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火了
麦香见乌拉多敏盯着自己，只得笑道：“其实也不是啥大事，就是头年二姐打发人来给我送年礼，正好碰上了万家来了不该来的人，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正好让李嬷嬷听见了。”
事实上，那天也是巧了，早饭过后，麦香和怀慈正在炕上摆弄几件珐琅彩的瓷器，除了章佳家送来的两件外，永恩知道麦香喜欢这个，也把乾隆爷赏他的一对珐琅彩瓷器碗送给麦香了。
麦香和怀慈一人手里拿了一个碗，怀慈正对着麦香感慨这画工的精致，色彩的明艳，工艺的精湛时，万家人上门了。
万老太和万太太是跟着刘氏一起进来的，所以丫鬟们也没来得及通报一声，麦香自然也没来得及把东西收进去。
万老太倒还没啥，麦香手里有好东西了，左右也不过是便宜了她的孙子，虽然这个孙子不是那个她心里最看重的孙子，但是事已至此，万老太早就接受了现实，所以见麦香和怀慈趴在那里研究这些瓷器，她也乐呵呵地坐了下来。
万太太则不然，她的眼睛被炕上的几样东西吸引住了，这珐琅彩她是知道一点的，听说只有宫里才有，外面市面根本就从来没有见过，除了极个别的宠臣能得到皇上赐一件两件，那得是多大的荣耀，没想到这不起眼的小丫头倒有了四件，这也太不公平了！
万太太看着怀慈和麦香两人的笑脸，觉得不是一般的刺眼，这怀慈不过是一个丫鬟生的儿子，而且，又经历那些不堪，他这样的人怎么还配得到幸福，还配拥有这些好东西，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应该属于她的儿子的。
麦香见万太太看着怀慈的眼神，禁不住心里颤抖了一下，想了想，说道：“万嬷嬷，万太太，快炕上坐，这是我那姐姐姐夫刚打发人给我送来的，知道我喜欢这些东西，说是让我开开眼，见识一下正宗的好瓷器，说实在的，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漂亮的瓷器，所以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你们可别笑话我。”
麦香故意把永恩抬出来，因为她担心万太太又动了什么歪心思，这个时候的怀慈，正是用功的时候，麦香不想他分了神，而且，说实在的，这个时候的他也没有什么反击能力。
“可不，确实是好东西，你万嬷嬷还说呢，一直听说过宫里有啥珐琅彩瓷器，就是可惜没见过，没想到今儿倒是在你这开眼了。”万太太故意笑道。
万太太说完，还特地拿起一件梅瓶，细细鉴赏起来，看完了，特地送到万老太跟前。
“娘，你老人家今年正好过六十大寿，莫若让远哥儿孝敬你老人家一对这个，也算你老人家不白疼这个孙子一场。”
麦香一听这个惊呆了，脸皮厚也不至于厚到这个程度吧，张嘴就来，怎么自己周围都是一群这样的人。
怀慈听了倒不恼，淡淡一笑，说道：“母亲错了，这东西不是我的，是麦香妹妹的。”
刘氏在一旁听了，她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值多少银子，只是觉得她欠了万家这么多人情，老太太一个六十大寿，麦香送一对花瓶也不为过，万老太这几年没少给麦香送这送那。
“麦香的也一样，大嫂子要喜欢，就让麦香孝敬你也是一样的，横竖早晚也是一家人，孙子的和孙子媳妇的能差了哪里？”
麦香听了刘氏的话，忙说道：“嬷嬷，这可是我那福晋姐姐好容易给我寻摸来的，不说别的，就冲人家的那份情谊，这东西我也要好好留着。”
刘氏见自己的孙女为了一对花瓶当面把自己驳了，脸上不由得有些讪讪的，偏万太太还在一旁拱火笑道：“婶子，你也别恼，现在的年轻人呀，眼里哪有长辈？一点不顺他的心不如他的意，动不动就离家出走，连父母祖宗都不要了，搞得好像我们大家都亏欠了他似的，有了好处，也只会想着自己，哪里还有别人？指望他们，全都不中用的。”
万太太的话正好说到刘氏的心坎里，刘氏这些日子可不就为银子和麦香别扭上了，麦香自己手里这么多好东西，一年也有这些进项，给她老姑一点，把她老姑打扮体面些，说一户好人家，这不是一辈子的大事吗？可这孩子，眼里只有她自己那几个妹子，给麦黄几个买点啥都舍得，就是不舍得给她老姑买点好东西。
精明的万太太一看刘氏不吱声了，只是满脸忧愁地看着自己的老闺女，麦香自然也看出了刘氏心里想什么，心下一恼，看着万太太似笑非笑地说道：
“万太太这话可说错了，怀慈为啥离家出走的，别人不清楚万太太还能不清楚，都说夜路走多了总会碰上鬼，万太太不知信不信因果报应？”
“娘，你瞧瞧，这就是远哥儿的媳妇？还没进门呢，就这样对我？还有远哥儿，我辛辛苦苦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过就是一对花瓶，不想给就算了，至于这么忤逆犯上？”
“谁忤逆犯上了？说来我听听。”李嬷嬷掀了门帘进来了。
李嬷嬷进来了，万太太自然也就不敢作怪了，这事后来，也就传到了阿木昕耳朵里。
“姐姐，你说万家人就这么个德性，还是六品官太太，我瞧着行事也太小家子气了些。”阿木昕有些不理解，好好的麦香为啥要嫁进这样的人家受气。
乌拉多敏倒是没有多大意外，上次万家送聘礼时，她已经领教了一次万太太的小家子气，没想到几年过去，还是没有多大改变，眼皮子实在是太浅了。
“这算什么，还有更好笑的呢，说出来也是家丑，我家有一个姨表姐，嫁给万家的嫡子做小妾，年前万家请客，居然把她带来了，说是实在亲戚，就别讲究那些个虚礼，幸好我没有去，那天刚好姐夫有事找我。”
“你想如何？”乌拉多敏问道。
“我想如何？”麦香没大听懂乌拉多敏的意思。
“笨蛋，直说吧，你是想让万家垮台还是想让他们破财？”阿木昕直接问道。
“算了，怎么说他也是怀慈的父亲，横竖他们从我这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麦香说的是真话，至于怀慈跟万太太之间的恩怨，麦香相信，怀慈更愿意凭他自己的本事去解决。而且，这一个正月里，万家除了上门来给刘氏和叶铁柱拜个年吃了顿饭，后来，也没有怎么来打搅麦香，大概是麦香和李嬷嬷的暗示有了作用吧。
麦香的出版社开张没多久，叶大福便带着一家老小回了乡下。
刘氏这次肯回乡下，是因为八福上次的亲事没有说成，今年八福都十七了，刘氏再怎么着急九凤的事情，也得先考虑八福的亲事。
八福年后回乡下，听从麦香的建议，在麦香院子的对面买了一块地，也要开始盖房了，叶铁柱知道后，自然要回去帮衬一下，刘氏也想回去趁这段时间，为八福寻摸一个女孩子。
因为八福说了，他只想在乡下找一个好女孩子，能陪着他一起吃苦一起开铺子，城里的女孩子有几个愿意跟他回乡下苦守的？
麦香这些日子因为忙着出版社，忙着画咖啡杯的图纸，所以，她便在城里留了下来。
两个月后，麦香拿到了第一本样版书，《一甲闱墨》第一期，书不厚，才一百多页，定价是纹银五钱，上面精选的是十名一甲状元的文章，前面有纪晓岚写的序言，文章也有纪晓岚的点评，因为排一次版不容易，麦香印了一万册，打算留着慢慢卖，后面还有第二期，第三期。
不出意外的是，这套书出来后，三味书屋的门槛差点被人挤破了，京城的学子们听说了，不说人手一册，也差不多如此，还有很多慕名来的外地商人、学子，辗转找到琉璃厂，一买就是数十本甚至上百本，甚至还有书商看到了商机，从麦香手里定了上千册，运到了外地抛售，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书竟然告罄了。
麦香首战告捷，心下自是有些得意，刚好趁着怀慈放假的时候，跟怀慈商量，她想办一份报纸。
“报纸？”怀慈听了十分惊讶。
“我想出一份报纸，嗯，就叫《京城晚报》，供大家茶余饭后消遣的，版面跟你们的邸报有些类似，也有宫门上传抄的内容，但是更多的是普通百姓感兴趣的话题，比如，这几天京城哪个戏院演什么戏、京城哪家饭庄又出了什么新菜、哪条街上有什么新闻等等。”
“这出书的利润不是很好吗，你怎么又会想起办报纸来？妹妹，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不想你这么辛苦。”
怀慈抓着麦香的手，心下有些惭愧，他觉得挣钱养家应该是男人的事情，可是他现在一心念书，实在是分身乏术。
“哥，我不辛苦，不过是在家出一个主意，我想趁着现在，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
怀慈听了这话，看着麦香，突然想起了半年前的一个没有说完的话题。
第二三十八章、曙光
“怎么了？”麦香说完，见怀慈有些失神地盯着自己，忙推了推他。
“没啥，我只是觉得，妹妹太能干了。”
“你不喜欢这样的我？”麦香问道。
“傻瓜，我怎么会不喜欢，我说过了，我只是不想你这么辛苦。对了，妹妹，你还记得，去年年底的时候，我对我说的那些话吗？”怀慈一边说着，一边动手替麦香整理了下前额的刘海。
“去年年底？我们天天在一起，说过的话多了去。”麦香还真没想起来。
“就是关于战乱，关于朝代的更替那些。”怀慈说完，柔柔地看着麦香。
“哦，那些啊，我不是跟你说了，是根据历史演变的规律胡诌了几句，好好的你怎么会突然想到那个？”麦香看着怀慈，想着自己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离谱的事情。
“我只是听妹妹说要办报纸忽而想到那的，妹妹的聪慧不是一般人能及，我决定了，妹妹想做啥就尽管放手去做，我不想埋没了妹妹的才华。只是有一点，妹妹不能勉强自己，还有，不能累到自己，要适可而止。”怀慈说着，把麦香抱在了自己胸前。
“我才不自己去做呢。我是看到哥放假了，正好给哥找点事做，我呀，就在家里拢拢帐，数数银子。”麦香伸出手圈住了怀慈。
她的本意不是自己想出名，只是想积攒些财富，让自己能过得更舒服些，另外，她也想帮怀慈一把，如果没有足够的财富，怀慈将来想做什么，恐怕都会受到制约。
“好，你细细跟我说，我听着。”怀慈抱着麦香的手，加了几分力气。
他当然明白麦香的心意，如果麦香不是为了他，她一个女孩子，每年有瓷器厂那边的分红便足够她自己的花销了。
“咱们可以在院子里再盖一座小四合院，专门作为报社的办公场所，聘一些念过书的人，从出版社这边分几个熟手过去，带带他们。另外，找五六个机灵点的人，每日没事都在街头巷尾转转，看看有什么新闻，还有，你们可以向社会上征稿，比如散文、杂文、或者是流行小说，每期只刊登一章，只要采用，我们就给他们稿费。当然啦，这个文章的质量编辑务必要把好关。”
“你是从哪里想来这些的？妹妹，刚夸你聪慧，你还果真打这来了，我看看你的脑子是什么做的，怎么能想到这么多东西呢？”怀慈说完，果真抱着麦香的头研究。
“什么呀，我跟你说正事呢，对了，出版社那边我雇了三个账房上的人，还有一个社长，你去认识一下。”麦香扒拉掉怀慈的手。
“好，还有什么，但凭差遣。”
“德性。”麦香瞋了一眼怀慈，不过心里倒是有点小臭美，至少怀慈没有古代社会那种大男子主义，而且，还很尊重她。
怀慈在跟麦香谈话的第二天，便去了出版社，按照麦香设想的，一边打听着从外面雇人，一边开始盖房，这样一来，他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早出晚归的。
而麦香也在刚进入六月的时候，回到了黄叶村，因为八福的房子要上梁了，而且，八福相中了一户人家，想让麦香帮着把把关。
八福的亲事，依旧是石婆子帮着寻摸的，姑娘姓周，今年十六岁，家里也是附近农村的，姑娘是家中的长女，据说十分能干，刘氏打听得女方家中日子也还殷实，略有些薄产，虽然没有多少陪嫁，但是不至于拖累八福，倒也很痛快地答应了。
刘氏和叶铁柱都点头了，麦香也就没有发表意见的必要了，其实，只要不是万家的人就好，其他的，麦香相信八福会处理好的，因为这几年的历练，八福也不是以前那个懵懂少年了。
两家相见之后，八福这边刚点头，刘氏便迫不及待地换庚帖、下定、请期，由于女方今年十六了，两家都愿意把成亲的日子定在今年，这样的话，刘氏也可以早些安心下来，专门操心九凤的亲事了。
这天，麦香正在曹家和柳蕙兰、李香云说话，这两年有了做牙刷的收入，曹家的日子宽裕了很多，也买了两个小丫鬟，柳蕙兰和李香云除了做点针线活，别的几乎都不用自己动手了。
“两位师娘，你们真的想好了，不搬去城里了？”麦香问道。
以曹家目前的经济状况，完全可以在城里买一座宅院，这样的话，麦香也能经常找他们说说话，顺便打听些曹家的八卦。
“算了，不去了，你先生不愿意，我有啥法子，在这里住着也不错了，吃的用的也方便，想进城也不过是半天的脚程。”柳蕙兰说道。
“师娘，先生为啥不愿意去城里？曹家不是还有很多亲戚在城里吗？好像族人也有不少在内务府的，先生跟他们如今都不来往了吗？还有敦敏敦诚兄弟，还有富察家的明琳，我看先生有时进城也找他们喝酒，这要住在城里了，岂不是更方便？”麦香说道。
曹家有人在内务府还是永恩说起来的，永恩知道曹雪芹的身世后，对内务府那几位曹家的后人也留了心。
“你又在这里编排我啥呢？谁说我进城找他们喝酒去了？”曹雪芹一脚踏进来，正好听到麦香的话，笑着弹了麦香一个脑瓜崩。
“疼，先生自己做了还不让我说。”麦香捂着自己的脑袋，嘟囔了一句。
“真的疼？我怎么觉得自己没有用力？”曹雪芹说完上前大笑着要摸摸麦香的脑袋。
“先生，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心情特别好，是不是有什么喜事？”麦香觉得今天的曹雪芹有些反常，往常他虽然也跟麦香逗着玩，多半是摸摸麦香的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
“小丫头，说你鬼精鬼精的，还真是啥事都瞒不了你。我今儿进城去了，正遇到你姐夫从承德避暑山庄赶来，他说，太后老人家看了那几出《红楼梦》的戏，着急想看看结局，打发你姐夫回来找我，把后面的几出戏排出来，实在排不出来，先看看剧本也行。”
曹雪芹虽然不想自己的书面世，但是作为一个写书的人来说，得知自己写的东西受欢迎，心里多少仍是会有些成就感。
“真的吗？先生，太后她老人家喜欢看《红楼梦》？”麦香抓着曹雪芹的衣襟蹦了起来。
这件事，在麦香心里悬了很久。因为她知道这半年来，永恩一直在找人排那几出戏，本来是想在春节的时候进宫演给太后看，可是因为时间太赶，演员们根本不熟练，永恩自己都不满意，只得暂时作罢。
后来，戏是排练好了，永恩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让戏班子进宫。幸好，这次老人家跟着乾隆去了承德，母子两个都有看戏的爱好，宫里的戏都看腻了，让永恩从外面找一个戏班子，想看个新鲜。这么地，永恩在半年之后，终于有机会推出了昆曲《红楼梦》。
据说太后老人家看了之后，哭湿了好几条手绢，嚷着要知道后面的结局，这才打发永恩赶紧回来。
“问题是后面的戏，我一时还没有写好，这半年，我才写了十章，这十章，也没有什么适合排戏的，再说了，就算是排戏，一时哪里来得及？”曹雪芹摇摇头。
“先生，我有一个主意。我手里有一套没有脂批的《石头记》前五十回，不若我把这套抄本给我姐夫送去，你觉得如何？”
曹雪芹听了盯着麦香看了许久，说道：“丫头，你跟先生说实话，你打今天这个主意有多久了？”
麦香一听，忙上前挽住了曹雪芹的手，陪笑说道：“干爹，我只是觉得不想让干爹的心血白费了，我知道干爹顾虑的是什么，所以，便把脂批删去了，我想一步一步把干爹的书稿推出来，干爹别生气，总有一天，我会想法把干爹的原稿面世的。”
