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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请自重全文阅读

作者:路九公子     贵妃请自重txt下载     贵妃请自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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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穿越

    夜晚H市中心夜色阑珊,车流在马路上急速的行驶,闪烁的霓虹灯不知道照亮了谁的眼。

    Miusi酒吧内灯光闪烁,强烈的鼓点打在舞池中扭动着身子妖娆的女人身上。

    角落里不少孤独的人上下把玩儿着装着红酒的高脚杯,眼睛迷离又彷徨的寻找着自己今夜的猎物。

    吧台两个娇俏的女人翘着二郎腿,手里夹着细长女士香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伏着头不知道两个人聊着什么。

    左边的女人好像听到了什么有趣儿的事把头抬起来捂着嘴笑,顺手也从调酒师手里接过一杯鸡尾酒一口饮下。

    酒吧里昏暗的灯光照亮了女子的面庞,只见她上身穿着银色亮片吊带,黑色长卷发散下来几缕遮掩在胸间,下身穿着黑色紧身短裤,细长的高跟鞋踩在脚下显得双腿修长。

    一张标准的美人脸化着浓烈的烟熏妆,睫毛遮挡了带着水雾的褐色双眸,只要轻轻流转几下就能要了男人们的魂,红唇勾起带着几分冷漠和疏离。

    旁边坐着另外一个五官较好的女郎也是酒吧里的舞女秦糖。

    “我说子虞,前两天江大少跟你求婚你怎么还给拒绝了,你也知道他这样性情古怪,我可听陈经理说今天江大少又来捧你场了,你等会可当心了”秦糖掸了掸手里的烟灰,面露担心。

    “糖糖,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根本不准备嫁人,况且做我们这一行的哪有那么容易洗干净,再说江疯子这种人可跟不得,听说前一段跟他的那位现在人还在医院呢”陆子虞饮了一口杯中的鸡尾酒,伸手撩开胸间的发丝。

    “哎,也不知道老娘的真命天子躲在哪个温柔乡里呢”秦糖苦笑一声,心里也默认陆子虞的话。

    “子虞姐,到你的场子了”酒吧台的里侧走过来一个酒童,欣长的个子穿着黑白的西装,面带温柔的笑容提醒陆子虞该她登台了。

    “知道了阿南,走吧。去后台换衣服!”陆子虞放下酒杯,跟秦糖打了声招呼从高脚凳上跳下来,好像有点没站稳,惊呼一声向前倒去。

    被叫阿南的小帅哥马上伸出手去接,顺势陆子虞倒在阿南的怀里“子...子虞姐你...你没事吧”

    阿南此时脸颊红烫,心脏跳动加速感觉马上要跳出喉咙了。

    “我没事,阿南,谢谢你喽~~”陆子虞扶着阿南的手臂站起来,喝了点酒的陆子虞眼睛里带着迷醉的光晕。

    陆子虞不再跟阿南说话,撩了撩头发踩着细跟的十厘米高跟鞋,妖妖娆娆的往后台走去,这个女人连走路都像是一幅风景。

    “不...不客气子虞姐”阿南盯着陆子虞身影,像是一只丢了心的小鹿迷失在了森林中。

    “这女人,连孩子都不放过”秦糖看了看远去的陆子虞,又看了看阿南这幅失了心的模样,不禁觉得好气又好笑。

    “今夜又要有多少人把心丢在这里了?”在舞厅中陪着大老板们谈笑的陈经理早注意到了酒吧台这边发生的事,盯着陆子虞背影望了好久。

    酒吧里的灯光一点一点全部被关掉了,舞池中的男女也随着黑暗刺激了自己身体对放纵的渴望。

    啪,一道追光灯亮起,灯光打在舞台中央性感的女郎身上。

    只见她小腿勾在身旁的钢管上,所有人呼吸都变得急促紧致。

    陆子虞穿着红色紧身的低胸紧身裙,勾勒出她妖娆的身材,一只手扶着舞柱,一手放在唇边做了嘘声的动作。

    3,2,1“嘭”

    音乐和灯光一起晃动起来,酒吧上空金球里炸裂开飘飘洒洒的落下金色的铂纸,酒吧里男男女女的热情像被唤醒的野兽,只能通过扭动身体来释放自己内心的火热。

    舞台上的女人扭动着腰肢,发丝跟着舞姿飘逸在空中。

    陆子虞,从小就是孤儿她,记忆是从儿童福利院开始的。

    那个时候吃的东西往往不够填饱肚子,每到夜晚她就饿的难受,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发现总有一些男孩子会喜欢跟在她身边。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是因为自己长得比其他女孩儿好看。

    好看能当饭吃么?当然可以!

    在陆子虞明白这个道理后她就会用自己的美貌引的身边男孩子把自己的食物分给她,从此自己就再也没有饿过肚子。

    这个世界上对女人最有用的就是明白自己的优点,并且利用好自己优点来达到目的,陆子虞就是这样一个聪明又美丽的女人。

    跳完舞,陆子虞坐电梯上楼往自己换衣间走去,她隐隐能看到灯光下站着一个身穿墨色唐装的男人。

    “不好,怎么碰到他了”心口跳了一下,暗想。

    “子虞,晚上好,不知道我前两天给的建议你考虑的怎么样?”

    男人从阴影里站出来,他头发微卷用一根皮筋将头发绑在脑后,额前留有少许碎发,穿着丝绸料子的锦缎唐装显出男人不一样的身份地位。

    眼里藏着疯狂的占有欲。

    “江大少,我这种女人可配不上您,为何还要苦苦纠缠呢”陆子虞今天非常后悔出门怎么就不看黄历,又碰上了这疯子。

    先不说他背后的势力,单凭眼前这人性格的偏执和古怪就让人难以招架了,但还不能给他面子,只能笑吟吟的对着他。

    江离看着眼前娇笑的女人,眼中的欲望越来越明显,他漫步走到陆子虞的面前,伸手挑起陆子虞的发梢,低头轻嗅了一下,趴在她的耳边说道:“这么说,你是不打算跟我了?可是我还是好想尝尝你脖颈血液的味道是不是跟你的发丝一样香甜”

    “江离,你变态!”陆子虞伸手用力挥开正捻着自己发丝的疯男人,眼睛里渗着寒意,红唇抿着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江离揉了揉自己被打落的手背,低着头笑道:“呦,今天的虞美人这么长刺了,不过越是带刺的我还越喜欢”

