妇成亲也半年多了，这肚子怎么还没有动静？”老太太说到这个有些着急。
其实，老太太更多的不是着急，而是不安，她不知道怀慈还能不能尽丈夫的义务，可是这话她又不好深问，想到这，她又恨起江氏来。
江氏见老太太好好的又瞪了自己一眼，也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刚要陪笑解释，只听有人报，叶家打发人上门报丧了。
第三百零六章、刺激
万宝财赶到叶家时，叶家正扶了灵柩要出门，麦香没想到万宝财来这么快，忙上前去告了个罪，解释了一下没有回家的理由。
“没事的，我们已经知道了，倒是你，要注意身子，别累坏了。”万宝财见麦香的脸色很不好看，关心了一句。
他亲眼看着麦香在井井有条地打理家务，丫鬟婆子不停地找麦香回话，颇有些惊讶，只是也没有多说什么。
麦香见他四处打量，还以为他是在找怀慈呢，便开口说道：“相公一早起来骑了快马回乡下了，通知二叔他们预备我嬷嬷的后事。”
“没事，我不找他，你爷爷呢？”万宝财问道。
麦香听了寻思了一下，便把万宝财领到九凤的屋子，九凤已经换上了一身孝服坐在炕头，眼泪似乎哭干了，眼睛空空的，人也呆呆的，同时呆呆的还有叶铁柱。
两人这样坐着已经有很长时间了。
“爷爷，万家爷爷来看你了。”麦香走近叶铁柱，轻声说道。
叶铁柱眼睛动了一下，也没有多大反应。
“二弟，我是你大哥，大哥来看你了。柱子，你连大哥也不认识了吗？”万宝财走到叶铁柱身边，拍着他的肩膀问道。
见叶铁柱仍没啥反应，万宝财对着叶铁柱狠狠地拍了几下，叶铁柱这才仔细看向面前的人，认出了万宝财，只是他嗓子哑了，说不出话来，嘴唇动了几下，眼泪倒是先落了下来。
麦香见了一阵唏嘘，忙过去把九凤带了出来。从昨晚上开始，这九凤就是这不吃不喝不言不语的模样。麦香心下虽恼她，可是一想，她也才不过是一个十五周岁的小姑娘，一日之间自己不但失去了母亲还失去了贞洁，想寻个死吧，还差点搭上两条人命，这个心理负担也的确是太重了些。
麦香想劝她几句，只是一来麦香没有这个心情，二来九凤也听不进去，这种事情，只能是交给时间。
回到乡下的九凤依旧吃不进东西，也不搭理人，大家这才觉得不对劲，逼着喂了她几次饭，可是她一吃就吐，连曹雪芹也没有办法，说她是受了太大的刺激，郁结于心，精神恍惚，要是能大哭一场发泄出来就好了。
可是九凤的眼泪似乎早哭干了，麦香有些疑心她得了自我封闭症，因为她的脸上看不出悲喜，也不跟别人说话，让吃就吃，让坐就坐，让跪就跪，总之，像个木偶人，除了一点，她吃进的东西很快就会吐出来。
叶大福几个虽然心疼这妹子，可是刘氏的丧事还是要办，只得嘱咐两个丫鬟寸步不离地跟着九凤。
谁知刘氏入土的这一刻，九凤倒是疯了一般趴在棺材上，哭着喊着非要跟着刘氏去，谁劝也不行，最后还是她自己哭晕过去了，二福几个才把她抱走了。众人见了，无不动容落泪，纷纷说这个孩子真有孝心，没白让刘氏疼一场。
只有麦香无语，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不过九凤清醒后，人倒是恢复了正常，只是仍不爱开口说话，叶大福征求她和叶铁柱的意见，父女两个选择住到了八福的家，这一次没有住正房大院，主动挑了偏房小院。
叶大福本来是想挑起赡养老人和幼妹的担子，见九凤不愿意，也没法逼她，只是心情十分不好。加上刘氏的死，始终是叶大福的一个结，他总觉得，如果他当初对九凤宽容些或者是他在刘氏的身边，刘氏也就不至于这么早走。
麦香见叶大福的情绪一直不好，加上天气又热，怀慈又有了假期，麦香便想着干脆在乡下住一段日子，开解开解叶大福。
这天，麦香正歪在炕上看柳蕙兰送来的《红楼梦》书稿，曹雪芹已经把书写完了，一共是一百零八回。
小说中林黛玉之死和贾宝玉娶亲跟戏曲中一样，都是因为贾宝玉送探春远嫁回来被贾环暗算，耽搁了进门的时间以致于林黛玉泪尽而亡。
至于宝钗，她嫁给宝玉之后，也没有过上真正的幸福生活，因为贾宝玉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他。而且，贾府败落后，贾宝玉进了大狱，后来是在贾芸、红玉、茜雪几个的帮助下从大狱逃出来了，因为是偷着出来的，也无处可去，只得躲在乡下的农庄里，遇到了曾经的二丫头，二丫头帮助他躲过了官兵的追查。
再后来，北静王知道了贾宝玉的情况，求了圣上给了贾府一道圣旨，免了贾府一干女人小孩的罪责，贾宝玉也因此自由了。
贾宝玉被蒋玉菡和袭人找到了，只是，这个时候的贾宝玉，已经参透了生死富贵，动了出家的念头。
史湘云本来说定了一门亲事，可惜在成亲之前史家败落了，史湘云被发卖了，后来在一个习射场碰到了卫若兰，卫若兰救了穷困潦倒的史湘云，史湘云也认出了卫若兰胸前带的金麒麟是她曾经从贾宝玉那看过的，这才知道原来是故人。可惜，史湘云因为自卑，也因为怕牵连到卫若兰，两人终没有走到一起。
“媳妇，这小说的结局你看了好几遍了，怎么还拿着？”怀慈从外面进来见麦香手里还拿着书稿，不由得问了一句。
他知道麦香每次拿着这书稿，心情都不好，故而才会有此一问。
“没啥，就是有些感慨，这书里的女儿家没有一个好结局的，都是悲情似的人物。你说妙玉这么心性高洁的一个人，居然也为了救贾宝玉被人暗算被人玷污了，最后不得不选择同归于尽。”
“谁说都是悲情的人物？袭人嫁了蒋玉菡不也不错，还有红玉，跟着贾芸虽然苦了些，可好歹夫妻同心。”怀慈靠着麦香躺下了，从麦香的手里把书抽走了。
麦香一想也是，书里主要人物的结局都是悲剧，元春是因为在外陪着皇上游玩时一场宫廷政变牵连到她被赐死了，惜春是做了尼姑，巧姐是进了妓院，后来虽被刘姥姥赎出来，可终归是污点，王熙凤是病死的，连死了都没有人知道，被一卷破席子一裹就完事了。
“想啥呢？”怀慈见麦香沉思，追问了一句。
麦香刚要开口，只见枫叶在门口喊道：“爷，奶奶，京城万家来人了，说有急事，让你们回去一趟。”
“没说是啥事？”麦香随口问了一句。
“没有。”
麦香和怀慈揣测了一下，也只得收拾东西回去。
两人刚进家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下，只见江氏进门了。
“太太有何事？”麦香没想到她会上门，自从上次闹僵了，怀慈一直没有跟她说过话。
“我是来递个话的，裴太太说约你明儿上午见一面，还在福运来。”江氏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知道了，太太可还有事？”麦香微微拧拧眉头，这裴太太丈夫已经坐牢了，她也安分了一段时间，这会找她是有何事？