“你该不是想告诉我，你开这个出版社就是为了我的书稿？”曹雪芹狐疑地问道。
他实在不太明白，麦香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也没有多少生活阅历，怎么会对他的书稿有这么强烈的近乎狂热的兴趣？
“那倒不全是，我是个商人，我觉得做书商比较好，既能挣钱还能顺便熏陶一下自己，何乐不为？”
说实话，麦香一开始建这个出版社的初衷的确是为了《石头记》，可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这第一本书出来，刨去了麦香前期所有的投入，居然还能有二千两银子的剩余，麦香这才知道，这书商还真是一项挣钱的买卖。
当然了，麦香也知道，这次出书，功劳最大的就是纪晓岚，纪晓岚的序言和点评才是这本书最大的卖点。
“二爷，我觉得麦香说的也没有错，没有脂批，《石头记》也就是一本普通小说，不会联想到曹家的。”李香云在旁边劝了一句。
“先生，你放心，礼亲王心里肯定有数的，毕竟这件事情他也参与了，如果真的有什么碍语，姐夫敢把书稿送给太后，他敢拿自己的爵位冒险吗？”
曹雪芹听了沉吟不语，那些日子在麦香几个的轮番劝说下，他不是没有一点动心，问题是，这书，他实在有太多顾虑的东西。
“麦香，还是先看看再说，让你姐夫把那几出戏的剧本先送去，别的以后再说。”曹雪芹终究还是没有答应。
不过麦香好歹看到了曙光。
第二百三十九章、心动
从曹家回来，麦香有些心事重重的，因为曹雪芹刚刚跟她说了，报纸不比出书，出书只要不牵扯到朝政，民间可以自己随意刊印，报纸毕竟是跟新闻相关的，而新闻必然会跟朝政扯上关联，一牵扯到朝政，关系就大了。
曹雪芹的意思是麦香最好能拿到一个许可，或者是到衙门口报备一下。
麦香正纠结时自己该不该去找一趟永恩时，
永恩和纪晓岚上门了。
“姐夫，我刚从先生家出来，先生刚还说起姐夫呢。”麦香说道。
“我不是来找你先生的，是来找你的。”永恩看着麦香说道，这个女孩子总是能给他太多的意外和惊喜，当然，也有烦恼。
“找我？”麦香一愣。
“我从怀慈那边过来，看见他又在那边整了很大动静，听说你们想办报纸。”永恩问道。
“其实，我也正打算明日一早去一趟京城跟姐夫和师傅说说这事，问问可行否。”麦香很快拐过弯来。
“你呀，让我说你啥好，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不跟我们商量一下就做主了，你知道这里面牵扯到什么？邸报上的新闻都是跟朝政有关，朝政也是你们平头百姓可以议论的？”永恩摇摇头。
“姐夫，我没想议论朝政，我只是想刊登一些离普通百姓接近的新闻，正想问一下，这个要到哪里报备？”
麦香一开始还真没有想过这些，她以为只是跟书籍一样简单，只需到衙门口挂一个号等着交税就成。这不还是曹雪芹刚提醒她，虽然前朝有不少民间报房的产生，那是因为前朝没有文字狱，可是本朝就不一样了。
“你真的想做？”永恩看着麦香。
麦香想了想，笑着说：“我想试试，姐夫先去帮我试一下口风，如果实在不行就算了，我专心出书也是一样的，《一甲闱墨第二期》我准备出二万本，还有，我们的《新编三字经》也雕刻得差不多了，下个月估计也可以开印了。”
“你明白就好，记住姐夫的话，姐夫没有开口，千万不能擅自刊印。我现在去找你先生，明日我还要赶回承德。你姐姐惦记着你，打发我给你送点新鲜的鹿肉来。”
麦香一听要找曹雪芹，忙笑嘻嘻地说道：“我陪姐夫和师傅一起去。”
纪晓岚看了一眼麦香，笑道：“丫头，还没有说动你干爹呢？”
“还得多多仰仗师傅，反正师傅看着办，师傅要不出力，下次师傅的润笔费我就克扣了。”麦香倚小卖小。
第一本书出来，麦香除了给纪晓岚一笔应得的分红，也给了他五十两的润笔费，这个数目不低，因为纪晓岚也就花了几天的时间便点评完了那几篇文章。
“呵呵，别介呀，麦香姑娘，师傅可是一个穷人，师傅还等着你的孝敬呢。要是没有好茶好烟提神，师傅晚上都看不了书，这看不了书自然也就写不了文章，师傅哟，是没法完成徒弟的任务啰。”纪晓岚一边说，一边得意地举了举手里的烟袋。
“师傅，你老人家才是老奸巨猾的，用我干爹的话说，就是鬼精鬼精的，你说你老人家进了翰林院学什么不好，偏学了这个抽烟的陋习。”麦香嘟囔道。
“我说我怎么在家坐不住，原来是你们几个在念叨我。”曹雪芹进来说道。
他刚要出去一趟，看见门口的马车，知道永恩和纪晓岚来了，便过来了。
“正想去拜会一下曹兄呢，不知曹兄考虑得如何了？”永恩问道。
“丫头没跟你们说吗？”曹雪芹问道。
“说了，曹兄，我明儿就要赶去承德，我的意思是，我把那套小说带上，如果太后老人家主动提起这事，不如我就来一个顺水推舟。”永恩说道。
“这倒不必了，如此一来，倒显得太刻意了些。太后老人家果真喜欢，就劳烦礼亲王再跑一趟。”纪晓岚摇头。
“也好，是我欠妥了。”永恩略一思索，也就明白过来了。
“曹兄，小弟的意思，这些日子你什么都不用想，专心在家著书，一切按照你自己的本意，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千万不要为了让书面世，而把好好的一本书改得面目全非，这不是我们的本意。”纪晓岚郑重说道。
“多谢纪先生了，纪先生放心，其实，书稿的框架我早就出来了，只是还缺了很多东西，所以，这本书的立意和结局不会改变。”曹雪芹也正色说道。
麦香不知他说的是《石头记》的框架还是《风月宝鉴》的框架，不过，麦香知道，曹雪芹不到三十岁便开始修改《风月宝鉴》这本书，这十年来，故事的基本内容应该完善得差不多，麦香不明白为何一直没见他拿出来。
这些日子在乡下，麦香看了他新近写的这十章，平儿丢镯子、晴雯补衣服、探春管家，紫鹃试探宝玉这些情节跟麦香记忆中的差不多，曹雪芹半年时间能写完十章，那么前面这么长的时间，他都在做什么？
“丫头，你发什么呆呢？”曹雪芹见麦香低头不知想什么，推了她一下。
“先生，我十分好奇，林妹妹是如何死的，宝玉是如何出家的？”麦香不知不觉顺口问了出来。
“这个，林妹妹是泪竭而死的，她本来就是来还泪的，眼泪哭干了，自然也该去她该去的地方。”曹雪芹说完，摸着茶杯的手用了几分力，骨节分明。
麦香不好再问，但是她知道曹雪芹应该是有一套相对完整的初稿，如果麦香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是《脂砚斋初评石头记》。
麦香刚想到这里，便听见纪晓岚问道：“曹兄，说句实在话，这本书，你应该完稿了吧？我能不能先睹为快？”
“完稿？对了，曹兄，你手头上现有的是《脂砚斋重评石头记》，那脂砚斋初评本呢？”永恩也反应过来了。
“我说麦香这丫头鬼精鬼精的，没想到她身边的人都是一个比一个聪明，呵呵，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们的眼睛。”
“曹兄是在夸谁呢？你可别忘了，你是麦香姑娘的干爹。”纪晓岚抽了口烟，咪咪一笑。
“不过那书稿真不能借你们，我那也只是一个初稿，有的还没有目录，也没有分章节，诗词缺的也多，再者，我现在也正忙着修改，最多我答应你们，再给我两年时间，我争取完稿。”
纪晓岚和永恩见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倒是吩咐麦香去预备酒菜，他们三个要好好喝一杯。
麦香在厨房正忙的时候，叶大福和刘氏几个回来了，他们一早便去了八福的新屋，那边雇了人在做家具。
“热，热死了，热死我了，麦香，你在厨房，给我切几片西瓜送来，枫叶，你去替我倒一杯凉茶。”九凤刚进院子，便看见麦香和枫叶在灶房忙碌的身影，随口说道。
“闺女，热不热？”叶大福见麦香在灶房做事有些心疼，这大热的天，谁爱在灶房待着？可这两天八福那边有人干活，把灶房的婆子借过去了，赵氏回娘家，把叶子带走了，所以家里这会也没有使唤的人。
“没事的，爹，家里来了客人，我亲自给他们做几个小菜，你去陪陪客人吧。”
麦香和叶大福说话的时候，九凤和刘氏几个已经进屋了，九凤是决计没有想到家里会有贵客的，她吃惊地看着坐在上首那位年轻的男子。
她认出了永恩，记得上次就是这个男子令曾经在她心目中高不可攀的万家威严扫地，而麦香也正因为有了这个男子的庇护，才一路这么顺畅，想穿什么便穿什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连万家都得看麦香的脸色行事。麦香认了一个干姐姐就这样了，如果她嫁给了这个男子，那么，是不是比麦香还要威风几分？
如此一想，九凤便好好看了永恩几眼。永恩本来就长得斯文秀气，今年也才二十六七，年龄也不大，加上他今天来穿了一件粉蓝色长袍，一条同色宽边带子，衣服的领口和袖口以及宽带上都有一圈精致的花边，更难得是花边外延用的是一圈金线，这一身打扮使得他看起来越发的玉面含春，这样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公子，很难不让九凤动心。
九凤只顾一边打量永恩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不觉有些呆呆的，刘氏看出了女儿的失常，忙推了九凤一下，陪笑说道：“不好意思，我这老闺女没出过门，见到家里来了几位贵客，有些吓呆了，乡下孩子就这样。”
在座的这三个人都是人精，哪里会看不出九凤的心思来？只不过看在麦香的面上不予点破。
但是永恩在九凤进来时，听见了九凤使唤麦香时那种熟稔的语气，跟使唤一个丫鬟一样随意，想必平时也没有少使唤麦香。还有，永恩自然也没错过，麦香穿的是一身棉布衣衫，而这个丫头却是一身簇新的纱料，只怕还不便宜。
永恩正冷冷地打量九凤时，叶大福进来了，他先笑着向永恩打个千，又对纪晓岚和曹雪芹问过好，这样一来，便把永恩想说的话岔过去了，刘氏赶忙把九凤拽进了屋子。
第二百四十章、迁怒
麦香哪里知道发生了这一出戏，此时的她，正看着木盒子里被冰块镇着的一大块鹿肉发愁，这鹿肉大夏天的该怎么吃呢？
“妹妹，别忙了，我们走了。”永恩站在灶房门口，看着麦香说道。
“啊？姐夫，菜我都预备好了，你不陪我干爹喝几杯？”麦香觉得有些突然。
可是话刚说完，麦香注意到了永恩阴沉着的脸，她以为是他们三人吵架了，她看看曹雪芹和纪晓岚，两人都摇摇头。
“姐夫，你生我气了？”麦香歪着头，弱弱地问了一句。
“没有，姐夫没有生你的气。家里不是有丫鬟婆子，你自己怎么还动手做？”永恩说着，伸出手去，想拿起麦香的手看一眼是不是吃苦了，不过很快意识到不对，改伸手摸了摸麦香的头。
“哦，没事的，这不你们来了，我想亲自给你们做几样小菜，略表一下心意。”麦香说完，故意冲永恩讨好地一笑。
“徒弟，你的心意，还是等师父回京城再领了。”纪晓岚笑道。
“你们真的要走？”麦香看着永恩问。
“有点急事。以后，没事还是回城住着吧，家里缺人了跟我说一声。”永恩丢下这句话，便迈开大步走了。
“先生，姐夫生啥气了？”麦香送走永恩和纪晓岚后，拉着曹雪芹问。
曹雪芹哪里好跟麦香解释这些，找了个借口赶紧回家了，麦香只好一边走一边摇着头进了灶房。
此时，上房的屋子里，刘氏见客人走了，九凤还兀自呆呆的。刘氏本来并没有在意九凤刚进门的表现，她还真以为自己家闺女是吓呆了，主要是永恩这样的身份实在是太遥不可及了，做梦她也没想到自己的闺女真的会对人家起什么心思。可是这会见了闺女的呆样，刘氏不免走了心。
因为她想起了紫菊，有紫菊的例子在这摆着，刘氏还真不敢大意了，她把叶铁柱打发出去了，坐在了九凤的身边，摸着闺女的头，说道：“闺女，你听娘说，等办完你哥的事情，娘就带你回京城，娘托了你万大娘，替你寻一户合适的人家。娘说，咱们小门小户的，能找一户差不多条件的人家，不愁吃穿也就成了。”
“娘，你说什么呢？这些话也是跟我说的？”九凤听了有些不耐烦。
“闺女，听娘的话，娘是为你好。娘就你这么一个贴心小棉袄，娘不跟你说，跟谁说？哟，我闺女还害臊了，跟娘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刘氏也是想试探一下九凤是不是真的对那什么亲王动心了。
“娘，这种事情不都是你和爹做主吗？我能喜欢什么样的人？我也没有见过谁？”九凤说这话的时候，眼前闪出了永恩那张脸。
刘氏见闺女又失神，便猜到闺女保不齐真的对那什么王爷动心了，想了想，说道：“闺女，这人呀，还是要实际些，守着多大的碗咱们就吃多大的饭，你放心，有娘在，娘肯定会给你谋划好，断不会让你吃苦受罪。”
“娘，我，我，娘，你觉得紫菊这样好不好？”九凤犹豫一会，还是问了出来。
“好好的怎么会想到她？”刘氏刚问完，便想明白了闺女的心思。
紫菊嫁进万家，万家目前对她相当不错，有丫鬟有婆子伺候，而且，她运气好，进去后正赶上康怡有了身孕，万志高倒是有多半的时间在她房里，而且，康怡这边刚生出了一个男孩，紫菊也有了身孕。
“闺女，你跟娘说实话，你也想去做小老婆？”刘氏把话敞开了问，她可不想女儿这么糊涂做错事，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娘，小老婆有啥不好，不一样的穿的好吃的好，什么事情也不用做，还有一堆的丫鬟婆子伺候，就算进了一般人家做正妻，还不是啥都要自己动手，你看五哥如今也有了点银子傍身，在城里也买了房，可是五嫂在家不是照样啥都做。娘，你说，当初咱们跟万家定亲的时候，为啥定的是麦香？”九凤噘嘴问道。
九凤想起来了，当初万家来退亲的时候，是嫌弃麦香又黑又瘦的，身上衣服破破烂烂的，可是她不一样，她可一直白白净净的，也没穿过破衣服，如果换做她，兴许万家就不退亲了，哪怕万志高不要她，让她嫁给怀慈她也愿意。
“这不赶上了麦香吗？你以为娘愿意？算了，不说这些。你给娘听好了，不许学紫菊那丫头，她是运气好，碰上万家这样的人家，又加上有麦香的关系，万家多少要看一些麦香的面子，要换了那什么王爷家，只怕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刘氏给自己女儿敲了一个警钟。
“娘，为啥？”
“为啥？人家是皇家贵族，别说嫁进去做小老婆，就是进去做一个丫鬟人家也是不要咱们这样出身的，他们这种人家，都是有专门的下三旗包衣的，当年你大嫂二嫂那样的，都参加选秀了，连一个丫鬟都没选上。”
九凤一听这个还有些不服气，说道：“娘，那他为啥能看上麦香，还真的把麦香当着了妹妹，事事替麦香出头，麦香除了嘴甜点，会干啥？她长得还不如我呢。”
九凤一说这个，刘氏还真的沉默了，她也想不明白，麦香这孩子怎么大病一场后换了个人似的，以前这孩子除了勤快点，也是一个拙嘴笨舌的，比赵氏强不了多少，可谁能想到，她能笼络住这么多达官贵人人围着她转？这个道理，刘氏怎么也想不通。
不说刘氏母女在这喁喁小语，麦香此刻一边在灶房打理饭食，一边仍旧在想着，这永恩到底是因为啥生的气呢？
怀慈一进院子就被酱肉的香味吸引住了，闻着香味进了灶房，没想到正看到麦香一会点头一会摇头地自言自语，便对枫叶使了个眼色，枫叶忙低着头出去了。
怀慈从后面抱住了麦香，麦香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真吓了一跳。
“妹妹，对不起，妹妹，你没事吧。”怀慈见麦香捂着胸口，忙替她顺了顺气。
“你怎么进来没有一点动静？”
“不是我没有动静，是妹妹太专心了，想什么呢？”怀慈一边说，一边抽出帕子来替麦香擦拭额头上的汗。