    说完又朝自己身后挥挥手,把脸沉了下来。对身后的几个身影张口吩咐“把她打晕了,带回房里”

    等他说完,陆子虞就看到从江离的身后站出来几个壮汉。

    看样子今天江离是要用强的了,陆子虞突然觉得自己在这一刻是无力的,虽然她一直周旋在各种男人的身边,知道男人会对自己的美貌垂涎,但也会用手段保护好自己,但是对于江离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

    这个人就是一个疯子,而且他的手段太多自己就算使出浑身解数也逃不开他的手掌心。

    她突然有点痛恨上天,既然给了她美貌为何不能给她可以保护好自己的港湾,没有权势的美貌就还是男人的玩物。

    几个壮汉慢慢地向她走过来,陆子虞一步一步的倒退,希望此刻陈经理马上赶过来救她。

    还没退几步就被眼前五大三粗的男人们逼到了楼层的窗户口

    “你们别过来了,求你们,江离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陆子虞一只手扶着窗户边,眼睛里氲起了水雾,伸出手将自己被风吹乱的发丝整理好,希望自己的楚楚可怜的模样能让江离放自己一马。

    “虞儿,你越是这样我就越想得到你,谁让你这么合我的胃口呢”江离没有一丝同情陆子虞的,换成别的男人怕是第一时间走上去答应眼见女人的要求,可偏偏江离不是个正常的男人。

    他是偏执的精神病患者,对于自己喜爱的东西他都一定要得到的。

    陆子虞闭上眼,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感,突然像是决定了什么,翻身跳上窗台对着江离笑着说“我陆子虞既然落在你的手里是死,从这里跳下去也是死,不如死的自由一点。”

    话落,纵身一跃跳了出去!

第二章:陆府

    东瀛国,苏州城内,十三巷子陆府。

    “夫人,夫人不好了,四小姐掉到凤尾湖里去了”一个挽着双环髻,身穿桃色窄袖百儒长裙,手中持着苏绣蒲扇,约莫有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眼里正含着泪光,一脸着急的模样站在凤尾湖边上向坐在湖心亭的陆夫人大声的呼喊道。

    湖心亭距离凤尾湖不过二三十丈的脚路,陆夫人自然听清了小丫头嘴里喊着的是什么,连忙放下手中咬了一半的果铺,从石凳上起身也不管自己裙摆上的褶皱,加快了步子往凤尾湖的方向赶去,一边走一边嘴里大喊“哎呦,快给我来人,虞姐儿落水了”。

    陆子虞感觉着自己身体慢慢的下坠,落到了一片黑暗里。

    紧接着眼前闪过一幅幅的画面,画面中女人跟自己的脸一模一样,只不过穿的是古代女子的宫装。

    只见她眉头轻蹙,眼里泛着绝望的目光,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一滴一滴的落在她素锦的宫衣上,青丝用一支碧水的玉簪挽起露出她光滑脖颈,好个梨花带雨的美人,连陆子虞自己这没心之人都为之心疼。

    紧接着陆子虞看到跟自己容貌相同的女子,抬起头向宫殿的门外望去,不一会儿进来一行人,有太监,宫女,侍卫,看到他们到来,这位女子相反收起了自己的愁容,眼睛定定的看向陆子虞的方向。

    进到殿内的一行人看到虞嫔既没哭也没闹,不觉得感到好奇,但是转念一想家里人都被伏诛,恐怕这位虞嫔娘娘心已早死了。

    一旁的大太监从宫女手里端着的托盘中拿出黄色的卷轴,展开站在虞嫔的面前读到:“虞嫔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罪父陆瑾延通敌叛国,罪不可恕,撤回先帝赏赐配享太庙的殊荣,抄没国公府所有家当,罪府之人不论男女统连诛九族,朕念及虞嫔服侍多年,赐鸩酒一杯,薨后晋升为虞妃厚葬于天台寺,钦此”

    大太监说完半天见虞嫔还没有起身领旨的意思,低声轻咳到“娘娘,陛下旨意已下,还请您早点动身驾鹤西行”

    话说完,挥了挥手招来两位侍卫,把托盘里鸩酒呈给虞嫔,这意思是您要不自己喝下去,我们可就动粗了。

    “臣妾知道了,劳驾公公带话给陛下,说臣妾谢主隆恩”虞嫔话毕,素手举起托盘中的鸩酒放入唇边,抬头没有一丝犹豫的饮下。

    陆子虞感觉自己的心像被刺针穿破,她很想告诉跟自己容貌相同的女子不要喝下这杯毒酒,想伸出手打掉这酒,但是身体就像被灌了铅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另一个自己慢慢的死去。

    陆子虞看到画中的虞嫔对着自己的方向轻声吐出几个字,她听不清虞嫔说话的声音,但是她看懂了嘴型,虞嫔死前说的是“替我,重活一次”。

    “啊~~不要”陆子虞在黑暗里意识越来越沉重,大声的叫喊着希望有人可以带自己逃离这压抑的黑暗。

    “虞姐儿,娘在娘在,不怕啊~娘的乖孩子不怕”陆夫人坐在床边,手里攥这手帕,一刻不停的擦着床上躺着女童额头冒出的汗珠。

    只见床上的女童挽了个公主髻,发中插着小巧珍珠流苏簪,小巧白净的脸庞,柔嫩的肌肤正因为身体发热透出了粉色,双眉修长如画,薄唇轻抿像做了什么可怕的梦。

    哪怕现在生着病少了份生气,但是娇嫩如五月樱桃的模样还是让人看着忍不住想要宠爱,就在这时床上的女童眼睛半睁,藏着一点初醒的水汽上下打量着屋里的众人。

    这是多么美丽的眼睛,两汪清澈的凤眼,眼波流转,顾盼生兮像是藏了万种的情韵。

    陆子虞恍惚的睁开眼,头顶上是轻柔的蓝色碧海纱幔挂在精雕檀木床榻的梁架上,随着风在屋子里摆动着幔尾,一看便知是古代贵族小姐的闺房。

    床边正坐着一位妙龄的少妇,身穿蓝色的烟泷衫,下着百鸟藕色裙,肩上披着翠水的薄纱,头上梳着婵月髻发中戴了一套彩釉鸳鸯金丝钗,耳边因刚刚在凤尾湖边的焦急散落下几缕青丝落在肩头看着娇婉动人,年纪大概有三十上下,面容娇嫩双目湛湛有神,杏眼如波此时正带着担忧的目光看着床上的女童,一见女童睁眼苏醒,这妇人眉头才舒展开,像是天上的乌云被阳光给挥走了一般。