“我听说，裴家把几万两银票都退了给你们，你们就打算这么密下？这可是万家的公账，凭什么你们私自独吞了？”江氏问道。
“太太，谁告诉你这是万家的公账？裴太太说了，这是裴家给相公的补偿。难不成太太是想惦记这笔银子？”
“这是万家的公账，我是万家的当家太太，惦记这笔银子也是应该。”江氏倒是也镇定。
麦香想了想，反正她对万家也没有啥留恋的，干脆选择说实话刺激刺激她。
“本来这笔银子我们也是想还给万家的，可是祖父说了，相公这些年吃了这么多苦遭了这么多罪，他心里有愧，说万家对不住我相公，非要我们拿着这银子去置一点产业。其实，我们倒是也不缺这点银子，可是祖父他老人家想买一个心安，我们也不能不成全他老人家的心意，否则就是不孝。我们可不像有的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上不能孝顺老人下不能善待子女，也不知要来何用？”
麦香还记恨上次在万家老宅江氏骂麦香的话，所以今天还了回去。
“你，你这才叫忤逆不孝？婆婆说话，也有你顶嘴的份？”
“太太要没事了还请回吧，我们刚从外面回来，热死了，连衣服还没有换下呢。”麦香懒得跟她纠缠。
“哼，我劝你，该收敛时还是收敛些吧，别得意过了头。”江氏说完，冷笑一声，甩着帕子要走。
“这话我用不上，还是送给太太吧。出来混总是要还的。”麦香看着江氏的背影追了一句。
江氏脚一顿，回身恨恨地盯了麦香一眼，见怀慈从里屋出来，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媳妇，我有不好的预感。”怀慈看着江氏的背影说道。
“莫不是那姓裴的想把咱们拖下水？我记得老大人可是警告过他的。”麦香想到这个也是有一点发愁。
要是依阿克敦的意思，想早早把裴春霖发配到西域，可是他毕竟是一名朝廷的三品命官，又是在都察院多年，关系网也是四通八达的，所以阿克敦一时还真动不了他，只能是在监狱里候着。
可是这裴春霖坐牢都一个多月了，怎么这会裴太太突然上门找麦香，究竟是为啥？难道这里面有江氏的事情？
第三百零七章、坏消息
麦香越想越觉得蹊跷，江氏临走前的那个笑实在有些诡异，好像她知道麦香要遇到什么麻烦一样。
“我去看看老大人。”怀慈见麦香担忧，也不想坐在家里等消息，好歹问问对策。
“好，你去吧。”麦香想着自己娘家的丧事刚过头七，这个时候进别人家门似乎不太好，便歇了跟怀慈一起出门的念头。
怀慈回来后果真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裴春霖在狱中让人给阿克敦带话了，如果阿克敦不给他减轻罪罚的话，他就把怀慈的事情翻出来，怀慈这个探花郎也就别想做了。
“估计裴太太找你也是这事。”怀慈抱住了麦香。
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他不知道会给麦香带来什么样的伤害，这也是当初他不想靠近麦香的理由，谁知道还是拧不过自己的心意。
“没事的。我总觉得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不然的话，裴太太就不会要见我了。”
麦香说是说，但是自己的心力的确有些交瘁，自从成亲以来，似乎没过几天清静的日子，好容易盼得可以搬出去了，偏偏这万志高又离家出走了。
“相公，等忙完这件事，咱们搬出去好不好？”麦香问道。
“好，依你。”怀慈也想给麦香一份安宁的生活，奈何现实中总有这么多的无奈。
两人正说着，只听院子里翠碧的声音响起来，不一会，翠碧就站在了门口说道：“二爷二奶奶，老太太打发我来说一声，晚饭就在上房吃了，让你们不要预备了。”
麦香忙下炕说道：“翠碧姐姐快进来喝杯凉茶，这大热的天，难为你跑来。”
“二奶奶客气了，这是我们下人该做的。”
“翠碧姐姐，我们二奶奶上次听说你在找花样子，这是宫里出来的荷包和香囊，二奶奶特地给你留着。”红叶极有眼力地给翠碧拿来一个荷包和一个香囊，荷包里装了两个银锞子。
“多谢二奶奶记着这点小事，老太太这几天病好多了，就是大爷不想念书了，想跟着太爷去学做生意，还有，大爷这一个月的事情谁也不许再提了。”翠碧拿着东西，透露了几句便匆匆离去了。
麦香也不知道这万志高葫芦里卖的啥药，好好的怎么会想着去做生意，莫不是经过这次打击，不能静下心来念书了，干脆寻一条别的出路，或者是江氏的意思，先把万家的家业霸占下来，然后再去图别的？
“走吧，找个机会，看看能不能把搬家的事情说出来。”怀慈对这个家已经是没有一点留恋了。
两人刚进上房的院子，便听见江氏和老太太的笑声。
“好好，我大孙子说的也没有错，这先去学着经营点俗务，倒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志远不就是一个例子？不过有一点，学做生意行，赔了挣了的可不许闹脾气，谁也不是生来就会做事的，都得慢慢学。”
“知道了，祖母放心吧，孙儿已经懂事了。”万志高又回复到了以前在老太太面前承欢膝下的日子，只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终归是有什么不一样的了。
“二爷二奶奶到了。”门口的丫鬟看见麦香和怀慈，掀起门帘通报了一声。
“好，进来吧，就等着你们两个摆饭呢。”老太太见到麦香和怀慈，倒是也很开心。
麦香一听，忙跟着丫鬟婆子进了偏厅摆桌，老太太扶着万志高进来了，老爷子看了眼麦香和怀慈，对麦香问道：“娘家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多谢祖父惦记，都安排好了。”麦香回道。
万宝财后来又亲自带着万承耀去了一趟乡下吊唁，不管是冲叶铁柱的面子还是麦香的面子，总之，麦香都领情，所以麦香对万宝财还算恭敬。
“对了，如今志高也回来了，咱们也该回乡下祭拜一下祖先，咱们老祖宗还不知道志远中了探花呢。”万承耀开口说道。
老太太听了这话忙看了看万志高的脸色，万志高倒是有些意外，继而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说起来都怪我，家里有了这么大的喜事，偏偏因为我任性不懂事弄得祖父祖母也没有心情庆贺，二弟，你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这也不是啥大事。”怀慈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万家的事对他来说，的确不是大事了。