“方才师傅和姐夫来了，本来说好了在这吃饭，酒菜我都预备上了，不知姐夫为啥气呼呼地走了，我寻思是不是跟先生闹掰了，我正发愁，我该劝着哪一方，向着哪一方。”
“傻瓜，姐夫准是有事走了，你以为他们这样身份的人会像小孩子打架似的，一生气谁也不理谁？”
麦香听了接过怀慈手里的帕子，说道：“哥，你也别太赶了，姐夫今儿说了，这报纸，没有他的首肯咱们先不要开业。”
“知道了，我们可以先做别的。对了，妹妹，我今儿办完事，顺便去把咱们的租子收了，今年年景好，你的庄子里不光种了小麦，还有不少瓜果蔬菜，咱们一共收了有五百多两银子，妹妹想不想去逛逛，看看有啥想买的没有？”
怀慈担心麦香因为报纸的事情挂了心，闷闷不乐，想给麦香找点别的事情，转移她的注意力。
“这个大热天，我可不想出去，这银子，留着买铺子也成。”麦香也不想操心了。
她现在有出版社和瓷器厂的分红，这两项她一年能进一万两银子，怀慈手里开了两个书铺两个衣料铺，加上福运来的股份，他一年也有五千两银子的进项，剩下的庄子和田地一年两季的租金足够他们两个的花销了。
两人在灶房里说着话，麦香忘了锅里的酱鹿肉，直到叶大福在院子里闻到了糊味，喊了麦香一声，两人才手忙脚乱地把火灭了，把东西盛出了锅。
当麦香把稍微有些糊味的酱鹿肉端上桌的时候，叶大福没有说什么，倒是刘氏碎碎念道：“枫叶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做点啥也不专心，也不知在灶房忙啥，好好的鹿肉怎么糊了，真是糟蹋东西。”
麦香听了看了一眼刘氏，刚要开口，只见刘氏又转身对怀慈说道：“远哥儿，我寻思着你大哥家的孩子要百日了，你啥时候回去，替我们捎一份礼过去，这大热天，女人们在家也不方便，我们就不过去添乱了。”
麦香一听“远哥儿”三个字，十分逆耳，因为怀慈在叶家，叶家人都是叫他怀慈的。再说了，这刘氏也明明知道，怀慈很少回万家，她为啥要提醒怀慈万志高的孩子百日了，还有最后一句话，什么叫“大热的天，女人们在家也不方便，就不过去添乱了”，谁添谁的乱了？
麦香正腹诽时，怀慈笑着说道：“嬷嬷，你把东西准备好，这几天我就替你捎过去。”
怀慈说完，特地夹了一块鹿肉放进嘴里，说道：“麦香妹妹，这鹿肉把水耗干吃起来更香，你也尝尝。”
“啊，这鹿肉是麦香做的？我还以为是叶子那丫头做的。”刘氏故意说道。
叶大福看了一眼刘氏，有些不明白，这刘氏葫芦里到底卖的是啥药。她明知道这鹿肉是麦香做的，还非要借着叶子敲打几句，而且，又借机暗示，怀慈上门，会给他们添乱，这是啥意思？
第二百四十一章、嫌隙
晚饭后，因赵氏她们还没有回来，怀慈陪着麦香在院子散步，一边等着麦黄几个，一边消消食，顺带说着点家务。
刘氏在窗户里看到了，想了想，走进了叶大福的房间。
此时的叶大福，正拿着麦黄留给他的账本，核计一下今年的租金又能买多少田地，看到刘氏进来，忙站起来。
“娘，你有啥事？”
“儿子，你算啥帐呢？”刘氏虽然不识字，但是也知道这是账本，她没少见麦黄和八福摆弄这个。
“这不刚卖了些鸡鸭鹅，我拢拢帐。娘找我有事？”叶大福没有对刘氏说实话。
“大福，你觉得麦香这丫头，天天这么跟远哥儿粘在一起，这要出了点事，咱们家，可真丢不起这人，麦香底下可还有一堆的弟弟妹妹没成亲呢。”刘氏跟叶大福说话，向来是比较直接。
“娘，看你说到哪去了？麦香不是没有分寸的孩子，他们两个定亲都快三年了，两人常在一起，就像兄妹似的。”叶大福有些不太高兴，觉得母亲的话有些过了。
“以前是以前，以前她还小，你妹妹也还小，可如今两人都大了，尤其是你妹妹，一个还没有说亲的黄花大闺女，天天看着两人在她跟前这么晃悠，这要是把你妹妹带坏了可如何是好？”
叶大福听了这话看向刘氏，原来这才是今天刘氏刁难麦香和怀慈的原因，怕把九凤带坏了，怕影响到九凤。
其实，论理，麦香和怀慈这样相处是有些不合情理，是容易被人诟病。问题是，麦香很早就认识了怀慈，两人一直走得比较近，这定了亲，难道反而还要硬生生地拆开他们？
况且，叶大福也是存了一点私心的，因为怀慈生母的缘故，叶大福对怀慈也格外疼惜。而且，叶大福也知道，这两人做事一向有分寸，决计不会做出什么有损闺誉的事情来，这点，怀慈和麦香已经再三跟叶大福保证了。
“娘，妹妹也不是小孩了，她早就有自己的主见，怎么会受麦香的影响？还有，她跟麦香年龄相当，这些年怎么没见她跟麦香学一点精明立事，学一点朴实勤快，怎么偏偏会学这个？”叶大福说完，很快就后悔了，因为这话，无疑是火上添油。
果然，刘氏听了叶大福的话，心里一恼，站起身子来对着儿子说道：“麦香的银子是怎么来的你别说你不知道，她不就是靠着那张小嘴巴巴的哄着那些男人一个个都围着她转，你当这是什么好事呢？你妹子是个本分人，学不来这套。”
“娘，这也是你一个嬷嬷该说的话，你别忘了，麦香为啥会出去讨生活，那会她才多大？还有，咱们一大家有今天，靠的是谁？”叶大福说完起身要走。
他本来还后悔自己说话莽撞了，可是听了母亲的话，犹如一瓢凉水，把他浇了一个透心凉，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和善的母亲，怎么会说出这样诛心的话来？
叶家谁不知道，麦香在卧佛寺讨生活时，找的都是一些官家太太小姐，不然的话，她怎么认识的万老太、佟太太、格格、福晋等，如果没有她们的怜悯和资助，麦香怎么能养活这家人，怎么能有银子盖房开铺子？
后来的永恩、弘融、纪晓岚，那也是因为格格和福晋的关系才走得近一点，这也能成为麦香的罪过？
“你这儿子，你怎么也学会了顶嘴？我不过是说她不应该这么大大咧咧地跟怀慈在一起，一点嫌也不避，我这也是为她好，你跟我翻这些旧账是什么意思？算了，你不愿意听，我也不讨你的嫌，明儿我们几个还回城里住，等八福成亲再回来。”
刘氏这话可不是赌气，她是真的着急了，九凤比麦香还大十个月，九凤没有出阁，麦香先出阁了，这说出去也不好听。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她是担心拖时间长了，九凤会跟紫菊一样糊涂，真要做错事，她怕九凤承担不起，这王爷可不是好糊弄的，所以她想抓紧点时间，赶紧把九凤嫁出去，这样她才能安心。
“娘，八福成亲难道不需要预备东西？那边的家具还没有齐全呢？”叶大福觉得有些头疼，这母亲怎么越老越不讲理了，这心还真不是一般的偏了。
“不是有你们在吗？你妹子也不小了，她比麦香还大十个月了，你反正是不发愁。”刘氏说完，瞪了叶大福一眼。
刚要出门，刘氏想到了什么，看了看炕桌上的账本，说道：“八福那我不管，九凤是你唯一的妹子，她出阁，你预备出多少银子？”
“娘，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哪里就说到这个了？再说了，到时我们哥几个商量着来。”
“商量啥？老二、老三能拿出几个子？老五那可是出了一百两银子，你是一个当大哥的，家里也就你最宽裕，你可别说我没事先提醒你。”
叶大福一听这个苦笑了一下，“娘，你怎么越来越。。。”
“娘啥娘，我知道，家里的租子是你去收，你自己看着办。”刘氏说完，甩甩手帕走了。
麦香和怀慈进来时，只见叶大福正坐在炕上发呆，麦香忙问道：“爹，想啥呢，黑乎乎的，灯也不点一盏？”
“啊，你娘回来了？”叶大福看向麦香的背后。
“没呢，应该是在姥姥家住下了。”
赵氏因为每月有一吊零用钱，加上麦香这几年也没少看顾赵家人，所以赵氏现在回娘家硬气多了，几个兄弟媳妇都抢着讨好她。
“来，闺女，爹爹跟你说件事。”叶大福向麦香招了招手。
怀慈见了，以为这父女俩有啥私密话要说，把灯点亮了，刚要转身出去，叶大福也喊住了他。
“怀慈，麦香，方才你嬷嬷来和我说了些事，说到你老姑的亲事，你嬷嬷说，让我预备一份厚礼，不得低于你五叔，我寻思，这银子是你挣来的，你说出不出？”
叶大福自然明白，刘氏的意思是想让叶大福从地租里出，可是叶大福不想瞒着麦香，这份家当是麦香挣来的，麦香对这家够仁厚的，他不想伤了麦香的心。
“爹，你忘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这家是你做主。小的时候，是没有分家，你的银钱都要给嬷嬷，我才说我要当家的，后来，咱们的日子好过了，是因为有好些帐要记，爹不识字，我才又管了两年，后来又交给了麦黄，但是，爹，你才是一家之主。”
麦香已经替叶家都安排好了，叶家一年有两千两银子的进账，用这些银子，叶大福再去添置土地、铺子，叶家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不不，爹没有用，爹连一个家都养不起，还是你来做主吧。”叶大福一听让他做主，心里没着没落的，忙摆手。
“爹，谁说你连一个家都养不起？你一年折腾那些东西也没有少挣钱，也能有百八十两银子，咱们一年才能花多少？够够的了。”
怀慈在一旁听了噗嗤一笑，说道：“妹妹，岳丈现在说的是老姑的嫁妆问题，你能不能说重点？”
怀慈觉得叶大福和麦香这种父女之间的相处模式有些好笑，哪有做父亲跟女儿抢着推卸责任的，谁也不想做主。
“重点就是如果是我做主，这银子我不会给她。姥姥家的表哥成亲时我就说过，跟我同一辈的表哥表姐表弟表妹堂弟堂妹们将来成亲都是十两银子，老姑是爹的亲妹妹，给二十两。当然了，爹如果做主，爹自己看着办，我可不想因为我让你和嬷嬷之间起什么嫌隙。”麦香说完，看着叶大福抿嘴一笑。
“知道了，你就为难你爹吧。”叶大福苦笑一下。
母子之间的嫌隙早就有了，叶大福心里明镜似的，二十两银子肯定是打发不了刘氏的，好在他手里还有二十多吊零用钱，这九凤成亲怎么也要等到明后年，到时他应该能凑够三十两银子，希望到时可以搪塞过去。
从叶大福的屋子出来，麦香回到自己房间，刚用火折点亮蜡烛，突然见九凤坐在自己炕上抱着双膝发呆，麦香还真吓了一跳。
“老姑，你坐我这怎么也不点个灯？”麦香觉得今天叶家的人怎么都怪怪的。
九凤见怀慈没有跟来，只有麦香一人，说道：“麦香，今晚麦黄几个不在，我跟你住好不好？”
“跟我住？”麦香有些惊讶。
自从老院搬出来后，她就没有跟九凤睡过一张炕了，所以觉得九凤这个要求有些突兀，不过她转而想到了，九凤应该是有话想跟她说。
“小的时候，你可没少跟我住一个炕上，你都忘了，你的针线活还是我教你的呢。”九凤见麦香没有答应，上前搂住了麦香。
“好好，住就住。”麦香也想起了刚来的那些日子，那时的九凤虽然有点小小的虚荣，但是本性不坏，对麦香几个还算照顾。所以，麦香也想趁这个机会，看看能不能规劝她几句，省的她也走错了路。
第二百四十二章、刷新底线
麦香给自己找了一个舒服些的靠背，打算跟九凤好好谈谈，因为她从九凤欲言又止的神情上，看出这丫头果真有了心事。
“老姑，今天跟嬷嬷吵架了？”
“没有，也算不上吵架。就是娘今天跟我说了些话，我不想听，麦香，你说人为啥要长大，为啥要嫁人？”
麦香听了一笑，忙趴了过去问道：“嬷嬷给你相中了人家？”
“胡说啥呢？”九凤把身子扭了过去。
“那你发啥愁？”麦香好奇了。
她见九凤不像是说谎，可是如果没有说定人家，刘氏怎么会急切切地去找叶大福要银子？
“麦香，我问你一件事情，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没有定亲，你会不会嫁给王爷？”
麦香听了这话，有些探究地看着九凤，她想起了紫菊，难道九凤也想走捷径了？
麦香一时的沉默不要紧，可急坏了屋外站着的那人，怀慈的手都使劲攥成了拳头，微微有些颤抖。
“我问你话呢，你看着我干啥？”九凤有些心虚地别过头去。
“不会。”麦香斩钉截铁地说道。
“为啥？”
“因为我不想做小老婆。”
“小老婆有啥不好？我觉得王爷应该也很喜欢你，还有福晋，他们都这么喜欢你，你要做了王爷的小老婆，没准也能混一个侧福晋。”
“胡说啥呢？王爷喜欢我，那是因为福晋喜欢我，托他照顾我的。还有，我不觉得做王爷的小老婆有啥好的，王爷家里有一堆小老婆，我为啥要跟别的女人去抢一个男人，我又不缺什么？”
“这话倒也是，你不缺什么，怀慈也不差什么，你们两个又这么好，那麦香，我是说，如果，如果以后怀慈要娶小老婆呢？”
“他要娶小老婆我就跟他和离。”
门外的人得到了他要的答案，悄悄离开了。
“和离？为啥？有钱的人家哪个不娶小老婆？你就不怕他休了你？”
“我又不是不能养活自己，我干嘛要怕他休我？有了小老婆，将来肯定也有庶子庶女的，不说大人们成天在一起勾心斗角，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的，这孩子们在一起也少不了明争暗斗的，这样的日子你不觉得太累吗？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天天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你会舒服吗？更何况，如果你是做小老婆的，你一个月见自己的丈夫都不过五次，你觉得这种日子会开心吗？”
“可是，可是，可是要是成天吃不饱饭，也没有漂亮衣服穿，我觉得也不会开心的。”九凤吭哧吭哧地说道。
“老姑，你怎么还不明白，你听我给你算一笔账，以嬷嬷对你的疼爱，她肯定会替你在城里选一户好人家，不说有多富贵，但是肯定不会是穷人家，至少能让你吃饱穿暖，这是其一，其二，这几年你和嬷嬷手里也攒了不少银两，加上嬷嬷从五叔那划拉来的，这些银两可以去置十好几亩地，肯定给你做嫁妆了，租金你自己手里捏着。还有，你成亲，几个哥哥多少会给你添份妆，压箱底的银子也有了，还有你自己每年靠着绣花也能挣个十来吊钱，这样的话，不算压箱底的银子，你一年的私房也能有二三十两银子进项，这些还不够你穿的？”
麦香看在叶大福的份上，一点点地耐心地跟九凤掰扯，刘氏好容易才有了这个闺女，如果九凤走错了路，刘氏肯定承受不住这个刺激，到时倒霉的只怕是叶大福。
“那够做什么，一件好衣服都买不起。再说了，一般人家也不会穿绸子，只能穿棉布衣服，家里也没有丫鬟婆子，我，我又不会做家务。”九凤越说声音越低。
麦香一听不禁扶额，她没想到九凤的虚荣心膨胀到这个地步，就她这样嫁过去，将来过日子也是一个大难题，一般人家娶媳妇，也不是娶回去供着，谁家不要自己动手做家务？
想到这，麦香有些不明白，依刘氏这么聪明的个性，怎么会把女儿娇养成这样？说句实在话，不说以叶家以前的条件，就是以叶家目前的条件，正经的大户人家，也不会看上九凤的。
“老姑，你自己怎么想的？”说了半天，麦香忘了问问对方的心思。
“我，我，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不想去过以前的那种苦日子。”
“老姑，我以前的才叫苦日子好不好？”麦香翻了个白眼。
“麦香，麦香，我说，我说。。。”
麦香见她又吞吞吐吐的，话还没说完便低下头，想了想，问道：“老姑，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我，我。。。”
“老姑，你痛快地，到底是谁？”
麦香问完，想到了今天家里的反常，想到了永恩的拂袖而去，难道是他？
“老姑，你该不是看上了礼亲王吧？”麦香的嘴巴张成了O型。
“麦香，你帮我去问问他好不好，我不想嫁进穷人家吃苦，他这么喜欢你，说不定他也会喜欢我的，我，我。。。”
“打住，老姑，这事没得商量，他不会要你的，你趁早歇了这心。”麦香不想听下去了，这是什么逻辑？
“麦香，他为啥不要我？”九凤一听还不乐意了。
“老姑，你先说说，他为啥会要你？”