    陆子虞脑袋一痛,属于这副身体主人前世的记忆向潮水一样涌来。

    前世的陆子虞乃是陆国公府的嫡亲四小姐,陆国公府本是世代簪缨钟鼎之府,到了陆子虞父亲这一代,因为才华平庸在京中处处受挫仕途一直不顺,干脆保留了世袭的爵位迁家到了苏州。

    苏州是陆家的老本家,不少基业也都在这里,虽然无官职在身但是祖辈留下的财产也能保证一家上下过着富裕的生活,但是陆瑾延还是重回朝廷做官,承袭祖辈的荣光。

    陆府人丁还算兴旺,四个孩子都是陆大夫人所出,也算是证实了陆公爷和夫人的伉俪情深,陆子虞有三个哥哥,大哥陆之庭,二哥陆之沐,三哥陆之辰。

    上辈子是因为三个哥哥中除了大哥之庭才华出众当上了户部侍郎,所以陆子虞才进宫选秀。

    因为自小被保护在深闺里,前世陆子虞是活脱脱的一枚白莲花,进宫后不受皇帝宠爱,也不知宫中人心处处算计,多次遭人暗算,不到两年就因为误食了大量红花造成宫寒不能再受孕。

    再过不久听到宫中之人处处议论说自家父亲犯了通敌叛国之罪,陆子虞本想求见皇上为父求情,但是她忘了自己打入宫以来却从却不怎么见过皇上的面,因为自己怕了争宠干脆当上了一只鸵鸟,躲在这偌大的金丝笼中。

    陆子虞以为只要自己不争不抢就可以安稳的在这宫中度过一生,可是她错了,只到临死前她才明白可能只有挣了抢了,才能保护好自己的家人保护好自己。

    在她死前因为执念太深,引来了从miusi酒吧坠楼陆子虞的魂魄,希望她替自己重活一世,完成自己的遗愿,保护好自己的家人,重振陆府昔日的荣光,纵情肆意的活着。

    陆子虞整理好脑海中思绪,冷笑一声心中暗暗发誓道“你放心,这一世我一定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我的家人,当然那些宫里害过你的人,我也一个都不会放过”。

    陆夫人看着自家孩子面上透着奇怪的笑容,以为是水灌了脑袋变傻了,吓得哭出了声“我的虞姐儿,我可怜的孩子,怎么如此不幸变成了呆儿啊”。

    “娘,我没事,就是有点饿了想吃您做的糯米丸子”陆子虞收起笑容,她现在可是七八岁的小童儿,可不能做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只能装出一副天真无害的模样。

    “虞姐儿你可真没事么?还有没有哪里痛告诉娘亲”陆夫人听到自家孩子搭话不像是痴傻的娃,心里的气可顺多了。

    自己头三胎都是男孩儿,生怕生老四的时候还是男孩,自家公爷跟自己一样也是希望得个姐儿当自己的贴心小棉袄。

    女孩总比家里的几只皮猴子强多了,所以陆子虞一生下来就是享受了的举家上下的宠爱,光是院子就是陆府里最大的,更别提什么奇珍的小玩意,只要有好的全被自家爹爹和哥哥们搜罗来讨好自己。

    陆夫人对自己家三个儿子从小也不怎么上心,唯独对四丫头总是操不完的心,今天虞姐儿掉到湖里,要是真有个什么闪失恐怕陆夫人这辈子也要受锥心之痛。

    “哪里都不痛,娘~,虞儿就是肚子一直叫个不停”陆子虞嘴巴嘟起,可怜巴巴的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撒娇卖乖的看着陆夫人。

    再看到陆夫人如此担忧自己的模样心里不由的触动,前世的自己从没感受过亲人的温暖,这一世有疼她爱她的父母,宠爱自己的哥哥们心里就已经很知足。

    “好好好,娘去给你做你爱吃的糯米丸子,你先睡一会,等会娘再来看你”陆夫人用手帕掸了掸眼角的泪珠,起身跟陆子虞说了话,带着两个丫鬟转身向屋外走去。

    陆子虞顺着窗户看着自家母亲的身影离自己的揽月楼已经走得越来越远,才把小脸沉了下来。

    她知道自己此次落水不是意外,因为自己的手臂上有被抓烂的痕迹,被水给泡的发白不是很能看到伤痕,刚才陆夫人在的时候陆子虞为了不让母亲再过担心,就没有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在刚睁眼苏醒的时候,陆子虞看到自己院里扫地侍女阿晚,一脸惊慌的看着她,趁着自己和母亲说话的功夫偷溜出了院子,现在还不见人在哪里。

    “落宁,你去把阿晚给我找来”陆子虞对着正伺候自己喝水的贴身侍女落宁吩咐道。

    落宁是陆夫人早早给的侍女,办事利索也对主人用心,是揽月阁里的掌事侍女,这会儿落宁听小姐吩咐道,也没多想赶快去叫了三四个粗使嬷嬷去寻阿晚了。

第三章:教训

    陆子虞吩咐完落宁去寻阿晚的下落,就坐在自己闺中梨花木八仙圆桌前,手里把玩着彩釉烧的陶瓷杯盏,心里开始暗暗盘算着自己的未来。

    她心知现在看似陆国公府风光无限,其实也都只是表象,毕竟在这小小的苏州城可以过着锦衣玉食生活,但是若是想要重振国公府往日的荣光,还是要重返京都的,但是以陆家现在的家底就算到了京都也只能说是破落户,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前世的记忆的,父亲让府中的三兄弟们打小都苦读四书,为的就是入仕,但是除了大哥好像是块读书的料子,二哥和三哥都拿读书当个消遣。

    既然没有入仕的前途倒不如早做打算,二哥从小就喜舞枪弄棒,可以去从军为将,三哥对于金银视为宝贝可以送到家里店铺总管的手里去学经营生意,这样陆家三兄弟各有所长,不似上一世都成为在一条树上吊死的蚂蚱。