“看看，还是我这小孙子懂事，知道体谅别人了，既这么说，不如明日一早就回乡下吧。”老太太也知道最近有些忽略了怀慈，所以想弥补一下，只是这弥补，似乎有些不伦不类的。
“老太太，明日不行，明日还有点事情。”怀慈抢在麦香前开口说道。
“啥事呀？”老太太见自己的兴致被打断了，有些不太高兴。
“方才太太跟我说，明儿裴太太约了我见一面。”麦香说道。
“裴家？你怎么还跟裴家有来往？”万承耀听了不悦，看向江氏。
“老爷，不是我跟裴家有来往，是裴家太太托我给志远媳妇带一个口信。”江氏忙解释。
“她约志远媳妇能有啥事？”老太太问道。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她跟志远媳妇也不是第一次见面。听说她把咱们家这些年送给她的银两还给了志远媳妇，一共有三万两，志远媳妇，是不是？”江氏看着麦香问道，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她当了二十多年的家也才从公账上密下三万两银子，凭啥麦香成亲半年就能落下这么大一笔银子？
“啥？裴家把银子还给了咱们，这事我怎么不知道？”老太太不高兴了。
“是我的意思，这笔银子，裴家本来就是补偿志远的，这件事情就此打住。”老太爷开口了。不满地瞥了江氏一眼，这屋子里这么多人，这件事情要传出去，这小孙子以后怎么做人？
麦香注意到万志高和康怡听到这三万两银子时的惊讶，不过见老爷子黑着脸，都聪明地没有追问。
“那明日不去乡下，重新定一个日子吧。”万承耀说道。
“再说吧。”怀慈更没有兴致了。
这件事情还不知道会演变到何种程度，他哪有心情去祭祖？
第二天上午，怀慈本来想和麦香一起去赴约，谁知永恩临时把他找了去，麦香只得带着枫叶推开了那间屋子。
这一次是麦香先到，麦香坐下来吃了碗冰镇酸梅汤，一身荆钗布裙的裴太太才姗姗来迟。
裴太太坐下来看了看麦香的脸色，笑道：“我以为这些日子就我一家没过好，看来二奶奶的日子似乎也不并不怎么如意？”
“是啊，要不怎么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呢？”麦香主动给对方要了一碗冰镇酸梅汤，并点了几个精致的菜。
“你还打算请我吃饭？”裴太太有些惊讶。
“不肯赏脸吗？”麦香反问道。
据她了解，裴家被查抄后，家中财产都充了公，裴家的两个儿子也受了牵连，裴家目前的日子是靠女儿女婿一家接济，对养尊处优几十年的裴家人来说，这样的日子似乎有些难熬。
“你的确很聪明。”裴太太夸了一句。
麦香笑笑，她不想激怒对方，在她没有把握一下就把对方击中时，她只能先忍着。
“那几万两银子拿着也有些扎手吧？”裴太太对江氏的个性还是比较了解的。
“你都说了是补偿，还有何可扎手的？”麦香淡淡一笑。
“可是你并没有信守承诺。”
“裴太太，不信守承诺的是你，你说给我这银子做补偿，买我们一个三缄其口，我们也答应了，你说要见阿克敦大人，我也做到了，可是你们呢？你们现在又在做什么？”麦香逼问道。
“我们做什么？这话问得多新鲜，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们光拿银子不办事，还问我们做什么？我们老爷再不讲究再不地道，可是拿了人家的钱财肯定替人办事。”裴太太也是一肚子火。
这五万两银票送出去不但没听到一声响，反而招来了祸害，居然连家都被抄了，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奔走打听这事，最后的问题居然还是出在了阿克敦身上，这让她如何不恼火？
“裴太太这话似乎跟我说不着，我不知道你当初跟老大人达成了什么协议，但是我答应你的事情我都做到了。”
“丫头，跟我玩心眼你还嫩了些，要不是老大人想替你出这口气，我们老爷根本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你们不就是担心害怕我们把事情说出去吗？实话跟你说吧，原本我们的确是想你好我好大家并一好，可是如今你们不仁就不要怪我们不义了。”
“裴太太想必也知道，琼林宴上，我家相公可是深得皇上的欢心，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承认了他是我们的媒人，裴太太细想想，如果裴大人把我相公的事情翻出来，到时打的是谁的脸？皇上盛怒之下，我相公的功名或许被革掉，但是于性命肯定无忧，至于裴大人，可就不好说了。”
裴太太听了，抓着茶杯的手使了使劲。
第三百零八章、圣意难测
麦香见了裴太太的动作，知道她听进了自己的话，暗自松口气，说实话，她并不想把对方逼到绝路，她只是想让他受到该有的惩罚。
虽然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是江氏，但是怀慈当年只有十五岁，明知道怀慈不愿意，多次逃跑未果，他居然能下死手去鞭打怀慈，并把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关押起来蹂躏了半年之久，这样的人也是跟江氏一样，没有一丁点人性可言的。
也合该这个裴春霖倒霉，正好屁股不干净，如今撞到了阿克敦的枪口上，这会又想利用这件事情威胁怀慈和阿克敦，麦香就算想放过他，阿克敦也是不能答应了。
只是麦香不想选择一条两败俱伤的路。
“哼，我们老爷再不济也是一个发配，也不至于祸及性命，与其这样在牢里死等，还不如跟你们博一把，我想，二奶奶总不至于让你丈夫十年的寒窗苦读一朝都化为泡影吧？”裴太太思忖片刻，冷笑道。
“这人怎么过不是一辈子？不做官，可以经商，不经商可以做地主，只要手里有银子，这种日子更快活逍遥。当官的目的是为了啥呢？我想裴太太肯定不会告诉我，裴大人是为了想为民做主吧？既然裴大人做官的目的是为了那黄白之物，我们家如今也不缺那东西，裴太太以为我们还会稀罕那功名吗？实话跟你说了吧，我相公当初念书的目的，就是为了证明自己，为了让万家的长辈们看看，他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