“我，我，麦香，你嘴甜，你去问问好不好？你放心，这事要成了，我保证不会亏待你，我一辈子都记得你的大恩大德。”
“老姑，敢情我刚才的话都白说了，走，你走，走走，别让嬷嬷以为是我教唆你。”麦香不想对牛弹琴了，她想到过九凤的无知，但是这无知实在是刷新了麦香的底线。
“别，别，麦香。。。”
麦香不顾九凤的央求，还是把她推了出去。
只是，这一个晚上，麦香也没有睡好觉，寻思了一晚，第二天，麦香找了个机会，把这话告诉了刘氏，她可不想叶家也出一个紫菊似的人物，麦黄几个也大了，该说亲了。
刘氏听了麦香的话，自然是又羞又怒的，羞的是自己的闺女果然不争气，怒的是麦香居然把这件事摊开了，这以后，她怎么管教麦香几个？
刘氏寻思了半天，拉着麦香的手把麦香夸了一顿，嘱咐麦香一定要保密，然后带着九凤和叶铁柱回城里了。
刘氏几个走后，麦香在家的日子倒是轻松了许多，每天除了画画就是抄书，晚上怀慈回来，则是陪着他一起散散步，说说话，不知不觉，一个夏天便过去了，怀慈回到国子监念书。
永恩回来倒是给麦香带了二个好消息，一个是太后老人家要看《石头记》这本书，永恩拿走了麦香那套没有脂批的抄本，这次曹雪芹没得拒绝；二是皇上许可了麦香办报纸，只是有一点，可以转发邸报的内容，但是不许议论朝政。
麦香听了这个，开始忙上了，雇人、培训、派活、自己亲自设计版面等，第一份报纸出来的时候，冬天的第一场雪已经飘下来了。
这天，麦香正歪在炕上，听着窗外呼呼的北风，翻着白杨送来的一份带着墨香的报纸，柳蕙兰拿着针线笸箩进来了。
“今年的冬天来得真早，这才刚进十月就下大雪了，这一大冬天可怎么过？”柳蕙兰进来先抱怨了一顿。
“师娘，你还担心啥？煤炭不是早早就预备上了。”麦香忙下炕迎了柳蕙兰上炕。
“不是这个，我家倒还好说，你先生昨日去大悲寺看他叔叔了，我瞧着这天不好，只怕一时半会下不来了。”
“叔叔怎么了？”麦香想起那个出家的曹頫，有几年没见了。
“没啥，还不是因为太后老人家喜欢这书稿追着想看后面的，先生也不敢擅自做主，上山去找他叔叔商量了。”
麦香一听这个感兴趣了，忙问道：“先生把结局写出来了？”
“哪能这么快？”
“对了，说到这个，师娘，我觉得书中宝玉的原型是不是更像叔叔，宝玉出家了，叔叔也出家了。”麦香问道。
“你这孩子，又开始刨根问底了，好吧，跟你说了也无妨，其实你先生有一段时间也在寺庙出家了。”
“真的？先生也出过家？”麦香听到这个消息，还真是一愣。
“理亲王谋逆被牵连时，表小姐和咱们小姐都没了，老太太也走了，你先生受不了这打击，进了寺庙。”
“那后来呢？后来他怎么出来的？”
“后来，我寻遍了京城附近的这些寺庙，我找到了他，告诉他，老太太的临终遗言是要他给曹家留一个后，否则让老太太死不瞑目，这么地，我才把他劝了回来，我们两个在京城过了两年多寄人篱下的日子，后来，还是他的表兄给他在西山健锐营谋了一份差事，我们便搬到这乡下来了。”柳蕙兰说完叹了口气。
“师娘，你跟我说说李香玉的事情好不好？”麦香问道。
不知为什么，麦香觉得柳蕙兰一直不愿谈起这个李香玉，每次说到李香玉，似乎都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羡慕、嫉妒、恨，总之，五味杂陈。
第二百四十三章、爱博而心劳
果然，柳蕙兰一听麦香提到李香玉三个字，眉头一拧，正要拒绝。
“师娘，你就说说吧，我只是好奇，书中的宝黛爱情究竟先生的故事还是先生叔叔的故事？”麦香见柳蕙兰不愿意，忙又摇起了她的胳膊撒娇。
“你这孩子，怎么越大还越活回去了，动不动就撒娇。”柳蕙兰咬着牙戳了一下麦香的额头。
“凭我长多大，还不都是师娘的干女儿？”麦香对着柳蕙兰讨好一笑，她实在是太好奇了，以前问点什么，柳蕙兰总以麦香小为借口不说。
“好好，真真拿你没有半点法子。”柳蕙兰笑着摇摇头。她也知道，自己这么纵容麦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麦香实实在在改变了曹家的生活，柳蕙兰也因此拿麦香真的当闺女般看待。
原来，这李香玉从小无父无母，被曹雪芹的祖母李老太接到曹家抚养，这个跟书中林黛玉的身世很像，只不过，两人并不是姑表亲，因为李香玉的父亲是李老太的娘家侄子，跟李香云的父亲李鼎是堂兄弟。
雍正上台后初年，李家即被查抄，李家人口被清查往上报的时候，漏了一个李香玉，曹家没法，总不能自己去揭发李香玉的身世，只得把李香玉改名为曹香玉，当做曹家的女儿瞒了下来。
“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当时你先生还满以为，她一个罪臣之女进王府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小丫鬟，没几年就能放出来，还一心想要等着她，连亲也不肯成，连我们几个丫鬟爷都要放了出去。”后面的话，柳蕙兰的语气有几分幽怨。
麦香听了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柳蕙兰对这李香玉会有一种抵触心理了，因为曹雪芹要为了李香玉这一棵树放弃身边的这片森林，不仅如此，还在李香玉香消玉殒时，出家为僧。
这么强烈的情感，是柳蕙兰倾其一生也没有得到的，虽然她在曹雪芹身边的时间最长，也陪他走过最艰难的一段岁月，但是始终成不了曹雪芹心中的那一个唯一。
“那后来呢？先生不是成过亲吗？”麦香似乎有印象，曹雪芹的第一个妻子姓梅。
“是成亲了，可是那位奶奶没多久也病没了，连孩子也没了，这奶奶也是先生的一个表妹，是表姑太太家的，跟书中的林妹妹相似，她要不走，先生也不会出家。”
“呃？”麦香糊涂了，到底谁才是曹雪芹心中的林妹妹？
“这奶奶也是一位很有才情的女子，先生跟她也算过了两年琴瑟相和的好日子。”
“那云师娘呢？”麦香想知道，曹雪芹的心中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从柳蕙兰断断续续的叙述中，麦香总算搞明白了，原来，曹家第一次查抄后，从南京搬到北京时，那个时候，雍正并没有一棍子把曹家打死，因为那个时候的曹頫年龄不大，初入官场没几年，根基不深，也没有什么名望，所以，雍正还保留了李老太的诰命身份，命内务府给曹家安排了一个住处，也拨了两房下人特地照顾李老太。
而那个时候的李家就不一样了，李煦还在，李煦是康熙爷的宠臣，李煦跟康熙的八皇子曾经来往密切，所以李煦以七十多高龄仍被流放到乌拉，李家的妇孺全被内务府派到各处做劳役。
李香云那会因为太过年幼，被准许寄养，因而也被接到曹家，和李香玉一起在曹家生活了几年，姐妹两人同时喜欢上了曹雪芹。
只是，这个时候的李香玉已经改名为曹香玉，而且没两年，她以曹家女儿的名义选秀进了理亲王府，从此后，她便不能再嫁给曹雪芹了。
曹雪芹为此消沉了好一阵子，拒绝了所有的提亲，也要把家里的丫鬟放出去，一心一意想等着李香玉到年龄时放出来，到那时，他便可以带着隐姓埋名地远走高飞。
这个时候，李香云一直陪着曹雪芹左右，李鼎夫妻两个把女儿托付给了曹家，曹雪芹在祖母的劝解下，也慢慢接受了现实了。
正当大家以为李香云和曹雪芹可以走到一起时，内务府把李香云也派去了做劳役，她跟着主家去了南方。
至于李香云去南方后经历了什么，柳蕙兰就没有再说了，毕竟麦香还是一个没有成亲的小姑娘，况且，这些事情毕竟牵扯到李香云的闺誉，柳蕙兰多少还是要避讳一些的。
“可是书中的史湘云是一个襁褓中便无父母的孤儿，这个，跟云师娘也不像啊。”麦香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傻丫头，这是小说，又不是自传。倒是香玉表小姐的身世跟史湘云有些相似，其实，书中几位闺阁小姐或多或少有几位表小姐的影子，比如说黛玉姑娘，有香玉表小姐的诗情又有奶奶的身世，所以，你也别去自寻这些烦恼了。”
“可是脂批不是总说书中有隐喻，总是提醒读者去琢磨。”麦香问道。
“这个隐喻你就要去问你先生了，我是说不清。”柳蕙兰忙摇摇手。
“那师娘觉得，这几个人谁在先生心里得分量重？”麦香追问道，书中的故事柳蕙兰知道得不多，但是现实中的曹雪芹，柳蕙兰还是有发言权的。
“自然是香玉表小姐，香玉表小姐是最特别的，不过先生是一个好人，他对奶奶也不错，还有你知道的云师娘，还有我们这些做丫鬟的，先生都尽量顾全每一个人。”
难怪鲁迅先生评价曹雪芹“爱博而心劳”，至少，在先生的生命里，这些女性都是应该用来呵护的，不是用来辜负的。
“先生的心里有这么多人，师娘，你觉得委屈吗？”麦香问道。
“委屈？看怎么说，我不过是先生身边的一个丫鬟，能一直在身边陪着他，也算得偿所愿。更何况，如今他对我也算不错，家中大小事情都让我做主，跟那几位表小姐比起来，我还委屈啥？”柳蕙兰的话里透着知足。
这个朝代的规则就是这样，小三小四是合法存在的，哪个男人身边没有几个女人，除了那些日子过不下去的庄稼人。
麦香想到这个，不由得有些郁郁寡欢，不知道怀慈的身边，能不能真的只做到有她一个。
“对了，麦香，你也不小了，明年这个时候，你也该出阁了。现如今正冬闲，差不多该预备的你得预备起来，万家怎么说也是官宦人家，规矩大着呢。你不光要预备自己的嫁衣，万家的长辈，你必须一人准备一套衣服，那些平辈小辈的，你也要准备鞋袜，别成天没事人似的不做一点正事。”柳蕙兰看见炕桌上的报纸，随口嘱咐麦香几句。
因为她知道，赵氏和麦香肯定想不到这些的。柳蕙兰正跟麦香说着这些繁文缛节时，冬至突然抱着孩子上门了，赵氏和麦黄几个都拥了进来，柳蕙兰只好笑着告辞了。
“老姨，这大雪天你怎么来了？”麦香觉得有几分奇怪。
“也没有啥事，就是下雪了，得闲过来看看你。你也知道，平时我一大年哪有啥空？”冬至说完，看了看麦黄几个。
“老姨，你有啥话不想让我们几个听？”麦黄也是一个机灵的。
“二丫也人大鬼大了，知道逗弄你老姨了，其实，也不是啥好事，让你们几个听听也无妨。”
“到底是啥事？”赵氏忍不住了。
“前几天，我回娘家了，正好碰见大姐跟咱娘哭诉，说是紫菊那丫头回了趟家，穿金戴银的，紫兰那丫头也动心了，也想进大户人家做小老婆，不想让家里说亲了，在家里闹了好些日子，大姐没法，想托咱娘来问问麦香认识的有钱人多，能不能给她找户好人家？咱娘哪里敢来，说是麦香如今人大心也大，连姥姥家不回了，这不，又把我推了来。”
“啥，紫兰也要去做小老婆？前些日子我回家，咱娘还跟我说，巧玉那丫头也十五了，她见紫菊进了万家，眼馋了，还想托我跟大丫说说，能不能进佟家呢？”赵氏说完，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麦香。
麦香一听这两人说话，反而被气笑了，问道：“外头的媒婆不有的是？还是你们都觉得我像一个媒婆？”
赵氏一看就知道麦香生气了，忙摆手说道：“大丫，这事跟我没关系，就是你姥姥拉着我问了几句，我可啥都没有跟你说。当时我就拒绝了，今儿要不是你老姨来，这事我也不会说出来。”
冬至一见赵氏这样，也忙陪笑道：“其实我也不想来，这不你大姨娘在家哭了好半天，你姥姥也一直劝我，说我跟你还算亲近，正好也打听打听佟家这事。”
“老姨，这些烂事我不会管，你要愿意留下来住几天就安心住下，要想回家，我现在就打发人送你。”麦香黑着脸说道。
冬至见麦香居然跟她撂脸子，一时很下不来台，看看赵氏，又看看麦香，脸通红通红的。
这时，赵氏突然看着麦香，问了一句很不合时宜的话。
第二百四十四章、立威
话说赵氏见冬至提到佟家麦香生这么大的气，突然想起了佟立文，那个同样温和斯文的佟家大少爷，以前可是没少上门来找麦香，给麦香送这送那得。
“大丫，你是不是还惦记着佟家大少爷呢？”赵氏问道。
麦香一听这话愕然了。
“娘，你说啥呢？姐姐都有姐夫了。”麦黄忙拉住了赵氏。
“我就是知道她有你姐夫我才提醒她的。”赵氏瞪大眼睛，摆出了一副教训麦香的姿态。
“娘，你说话啥时候才能过过大脑？”麦香可真服了这一大家人，还能有一两个正常的吗？
“行了，大姐，这话也是你一个当娘的能瞎说的。算了，就当今儿我没有来，麦香，老姨错了，就当老姨没来过，老姨先回家了，不给你添乱了。”
冬至看出麦香明显在生气，她怕再待下去，这个傻不愣登的二姐还会说出别的什么惊人之语来，忙抱着孩子匆匆走了，还是麦黄追出去，打发家里的人去送一趟她。
“那个，麦香，娘也就是随口说说，要不是就算了，娘也是为你好。那个，那个你爹去收拾铺子了，铺子昨儿关门了，东西要整理出来，我去帮帮他。”赵氏也看出不对来，找个借口想溜。
“娘，你坐下。麦青，你去把二姐喊来，我有话跟你们说。”麦香正色说道。
麦青看了麦香一眼，忙跑出去了，没几分钟便拉着麦黄的手进来了。
“你们都坐下，除了麦绿小一些，麦青你也九岁了，我今儿把话放在这，你们一个个都听着，都给我记好了。咱们家的日子好过了，家里不缺银子，以后麦青麦绿都向你二姐学学怎么管家，一人分担些家务，等你们出嫁，大姐不会亏了你们，肯定会给你们一份丰厚的嫁妆。但是如果你们谁要跟着紫菊表姐学，想着不劳而获，去大户人家做小老婆什么的，就别怪大姐生气，大姐生气的后果是会把你们撵出去，到时一个大子也不会给你们，记住了吗？”
麦香也是气急了，不顾这几个丫头年龄小，先把预防针打上，她可没有时间和心情天天去处理这些烂事，实在是太影响心情。
“知道了，大姐，咱们自己也不差啥。”麦黄忙说道。
麦青、麦绿很少见麦香这么生气的时候，虽然对麦香的话不是很明白，但是也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娘，还有你也是，记住了，以后我没在家的时候，你也勤着些提醒妹妹们，还有，以后不许让你们家那些做小老婆的亲戚上门，你回娘家也不要带弟弟妹妹们回去了，你自己一人回去。”麦香又对赵氏说道。
赵家人的行事麦香管不了也不想管，但是麦香能管住麦黄几个，她可不想这么小的孩子被带坏了，三观不正是很难纠正过来的，就像九凤，以前的九凤还算纯朴善良，谁知去了几趟京城，她很快就被腐蚀了。
赵氏听了闺女的教训自然不满，张口刚要反驳几句，见麦香黑着脸，又老老实实闭上了，她知道，麦香在生气，麦香生气的后果很严重。最早以前是让她一个人吃粗粮，现在是克扣她的零用钱。
“怎么了？你们一个个都哭丧着脸？你娘又做错啥了？”叶大福进来了，看着赵氏问道。
往常这几个孩子在一起，都是说说笑笑的，所以叶大福的第一反应便是妻子做错了事。
“还不是大丫，冬至来了说几句话，也不知怎么惹恼了她，把我们几个训了一顿，还不让我带着几个小的回娘家了。”赵氏见到丈夫，觉得自己有些委屈，怎么说她也是一个做娘的，做闺女的一点面子也不给她，这做丈夫的也不给面。
“爹，不是这样的，大姐是为我们好。”麦黄忙解释几句，并把冬至所为何来学了一遍。
“这样啊，既这样，你还是听大闺女的，这几个孩子，以后你别带回去了。”叶大福听了之后，也是一脸怒色瞪着赵氏。
这叫啥事，哪有叫一个没成亲的黄花大闺女去保媒拉纤的，这传出去，像什么？
“孩子他爹。。。”
“行了，这些破事就不要再说了，我还有正事跟闺女说。”赵氏刚开口，叶大福打断了她。
“爹，啥事？”麦香也想换一个话题，实在是太糟心了。
“你八叔那边，家具虽置办得差不多，但是他想让你陪他去一趟城里，看看还有啥别的想添置的，顺便把你嬷嬷几个接回来。”
八福的亲事定在了腊月初十，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刘氏几个也确实回来了。
“知道了，等过几天雪化了就去。”