    至于自己?陆子虞心里也早有打算了,她是要进宫的。

    两世为人,陆子虞早已对任何事看的通透,想要保护好自己挚爱的东西,没什么比手中握有生杀实权更好的办法了。

    哪怕在这古代没有女子入朝做官的,但是只要获得这天下拥有最大权利男人的宠爱,也就等于自己拥有了实权。

    上一世的陆子虞做了皇帝身边的白莲花没有引起注意,那这一世就做皇帝陛下心头的朱砂痣,让他钻心蚀骨,噬味入魂吧。

    正当她想事出神,门口传来落宁的禀报“四小姐,阿晚找到了”。

    陆子虞放下杯盏,换上娇俏的笑容朝门口轻声说道“带进来吧”。

    落宁掀开里屋的纱帐,领着三四个粗使嬷嬷,带着阿晚就恭敬的走了进来,然后对着自家小姐行了礼,张口回禀道:“四小姐,这丫头刚刚想偷溜到薛姨娘的和春堂,奴婢觉得其中定有蹊跷变使嬷嬷们动粗把这个丫头绑了回来,请四小姐定夺”。

    陆子虞颔首,暗暗觉得落宁还真是聪明,再看这阿晚,一脸的惊慌害怕,不是做贼心虚的人断不会的这幅面孔。

    “阿晚姐姐,你为何要推虞儿入水,你明知虞儿不会水的,可是受了谁的指使?”陆子虞勾起嘴角,颊边涌上了浅浅的梨花窝,睁着清澈的凤眼,天真的歪着头看向阿晚,等待着她作答。

    “四小姐,不是...不是奴婢,奴婢没有推您,是您自己不小心掉下去,您怎么能冤枉奴婢啊”阿晚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不停地摇着头否认自己没有害主。

    “阿晚,你是我的随身侍女,今天我不幸遇险没有性命之忧是上天垂怜,若是真的有事你如何向国公爷和夫人交代?若是这院子里的侍女都跟你一样疏忽,本小姐就是死十次也不嫌多”

    陆子虞听到阿晚嘴硬死到临头还不愿道出背后的作俑者,顿时蛾眉倒蹙,凤目圆睁,眼里带着怒斥看向阿晚。

    虽然顶着这童颜的小身板,但是身上的气势丝毫不比发飙的陆国公夫人逊色半分,落宁甚至觉得眼前的四小姐比夫人看着还让人害怕,不禁敛下心神,更加恭敬的低着头站在自家小姐的身边。

    “小姐,阿晚不敢了,阿晚再也不敢了”阿晚跪在地上,咚咚的磕着响头希望小姐可以放自己一马,不再过多计较。

    “落宁,既然阿晚知道自己做错了,就找人牙子发卖了吧”陆子虞举起桌子上绘着彩釉夏荷图的杯盏,将杯口送到唇边饮了一口杯中的冰镇梅汤漫不经心的对着落宁道。

    “小姐,小姐奴婢说,是薛姨娘让我推您的,薛姨娘说要是能把这件事办好就给我一百两赎身,让我回家跟我的成哥结亲,是奴婢鬼迷心窍了,求小姐不要发卖了奴婢!”

    阿晚一听小姐要把自己给发卖了,连忙说出背后的作俑者,像她们这种在高门大户里伺候的丫鬟,要是因为大错被发卖出去是要被送到窑子里的,就算没送到窑子里,也是要去不入流的地方,和现在过得生活相比可以说是相差甚远。

    陆子虞一听阿晚口中说出的主使是薛姨娘,不由的挑高了眉头,在前世的记忆中陆府除了正室沈岚也就是陆子虞的娘亲,还有两位姨娘,一位是二夫人柳氏,虽然容貌娇媚但最是擅长搬弄是非并不是很讨自己父亲的喜爱,还有一位就是这三夫人薛氏,薛姨娘自打入了国公府就是身娇体软,在府中也是出名的好脾气,虽然和柳氏一样不怎么受陆公爷的待见,但好歹衣食不缺,而且用可都是上等的物件,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对自己出手相害,真叫人不思其解。

    说到这这陆公爷为什么不喜爱两位姨娘还是偏偏纳了府中?还都是因为陆老夫人,在沈岚刚入府的头两年一直没有所出,就认为定是沈岚身子不能受孕,便跟陆瑾延商量着休妻。

    陆瑾延和沈岚本就是一见钟情的羡仙鸳鸯,不可能因为陆老夫人的一句话就要休妻,陆老夫人最后已死相逼给他纳了两房姨妾,此事就此作罢,不到半年陆老太仙逝西去,沈岚也怀上了第一胎,你说这事是不是稀奇古怪。自打沈岚怀了第一胎国公爷就更是宠爱自己的娇妻,把两位住在后院的姨娘都当了摆设,这一次陆子虞遇害,本以为是这善妒的柳姨娘所为,没想到竟然是平时看着温婉可人的薛小娘,这倒是让人出乎意料。

    “竟然这薛小娘是条美女蛇,本小姐也愿意当一次捕蛇人,让她涨涨教训,别以为自己的手有多长能伸到别人的院子,这丫头先关到后院,等端阳过了和府里的罪怒一起发卖”陆子虞伸出自己白净的素手放在光下看了看,没想到刚穿来的第一天就要动手,又低头看了一眼地上阿晚,卖主求荣的女婢只要犯了一次错就不能在受用,自己怎可能饶了她,真真可笑至极。

    处理完阿晚的事情后,陆子虞让落宁把院子里侍女都喊来。

    瞧看着院子里低头拱手站着不下十位婢女,不禁觉得自己这一世还真是福运不浅,想来上一世因为半个馒头还要主动去讨好身边的人,现在这一屋子的人都要听自己的差遣还真是可以说的飞上枝头当凤凰。

    “打今儿起,本小姐的揽月阁容不得一星半点沙子,谁要是再敢做卖主求荣的事,哼!可给我仔细掂量好了”陆子虞站在自己闺房小院的台阶上凤目轻挑,凌厉的眼神扫过阶下垂着头的一众侍女。

    “奴婢们不敢,请四小姐明察”侍女们听到自家小姐的话,顿时把头垂的更低,双肩紧缩一个个像极了受了惊的兔子,心里再也不敢怠慢了主子,生怕落个阿晚的下场。

    “你们放心,本小姐向来赏罚分明,行了都散了罢,落宁和张妈妈陪着我去一趟和春堂看看这本事通天的薛姨娘!”