“哼，二奶奶大概不清楚，还有一个人，恐怕更见不得你们好吧？”
麦香自然明白对方说的是江氏，只怕这江氏和这裴太太私下已经勾结起来，想着怎么算计麦香和怀慈，只是江氏这么做，难道真的不怕万家把她休了？
看来，有必要把万志高这张底牌掀给江氏看看，麦香倒是有些期待，她听到这个消息会有什么反应，只是这样一来，似乎有些对不住万志高。
麦香正纠结时，裴太太看出麦香的不虞，说道：“如果二奶奶答应我的要求，我就配合二奶奶演一出戏，替你出口气，如何？”
“这就不必了，裴太太的要求我做不到，有些强人所难。”
麦香不想跟对方谈下去，只怕这个裴太太，在江氏面前也是一番这样的话。她可不想跟这样的人同流合污，想收拾江氏，麦香要凭着自己的本事。
这一场见面，两人并没有达成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倒是怀慈从礼亲王府回来，又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怀慈以前的书院，知道那个因为断袖而打架闹事被开除的万志远就是今科的探花郎万怀慈，居然闹了出来，也不知是谁在书院门口写了一首打油诗，立刻引起了轰动，这件事情传到了京城，据说那个排名二甲第一的学子正在鼓动其他的学子们联名上书，要求罢免怀慈的功名。
“我怎么觉得这件事情应该是那姓江的女人搞出来的，没准那裴太太也插了一脚。”麦香说道。
“和我想的一样，只是没有证据，我已经找人去查了。”
可惜还没等怀慈查到一个结果，皇上便宣怀慈进宫了。
而麦香，也被老爷子喊去了上房，万承耀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祖父，相公当年就是被人冤枉的，这些事情很容易能查到是谁做的，只要把当年那个真正闹事的人找来，就能知道是谁收买他的了。”
万宝财一听，便知道麦香指的是谁。可是说实话，他不大相信江氏能有这么大的手笔，她只是一个女人，那会还在乡下，江氏也不大出门，平时也是打理下家务，女人都爱贪个小便宜，克扣点银两啥的他信，可是能买通外面的人去陷害怀慈，万宝财还真是不愿去相信。
麦香看出了万宝财的疑问，想了想，说道：“相公当年之所以执意要离家出走，就是因为他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灾难在等着他。小时候的经历就不说了，就说他离家前两年的事情，从丫鬟爬床到被当礼物送出去，好容易回家了想好好念书寻个出路，又闹出一个断袖斗殴被开除了，他实在是害怕了。这个家对他来说没有一丁点的温暖和安全感，惹不起总能躲得起，所以他宁肯在外面吃糠咽菜，从最苦的学徒做起，好歹不用时刻提防人害他。”
麦香的话像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万宝财的脸上，他无力地坐下来了，事实摆在面前，他还能心存什么侥幸去维护她？
“对了，祖父，我正想跟你们说说，这几天我们打算搬走，横竖东西我们也送过去不少了。还有，如果担心影响到万家的名誉，我们分家吧。”
“孩子，不分家，而且，你们也别搬走，不如，这个家我交给你来当，如何？”万宝财想到这个眼睛一亮，他是见识过麦香的当家才能的，当然了，麦香经商的才能他也了解一二了，这个家交到麦香手里，家业肯定会越来越兴旺，江氏也才会顾忌一二。
“不了，多谢老爷子的信任，我们两个想过一段清静的日子，还是分家吧，这样对大家都好。”
这还没怎么地，刚拿了万家三万两银子江氏就按捺不住了，这麦香要当家了，这江氏还不定怎么在背后捣乱呢，麦香才不想去捡万家的这个烂摊子，她现在只想讨要自己应得的那一份，不想看着这家产在万志高手里败掉。
“你先下去吧，容我思考几天。”万宝财挥挥手。
而此时，跪在乾清宫大殿上的怀慈，低着头，把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叙述了一遍，甚至连裴春霖的事情也没有隐瞒，因为他已经感觉到山雨欲来风满楼了，还不如争取一个主动，省得到时再治他一个欺君之罪。
宝座上的乾隆自然是震惊不已，他以为宫里的这些妃嫔们争风吃醋的就够黑暗的了，没想到民间为了争夺一点财产，居然也能这样下黑手？
“朕不能凭你的一面之词就定了谁的罪，我朝向来以孝治天下，纵然你母亲有千般不对，但是她总归是你的母亲，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学生有一点不明白，《尚书》孔传：‘天与民五常，使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
怀慈自幼便没有享受到半分父义、母慈、兄友，加诸于学生身上的种种刁难与漠视甚至不如一个陌生人，何以让学生独独做到弟恭、子孝？”
“为尊者讳，子不言父过，子不言母丑，你又作何解？”
“学生从未在外面宣扬过半点父母的过错，遮瞒唯恐不及。只是天地君亲师，皇上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学生自然不敢隐瞒，学生只是铺陈事实，是非曲直自有皇上评判。”
乾隆有些恼怒怀慈的耿直和不懂变通，在他看来，江氏固然有不齿的一面，但是他作为一代帝王，一代自我标榜以孝治天下的帝王，事实上乾隆也的确做到了侍母至孝，所以他肯定不能公开支持怀慈而去判罚江氏的罪责。
不过怀慈的耿直大胆倒是也让乾隆欣赏，在他面前敢说真话的人越来越少了，敢质问他的人更是寥寥无几，就连纪晓岚那么一个有才华的人，在他面前也是圆滑得很，听不到几句真心话。虽然真心话有时候听起来不是那么舒服。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朕罢免了你的功名，你会不会恨朕？”乾隆索性再试探试探怀慈。
“如果说一点都没有，那学生是撒谎，但是真要说有多恨，学生倒是没有。内子曾经跟我说过，人生不是只有一个选择，首先，要弄明白自己想做啥，能做啥，爱做啥。比如说念书的目标是为了做官还是充实自己？做官的目标呢，是为财还是为民还是为名？为财，可以选择经商，为民，是否有济世之才，为名，可以选择做慈善。”
这话让乾隆有了兴致，他没想到一个女人也会有这种胸襟，难怪这个女人能得到永恩、弘融、以及阿克敦几个的倾力维护，看来，这女人必有她的过人之处。