麦香一想到去接刘氏，也没有啥好心情，这叶赵两家，就没有几个思维正常的，以前穷一点的时候还好，大家都埋头各自挣钱，有点小算计也无伤大雅，如今可好，日子这好过了，反而更不知足了，一个个都想着攀高枝，想着不劳而获。
比如这刘氏，这乡下地方还搁不下她了，非要去城里给她闺女寻摸一户好人家，也不知这几个月寻摸到没有。麦香倒是不攀扯九凤嫁得好与不好，她担心的是如果男方条件太好，刘氏为了撑面子，会不会又去找五福打秋风，还有，叶大福这一关也不好过。
巧合的是，此时的京城，也是一片冰天雪地，刘氏的心里却热乎乎的，因为万老太终于替九凤寻了一门好亲。对方是万宝财的一个生意上的朋友，家也是昌和镇的，姓吴，虽不如万家巨富，家中却也有良田千亩，铺子五六间。
这吴家原本也看不上九凤这样的出身，可是对方想抱住万家的大腿，听说九凤是万宝财的侄女，虽不是亲的，但是也差不了多少，更重要的是，对方听说了这九凤是麦香的老姑，麦香又是万家二少爷未过门的媳妇，当然了，万家也没有忘了把麦香身后的礼亲王吹嘘一下。
只是这吴家虽然殷实，人口却有些繁杂，正出的儿子就有三个，庶出的也有两个，至于女孩子有几个，万宝财自己都说不清。
如今给九凤说亲的是吴家的三少爷，是庶出的，也念了几年的书，见不是那块料，吴家也没有浪费银钱，直接让他跟着打理家中生意了。
刘氏一听有这么多家产，默算了一下，就算这吴家三少爷是庶出的，再不济，吴家分家时也会给儿子一百亩良田外带一间铺子的吧？这个足以让她的闺女衣食无忧吧？
万老太是亲自上门跟刘氏说这门亲的，上次八福的亲事没成，万老太虽然有些不太高兴，倒是也没有跟刘氏计较。这次吸取上次的教训了，没有找万家的管家或下人，而是正儿八经地给九凤寻了一门亲。
刘氏自然是感念万老太的一片心意，拉着万老太的手说道：“大嫂，真是多亏你了，这大雪天还特地给我送信来。你说，这孩子比麦香还大十个月，要是在麦香后面成亲，岂不让人笑话了去？你说我能不着急吗？”
“嗐，这有啥的，还值当你谢了又谢，咱们两家是啥关系，我也愿意看着九凤这孩子有一个好归宿。这闺女随你，长得真俊，这吴家呀，肯定能相中。”
刘氏一听这话，苦笑了一下，这九凤就是被自己的长相迷了心性，要是没有这张漂亮的脸蛋，她也不会想着去攀高枝了。
万老太见刘氏没有接言，也没有多想，她帮一下刘氏不过是面子情的事，为的是在麦香面前讨一个好，她更看重的还是麦香和怀慈两个。
“对了，弟妹，麦香这丫头这大半年在乡下忙些啥呢？”
“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这丫头的事情不大跟我说，不过夏天的时候，远哥儿好像天天跑什么厂子，早出晚归的，听说是在盖房子，两人见面就在一起叽叽咕咕的。”
“盖房子？”万老太一愣，她倒是知道怀慈开了两家书铺，没听过他又要置什么新产业，这两孩子看来还能耐还不小。
“对了，大嫂，说到这个，这远哥儿也不小了，今年只怕也有二十来岁，他身边没有一个女人，能行吗？”
刘氏担心的是，这怀慈万一哪天没忍住，对麦香做出什么不名誉的事情来。
偏万老太误会了刘氏的意思，以为是这怀慈天天去找麦香，两人已经做出了什么苟且之事，吓得忙问道：“这两人已经做了怪不成？”
“没有，没有，看大嫂说的，家里这么多人，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刘氏忙摆手。
“那，弟妹这是？”万老太有些不明白了。
要说刘氏的意思是想让怀慈娶小，这也不大可能，刘氏毕竟是麦香的祖母，哪有当祖母的往孙女婿房里放人的道理？
“没啥，我就这么随口一问，我知道你们富家公子哥都有这个习惯，随口一问。”
“以前他身边是有两个人，不过后来，这孩子现在不喜欢了，不想要了，他嫡母去年倒是往他这送了几个人，都被打发走了。”
万老太本来想说怀慈曾经让一个丫鬟怀孕逼婚的事情，想到这事到底是万家不地道，便又改口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相看
刘氏倒是也明白了万老太那半句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想到那个冤死的丫鬟，刘氏的心下一凜。
“大嫂，那你说，像你们这些高门大户，娶一个小老婆是不是跟玩似的，能有几分真心？”
万老太一听这话笑了，说道：“弟妹，我们这样的人家在京城可啥也算不上。真正的高门大户是那些王爷、贝勒等皇亲国戚或者那些一二品大员之家。他们这样的人家，讨一个小老婆，比我们这样的人家正式多了，听说小老婆还分等级的，跟宫里的一样，什么侧福晋、庶福晋，侍妾听说也封为格格，我们这样的人家可是一顶花轿就抬了进来。”
“这么多小老婆？”刘氏一听倒是有些兴趣了。
“这还多？这些是有名有份的，那些没名没分的才多呢。新鲜几天，运气好的生个孩子兴许也能抬个姨娘，运气不好呢，也就丢开了，或者是赏给下人了或是发卖了，都有可能的。”
“啊？还有这事？这。。。”刘氏的心又乱了。
“弟妹今儿怎么会问起这些？”万老太说完才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些年也没有见刘氏打听这些，她想做什么？
“没啥，就是觉得我闺女要说亲了，有些不安，担心这你们大户人家有啥我们不懂的规矩，先问明白了好。”刘氏讪讪一笑。
“嗐，吴家不过是小门小户，纵有小妾，也不过是一两个丫头，能翻出什么浪来？”万老太听了也不疑有他。
刘氏听了这些，也不再摇摆了，打起精神，拉着万老太的手，又问了吴家好些详情，两人商定了请媒婆相看的日子，万老太留下来吃了饭才走。
五天后，麦香和八福回到城里，刚到大门口，便看见门前停了两辆马车，刚进院子，便看见五福陪着四五个男的从上房出来，这些人扫了一眼麦香和八福，又看向了别处。
五福见了麦香和八福，倒是十分欢喜，说道：“八弟，麦香，这是昌和吴家的人，今儿是咱娘给你老姑。。。”
五福的话没有说完，麦香听见上房传来的笑声，麦香明白了五福的意思，说道：“五叔，你忙着，我去上房看看。”
麦香说完向上房走去，刚撩开门帘，便听见刘氏笑着说：“这可真是巧了，我们叶家也有五个儿子，只是，我这几个儿子都分了家，老大家日子最好，这栋院子就是他买来的，只是他一年在乡下住的时间更长，冬闲了才会来住几天；老二、老三都留下乡下，家里也都盖起了大房子，说是住惯了，不愿动弹，老四是进城了，也在这附近买了一个大院子，他和老大在城里开了一家酒家，我那最小的儿子，刚在乡下盖了一栋大房子，这不也要成亲了，说是想着也在城里买一栋院子，也陪我们两头住着。要我说，这乡下有乡下的好，城里也有城里的好。”
“可不，吴太太，老嫂子家的这几个儿子都起来了，这老嫂子只有这一个闺女，这几个哥哥还能亏了这唯一的一个妹子不成？”有人说道。
麦香仔细辨认了一下，这声音是那个石婆子，刘氏究竟相的是什么人家，怎么还托了石婆子来说亲，这石婆子也上不得大户人家的台面吧？
“是呀，看得出来，这姑娘是娇养的，细皮嫩肉的，要不说，谁能看出是从乡下来的？”又一个声音说道。
“娘，要我说，跟人家一比，咱们才是正经乡下来的，你瞧瞧，这喝茶的杯子，可是比咱们家还讲究多了呢。娘，你再瞧瞧，这小姑娘身上的衣服，还是缎面的呢，啧啧，可把我们比下去了，三弟有福了。”一个稍微年轻些的声音说道。
麦香听了这话，看了看自己身上，她刚从乡下来，怕路上不安全，她只穿了一身棉布衣裙外套一件羊毛大坎肩，就这么进去了，万一对方见自己这寒酸样，这门亲事要是黄了，没准嬷嬷还会怪罪自己。不管怎么说，麦香还是希望九凤能找到一户好人家，安心跟人家过日子。
想到这，麦香打算回去换一身衣服再过来，刚转身离开时，谁知屋里的门帘突然掀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妇，宝石蓝的暗纹绸子棉袄，下身是一件黑色棉裙，外套一件银红色的大毛褂子，头上插看两根金钗，麦香一看，也就是一般地主人家装扮。
对方见到麦香，以为麦香是一个丫鬟，便道：“你们家的茅厕在哪里？”
枫叶说道：“出了门左拐，再往前走几十步，再右拐，便能看到了。”
这时，红叶听到外面的说话声，忙掀了门帘出来，见到麦香，十分惊喜，忙上前屈膝问好。
“小姐也真是的，总算舍得出来了。”红叶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
“小姐？”少妇看着麦香问道。
这时，屋里的人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李氏出来了，麦香寻思自己不去问声好也不合适，便掀了门帘进屋。
屋里的炕上坐了六七个人，麦香自然先跟万老太打过招呼，然后是刘氏，石婆子以及陌生的三个妇人。
刘氏见了麦香这一身果真有些不喜，说道：“这位是吴太太，这两位是吴家大奶奶和二奶奶，你去换身衣服来吧。”
刘氏说完后又对吴太太说：“我这孙女刚从乡下来，这孩子一向谨慎，每次出门，总是喜欢把自己穿乡下的旧衣服，说这样不打眼。”
麦香听了也不解释，倒是瞧了九凤一眼，九凤今儿是特意装扮了一下，上身是桃红色的缎面棉袄，下身是葱绿色的撒花长裙，外套一件月白色露着风毛的坎肩，端坐在炕上，倒是也有几分楚楚动人的姿色，麦香还特地注意到，九凤手上戴上了一对绞丝金镯子，细细的，倒是显得两手也十分纤细白净。
“丫头，不换也成，坐到万嬷嬷这边来，最近忙些啥？”万老太招呼麦香一声，又笑着对吴家的女人们说：“这是我没过门的二孙媳妇。”
吴家的女人们听了这才忙满脸堆笑，说道：“这姑娘，一看就是个大方文雅的，穿什么都好看。”
麦香听了也不挑破，笑着说：“各位长辈们稍坐，我去去就来。”
麦香说完，回房换了一身绸子衣裙，枫叶重新给麦香梳了个双丫头，也没有用什么首饰，只是用彩线稍稍缠了一下，因为麦香猜想刘氏肯定也不希望自己盖过九凤的风头。
“咦，怎么没有看到我爷爷？”麦香突然想起叶铁柱来。
“小姐，不是有五爷在吗？”
麦香听明白了枫叶话里的意思，也很快琢磨过味来了，这刘氏，多半是嫌叶铁柱一身村气拿不出手，所以把五福和李氏喊回来撑门面了。
麦香想到这，心下十分不舒服，这九凤不懂事，这刘氏怎么也跟着这些虚荣了，这叶铁柱再怎么拿不出手，他也是九凤的亲爹，哪有第一次相亲把亲爹撇一边的？这当爹的心里得多伤心？
“走，先看看老爷子去。”麦香说完起身走到老爷子住的屋子，果真见老头和八福躲在二门口，正向外张望呢。
“爷爷，想看就大大方方地出去看一眼。”
“不了，你觉得对方咋样？”
“爷爷，这个还得问八叔。”
方才人多，麦香也是扫了对方一眼，压根就没注意，到底哪一个是九凤相亲的对象。
“也是，爷爷糊涂了，那你觉得他们家的女人们好相处吗？”
“爷爷，我刚见人家，连话都没有说上两句，哪里看得出来？不过我看嬷嬷倒是很高兴，爷爷也出去瞧瞧吧。”
叶铁柱看了看自己身上，摇摇头。
叶铁柱做了一辈子的农民，从头到脚，无一不打上了农民的烙印，麦香倒是给他预备了两身长衫，只是叶铁柱穿上后总觉得别扭。
从叶铁柱麦香想到叶大福，叶大福也是不喜欢穿长衫，说自己本来就是一个地道的农民，穿上长袍也是假斯文，人家一眼就能看穿的。
麦香见劝不动叶铁柱，想了想，便由得叶铁柱，自己带着枫叶去了前面。
“麦香，来来，我正要打发人去喊你，今儿你万嬷嬷做东，说请大家去福运来下馆子，我寻思着自己开的馆子，哪有让你万嬷嬷掏钱的道理，便让你五叔去安排了，你去把你八叔喊来，我们也走吧，你好好陪着你老姑。”刘氏拉着麦香的手说道。
麦香一听愣了，看来万家很想做成这门亲事，而且刘氏对这吴家也是相当满意，要不然，哪有第一次相看，便带着九凤出门一块吃饭的道理？
麦香看了九凤一眼，九凤的神情淡淡的，说不上有多欢喜，倒是也看不出有多沮丧。
这个当口，再不愿意，麦香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得跟着大家出了门。
谁知好巧不巧的，麦香一行刚到福运来门口，便看见永恩从轿子上下来。
第二百四十六章、混乱
麦香见到永恩，刚想上前招呼，只见永恩身边又停了好几台轿子，麦香一看这抬轿的规格，基本都是八人抬的，多半都是皇亲贵戚，麦香便犹豫了一下。
“丫头，两个月没见，还不认识我了？”永恩看见麦香要往后缩，故意看着麦香说道。
“哪能呢？这不看见姐夫有正事，不好意思打扰。”麦香只得上前，讨好一笑。
“啥时候回来的？怎么没进府来瞧瞧我们？”永恩说着，突然看见麦香身上只穿了一件棉坎肩，手里也空着，微微皱皱眉，扫了枫叶一眼，说道：“你就是这么照顾你主子的？”
枫叶吓得忙跪到地上，说道：“奴婢该死。奴婢这就回去取大毛衣服。”
麦香忙把她拉起来，说道：“姐夫，我这也是刚从乡下回来，不知道家里来了客人，临时决定出来的，再说了，这天也不算冷。”
永恩听了也不说话，转身从轿子里拿出一张纯白的狐狸皮毛递给麦香，说道：“披上这个将就一下，冷了就把手伸进去。”
麦香难得见到这么纯白的狐狸毛，忙接过来笑道：“好漂亮的白狐，多谢姐夫。”
永恩摸了下麦香的头，一边推着麦香往前走，一边笑着说道：“你要喜欢，回头让你姐给你做一件斗篷。”
永恩说完，觉得有一道目光盯着他，很是碍眼，扫了一眼麦香旁边的人，敛去了几分笑意，低头看着麦香。
“这是什么人？怎么还有外男？”
麦香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旁边，不光自己家人呆了，就连那些刚从轿子里下来的人也呆了，以为这麦香是永恩相中的人，可是看着这麦香也不出彩，除了眼睛明亮些正疑惑时，只见永恩抬了抬眼皮，特地摸着麦香的头说道：“这是我和福晋的妹妹，如假包换。”
“呃，妹妹？”这些人都呆呆地看着永恩和麦香的互动，唯独九凤的目光中似乎带了些幽怨。
“姐夫，你有正事先忙去，告诉姐姐，我明天去看她。”
“好，明儿我打发人去接你。”永恩本来想这会就把麦香送走，可是看见刘氏和李氏，他知道这是麦香的家人，多少要给他们留点面子，便点点头。
走到门口，永恩又回过头来说道：“没事别在外面闲逛，仔细冻着，早些回家，你姐且惦记着你呢。”
“知道了，明儿我就去看她。”麦香忙应道。
永恩的眼睛在麦香脸上停留了几秒钟，又冷冷地扫了其他人一眼，这才进了大厅。
“哎呀我的娘，这是谁呀？长得倒是真俊，就是怪吓人的，这半天我愣是没敢喘气。”吴太太见永恩进屋了，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道。
“这是礼亲王，我这孙女也不知怎么投了这福晋的缘，非要拉着我孙子认妹妹，王爷和福晋都对我孙女好着呢。”聪明的刘氏接过了话头。
刘氏自然看出了九凤的异常，因着这份异常，她对吴家更上了心，想早些把事情定下来。所以，为了自己闺女，刘氏不得不把麦香扯上。
“我的老娘，这就是礼亲王？可是真年轻，又好看，真没想到，来一趟京城，还能碰到一位亲王，这一趟京城来得太值了。”吴太太一听是亲王，嘴都合不拢了。
这亲王看着对麦香姑娘可真心疼得紧，看来没有少照顾叶家，以后，吴家要成为了叶家的亲家，岂不是他们吴家也能借上一份光？不然的话，凭万家的条件，怎么会要一个农村的女娃儿做孙媳妇？
吴太太心里盘算的时候，刘氏也在盘算着，最好是让吴家在今年下定，明年春天就把九凤嫁出去，免得夜长梦多。
万老太倒是有些疑心，这礼亲王对麦香似乎有些好过了，这亲哥哥也不过如此。可是若要说这两人有啥不妥的话，万老太也不相信，毕竟两人身份地位太悬殊了，如果礼亲王真的喜欢麦香，也不用费这些事，直接把人收进了王府。