    和春堂,内院

    “这该死的贱丫头,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王妈妈快去给我找到阿晚,今天让她就算不能死也要把嘴巴给我捂严实了”薛姨娘在自己和春堂的内院急的团团转。

    刚听丫鬟进屋禀报说揽月阁的那位已经醒了过来,身体并无大碍,薛姨娘怕自己的事情败露,赶忙找自己的陪嫁王妈妈去寻阿晚的下落,把这个祸害给解决掉。

    就算死不了只要让她不敢说出实话,自己也会相安无事,若是四小姐追究从阿晚的口中得知是自己做的一切,公爷和大娘子指不定如何处置她,薛姨娘越想越心惊胆颤,恨不得自己长了天眼赶紧把人给找到了。

    “是,老奴马上...”王妈妈话音还没落,打屋外头一挑紫色混纱帘子就进来一个慌张的小丫头,边喘着气,边赶忙对着自家夫人说道:“三夫人不好了,四小姐领着人往咱们这走过来了”

    薛姨娘一听自家丫鬟的话,心突突一跳,觉得这四小姐肯定是来找自己麻烦的,不由得攥紧了双手,强逼自己冷静下来,赶紧想出对策。

    这四小姐虽然年纪小平时与人相处也是和气的,但是就太过受国公爷的宠爱,这事今天要是闹到国公爷的耳朵里,自己恐怕在这府里想翻身更是难上加难。

    正当薛姨娘想事想的出神,陆子虞迈着悠闲的步子渡到了和春堂的里屋门口了。

第七章:百里尧

    陆子虞坐的马车正往回府的路上驶着,驾着马车走的车夫看见前面大路上围着一堆人,忙把车停在了一边,头一侧对着马车帘子里说道:“落宁姑娘,前面围了一众人,咱要不改道回府?”

    落宁没应话抬眼看了自家小姐,等待着主子拿主意。

    陆子虞本从凤仙楼出来就对现在身边这环境十分好奇,正想找个机会好好寻看一番,凑巧今日出街还遇上了热闹,倒不如趁着机会下车逛一逛。

    “不必,你先在这车上等着,我跟小姐下车买了东西就回”落宁看小姐思量半天,想来定是想下车凑个热闹,叮嘱了车夫一声,踩着木阶护着陆子虞下了马车。

    走了两步看到一堆人正指指点点围着一个打扮古怪的少年。

    那少年看样子不过十二三岁,穿了糙布短衫盘着腿坐在地上,头发蓬乱眼神呆滞,嘴唇干裂着但是还小声的碎碎念着什么,旁人也都听不清他念叨什么。

    这事要是搁在以往百姓们也不觉得好奇,这一看就知道是个叫花子,可今日街上这少年虽然穿着破旧,身体污垢,但是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透亮东西,这东西在阳光下竟然透着虹光,这才是让苏州百姓啧啧称奇的地方。

    “哎,你说这叫花子手里拿的该不会是什么宝物吧?”人群中的老妪拎着买菜的竹筐,跟身边的一个妇人小声嘀咕。

    “我觉得也是,可这小叫花子哪来的这好东西,八成是偷了哪家的东西跑出来的”搭话的妇人点了点头,眼里透着嫌弃。

    陆子虞带着围帽,站在人群中跳了挑眉,心里闪过了一念头。

    她自然看出了这少年手里拿的是什么,可是她想不明白在这古代竟然有人会提炼玻璃,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琉璃,因为那少年手里拿的物件纯度是不如现代的玻璃制品。

    陆子虞让落宁去车里拿水袋过来,她已经下了决心不管这少年身上有何秘密她都打算先救了他再说。

    拿了水,陆子虞迈步挤开了人群,站在这少年的面前。

    “给你”陆子虞把水袋往少年身前一递,少年接过后打开盖子喘着粗气,大口饮水。

    过了片刻陆子虞见少年饮得酐畅淋漓后,蹲下身子看着他道:“你可有话说?”

    少年本就神志不清,刚有人给他递水,他不曾多想就急急饮下,这会缓过了神,听到软糯奶声问他话,微睁着眼看见一个穿着富贵的小女娃,只是帷帽遮住了脸看看不清她相貌。

    “你可以买我这东西么?”少年小心翼翼伸出右手,摊开手掌,把里面的东西放在陆子虞的眼前,这下子陆子虞看这东西更清楚。

    污糟的手掌上,放着一朵半透明的雪花,虽然颜色不够清透,但是工艺繁琐精巧,一下子让陆子虞亮了眼,倒不是因为她没见过世面,只是一想这世上要是有人真能提炼出琉璃这种东西,那还真能赚个盆满钵盈,要是眼前这少年能找到提炼琉璃的人,为她所用,下辈子什么都不用做躺在床上就能成这东瀛国的富婆。

    陆子虞暗暗压下心头的雀喜,站起了身,伸了小手把少年手里的东西给推回去道:“这东西我不要,你这人我是买下了。”

    少年身躯一顿,诧异的抬了头瞧了陆子虞半晌,终是身体抵不过虚弱,倒在了路上。

    街边的苏州百姓眼见人都晕了,也没什么好瞧的热闹,摆了摆手四下散去。

    落宁上前拍了拍小姐裙边的尘土有些不解的问:“小姐,买来一个叫花子何用?府里小厮众多要是不够也是叫了人牙子来买卖,带回一个身份不楚的人怕是惹了事端。”

    “不用担心,我留下此人定是有目的,日后你便知道了,去叫车夫把他给带回府里好生养着”吩咐了落宁一声,陆子虞转身行先上了马车。

    第二日一早落宁领着一众侍女来到揽月阁伺候陆子虞梳洗,净了身子后,又换了一批侍女前来布菜,看了看桌子上摆放的菜品,陆子虞不禁轻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现在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还真是太过舒坦了,又瞧了瞧自己这豆芽小身板,皱了皱鼻子对着落宁撒娇说:“以后早晚可一定要给我备下一份牛乳炖木瓜,我可不想几年后身体像个木板一样”。

    落宁一听小姐抱怨自己的身体平坦,看了看一屋子忍着笑的小侍女们不由的眉梢带喜笑出了声:“小姐今年才八岁,身体还未发育,待等个几年必会玲珑有致的现在不必操之过急,牛乳炖木瓜以后给小姐备着便是。”

    早饭用过后,侍女们撤了剩菜,陆子虞看着人都出了房门才叫来落宁细问:“昨天那位小公子可是醒了?”