“哦，不知令阃的人生目标是什么？”
“做书商，做一个逍遥自在的书商，为天下读书人多出一些好书。”
“朕想知道，如果朕罢免了你的功名，你会选择什么？”乾隆也不知道今天为何突然有了兴致去了解一对小夫妻的想法。
“学生会和内子一起经营书铺，念书、写文章、出书，也不算十分辱没了读书人这个称谓。”怀慈说到这，似乎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了。
“那份《京城晚报》是谁的主意要出的？”
“回皇上，是内子。”怀慈犹豫了一下，选择了说实话。
乾隆思索了一会，挥了挥手，怀慈也不敢抬头，低着头退出来，这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衣服全都湿了。
乾隆看着怀慈的背影，寻思了一会，说道：“来人，着礼亲王进宫觐见。”
第三百零九章、分家
怀慈回到家里，直接去了上房，因为家里的人都知道他进宫了，都在上房忐忑不安地等着消息。
“如何？皇上说啥了？”万承耀见怀慈进门，迫不及待地拉着儿子问道。
怀慈不经意地甩开了万承耀的手，说道：“不知道，皇上只是问我，如果革去我的功名，我会去做什么，我会不会恨他。”
“他真这么问的？”万宝财听了摇晃了一下，扶着圈椅站住了。
“哎哟哟，真是可惜了，亏得还没有回乡下去摆酒庆贺，不然的话，这祖宗的脸面可就丢光了。糟了，老爷，这志远的事情，该不会影响到志高以后考功名吧？”江氏的脸上满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麦香看了一眼老太太，老太太不知想啥，万宝财是一脸遗憾，万承耀是跌足长叹，万志高是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好好的又是得罪了谁呢？这么多年过去，这些事情怎么会突然在这个节骨眼上翻出来？”万承耀拍着手说道。
万承耀是最窝火的，本来前些日子同僚们都在羡慕他，养了一个探花郎的好儿子，又是皇上做的媒，谁不高看他几眼？谁知道这才几天，风向便开始变了，都在背后指指点点的嘲笑他。
“祖父，祖母，我们打算这几天搬出去，为了不影响大哥，我们分家吧。”怀慈说道。
屋子里安静了几秒钟，几双眼睛都看向怀慈和麦香，似乎在探究怀慈这话是诚心的还是在试探他们。
“本来我们也是打算搬走的，前些日子因为大哥的事情，知道长辈们心情不好，所以也没好意思提这件事情。如今大哥平安归来，长辈们也宽心了，我们又出了这样的事情，为了不连累大家，也为了不给大家添堵，我们还是搬出去为好，横竖我们在家也住了半年多，外人也挑不出啥理来。”麦香说道。
“你们可想好了，真的要分家？”万宝财问道。
“还是分了吧。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我们打算出门游历三二年，等事情平静过后再回家来。反正我的户籍早就分出去了，这次索性就分个干净。”怀慈说道。
“还分啥？裴家都给了你们三万两银票，这笔钱还不够？还想分啥？这个家，老的老小的小，你们还想怎么分？这人呀，也别太不知足了。”江氏有些着急了。
“祖父，您的意思呢？”麦香问道。
老爷子看了眼老太太，老太太看了眼万志高，说道：“分就分了吧，也别亏了这两个孩子。”
老太太想着这小孙子的功名没了，万家只能指望这大孙子了。既然做不到一碗水端平，顾此失彼的，还不如干脆舍弃一个，反正小孙子跟这个家也是格格不入的，与其留下来相看两相厌，还不如放他自由，兴许他以后还能闯出一番事业来。
“爹，娘，哪有祖父母都在的孙辈们反而分家的道理？”万承耀不是很赞成分家。
他担心的不是怀慈，而是他自己，这样的情况下分家，他又要成为别人的笑柄了。
“志高，你说呢？”万宝财看向这个大孙子。
“我，我，我听爷爷的。”万志高说道。
他倒是巴不得把怀慈分出去，省得见到他会想起自己不光彩的经历，听见怀慈说要出去游历几年，他是最开心的。
“志高他娘，你的意见？”万宝财把家里的人都问了一个遍。
“我同意分家，志远这些年一直不怎么在家，跟我们也不亲，再说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出去避几年是对的，不然的话，我担心志荷志莲的亲事都要受到影响，只是有一点，那三万两银票，我希望回到公账上来，毕竟是从公账上出去的。”江氏说道。
万宝财见她这个时候还惦记那三万两银票，心里十分的失望，说道：“分家的事情，明天再说，你们都散了吧，晚上不必来请安了。”
回到自己的小院，麦香刚要问怀慈皇上都说了些什么，怀慈笑着先开口道：“媳妇，以后我就跟着你好好开咱们的书铺了，咱们是妇唱夫随，你在后面出谋划策，我在前面跑苦力。”
麦香听了一笑，说道：“好。我们收拾东西，先去乡下陪我爹住一些日子，等天气凉快了，我们就下江南。”
“好。”怀慈抱住了麦香。
第二天，万承耀从衙门口回来，带来了一个消息，那些学子们的联名信已经递到了皇上手里，今儿的朝会上，因为怀慈的问题有好几个大臣都上了折子，都说这种品行不端伤风败俗的人怎么可以作为天朝读书人的楷模？
纪晓岚、阿克敦几个据理力争，也没有能为怀慈挽回败局。据说皇上很震怒，责问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务必查清此事的来龙去脉。
如此一来，怀慈的功名肯定是保不住了。
万承耀跟万宝财商量了一会，便把家里的人都聚在了上房，令麦香没有想到的是，居然万承敏也在。
“今儿把你们都喊来，是继续昨天没有说完的话题，志远跟他媳妇想要搬出去住，也想出去游历几年，我和老太太年纪都大了，身子骨也不如从前，这个家，还是趁我们还硬朗时分了。当然了，分家不代表我们就不是一家人，志远一家以后如若在京城，年节还是要回来的，不管你走到哪里，你都是万家的子孙，是我万宝财的孙子。”老爷子说完，眼圈有些红了。
“志远，你记住，你也是爹的儿子。”万承耀忽然也有些不舍，这个时候，他更恨的是江氏，如果不是江氏搞出这些事情，这个儿子，今儿肯定会是他的荣耀。
“知道了。”怀慈低头说了一句。
万宝财打开他面前的两个匣子和几本账簿，说道：“家里还有两门亲事没有办，这两个妹妹一人怎么也要留一万两银子置办嫁妆，一人再给二个铺面和五百亩地，这些你们有意见吗？”
“没有。”江氏先开口道。
这两个庶女留的越多，意味着她能克扣的余地也就越大了。