万老太是左思右想的，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肯定这礼亲王也发现了麦香的好运气，说不定就是这礼亲王福晋在卧佛寺有什么事情求到麦香头上，麦香许愿灵验了，这才入了福晋的眼。
麦香哪里知道这会自己又被万老太算计了，她倒是趁大家进屋的时候，打量了下九凤相亲的对象，小伙子十七八岁，个子不高，一米七左右，偏瘦，长相一般，不过人很活泛，大概是在铺子里历练了两年的缘故，这会正跟五福、八福讨教生意经。
“来来，吴太太，大嫂，都进来坐。”刘氏拿出女主人的款，招呼女眷们坐在了屏风里头，外面是五福和八福在张罗。
座位安排下来，刘氏坐在主人位置，旁边一个是万老太，一个吴太太，麦香挨着九凤和万老太坐下，九凤的旁边是李氏，李氏的旁边是吴家的两位儿媳，再过去正好是吴太太。
此时的吴太太握着手里精致的茶杯，眼睛早就扫过了屋子里的摆件，知道这个饭庄可不是一般的小饭庄，要不然，王爷不会亲自带着人来这里吃饭了。
吴太太一向精明，这会便估算出这个饭庄一年的进账只怕有上千两，听说叶家在乡下还有一个铺子，家里的田地也有不少，这么一算，这叶家的进账一般也赶上他们吴家了。
只是精明的吴太太没有想到，叶家已经分家了，这叶家大儿子的产业跟叶家的小闺女是没有多大关联的。
及至上菜后，看着眼前这些精致的菜肴和菜盘，别说吃，光看着就是一种享受，吴太太也算在城里见了一回世面，因而对这门亲事，比刘氏更上心了，两人坐在一起，越唠越黏糊。
这顿饭，麦香是有些食不知味，不为别的，因为九凤一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麦香心里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好容易熬到放下碗筷，刘氏也看出了闺女的心思不在这里，想了想，对麦香说道：“麦香，你带着你老姑先回去吧，我们几个坐下喝杯茶，说说话。”
九凤自然知道接下来他们要商议什么，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如果她再不开口，这门亲事，很快就要下定了，到时再反悔，传出去就有损她的名声了。
“娘，我不想成亲，我还小。”九凤站起来说道。
“你这孩子，你说啥？”刘氏先是愣住了，继而，有些吓到了，她没有想到一向还算乖巧柔顺的闺女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时的刘氏隐隐觉得，九凤的反常肯定跟方才见到的那人有关系，想到这，她不由得后悔起来，好好的非要上外面吃什么饭来，好容易几个月没有见到那人，她以为九凤该放下了，谁知这当口又遇见了？
刘氏自然也看出来了，这吴家小伙和礼亲王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家世、相貌、权势、金钱、阅历、气度，哪样不是差一大截，问题是，这也要自己闺女配得上人家？
可看方才那会，这礼亲王除了正眼看着麦香，他连扫一眼九凤的兴趣也没有，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善待九凤？还有那丫鬟，就因为麦香身上穿少了，吓得跪在地上忙不迭磕头，跟这样的人过日子，九凤能有好日子才怪呢？
“闺女，听话，先跟你侄女回去，有啥话咱们回家再说，娘心里有数，不会把你早早嫁出去的。”刘氏只得安抚几句。
“老姑，我陪你回去吧。”麦香见众人都看着九凤愣神了，也怕九凤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忙拉着九凤要走。
谁知九凤甩开了麦香，盯着刘氏再次说道：“娘，我才多大？我不想成亲，反正我就是不嫁。”
“这话是啥意思？看不上我们吴家？”吴太太不乐意了。
“麦香，你把你老姑先带回去。”刘氏气得抚着自己的胸口大喘气。
“娘，你怎么样？”李氏见刘氏不对劲，吓得忙走到刘氏跟前扶住了她，想做啥又怕做啥，手足无措的。
麦香见此，忙让枫叶和红叶把九凤硬拉出去了，自己也走到刘氏身边，把刘氏放平了在椅子上。
此时，围屏那边的五福、八福听到动静，也顾不得避嫌，忙跑了过来，因为他们知道刘氏这个心绞痛的毛病要犯起来会出大事的。
吴家的男人不知出了啥事，也跟着挤了过来，场面一下乱糟糟的了，麦香忙喊道：“请你们先出去，别都挤在一起，都散开，我嬷嬷需要安静。”
“这，万老太太，你看这是？”吴太太莫名其妙的，好好的一顿饭，先是九凤搅了亲事，接着是刘氏倒下了，如今又被撵了，搞成一片混乱。
“吴太太，这事，过两天再说，等我弟妹好了，我们肯定会给你一个答复。”万老太说道。
“既如此，我们也不留下来添乱了，我们等你们的消息。”吴太太看了一眼屋子里挤着的一堆人，说道。
万老太听了忙和万老头亲自去送客，这时，枫叶已经把附近的郎中请来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第一个难题
刘氏回到家里后，在家请医延药的静卧了半个来月，身子才慢慢缓了过来，九凤的亲事暂且搁浅了。
九凤见母亲被自己气病了，倒是也知道后悔知道心疼，每天在炕前端茶倒水地伺候。
八福在这种情况下哪敢指着刘氏回去帮他操持婚事，只得拉着麦香和李氏出去采买了几趟，大致把东西置办齐全了，见刘氏无大碍了，方才一个人先回乡下了。
八福回去之后，叶大福自然知晓了京城的事情，忙急急赶到京城，亲眼看着刘氏吃进了一碗粥，又亲耳听见大夫承诺，病人已无大碍，只是不可再受任何刺激，叶大福这才拉着麦香细细地问缘由。
“什么？她想嫁给礼亲王？”叶大福的反应是十二分的意外，他知道自己的妹妹有些娇气有些懒惰有些虚荣，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如此幼稚如此愚笨。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叶大福坐在炕沿上，右手握拳，不停地敲打炕沿。
“爷爷这些日子也没有少劝她，还有五叔和八叔，老姑见嬷嬷这样，倒是也哭着答应了嫁给吴家，只是吴家却不想结这门亲了。”
“吴家知道了因由？”
“那倒没有，吴家小伙子以为老姑看不上他，而且，他后来从他大嫂那知道了老姑那一身装扮就要三四十两银子，他说他养不起老姑。”
这话是后来吴家小伙找媒婆递过来的，他一开始以为叶家也是小户，及至见了九凤，也是觉得这个姑娘很白净漂亮，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含羞带笑的，吴家小伙的确一下相中了。
后来在饭庄里九凤当众拒嫁，吴家女人们一分析，多半觉得九凤是嫌弃吴家了，因为他们分析过了九凤身上的东西，一件上好的织锦狐狸毛褂子就要三十多两银子，外带一对金镯子，头上的珠花也不便宜，这样的小姑娘哪里会看上吴家？吴家的任何一个女人身上的物件也没有九凤的值钱。
再说了，叶家的条件在这摆着，就连麦香这个正经要嫁进万家的小姑娘进门才是一身棉布衣裙，尔后虽然在刘氏的明示下换了一身绸子衣服，也不过是普通的料子，头上还只用了几根彩线，麦香不光有万家，还有礼亲王的看顾，也不过如此，可见九凤平时在家有多娇养了。
吴家小伙也是一个聪明的，一听这个，哪里还敢娶九凤，他不过是一个庶子，还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子，他现在替父亲打理铺子，父亲给他一年的工钱不过五十两银子，他如何养得起九凤？他还想着找一个能吃苦会持家的，将来慢慢把日子过起来，偷偷在外面置一点产业呢。
当然，这些具体细节麦香她们就不清楚了，而吴家小伙的原话麦香也没有告诉刘氏，如果刘氏知道正是因为她的纵容和溺爱使得九凤失去了一门好亲，只怕她又得躺下去了。
“那现在咋办？你老姑成了你嬷嬷的心病，你老姑没有一个好归宿，你嬷嬷这病没个好。”叶大福看着麦香，他知道麦香一向有主意。
“爹，你别问我，我不可能去撮合这事。”麦香前些日子已经被九凤烦了好几次，她现在看到九凤就想绕道走。
“爹还不至于这么糊涂想攀上礼亲王，我想说的是，既然你老姑同意嫁给吴家小伙了，能不能托人去说和说和，或者是再托人寻一户家世相当的人家。”叶大福说完，也觉得这事让一个黄花闺女去操心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拍了自己的头几下，出去找九凤了。
看到才几个月不见便消瘦得不成样子的小妹跪在自己跟前，叶大福的心揪紧了，想要训斥她的话也说不出来了，更何况，九凤哭着答应他，“为了娘，我愿意嫁人。”
最后，也不知叶大福跟刘氏和叶铁柱说了什么，总之，在叶大福来之后的三天，叶大福带着他们回乡下了，反正离八福成亲的好日子也不远了。
麦香这次没有跟他们回乡下，因为她碰到了创业以来的第一个难题。
这些日子报纸的销量很不理想，虽然麦香出了一个主意，雇了十个京城的乞丐帮着他们在各条街上沿街叫卖，可是效果仍是不理想，一份定价五文钱的报纸要卖到一千份才不赔钱，可如今的销量才只有二三百份，这二三百份还包括一百来份是在书铺里卖出去。
不得已，麦香免费派送了五天，可是五天过后的效果仍是不理想。
总结了许久，麦香觉得最大的弊端应该还是报纸本身的问题，报纸本身的内容不吸引人。这个时代识字的人本来就不多，而且绝大多数读书人奔的是科考，剩下的就是一些官员和商户，对他们来说，当然是国家大事和朝政更能引起他们的关注，那些街头巷尾的小道新闻虽然也好奇，但是更多的是一带而过，他们不会花钱去购买这些没有用的信息，毕竟人家还是要做正经事。
想到这个，麦香去找了几次纪晓岚和弘融，回来后自己动手做了一份手抄报，同时还有一份详细的说明书，然后她拿着这些东西找上了永恩。
“你疯了，不是跟你说了不许干涉朝政，你怎么对邸报上的内容妄加评议？还有，这些新闻也是你一个小女子也能评议的？”永恩粗略浏览了一下标题，便对麦香吼道。
“姐夫，你稍安勿躁。你听我跟你说，你看这篇文章，我论述了一下西域那边的风土人情，西域那边地广人稀，大量的土地荒芜着，那里的少数民族如今还只是游牧为生，如果我们内地的人可以过去开垦土地，我们可以大量种植棉花、小麦、瓜果等农作物，这样的话，这些东西都可以卖给西域那些少数民族或者再远一些的波斯、罗刹国等，这样我们可以换回我们自己所需的马匹、牛羊或者是白银。”
“这些你是听谁说的？”永恩问道。
“当然是师傅和二姐夫。”麦香其实不过是找了一个幌子。
“然后呢？”
“我的意思是，议论朝政也不都是坏事，这样的话，至少可以让百姓们知道朝廷在想什么在做什么，孔子有一句话说的好，三人行必有我师，如果百姓们有什么好的建议可以投稿反馈到报纸上。这样行不行，我把每天的报纸都给姐夫送一份，姐夫给宫里送去，这样皇上也能知道百姓们关心的是什么。我这样做，也是为皇上分忧。仍拿西域做例子，如果西域这边的丝绸之路重新繁华起来，肯定会促进很多边关贸易，我们会挣来很多银子，不仅如此，西域那边的良田如果开垦出来，我们的军队也不用千里迢迢从这边调集粮草了。”
永恩听了麦香的话不置可否，只是看着麦香，麦香这次倒是一点也不心虚，她可是跑了好几趟珠市口西大街的纪晓岚家和西三胡同的谨贝勒府。
“姐夫，这个，你可以私下跟皇上探讨一下，如果不行，我就死心了，不办报纸了。”麦香赌的是这个时候的乾隆还算一个勤勉、能听得进别人意见的皇帝。
麦香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一个西域，她知道西域没几年就要在阿桂的整治下开始大规模的屯田运动，麦香的目的是想借着这报纸的开办能有一个相对宽松、自由的言论氛围，这样的话，乾隆兴许还能听见一些不同的意见，知道外面的民众在想什么，不至于太好大喜功，也不至于太闭关自守。
当然，这只是麦香的想法，至于这蝴蝶的翅膀能不能扇动，麦香的心里也是没底，不管如何，她尽力了，这就好了，至少不白来一趟。
“妹妹，那个钱庄的事情，你还有兴趣吗？”永恩拿着麦香手里的说明报告，问道。
“算了，我如今是没有这些精力的，姐夫如果想做，我可以入一点股。”麦香不想贪大，她已经够引起别人的注意了。
“我就不明白了，你这丫头也不好吃不好穿的，你要这些银子干啥？”永恩看着麦香摇摇头。
“谁说我不好吃不好穿，我是有一个好姐姐，什么都替我打点了。”麦香笑道。
麦香说的是实话，乌拉多敏对麦香真的没的说，吃的穿的用的都想得到到的，到什么季节有什么新鲜的东西总要给麦香送一份。
当然了，麦香也没有亏待她，至少这一年瓷器厂的分红也是厚了很多，上次那英国人把那批瓷器运回去后，后来又下了一份大订单，这种骨质瓷他们认为比普通白瓷更高档贵气，更适合英国的贵族使用。
这是因为这个时候，景德镇的官窑只是替皇家生产，那些官窑的瓷器不光价格更离谱，而且他们通常也买不到货，普通窑厂出来的瓷器当然没法跟麦香他们生产出来的骨质瓷比，加上麦香设计的东西有些现代感，所以会受到洋人的追捧也不足为奇了。
“只是有一个好姐姐？”永恩看着麦香问。
麦香呵呵一笑，正要开口，乌拉多敏带着孩子们进来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吐槽
乌拉多敏自然听见了永恩的话，她上前拉着麦香的手笑道：“你这没良心的，你姐夫为了你的事情没少操心，你可不能伤他的心。”
“知道了，好姐姐，你们一个是我的好姐姐一个是我的好姐夫。”麦香抱住了乌拉多敏撒娇。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好姐姐，你都多长时间没来看我，你看，这宝宝和贝贝都不认识你了。”乌拉多敏推了推身边的这对双胞胎。
“谁说的？宝宝和贝贝要不认识我，那我这套连环画送谁呢？要不然，都给小弟弟吧？”麦香从自己包袱里拿出三套新出的《三字经故事集锦》，蹲在了两个孩子面前。
小弟弟是乌拉多敏第二个儿子的小名，大名昭棣，正在乳娘的怀里抱着呢。
“咦，这书出来了？我瞧瞧。”永恩从麦香手里先拿去一套翻翻。
“这都是你自己画的？”永恩问道。
他对麦香的画风颇为了解了，不管是人物还是动物都是奔着好玩有趣，绝对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画法，当然了，麦香也没法跟他解释，这些叫简笔卡通画。
“也不全是，有一半是怀慈画的，还有，这些文字说明都是他写的，简单明了，正好适合小孩子们看。”麦香说完，把手里的书给昭梿和昭菡了。
“小姨，这书我喜欢，我能看得懂。”虚岁五岁的昭梿看到这画册很是欢喜。
“是吗？宝宝喜欢就好。”麦香拍了拍孩子的小脸。
“这套书卖得如何？”永恩问道。
“比《闱墨》差不少，不过比报纸要强一些，至少没赔钱。”麦香苦笑了一下。
《闱墨》已经连出了三期，一版再版，因为有纪晓岚和各一甲名家的点评，每次出来都是疯抢一空，而且，还有不少外地的书商慕名前来提货。
只是别的书，效果就差多了，这些日子，书社的人正在往各个私塾推销这本画册，效果不是很明显。
“你没问问你二姐夫，他如今总管正黄旗的觉罗学，那些孩子们正需要这样的书。”永恩笑道。
“是吗？前些我日子我去了好几趟二姐家，二姐夫也没有提到这事，看来，我得给二姐一点苦头吃，要是卖不出去一千本，今年的分红我就不给她了。”麦香咬着牙说道。
乌拉多敏听了噗嗤一笑，用食指点了点麦香的头，笑道：“真是一个孩子。”
“大姐，你别小看我书社这边的分红，虽然你们只有一股，可是也有上千两银子，二姐知道了准得心疼，她可是天天喊着要给小格格存嫁妆的。”