    落宁扫了眼门口,看着四下无人,端来一杯花茶放在陆子虞的手心里才回话:“鸡鸣便醒了,可是醒了后就坐在院子里谁问话也不答,也不主动跟人说话,我要不是之前跟小姐一起听过他说话,还真以为是个哑巴呢。”

    陆子虞听到落宁的话,放下茶杯,让她备下一份饭菜随自己一同前去看一看昨天所救那少年,顺便也要问他清楚会提炼琉璃那位巧匠的下落。

    陆子虞在偌大的国公府里绕了几个弯才到了那少年的住处。

    抬腿进到院子里,只见那少年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双唇轻抿,神情带着悲切,目望远方像是想些什么令他忘怀的事。

    “哪怕天塌下来,也要先把饭吃了”陆子虞让落宁把饭菜放在石桌上,自己坐在少年的对面,手指了指桌子上饭菜,示意他先吃点东西。

    少年目光扫过饭菜,又扫了一眼坐在自己面前娇俏的女童,本是呆滞的双眼突然像是亮了的烛灯,手拿筷子狼吞虎咽起来。

    过了一会儿,陆子虞也见他吃饱喝足了,托着腮仰着小脸问:“我昨天把你买了,你也算是我的人了,既然是我的人你把你之前的过往告诉我总可以吧,比如你这琉璃花?”

    说完用指尖儿少年衣角漏出来的一半晶莹剔透的雪花瓣。

    少年听到陆子虞说自己已经是她的人了,俊俏的小脸通红,把怀中的东西揣好了才开口:“昨天多谢小姐救命之恩,我复姓百里单名一个尧,是西域之人,我父亲是西域有名的巧匠,父亲带我本想入京参加阙晶大会,没想到,到了汴阳我和父亲遇害,我父亲惨死在那帮歹徒刀下,我是趁着他们睡觉侥幸逃了出来,一路走水南下,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何要抓我和我父亲,但是我总感觉和我身上的这块东西有关。”

    百里尧说完了话,从怀中把那块琉璃花掏了出来。

    “这东西名叫琉璃,制作的工艺尤为麻烦,但是要是能把这东西提炼出来方为不容易,你父亲定是个能工巧匠,此番进京挡道了别人的财路,才会遇害的”陆子虞听了百里尧一番话语,颇为惋惜,看来会提炼这琉璃的人世上无二了,想要发家致富看来还要另寻他路。

    “百里多谢姑娘昨日救我,本想随同父亲一起落黄泉,可一想到害我父子两人阴阳两隔的人还逍遥自在,我就心如刀绞可是却无能为力啊!”百里尧眶中含泪,攥紧了拳头,一脸的愤恨。

    “我买了你,就会把你当成我的家人,朋友,那些伤害你的人我们一个都不会放过,可眼下唯有让自己先强大起来才能找到杀害你父亲的凶手”陆子虞朝着百里尧粲然一笑,指了指他手里的琉璃花。

    百里尧抹了抹脸上的泪痕,看着手里的琉璃花:“这东西,我也会提炼,既然小姐说能用它赚很多银子,那我就多赚一点银子找到害我父亲的凶手。”

    陆子虞听到百里尧说他会提炼琉璃,突然眉间上挑,声音拔高了调:“你也会提炼这东西?”

    “在家时父亲做这东西,我就在一边学,我们那里从小就学手艺,可会做这个的只有我父亲和我。”百里尧说到自己的父亲时,眼里透露着一丝寂光。

    陆子虞这一会儿高兴的不得了,她心想的事情终于能办成了。

    陆国公府现在看似荣华,实则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父亲如今不在朝为官,没有俸禄不说,家中的生意这几年已被苏州本地的商贾大家瓜分了很多,想要保住陆家除了权之外还需要银子,要是以后回到了京中,家中清贫会被其他世家大族不齿,既然要回京定就要腰缠万贯,财大气粗的回,让那些想要伸手打压国公府的人仔细一点。

    “尧哥哥,你可知道这世上谁的钱最好赚?”陆子虞知道百里尧也会提炼琉璃后,激动的连称呼都变了,现在正搓着手,眼睛透着狡猾一眨不眨地盯着百里尧。

    百里尧红着脸轻咳一下,感觉自己面前坐着的不是个娇娃娃,倒像是个小狐狸“我猜应该是女人的钱最好赚吧。”

    “尧哥哥,你只说对了一半,是爱美女人的钱最好赚,我们开个做琉璃饰品店铺,保管钱赚的数不过来”陆子虞眯着眼睛,心里的算盘打的哗哗响,她已经能看到一堆女人争先恐后冲进她的铺子里抢东西的场景了。

第四章: 父亲

    陆子虞刚走到了和春堂的里屋门口,就听到一阵银铃的娇笑声从里屋内传了出来。

    顿住脚步抬头一看,只见一个步履轻盈的少妇从里屋走出,她内着绣着红白富锦牡丹图衣裳,外穿素锦银丝袍腰间系着靛蓝丝带勾勒出修长身子的曲线,头上佩着一对金丝珊瑚流苏钗,走起路来流苏在晶莹小巧的耳垂边晃动显得更轻灵盈动。

    “好个面善心毒的伪莲花,看今天本小姐不把你打出原形”陆子虞低下头碎碎一念,丹凤眼中寒光一闪即使,转头对着落宁低语吩咐了几句,又恢复如七八岁天真的妙女仙童,脸上挂着恬静的笑容领着侍女们向刚从屋里出来的薛三娘的方向迎去。

    “哎呦喂,原来是四小姐来了妾这茅庐,我说今个儿怎么天气怎么这么好呢,碧桃快给四小姐请进屋里掌茶”薛姨娘眼见这四小姐平没有一副找茬模样,反倒脸上挂着两支梨花朵,和气的像是观音坐下的女童子,不禁从胸中吐出一口浊气,拿着丝绢手帕擦了擦自己手心的汗。

    她料想这四小姐应该还不知是自己指使了阿晚加害与她,但是转念一想,既然不知道是自己指使,那这平时连揽月阁半步都不愿迈出的娇小姐今天怎么得空来自己这和春堂,真是让人想不明原因。

    没走几步路,众人就进了和春堂的里屋,待陆子虞坐在软榻上,薛姨娘的侍女碧桃端来一杯茶呈给陆子虞。

    掀开一闻,竟然是绝好的上饶平眉茶,陆子虞眉尖一挑张口说了话,“薛姨娘此话差以,你又不是诸葛亮,本小姐自也不是刘皇叔何来形容自己这和春堂是茅庐呢,还是说姨娘是觉得自己住在这陆府像是住在了破屋茅庐呢?”