万承敏一听这嫁妆跟她出嫁那会相比不相上下，心下有些不平衡，笑道：“爹，这两个侄女的嫁妆都赶上我当年了。”
“你当年条件不一样。”万宝财明白闺女的意思，瞥了她一眼，万承敏立刻不吱声了。
万宝财又看向麦香康怡几个，问道：“你们几个可有意见？”
麦香几个忙摇头，说道：“应该的。”
万家对这两个庶女还算厚道，似乎比怀慈的待遇还好一些。
“剩下还有田地五千亩，京城的生意铺子八间，昌和镇的生意铺子三间，另外还有十二间铺面，是租给别人的，都在昌和镇，银票八千多两，我的意思是，这些东西分成四份，志高一份，志远一份，我和老太太一份，你们爹娘一份，你们有啥说的没有？”
“爹娘，那志远手里的三万两银票怎么算？”江氏默算一下，这点家当分到每人手里，也就二万两银子，这样一来，麦香他们岂不占了大便宜？
“太太，以后分家了，还是叫我怀慈吧。”怀慈说道。
“志高他娘，做人不要太自以为是，把别人都当傻子。这些年你也没有吃亏，你若真要丁是丁卯是卯的，咱们就好好把这笔账算一算。你克扣的可是公账上的银子，怀慈那笔银子是他应得的，难道你觉得这点银子能补偿他今天的损失吗？”万宝财有些恼了。
“娘，二弟这些年也的确吃了不少苦，论理，祖父给的真不多。”万志高心里有一本帐，这个家这样分，其实对他是最有利的，怀慈以后离开了，这个家当不都是给他留着吗？一共四股他一人就占了三股，他知足了。
“还是我大孙子明白。”万宝财松了口气。
江氏也不敢再闹了，她不是不明白，老人家这么做，她还是占了便宜的。
麦香看了怀慈一眼，怀慈摇摇头，长辈们不可能不留一点家底傍身，皇上已经责怪他不孝了，再传出点啥来，对他更不利，他现在只求从这个家脱离出来，别的，以后再说。
“老家的房子和这所房子，以后就留给志高了，志高毕竟是长孙，怀慈，你有啥意见没有？”
“没有。”怀慈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
“要是都没有意见，先就这么分了，地契房契明儿一早就去过户，这银票先分了。怀慈，家里的生意给你们一家京城的当铺和一家衣料庄，都在大栅栏那，正好你们也做这个生意，老家的那三个铺子不好分，你就别要了，如何？”
“一切听老爷子的。”
大栅栏目前是京城最繁华的商业街，这两个铺子一年怎么着也能挣个四五千两银子，这是万家最值钱的铺子了，怀慈知道老爷子这是有补偿他的意思，乡下的铺子一年收入不过是几百两银子。
怀慈明白，江氏自然也明白，但是她没法再闹，更何况，她也不清楚，老爷子究竟还有些啥铺子，她总觉得老爷子老谋深算的，应该不会把万家的家底都抖搂出来。
可是话说回来，江氏这么一估算，万家的这点东西也值个十几万两银子了，加上这几个孩子成亲的花费，也差不多该有二十万两了，这家底还真不算薄。
第三百一十章、聪明反被聪明误
江氏估算老爷子家底的时候，万承敏也在算账，她是江氏特地请来的，江氏知道这三万两银票她要不回来，便通知了万承敏，想让万承敏来搅合搅合，她宁可便宜万承敏也不愿意便宜了麦香和怀慈。
万承敏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本来是想跟着麦香借点光，可怀慈的功名如今要没有了，这麦香就算有礼亲王护着，也是白丁一个，加上如今又分了家，肯定不会待见万家的人。别人不清楚，万承敏可是十分清楚怀慈这些年过得是啥日子。
所以，万承敏只得放弃了麦香和怀慈，站到万志高这边，毕竟，万志高小的时候她没少疼他，两人感情一向不错，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们都是嫡出的，肯定要维护嫡出的利益。
“爹，娘，我能不能说句公道话？”万承敏问道。
“你说。”老太太忙说道。
“这志高是长孙，又是唯一的嫡孙，他拿的还不如怀慈多，以后还要承担奉养四个长辈的职责，这个担子可不轻。一千亩地加三个铺面不过一万两银子出头，再加两个铺子也不过二万两银子，可是怀慈多拿了三万两银票，又得了两间最好的铺子，咱们家这嫡出反倒不如庶出的了，就连我这个正经的唯一的嫡女的嫁妆也不如这两个庶出的侄女，这传出去，我的颜面都不知往哪里摆？”
“那依你的意思如何？”老太太皱皱眉。
分四份是老爷子跟她商量好的，真要太亏待了怀慈，她担心麦香不干，到时候再把礼亲王抬出来，岂不又得麻烦？
“我的意思是把那三万两银票添到公账上，让大家均分了，这样才公道，志高毕竟是唯一的嫡子嫡孙，大部分人家庶出的孩子都是给点银子就打发了，哪里还能参与到分家产来？还有志荷志莲两个的嫁妆比我的还富有，爹娘是不是该给我也补一份？”万承敏笑道。
麦香这才知道，原来这万承敏是来打劫的，她还真是开眼了，这个万承敏的思想真像个现代人，出嫁的闺女也能回到娘家趁着分家的时候讨一杯羹。
问题是，这万承敏要好处，为啥不私下找老爷子和老太太，偏要这么明目张胆地要，这不是给自己拉仇恨吗？
麦香哪里知道，万承敏仗着有老太太撑腰，根本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她要的就是这张狂的效果，让江氏、万志高和怀慈等人认清她在万家的地位。还有一点，她家庶出的孩子一堆，她可没打算让他们跟她的孩子分家产，所以这嫡庶一定得区别对待。
“爹，娘，我觉得小妹说的也有道理，这嫡庶自古就是不同的，要不怎么说宠妾灭妻也是一条罪状呢？咱们可好，这嫡出的反倒不如这庶出的了？”江氏附和了一句。
“是吗？既然儿媳妇这么说了，这样吧，这五千亩地横竖分四份也不好分，不如从这分出一千亩地来给敏儿，也算弥补敏儿了，敏儿这下该知足了，以后不许再闹了。”老太太开口了。
“哎，多谢母亲，还是娘疼我。”万承敏见自己一开口便拿到了一千亩地，十分得意。
“那，娘，那那三万两银票呢？”江氏见老太太光顾着给万承敏分地，却绝口不提银票的事，忽然有些上当的感觉。
“什么银票？那个是裴家给志远的，不是万家的。”老太太白了江氏一眼。
“对了，娘，裴家怎么会给志远这么多银票，到底是因为啥？”万承敏早就想问了，一直没抓到机会。
“行了，不该你问的就别问了，倒是觉得哪里有好人家，给你这两个侄女寻摸寻摸。”老太太见老爷子气色不好，忙拍了拍闺女的手，换了一个话题。
“知道了，放心吧，我回去就寻摸。”万承敏白得了一千亩地，心情无限好。
“娘，这？”江氏傻眼了，合着她白把万承敏叫来了，不但一文好处没落上，还搭进去七百五十亩地，不算这地值多少银子，这一年的地租也有好几百两，这亏吃大了。