弘融的两个侧福晋又生了两个孩子，阿木昕也动了心眼，跟着乌拉多敏学，把瓷器厂和书社的分红也当私房存了起来，准备给自己的孩子留着。
“好好，知道你能耐，我们可都等着你养了。”乌拉多敏抿嘴一笑。
“大姐，你这话可伤了姐夫的心，我可不敢跟姐夫抢功劳，姐夫如今对大姐才是真的好呢，家里。。。”麦香的话没有说完，晚霞进来了，说宫里来人了。
永恩听了忙出去，乌拉多敏拉着麦香坐了下来，打发奶娘把几个孩子带了下去。
“姐姐有啥想跟我说？”
“前些日子你姐夫跟我说在你家饭庄碰到你一次，你这孩子，不定在家受了多少委屈，怎么就不知道拒绝呢？那种场合也是你一个姑娘家该去的？”
麦香没想到乌拉多敏会跟她说这些，苦笑了一下，说道：“知道了，以后不会了，那是第一次。”
想了想，麦香问道：“姐姐，你说人这一辈子，到底是什么更重要？是夫妻之间的那种两情相悦和相濡以沫重要还是那些表面的浮华更重要？”
“这话如何讲？”
“我家有一个表姐，跟着我父母去万家做客，设计做了万家大少爷的小妾，万家出了一百两银子给我大姨家，我姥姥家好几个表姐都动心了，居然求着我帮她们介绍大户人家。不光如此，那天相亲的那人是我老姑，本来好好的一门姻缘，可惜也因为她的虚荣放弃了，不但如此，还害得我嬷嬷当场发病。其实，这几年我家的那些穷亲戚日子都好过了很多，房子也盖了，地也买了一些，可是他们总觉得我做的不够好，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我明白，我只想让大家都凭着自己的双手过上好日子，难道这也错了吗？为啥都想着走捷径呢？”
麦香这些日子没少被埋怨，心里也是憋了好些气，尤其是九凤的事情，吴家的条件配九凤绰绰有余，偏她还不自知。
“女人们可不就这几年好光景，你当谁都跟你似的这么本事？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谁不想着能嫁一个富裕些人家，不光自己一辈子有了保障，将来的孩子也能有保障，就算是小妾，她也比一般穷人的日子好过多了，穷人家连饭都吃不饱，贫贱夫妻百事哀，那个时候哪里还有什么两情相悦，难不成你还真的以为有情饮水饱？”
“可是那也好过去做小妾吧？”
“妹妹，你为啥这么抵触做小妾呢？”乌拉多敏不理解麦香的思维，当初要不是麦香表现得这么坚定，乌拉多敏肯定把麦香收进了王府，因为她知道，永恩对麦香有种说不清的情愫。
虽然永恩一直在克制自己，但是女人的心比较敏感的，乌拉多敏也曾经问过永恩，要不要把麦香留在身边，永恩把自己关了两个时辰，出来后抱着妻子说，他对麦香，更多的是亲情，因为麦香对他，也只是亲情，绝无半分男女私情，所以，他只想让麦香幸福，让麦香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在他自己的能力范围内护麦香一个平安周全。
这件事情乌拉多敏从来没有跟麦香说过，今天见到麦香聊起这个话题，乌拉多敏终于问了出来。
“姐姐，做小妾，意味着要嫁给别人的丈夫，也意味着要分享别人的丈夫，女人都是自私的，谁愿意跟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呢？还有，天下的男子这么多，为什么要抢别人的丈夫？姐姐不要告诉我，姐夫身边这么多女人，姐姐心里不难受？”
永恩身边究竟有多少女人不清楚，但是肯定不止乌拉多敏一个。
“好妹妹，男人都是贪心的，谁能保证他只要一个？再说了，男人就是天，女人要是善妒，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休回娘家，你呀，以后别在怀慈跟前说这些了，当心他不高兴。只要他心里有你，你还怕什么？”
麦香听了一笑，这个观点，谁也说服不了谁。
“对了，我记得当初怀慈跟你定亲的时候保证过他只娶你一个，妹妹是不是因为这个才接受他的？”乌拉多敏见麦香笑而不语，拉着麦香的手问道。
她一直觉得以麦香的聪慧，肯定早就明白了王爷的心思，以王爷对麦香的看重，麦香进了王府，虽然不能抬一个庶福晋，但是受宠是必然的，可麦香却偏偏早早和一个无名小子有了私情，那会的怀慈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在琉璃厂讨生活的穷小子。
这两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换了任何一个女人，肯定不会做出麦香这样的选择。虽然这桩亲事是皇上定的，可如果两人之间没有私情，打死乌拉多敏也不信怀慈会陪着麦香去种牛痘。
“倒是也不全是因为这个，其实，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和他定下了，我还在犹豫的时候，他先做出了选择。”
麦香一边说着一边想起了怀慈冲进那个小院抱住了正因为试种牛痘发热的自己，说不想让自己一个人孤单地面对恐惧，哪怕是面对死亡，也不想让自己一个人走，那个时候，麦香是真的动心了。
“倒是便宜了他，这小子倒也是一个聪明的，知道早早下手，不然哪里能轮到他？不过我瞧着他对你真是心紧，这女人，这一辈子图啥？你如今也不缺银子了，身边有这么一个心疼你的人，我们麦香也算一个有福气的女人。”乌拉多敏摸着麦香的头，想起了麦香以前吃的那些苦，感慨了几句。
从乌拉多敏处回来，麦香去了一趟阿木昕家，给了弘融一套样本书，再转达了永恩的意思，弘融自是满口答应。
弘融的办事效率果然快，不光正黄旗，他还联系了其他几个旗的觉罗学总管，每个旗都从麦香这拉走了一千册的连环画，喜得麦香看完账本后忙上门说要给弘融提成，换来了阿木昕的一个白眼。
这天，麦香从出版社出来，打算回乡下住一段日子，因为巧玉成亲的日子要到了，八福成亲的日子也差不多了，麦香把东西刚收拾好，谁知外面又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看来，这个冬天会比以往的更冷。
麦香一见这大雪扑面而来，肯定出不了门，只好自己打点些针线活做，正无聊时，只见李氏抱着儿子上门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直言
麦香一看外面阴沉沉的，这个时候李氏进门来看麦香，不管是为啥，麦香的确有几分感动。，
“五婶，下这么大的雪你还赶了来，仔细麦浪冻着，不如这些日子就在这住下吧，你们原来的屋子也没动，还给你们留着。”
李氏想了一下，笑道：“也好，正好有人陪我说说话，也给我那边省些煤炭钱，今年冬天的雪下得早，一直没怎么停，这煤炭的价也涨了不少，真真叫我们这些穷人没法过日子了。”
“五婶还算是穷人？”麦香打趣了一下，她知道五福今年的日子应该还算好过，至少能有二百两的分红，他家人口简单，家里只请了一个做粗活的婆子，一年有二十两银子花销便满够了。
不过煤炭涨价的事情麦香还真不大清楚，因为这些事情是怀慈负责的，他在进国子监之前，就把出版社和家里两边的柴米都备足足的了，说是给麦香省些心。
李氏一听这话，苦笑了一下，过了一会才问道：“你八叔成亲，你打算给多少银子？”
“这个看个人的意思了，兄弟几个条件都不一样，没有必要攀比，个人尽个人的心，更何况，这银子也不掏在明面。”
麦香虽然打定了主意给八福二十两银子，但是她不想告诉李氏，免得李氏有压力，这几年李氏被老太太压榨得已经够苦了。
“虽如此，可总要差不多，不然的话，你嬷嬷又该挑我的理了？”李氏又苦笑一下。
“她还挑什么理？这些年你搭他们还少吗？不说别人，老姑这二年花了你们多少？”
李氏一听这话，眼圈突然红了。
麦香一看对方的神情，想起九凤相亲时的那对金镯子，好像也是新新的，便问道：“难不成这几个月，嬷嬷又找你们去了？”
“没，没，今年要的不多，你五叔一拿到分红的银子便去置地，手里只留一点日常过日子的，只是，只是。。。”
“只是啥，你倒是说呀，五婶有啥不能跟我说的？”麦香一见对方这吞吞吐吐的性子就着急，她本来就是一个急性子，又是一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
“只是你嬷嬷病的时候，让我们掏了二十两银子的药钱。”
“啥？嬷嬷的药钱哪回不都是我结算的？再说了，嬷嬷这病，也没花上二十两啊？”麦香又大吃一惊，这老太太的花样还翻新了。
“唉，你嬷嬷说了她回乡下也要看病吃药，这银子总不能只朝你们一家要，还有，你嬷嬷临走前给我留了一个难题，让我托人在这附近打听打听，谁家有合适的男孩子，替你老姑相一个。”
“你？嬷嬷怎么会托你去找？”麦香倒是没想到，刘氏还能放下身段去求李氏。
可问题是李氏认识的人条件最多也是跟五福相当，不过是几家相熟的掌柜，肯定不会有吴家那样的好条件，看来，刘氏是真着急了，不想再拖下去。
只是，麦香又不明白了，既然是条件相当的人家，刘氏为啥还要费劲心思找借口打劫五福，
九凤这次的亲事因为啥黄了难道刘氏一点也没有反省吗？
或者说，刘氏现在只想用银子来买闺女一个回心转意，九凤手里的银钱和陪嫁多了，就算对方条件差一些，嫁过去不会吃苦，没准还拿住人家，自然也就心甘情愿地出嫁了。
麦香想到这个，只怕叶大福也没少承诺刘氏，看来，麦香还得跟麦黄好好通个气，这大宗的银钱，暂时不能放到叶大福手里。
麦香正低头走神的时候，李氏又说道：“麦香，这些日子我托了媒婆四处打听，总算寻到有两户人家条件差不多，想找你来核计核计。”
麦香一听这个忙摆手说：“五婶，这事咱核计也不算，还是等过些日子八叔成亲时回去再跟嬷嬷核计吧。”
麦香是真不想操这心，出力不讨好不说，只怕还要白搭进些银钱，问题是，九凤若是懂事明理的，麦香出一点银子也就出了。
其实这几年，麦香一点也没有亏待九凤，基本每次给麦黄几个买衣料买首饰时都会带上九凤一份，可九凤一点也不知足，她要跟麦香攀比，跟紫菊攀比，这虚荣心一膨胀起来就没个边，麦香可不想去做这冤大头。
再说了，她只是一个做小辈的，这些事情躲还躲不及呢，傻子才往前凑。
李氏听了忙拍了一下自己的头，笑道：“可是我糊涂了，你这么小就这么立事，我总拿你当一个大人看。”
麦香听了笑笑，她也习惯了这样，家里人也都习惯了。
“对了，麦香，说到这个，你家麦黄转年也十三了，你想给她找一户啥样的人家？”李氏换了一个话题。
她知道，麦黄几个的事情，肯定是麦香说了算，就凭赵氏那糊涂劲，没准会把孩子耽误了。
“这个，我还真没想过。”
麦香倒是知道，里长家的白娘子还惦记着麦黄。那个胖墩这两年在城里念书，麦香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再说了，胖墩也才比麦黄大一岁，今年才十三虚岁，还是一个孩子，怎么成家立业？他拿什么来养家？
只是，在麦香的眼里胖墩不是一个好人选，可是在麦黄心里呢？毕竟这是麦黄的人生，想到这，麦香又纠结了。
次日，雪停了，门口的大雪足足有半尺多厚，一时半会是化不了。麦香想了想，反正这报纸也不挣钱，永恩那边又一直没有消息，这天又这么冷，出版社那边也没法干活，不如早些给大家放假，还能省下些煤炭来。
想到这，麦香打发白杨去了一趟出版社，把帐本都抱了来，麦香亲自把帐拢了拢，让管事给大家发了工钱和红包，便打发工人们都回家过年了，反正离腊月也就十来天了。
这天，好容易见天晴了，路上的积雪差不多化了个七七八八，麦香正打算去给这几家股东送银票，只见纪晓岚上门了。
“师傅，你老人家可真灵通，知道我正要给你送银票去，你就自己找来了，倒是省了我跑一趟。”麦香忙笑道。
“我找你是有正事的，你少跟师傅贫嘴。”纪晓岚用烟袋杆敲了麦香一下。
麦香摸着自己的头苦笑道：“师傅如今倒是添毛病了。”
“我问你，你是不是做了一份手抄报托礼亲王送给皇上？”纪晓岚没有搭理麦香的耍宝，正色问道。
“啊？师傅知道了？”
“皇上把翰林院的人找了去，问大家有什么看法，还特地点了我的名。”
“师傅，我给你添麻烦了？”麦香吓了一跳。
她之所以找永恩没有找纪晓岚，就是担心牵扯到纪晓岚，纪晓岚刚入仕，根基也不稳，永恩就不一样了，永恩是世袭的亲王，加上永恩有几件功劳在身上，乾隆还不至于对永恩翻脸。
“麻烦倒不是，我只是有些揣摩不透，圣上这么做的用意。”纪晓岚摇摇头。
“那师傅是如何作答的？”
“我，怎么也要给自己徒弟一个面子。”
“那皇上的意思呢？”
“正因为没有意思，我才觉得揣摩不透。”
麦香想了想，问道：“师傅，你找翰林院的才子们写文章点评和注释，皇上知道吗？”
《闱墨》第二期和第三期，在麦香的建议下，纪晓岚找了翰林院的几位同僚也参与到写文章点评和注释中，麦香也同样给了他们一份丰厚的润笔费。翰林院的官都是清官，那点俸银养家实在是捉襟见肘，只不过花几个晚上看几篇文章发表一下见解，便能拿到数十两的润笔费，这等好差事，谁不愿意接？
麦香此举不光为自己的书铺挣了大笔的银子和名气，也为纪晓岚积攒了些人脉，毕竟纪晓岚也是刚去翰林院。
“应该是知道的，这个事情不牵扯到朝政，只不过是为那些学子们积累些赶考的经验，皇上还不至于反对。说实在的，我个人觉得你办报纸的立意还是不错的，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可是皇上如果整天高坐在龙椅上，他如何知道百姓们心里在想什么，又如何能保证他的决策是如何真正为百姓着想，既不能为百姓着想，又如何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同理，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如果百姓们都不知道皇上在做什么在想什么，他怎么替皇上分忧？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皇上也是明白的。这个报纸，我倒觉得是一个很好的沟通机会，既方便了百姓，也方便了皇上。”
“你就是这么对皇上说的？”麦香问道。
“当然了，你师傅一向敢于直言。”
“那师傅找徒弟的意思是？”
“这不提前过来给你吱一声，如果皇上一生气免了我的官职，以后，师傅就真的要靠徒弟养了。”纪晓岚说完呵呵一笑。
麦香听了翻了个白眼，摇头笑道：“师傅越发无赖了。对了，师傅，这个冬天，师傅校注几本经史子集吧，明年开春要用。”
明年是乡试之年，这类书籍肯定受欢迎。
“丫头，脑子转得挺快嘛。”纪晓岚也想到了这点。
纪晓岚的烟袋杆刚要敲上麦香的头，只见枫叶进来说，礼亲王打发人来接麦香了。
第二百五十章、“金山”
麦香以为永恩找她是报纸的事情有了眉目，
急急忙忙赶到王府，谁知永恩告诉她的是另一个好消息，《红楼梦》改编的昆曲已经得到太后老人家的首肯，可以对外公演了。
麦香听到这个消息自然开心，这样的话，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关注《石头记》，关注《红楼梦》，为麦香以后出书铺路。
“姐夫，这是好事啊，你怎么看起来还有些不太开心？”麦香看着永恩郁结的眉心，问道。
“没事，姐夫喊你来，就是想让你开心一下，我知道你最关心这个，我明日再打发人去接你先生，商讨一下具体事宜。”永恩扯了扯嘴角。
“对了，姐夫，方才纪先生去我那了，说了报纸的事情。你别担心，反正我也不指着这个过日子，我只是想做一点事情，做不成也没有关心，我可以换别的。”麦香以为对方是因为这个为难，便把纪晓岚的话转告了一下。