    薛姨娘见这四小姐面带桃花笑,嘴吐伤人言,心里开始愤愤不快,但是还没搞清这娃娃来自己这是出于何由,也只能继续笑吟吟的说,“四小姐何必认真,妾只不过一时口快,这国公府吃穿用度自是皆好的。”

    “薛姨娘可知今日上午本小姐失足落水了?”陆子虞掀起茶盖请抿一口,装作一副漠不关心的口吻对着薛姨娘说道。

    “妾自是不知情的啊。”薛姨娘面露惊色,瞪大了杏眼无辜的看着陆子虞。

    “姨娘果然是妙人啊,上午还派人推虞儿落水,怎的下午就把这事给忘了?”陆子虞拿起手边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茶水,眉头微蹙眼睛带着好奇的神色的看着薛姨娘,感情像是在说:这么大的人怎么还说瞎话呢?

    薛姨娘心道“这丫头,果然是知道自己做的手脚,现在只能打死不认了,要是自己应了估计明天就要拿着休书回城阳老家了”。

    “虞姐儿,你说话可要讲个凭证,再怎么说我也是老爷的人,这一头的脏水你可不能说泼就泼给我啊”薛姨娘说完就眼里泛起了珍珠花子,拿着丝绢手帕在眼角比划着。

    陆子虞心下一笑,觉得这薛姨娘还算是颇有手段,知道打死不认这一招,既然一直跟我在这装无辜那可要装好了,一会可别面具掉在了地上捡不起来。陆子虞心里掐算着时间想着正主也该上场了,转头对着落宁试了一个眼色。

    落宁心领神会,但是眼里还是犹豫了一下,心下又想到“既然是主子安排的,自有主子的道理,她们为奴为俾的,最重要的就是听主子的话”。

    落宁一咬牙,身子向前一倾撞上了薛姨娘的身上。

    薛姨娘被撞得踉跄不稳,身子又往身前坐在软榻上的陆子虞身上倒去,陆子虞顺势用手打落掉桌上的盛着热茶的茶杯。

    陆瑾延推开和春堂里屋的门,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自己爱女跌落在地板上,手上被茶杯的碎瓷片划开了几道口子,鲜血正往外冒着,眼角泛着晶莹的泪珠,看到自家爹地进来的瞬间再也绷不住了,呜咽的啜泣道“爹爹,虞儿惹薛姨娘生气了,姨娘要罚虞儿”。

    薛姨娘一听她恶人先告状,被激的脑子一热也不顾自己平时的温婉可人的形象,撤红着脖子对着陆子虞喊道,“你...你...你个小贱人,是你侍女推我的,是你自己把水打翻的”。

    陆子虞也不回薛姨娘的话,只在一遍默默地流着滚烫的泪珠子,胜负已定说得再多不过是浪费口舌罢了。

    陆瑾延一看女儿倒在地上,身上的襦裙被小臂冒出的血珠染得这红一片那红一片的,心下不知痛的几分,忙叫人把虞姐儿抬回房中,又让人请了医师前来查看伤情,待确认没有大碍后陆瑾延才放心下了。

    眉头皱起又看向了在一旁哭哭啼啼扮娇弱的薛姨娘,这一看陆瑾延整个人心火焦躁,眼神一冷,露出凌厉的寒光对着薛姨娘开口道,“要不是看在我已故母亲的份上,你这种心肠歹毒的女人就不配入我陆家宅。”

    薛姨娘听到陆国公爷这样说,就已经知道今天自己是在劫难逃了,倒不如破罐子破摔,把自己多年的愤恨一吐为快。

    她擦干了眼角的泪珠,理了理自己衣衫和头发,笑吟吟的对着陆瑾延说道,“表哥,我本就该是你的妻子,这国公夫人也本是由我来当的,若不如沈岚那个贱人夺了你,在府里享尽荣华富贵,替你生儿育女的人都应该是我。”

    “到现在为止,你还不知悔改么?若不是当日母亲已死相逼要挟我纳你进门,你以为我会让你进来给岚儿添堵?现在你还敢藏祸心加害我幺女,明天就给我拿着休书滚回你的城阳老家去。”陆瑾延一甩袖子,吩咐家仆把薛姨娘关在和春堂,明天一早就收拾东西由国公府的家丁给送到自己娘家。

    “我不回,表哥我不回,明明是你我最先相遇,为什么你只能看到沈岚却看不到我?”薛姨娘一听陆瑾延要休了自己,连跪在陆瑾延的脚边死死抓着他的长袍,头上的朱钗散落了一地,泪眼婆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希望能得到他的最后一点同情。

    可她终究是想错了。

    薛姨娘是陆老夫人娘家妹妹的孩子,自打有一次她随着母亲来到国公府小住一阵,就爱慕上了翩翩少年郎的陆瑾延,本以为凭借着陆老夫人是自己亲姨母的这层关系,到了婚嫁年纪自是要被迎进陆国公府。

    可没想到沈岚却先自己一步进了府里当了正头夫人,薛姨娘想着,就算当不了正牌夫人,只要她进了府拴住了陆瑾延的心,正妻的位置也迟早是自己的,千算万算忘了算计这个男人的心了。

    薛姨娘自打进了府就像守了活寡,除了逢年过节自己连陆瑾延的面都见不上,眼见着沈岚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又一个,自己就只能整天待在这小小的和春堂,身边也没个依傍。

    她当初对陆瑾延的痴爱渐渐转变成了疯狂,她想只要毁掉沈岚和陆瑾延最为珍爱的孩子,自己心头才得以快活。

    “陈总管,把这个丢人现眼的女人给我拉出去”陆瑾延冷眼瞧着地上蓬头垢面的薛姨娘,眼中闪过厌恶,要不是这个女人是自己母亲本族的血亲,今天定是要把这个贱人发卖的。

    躺在床上的陆子虞,听到薛姨娘的声音离自己的耳朵边越来越远,在床上哼咛一声,立刻引来了陆瑾延的注意。

    陆瑾延大手挑起帘子,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陆子虞已经睁开的双眼,轻声问道,“虞儿,可还痛么,要是痛了对爹爹说。”