“这啥这，还有你，两个孙女的亲事到现在也没有一点眉目，我看你一点也不放在心上。”老太太抱怨了一句。
“好了，就这么定了。怀慈，你们啥时候搬？”万宝财问，他早就想着给江氏点教训了，奈何这两个孙女的亲事还没有着落。
“明后天吧。”
“知道了，明儿一早去过户，晚上吃一顿团圆饭，我也累了，你们都散了吧，今儿不用来请安了。”万宝财把身子缩进了椅子里，闭目养神。
麦香和怀慈回到自己的小院，两人对今天的分家都不太满意，可是觉得如果让万宝财把家当分成二股也是不可能的，毕竟他们要维持一个这么大的家，开销也不小，而且两位老人也不能不给自己留后路。
“我就是觉得那姓江的女人没得到应有的惩罚，这个不服气。”麦香说道。
“也快了，估计等两个妹妹的出阁了，她也就没有多少好日子过了。老爷子心里明镜似的，如果不是她在背后搞的鬼，怎么会闹出这么多事情来？万家好容易才出我一个进士，连进士及第的门匾还没有挂上就要被革了，他们比我们还心窄呢！”
“这倒也是。”麦香知道这个时代的人一般把家族的荣誉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
可是怀慈都能看出的道理，这江氏想必也明白，所以才拖着不给两个庶女介绍对象，也急着打发万志高经商，急着鼓动分家，这样的话，她才不怕老爷子跟她翻脸。
“对了，等搬完家，咱们把万志高的事情说出来，也呕呕她。”
“放心，纸肯定是包不住火的，这种事情咱们不说，会有人说的，我们就静观其变吧。”
麦香听了眼睛一转，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刚要开口时，万承耀突然上门了。
麦香觉得十分讶异，这万承耀还是第一次进他们的小院。
上完茶，麦香估计万承耀是有话想跟怀慈说，便带着丫鬟们下去了。
“志远。。。”
“还是叫我怀慈吧。”
“怀慈，爹今天来，是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不管怎么说，你是爹的好儿子，是爹不好，这些年爹没好好对你。”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您还是说正事吧。”
“你放心，我以后肯定会还你一个公道。这是爹这些年攒的一点私房，全都给你，你好好的过日子。不管到了哪，给爹来个信，报个平安。”万承耀说完，从袖袋里掏出一个荷包放到炕桌上。
“不用了，我现在不缺银子。”怀慈把荷包推过去。
“这是爹的心意，爹知道你不缺，可是爹只能用这个来表达爹的心意，虽然晚了一些，但是爹是真心想给你们的。出去外面散两年心，早些回家，还有，你们也该要一个孩子了。”
万承耀这么一说，怀慈也不好再推回去了。倒不是说他原谅了万承耀，而是他记得麦香的那句话，不要白不要，白白便宜了江氏。
万承耀走后，怀慈看着炕桌上的荷包发呆了，这个荷包很旧很旧了，怀慈认得出来这是他生母绣的，因为怀慈手里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他倒是没想到，万承耀手里居然留着他生母的荷包，并且用这个荷包来装私房银子，这是不是说，他父亲并没有忘记他的生母，还有，万承耀的那就“我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麦香从外面进来，看见了炕桌上的荷包，顺手拿起来。
“呵呵，还不少呢，居然有二万两银票，看来，你爹还真想弥补你了，拿出了他全部的家当。”
麦香不知道，这江氏争来争去，念念不忘那三万两银票，如果知道这万承耀把他的私房二万两银票都送给了怀慈，她会是何表情？
“这么多？”怀慈倒是没想到，他知道他父亲的俸禄不高，这些银子没准还真是他多年积攒下来的全部家当，说没有一点感动是假的。
怀慈是感动了，那边江氏就不好过了，她咬着牙在房里砸了几个茶杯也没有消气，还是万志高听到动静过来拦住了她。
“娘，你口口声声要那三万两银子，那银子究竟是为何到了二弟手中？”万志高百思不得其解，一直追问这个问题，可惜就是没有人跟他说实话。
“你这孩子，不是让你别打听吗？怎么又打听这个？”江氏可不愿意破坏她在儿子心目中的慈母形象。
“娘，你就告诉我吧。这些日子总想着这个，连书也看不进去。”
“你这孩子，说了不许问就是别问。”江氏不耐烦了。
“那娘你也别生气了，咱们也不亏，将来祖父祖母手里的那份家当也会留给我，还有家里的这些值钱物件以及你们几个手里的私房，这么一加起来也不算少了，娘就别跟二弟置气了。”
“哼，我们手里的私房能给你，你祖母手里的未必了，你那个姑姑可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从来没有一个够。”
“对了，说到私房，娘，爹手里有多少私房？”万志高问道。
今儿看万承耀对怀慈的愧疚模样，万志高还真拿不准这父亲会不会偏向二弟。
第三百一十一章、未雨绸缪
万志高的话提醒了江氏，这些年万承耀在外做官，他手里有多少银子她还真不大清楚，她只是知道，这些年万承耀没有往家里交过银子，因为万宝财知道他俸禄不高，让他留着这点银子做人情礼往的打点。
想到这，江氏说道：“你爹手里应该没有几个钱，大头还是在你祖父和你祖母手里，你还是要哄他们开心了，别让你姑姑占了便宜去。对了，这些日子跟着你祖父学做生意，你祖父手里有些啥生意都摸准了吗？”
“万家生意我看过了，衣料、当铺和茶叶，一年的进项不到两万两银子，祖父说先把乡下的三间铺子交给我打理。”
江氏听了松了一口气，看来这老爷子还是比较信任这大孙子的，居然连账本都给他看过了。
江氏母子忙着算计万家的家产的同时，万承敏也在上房磨着老太太，打听老爷子是不是真的把万家的家底都拿出来分了。
而麦香和怀慈两个，则在忙着准备一份声明，声明的内容是今科探花郎万怀慈决定在成亲一周年之际以爱妻的名义，开办一个三味书屋的慈善私塾，免费收容一些想念书而又念不起书的穷苦孩子，为自己的爱妻祈福，同时招聘先生若干名，待遇从优。
这是麦香想出来的主意，地方是现成的，当初买出版社那块地还闲着一大块，正好盖几间房子当私塾，以后这些孩子们出来，还可以在出版社工作，这是一举数得的好事。因为这样一来，也等于是间接告诉别人，怀慈不是断袖，他已经成亲了。
次日一早，怀慈跟万宝财去了府衙过户，办完过户便去了一趟出版社，交代总管他要做的事情，并把白杨留下来专门负责书院的事情，因为白杨这些年跟在麦香和怀慈身边，也学了不少看账收账的事情。