可是永恩显然不知道这件事，他笑了笑，说道：“妹妹别着急，皇上既然去找了翰林院的人，说明皇上是在认真考虑这件事情，妹妹只需耐心等待即可。好了，妹妹去找你姐姐说说话，我这也没有别的了。”
麦香看了看永恩，见对方不想再说下去，便道：“正好我也要去找姐姐，我给姐姐送银子来了，厂子那边放假了，我把帐拢完了。”
“放假？这么早就放假？”永恩显然有些吃惊，他知道麦香的印刷厂很挣钱的，这丫头一向很有生意头脑，他都不知道她哪来这些鬼主意。
“今年冬天太冷了，油墨容易上冻，干起活来也不方便，还不如早些放假，还能省些煤炭钱。”
“你那煤炭也不够？”永恩问道。
“也不够，还有哪里不够？姐夫家煤炭不够？”麦香注意到了永恩的措辞。
“我这倒不是不够，是宫里今年这一项增加了好多，银子倒是小事，关键是按照往年预备的分量，我担心今年有些不足，可是一时买不到好的。再者，今年冬天格外冷，煤和木炭都涨价了，听说京郊的那些小煤窑和小炭窑有些供不应求了，前些日子因为抢着挖煤冻死了不少人，皇上知道了大发雷霆，我估计城里的住户没准过几天该限量供应煤炭了。”
京城大部分人家烧炕取暖还是喜欢烧煤，因为煤燃烧时间长，经用，当然了，煤也比木炭便宜。
至于乡下人家取暖，则多半是用柴火烧炕，因为那个不花钱，直接去山里砍，麦香他们在乡下就是这么过来的。
“啊？还有这事？我倒是不知道，我家的煤和炭是怀慈进国子监之前就预备好的。”麦香微微拧了拧眉，想起了李氏那天的话。
永恩听了这话看了麦香一眼，笑道：“没想到那小子倒是一个心细的。”
“对了，姐夫，这么说来，咱们的瓷器厂也要停工了？”麦香问道。
瓷器厂一般都是用煤，炭火达不到烧瓷的高温。
“我是打算到这月底也放假。”永恩用两手揉了揉太阳穴，他有一堆的难题，每年到年底了，宫里都要需要一批瓷器，除了自己用，还要赏赐给王公大臣，另外，除了瓷器，还有各种金属冶炼，哪个不是要用到煤？
麦香知道他主管内务府，别看是个肥差，可是出了差错一不小心就要玩完，想了想，麦香斟酌问道：“姐夫，你还记得那年冬天我们去山西大同治瘟疫吗？”
“当然记得。”永恩抬起头，有些惊喜地看着麦香，他知道麦香这话不会是平白说出来的。
“那个，那个我上次在那里给大家熬药的时候，发现了当地居民烧的就是大块的煤炭，说是在那边的山上捡的，听说那边山上到处都是，姐夫，不如从那边买几座矿山，这样的话，以后不光京城用煤方便了，附近几个城市的煤炭都足够了，还免得京郊的风景和水源被破坏了。”
“果真有此事？”永恩激动了。
“当然，我看着他们熬药的，并且还跟着他们仔细打听过了。”
“那你为何不早说？”
“姐夫，以前是没敢说，这会看到姐夫发愁，我也顾不得许多了。只是有一点，这个钱财我不要，不是我清高，而是我本来就是一个普通小百姓，钱财太多了容易招人嫉恨。”
永恩看了麦香几秒钟，见房里没人，突然上前给了麦香一个拥抱，不过很快放开了麦香，饶是如此，麦香也吓呆了。
“妹妹，别怕，我没有别的意思。好了，我和你一起去看看你姐吧，多谢她给我找了一个这么好的妹妹。”永恩说完，推着麦香从书房出来，进了乌拉多敏的房间。
“下去吧。”永恩进屋后便吩咐房里的丫鬟婆子出去。
“王爷方才还愁眉不展的，这会见到妹妹如此喜笑颜开的，想必是妹妹给王爷出了什么好主意吧。”乌拉多敏也是一个灵透的，笑道。
“多谢夫人认了一个好妹妹，方才为夫一激动想好好抱一下妹妹，可是似乎吓到了妹妹，夫人替为夫好好抱抱这个妹妹，妹妹真是我的福星。”永恩把麦香推到乌拉多敏跟前。
乌拉多敏果真伸出手来抱住麦香，笑道：“我一早就知道妹妹是我的福星。”
“姐姐，姐夫，你们两个还有完没完，搞得我都鸡皮疙瘩落了满地。我是来给姐姐送银票的，看来姐姐这一高兴，银票也不想要了。”
“这点银票算什么，妹妹可是替我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不过妹妹方才那句话说的好，钱财太多了容易招人嫉恨，这点，我要好好跟外头的相公清客们商谈一下。”永恩说完便急匆匆地出去了。
“妹妹，你又出了什么好主意？”乌拉多敏拉着麦香的手，坐了下来，她也的确感念麦香。
“我给姐夫送了一座金山，就看他敢不敢要了。”麦香笑道。
“德性，说你胖你还喘了。”乌拉多敏捏了捏麦香的脸。
“这个可是真的，不信的话回头问姐夫就知道了。”
“你说的是真的？”这下轮到乌拉多敏惊呆了。她想当然认为麦香送了一座金矿给他们，这个就不叫惊喜了，叫惊吓。
“谨贝勒福晋到了。”外面丫鬟的声音响起来了，随即打开了帘子。
丫鬟的声音刚落，阿木昕便抬脚进来了。
“什么真的假的？”
“我说我要回乡下了，这不正来给你们几位股东送银票，二姐赶巧也来了，倒是省的我跑一趟。”麦香忙到门口迎接，同时从奶娘手里接过阿木昕的孩子。
“小格格，小姨给你送嫁妆银子来了。”麦香抱着孩子逗笑，说完从袖袋里掏出了两个信封，分别递给阿木昕和乌拉多敏。
阿木昕听了噗嗤一笑，瞋了麦香一眼说道：“不许胡说，我家小格格会说话了，小心她听懂了以后再也不搭理你。”
“咦，这不是你的原话吗？怎么到了我嘴里就是胡说，这还有没有道理可讲，我可是送银子的，送银子还送不出好来。”
“主要是妹妹这点银子你二姐看不上，我给她银票的时候可是眉开眼笑的。”乌拉多敏在一旁打趣道。
“好啊，你们两个联合起来笑话我，赶明儿我自己也开一个什么挣钱的买卖，我也拉着你们入股，看你们从我手里接银票时是何表情。”阿木昕指着麦香和乌拉多敏磨牙。
“二姐，你还是好好在家带着我们小格格吧，这些小事就不用你操心了，你没看大姐都不操心，有我一个人受累就算了，好歹也要成全你们两个呀。”
乌拉多敏听了笑着搬过麦香的脸，说道：“哎哟哟，说的怪可怜见的，才刚你姐夫还说要让我好好抱抱你，来，大姐好好疼你。”
“别，大姐，你还是别荼毒我了。”麦香从乌拉多敏的身边跑开了。
“姐夫要你抱抱麦香，这倒新鲜了，为啥？”阿木昕看着麦香挤眉弄眼的。
“对了，听姐夫说，《红楼梦》昆曲要在茶园公开演出了，我请你们两位去看戏如何？”麦香赶紧换了一个话题。
“胡扯，这也是咱们能去的地方？”乌拉多敏立刻拉下脸来训麦香。
“不能去吗？”麦香好像记得电视里乾隆还带着他生母微服出访去戏院看戏了，原来是杜撰的啊。
“你要想看，改天姐姐喊一班人到家里来唱，你想听什么随便点。”乌拉多敏怕吓到麦香，忙换了种口气。
“算了，明天要没什么事情，我就回乡下去了，我家八叔还有一位表姐要成亲了。”麦香忙摇头。
她想去茶园，也不过是想见识一下古代的戏院，根本不是为了看戏，她对戏曲还真没什么兴趣。
“这么快就走？过年在哪里？”阿木昕忙问。
“天气要不好的话，就在乡下了，懒得折腾。”麦香猜测刘氏的身体也不适合折腾。
“这样啊，这一大正月岂不没机会听你说笑了？”阿木昕有些遗憾。
“二姐，你正月里很忙的，哪里有空搭理我？”麦香斜了阿木昕一眼。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老远就听见了你们的笑声。”弘融和永恩进来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不想出名
阿木昕见自己丈夫和永恩同时进来，突然想到方才乌拉多敏说永恩让她替他抱抱麦香，于是促狭地看着麦香笑道：“还不是麦香这丫头闹的，方才大姐说要替姐夫抱抱她，她不肯，说什么姐夫想抱就让姐夫亲自来抱。”
弘融和永恩听了这话，都惊愕地看着麦香，
麦香慌得把阿木昕往弘融跟前一推，说道：“都是二姐夫惯的，什么嘛，这话也能说？”
麦香这一推，虽然没有使多大的力，可是阿木昕穿的是盆底鞋，好在弘融身手敏捷，赶忙抱住了要歪倒的阿木昕。
“原来是阿木昕想要人抱，早说就是了。”乌拉多敏见阿木昕正好倒在弘融的怀里，笑道。
“真好，二姐，果然是现世报。”麦香也撑不住拍手笑了。
“小妮子敢跟我动手了，小心我扒了你的皮。”阿木昕脸红了，指着麦香说出来的话自然是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威慑力。
“这可不行，你要扒了她的皮，谁给我们送银子来？”乌拉多敏一把揽住了麦香，笑道。
“麦香妹妹，说到这个，我有一件事情想找你帮忙。”弘融正色说道。
“找我？啥事？”麦香看了看永恩，永恩摇摇头。
“是这样的，因为宗学里要开算学，前些日子我翻了几遍我阿玛年轻时参与编制的《数理精蕴》，我觉得那些内容太深奥了些，我想重新编写一本适合初学者的《算学》，你来帮我吧。”
“《数理精蕴》是啥书？”麦香好像没有听过这书。
永恩听了这话大为意外，弘融的话又一次刷新了他对麦香的认知，她什么时候又懂西洋算学了？弘融又是如何知晓的呢？还有，麦香身上，究竟还有什么惊喜和秘密等待他们？
“你没看过这本书？那你的西洋算学从哪里学到的？”这下换弘融惊讶了。
“这个，我会的是一些皮毛，也是机缘巧合跟别人学了点。对了，我听说你的皇祖父酷爱西洋算学，你阿玛是跟他学的吗？你也跟着学了西洋算学？”麦香突然想起了电视里看过，康熙学过西洋算学，他手里有不少洋货。
“是吗？你那若叫皮毛，我怎么觉得我学得不及你万一呢？”弘融看着麦香，眼角含着笑。
麦香心虚了，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他是如何知道自己会西洋算学的。
“卧佛寺门外的小树林，鸡兔同笼，九宫格，对了，你还是用西洋数字填的九宫格，比汉字还熟练呢。”弘融一件一件数了出来。
“你怎么会知道？”麦香觉得屋子里的温度有些高了。
“机缘巧合碰到了。”弘融仍是淡淡一笑。
“这样吧，你把《数理精蕴》这本书给我，把你编写的初稿也给我，我这个正月猫在乡下，看看能不能替你校注一下。”麦香只得答应下来。
“麦香，你到底跟谁学的算学？”阿木昕后知后觉地问道。
“西洋传教士。”麦香再次扯谎。
“那你学了多长时间，居然比贝勒爷还厉害？那些数字我一看就头晕，所以我从来不喜欢看账本。”阿木昕问道，她还是有些崇拜麦香的，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弘融佩服别人的西洋算学学得比他好，当然了，庄亲王不算，那是他的老师。
“二姐，我那是聪明，学什么都会举一反三，触类旁通，不是有一句话，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的悟性好你也不是不知道。”麦香没好气地白了阿木昕一眼。
因为她觉得弘融刚才的话有些威胁她的意思，她不喜欢。
其实麦香是冤枉弘融了，弘融是想帮她，如果麦香参与校注这本书了，那么出书的时候，就可以把麦香的名字写上去了，麦香将是第一个参与校注算学的奇女子。
“什么，你的意思是我愚笨？”阿木昕反应过来后，上前搂着麦香一顿揉搓。
“注意，注意，你是贝勒爷的福晋，要注意形象，你家教养嬷嬷呢？”麦香一边躲开阿木昕的双手一边笑道。
也不知是不是阿桂常年不在家的缘故，章佳家的老太太又只有这一个嫡孙女，所以对阿木昕未免娇惯了些，养成了阿木昕十分活泼跳脱的性子，跟麦香认识的其他大家闺秀迥然不同。
这也是阿木昕当初吸引弘融的重要原因，所以这会弘融见着阿木昕跟麦香两人闹腾，不但没有责怪，反而是宠溺地摇摇头。
“弘融，我觉得这事，还是要慎重，麦香帮你可以，但是让她出名就不合适了，她毕竟是一个女子。”永恩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犹在笑闹中的麦香。
他担心的是，如果麦香的名气太大，到时引起了某些人的兴趣，只怕连他也护不住麦香，他希望麦香能一直这样简单快乐的生活下去，在他视线范围之内。
“对对，还是大姐夫想的周到。二姐夫，还请多多担待些。”麦香听见永恩的话，停住了玩闹，站在了弘融跟前。
她本就是一个聪明的，永恩这么一提示，她也转过弯来了，明白自己差点冤枉人家了。
“放心，我心里有数。”弘融倒是承诺得很痛快。
他不是第一次跟麦香打交道，他也没少受麦香的恩惠，自然也不愿看到麦香受伤害，但是他又不想埋没了麦香的才华，因为他觉得，凭他庄亲王和永恩礼亲王的名号，护麦香一个周全还是没有问题的。
“二姐夫，你的心意我知道，只是我真的不想出名。对了，其实我对银子更感兴趣，不知道你的书出来后，能不能在我们的厂子里印刷？”麦香故意把自己往俗上靠。
“这是自然，肥水不流外人田。”弘融忙答应了。
“好了，先不说这些，我已交代下去摆饭，你们三个就在吃吧，我和弘融到外书房吃去。”永恩看了看弘融，说道。
饭毕，麦香正要告辞，乌拉多敏突然说道：“对了，差点忘了，上次说给妹妹的白狐狸皮斗篷已经做好了，明天妹妹回乡下，正好给妹妹拿着。”
乌拉多敏忙吩咐晚霞去找东西，阿木昕见此先告辞了。
“姐姐，不用了，我身上的大毛衣服还是簇新的，我这一年也没有怎么穿，在乡下，哪里用得上这么好的衣服，没得浪费，倒好像是明珠暗投了。”
麦香见乌拉多敏拿出了一个包袱皮，晚霞拿出了一件白色狐狸毛斗篷和一件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貂皮褂子，另外还有两身新的织锦衣裙，忙摆手拒绝。
“这个可以留着，你也一年年大了，明年就该成亲了，可不得有几件像样的衣服，别到时进了万家，让人家小瞧了你去，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妹妹。”乌拉多敏慢悠悠地说着，同时给晚霞使了个眼色，晚霞忙下去了。
“知道了，可我不缺衣服，家里就守着一个衣料铺子，想穿什么还没有？是不为也非不能也。”麦香担心的是自己穿出这些贵重的衣服来，没准又会让九凤那颗本还没有沉淀下去的心蠢蠢欲动起来。
“你有是你的意思，我送是我这做姐姐的意思，相比妹妹做的来说，姐姐这点东西算什么？”乌拉多敏一边说，一边又从炕头拿了一个小木匣子要一起放包袱皮里。
“姐姐，首饰就不用了。”
正说着，永恩送客回来了。
“妹妹，我方才跟外头的相公们商榷了一下，这个煤矿的事情，最好还是跟皇上报备一下，毕竟这么大动作，皇上不可能不知道，妹妹的意思呢？”
“姐夫，这事情我既然告诉了你，就是完全交给你处理了，这件事情跟我没有关系了，姐夫可以放手去做，选择一条对自己最有利的方案。”麦香猜到永恩的顾虑，忙说道。
“妹妹，真没有见过你这么玲珑剔透的女孩子，一点就通。大恩不言谢，姐夫欠你的实在太多，姐夫什么也不说了。”永恩看着麦香，郑重地抱拳行了个礼。
“姐夫，你这是做啥？我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这几年，要没有姐姐姐夫，也没有我的今天。”麦香见永恩对自己行礼，忙躲开了。
“妹妹，姐姐不说别的，我替你姐夫好好抱抱你。”乌拉多敏站起来，真的给了麦香一个紧紧的拥抱。
她一听永恩提到煤矿，便知道他这些日子的难题解决了，也跟着松了口气。
从礼亲王回到家里，麦香十分意外地发现怀慈居然在家。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打发人告诉我一声。”麦香一下马车，见身边有人伸出手来抱住自己，还真吓了一跳。
怀慈拿起麦香的手，先问道：“冷不冷？有没有带手炉？这段时间有没有生病？”一面说着，一面牵着麦香的手回屋。
“还好。真是巧了，今儿我是给他们几家送分红去了，明儿一早我打算回乡下的。。。”麦香拉着怀慈的手叽叽喳喳地说了半天。
怀慈看着眼前笑语晏晏的明眸粉唇，禁不住把自己的脸贴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