怀慈走后，麦香在库房着手清理家具，小件的东西已经搬的差不多了，就剩这些大宗的家具摆件。麦香把西四胡同那边的小厮、下人都找来了，正一样一样往外往外搬。
“弟妹，你在这里？我正想找你说说话呢。”康怡托着大肚子来了。
“大嫂，快出去，这里人多手杂的碰了磕了就不好了。”麦香忙推着她出来。
见她似乎有话想说，麦香只得领着她回到自己的小院。
“弟妹，我，你，我们之间，昨儿分家的事情，你不会怪我吧？”康怡看着麦香，想说的话，有些不好说出口。
“大嫂，这怪不到你头上，长辈们的意思我们做晚辈的听着就是了。”
康怡听了这话，伸出手来握着麦香的手，说道：“这就好，这就好。麦香，你也别责怪长辈们，实话跟你说了，就小叔子这样的还算好的，有的人家的庶子庶女也就比下人们略强一点，有的还不如下人呢。”
见麦香不爱听这话，康怡话锋一转，说道：“我知道太太和相公以前亏待了小叔子，我替他们向小叔子赔个不是，你放心，以后我会劝着相公多跟小叔子亲近亲近。”
“大嫂，我一向敬重你，只是这是他们之间的恩怨，我们就不要参与了。”麦香打断了康怡的话，这些话她都不爱听，躲还来不及呢，亲近啥？
“这？好吧。不过麦香，我有一件事情想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
“啥事？”麦香有些不耐烦了。
“我相公是你们找回来的吧？当时是从哪里找回的他？”
麦香听了这话一愣，看着康怡，家里的人似乎都相信万志高是自己回来的，她怎么会问出这个话来？
“为什么会这么问？”麦香问道，她的确有些意外。
康怡苦笑一下。
“我看到了他身上的伤，还有，自从他回来后，还没有去过哪个女人的房间，晚上都是自己一个人睡，我去看过他，做梦还喊着‘别过来，放过我’之类的话，我早就想来问问你，可是这些日子你总不得闲，加上小叔子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我猜想你心情也不好，今儿是知道你们要搬走了，我这马上也要生孩子了，再见面不知得什么时候，不得已才来打扰你。”
“大嫂，我相公答应了大哥不说，所以我也不能告诉你，知道了对你也没有啥好处，你以后多关心关心他吧。”
康怡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万志高果然是被麦香和怀慈救回来的，至于怎么救回来的，她没再问，因为她知道，问了麦香也不会告诉她，唯一能确定的是，万志高经历的肯定不是啥光彩的好事。
想了想，康怡站起来，郑重向麦香行了个礼，说道：“大恩不言谢，嫂子明白，弟妹和小叔都是好人，嫂子就不打扰弟妹了，以后不管有啥事，还请弟妹看着嫂子的薄面多担待几分。”
康怡聪明地没有提万家人的面子，因为她看得出来，麦香对她还是有几分感激之情，这时的康怡也无比庆幸当年在卧佛寺对麦香的滴水之恩。
麦香自然也明白对方的意思，她对康怡确实没有成见，相反，她还有些同情康怡，找了万志高这样一个没有担当又花心的男人。
不过同情归同情，麦香对康怡还是有点戒心，这种官家小姐出身的人心思都不会太单纯，她可不想被人卖了还在替人数钱，毕竟两人如今代表的利益是对立的。
谁知康怡走后没多久，特地打发丫鬟送来一个天青色的开片小盘，说是送给麦香的乔迁礼物，并告知是汝窑，让麦香好好收藏。
麦香没想到康怡会给她送这么贵重的一件礼物，因为麦香和怀慈上街淘了好几次，汝窑的东西还真不好遇，价钱自然也不便宜。
其实，这个小盘康怡也是十分喜欢的，她手里汝窑的东西也只有这一件，这是她从娘家带过来最值钱的一件嫁妆，可是没办法，她知道麦香喜欢古董，为了酬谢麦香的这份人情，也为了以后麦香能多看顾她一些，所以她只能割爱了。因为她知道，麦香和江氏的恩怨肯定不会就这样了结的，她这也算未雨绸缪吧，只盼到时不会殃及到她和万志高。
麦香正对着这个小盘研究时，老太太突然上门了。
“老太太，这么热的天，有话打发丫鬟们喊我们去一趟就是了。”麦香说道。
“没事，也不远，就在自己家里走走。”老太太一边说一边看着麦香的屋子，字画摆件都收起来了，几个大箱子也不见了，想着这屋子没几天就要空了，老太太的眼圈红了。
“春天的时候刚加盖好的房子，还指着你们能多住几天，哪承想你们这就要搬走。”老太太抽出了帕子拭泪。
麦香看着老太太落泪，心里也有些不得劲，她想起了自己的嬷嬷刘氏，有的时候生离死别实在太无常了。
“祖母，天气不热的时候，常出去走动走动，别总一个人闷在家里，没事的时候，让这些姐姐们陪着你玩玩骨牌，还有，让祖父陪你去逛逛寺庙爬爬山也不错。”
麦香对这万老太说不上恨，因为万老太对万志高的那种溺爱已经成了习惯或者说深入骨髓了，在这段时间里，她能这样对怀慈和麦香，也算不错了。
“孩子，嬷嬷知道你和志远都是好孩子，嬷嬷对不住你们。其实，要依我的意思，我不想分家，更不想让你们搬走，只是，我知道，你们在这住着也不愉快，志高他娘这么对志远，换了谁也不会原谅她，与其看着你们见面不是指桑骂槐地掐架就是横眉冷对，还不如把你们放出去，你们也能过几年自在日子。孩子，你别怪嬷嬷，嬷嬷也是没法子，年纪大的人，经不起折腾。”
“我明白的，我不怪，多谢嬷嬷成全。”麦香说的也是实话。
既然暂时收拾不了江氏，何必住在一起相看两相厌呢？
“好，不怪就好。分家的事情你们暂时是吃了点亏，我这手里还有点银票，就当是嬷嬷给你们的补偿，孩子，拿着去置点家当吧。”老太太说完把腰间的荷包解了下来递给麦香。
“这？”麦香没想到又有一个偷着给自己送银票的。
“拿着去买几件你喜欢的东西，还有，我这小孙子吃了不少苦，麻烦你多看顾他一些，我知道他心里只有你，你们两个在外头，一定要相互照顾相互扶持，如果出门了，一定要给家里捎个信，嬷嬷会惦记你们的，这么好的孩子，可偏偏碰上了这样的嫡母，哎，可怜的孩子。。。”老太太说着说着呜咽上了。
就算她对江氏有再多的不满，可是顾忌到万志高，她也不能动江氏，更何况，还有两个孙女的亲事等着，所以，她才不得已舍弃怀慈和麦香。
“二爷，你回来了。”翠碧在外头守着，见怀慈进门，喊了一声。
老太太忙擦了擦眼泪，见到怀慈，她有些讪讪的，说实在的，跟这个孙子说话还不如跟麦香自在些，麦香偶尔还会有几句暖心窝的话，可怀慈除了一张冷脸还是一张冷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