    陆子虞摇了摇头,眼睛泛出水光,怔怔的望着陆瑾延道“爹爹,要此事是女儿犯的错,您会原谅我么。”

    “你的身后有父母亲,有兄长,有陆国公府,哪怕你犯了错我们会护着你”陆瑾延说完伸出略带薄茧大手揉了揉陆子虞的小脑袋,坚毅的脸上展开了一丝温柔的笑意。

    不知怎么的,陆子虞心头一阵抽痛,上一世自己是个孤儿,上学的时候自己在学校受了欺负只能打碎牙吞在肚子里,没有人可以为自己撑腰,看着放学时候跟自己同样大的女孩穿着崭新漂亮的连衣裙背着干净书包会有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走过来一手把小女孩托起来,问她今天上课都学习了什么内容,那个时候陆子虞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一种生物叫做父亲。

    可是自己前世却从未感受到父亲给的爱,今天陆子虞在陆瑾延身上感受到了这种值得人眷恋依靠的情感,她闭上眼,心里更加坚定此生要好好守护陆国公府的决心。

    “父亲,虞儿有话跟您说事关国公府的未来”陆子虞决定把虞嫔让自己看到的一些画面告诉陆瑾延,哪怕他不相信这会事真的,但是也要留心早加防犯陆府会在将来出的祸事。

    陆瑾延看着自家女儿的神色如此认真,不像是跟自己开玩笑的,挥手命众奴仆退下,自己搬来了一张檀木的红漆方凳坐在床榻边。

第八章:暮苍斋

    五年后,京中迎春,朝阳殿上众臣垂首屏息。

    “啪”一本奏章从殿上坐着的人手里甩出,落在汉玉白的龙纹石梯上。

    昭帝近几年身体越发的不硬朗,面瘦枯骨,刚才生气之余扔出的奏章费了他不少的气力,这一会俯首在龙案前喘着粗气。

    “谁...谁能来...告诉朕,如今国库空虚,贩卖私盐的又欲绝猖狂,尔等该当如何?”昭帝心头气急,这几年他也知道自己身子骨一年不比一年,几个儿子结党营私,都眼巴巴等着他翻身,好预谋篡位。

    可眼下北方战火不断,南方又官商勾结,未等到蛮人打过来就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今日朝堂之上,昭帝问文武百官可有良策,竟无一人愿委身南下查明私盐流向,这怎能让他不气急。

    昭帝自然明白眼下未立太子,自己身体抱恙,正是他这几个好儿子夺嫡的时机,谁又愿放下皇位,不吃这一块肥肉呢?

    殿下大臣听了昭帝愤愤之言,把头低的更狠了,但还是无一人上前,为首的左丞相李阙眯着眼往身侧六皇子脸上一瞟,见六皇子微晃头,自己更是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大将军魏晟煜拱手垂头,斜眼看了四皇子的方向,见了四皇子并未朝他这望过来,装模作样的扯了扯胡子,也是闭口不言。

    这些小动作看似未被人瞧见,却不知都落入身后男子的眼中。

    大殿之上无人说话,昭帝轻叹一声一脸颓色,片刻边听到殿台下一人出声道:“父皇息怒,儿臣愿南下查明官商勾结贩卖私盐的真像。”

    群臣慌忙抬首望向出声之人的方向望过去,只见男子一身墨色玄衣,束发佩冠,袍底金丝点缀,脸上棱角分明透露着冷峻,一双幽暗的黑眸透着幽光,英俊绝伦却也透着几分神秘的魅色。

    竟是九皇子,瀛夙。

    九皇子一向性子沉稳,平日里就颇受昭帝喜爱,九皇子的生母穆贵妃的哥哥乃是当朝的三公之一,穆贵妃自打进宫以来便是盛宠不衰,按理来说论夺嫡这九皇子也是劲头正烈的人物,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要出京呢?

    殿上文武瞧见了说话的是九皇子,心下不由开始思量这九皇子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瀛夙站在朝堂上,手一撩衣袍朝着殿上之人行了一礼又继续说话道:“父皇,如今北方战事不断,南方官私勾结之事定要早做断绝。”

    昭帝定眼看了瀛夙半晌后,突然放声大笑:“好,不愧是朕和穆贵妃的好儿子,夙儿父皇命令你早日启程南下查明贩私盐一案,立夏则归不可耽误了你皇祖母的生辰。”

    瀛夙轻点下颚,唇角轻抬,眼中冷彻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心里想的什么。

    “多谢父皇成全。”

    昭帝心情大好,挥手退朝。

    京郊,九皇子府,议会堂。

    瀛夙回了府,就听管家前来禀报,说几位大人已经在议事堂等候多时了,这也是瀛夙意料之中的事,看来几位大人是来跟自己确认一下,英雄所见是否略同。

    “请九皇子安”议事堂为首的王大学士一见九皇子到,忙起身行礼,屋内其他十几位幕僚大臣也纷纷上前问安。

    瀛夙挥了挥袖口,坐在堂中上方,面容俊美却也不怒自威:“几位大人,无须多礼快请坐看茶。”

    几位大人唑了几口茶,便放下杯子。

    “九皇子挑了这个时候出京,怕是心中已有打算了,可否对我等倾盘相告?”内阁大学士王安甫,起身上前一拱手,对着九皇子开了口问道。

    “如今京中局势各位也看到了,其他几位皇子已是撕破了脸皮夺嫡,唯独我老九的势力不曾明盘,父皇的身子骨虽撑不长久但是一两年还是能安顿好的,如今刚好有一桩差事可让我出京避嫌,我不在的这段时日不管他们怎么争锋相对,都会损兵折将,这样的结果对我来说都是好的,不争便是争。”瀛夙目光平静,表情冷淡几句话便把这夺嫡的局牢牢布下,话毕又挥了挥衣袖端起手边木桌上放的青花茶杯,小酌几口,身上透露着几分悠闲淡然。

    听完九皇子的话,几位幕僚大臣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暗暗拍手叫绝这使得可是鹬蚌相争之计,眼下唯有不争避嫌让其他几位皇子掉以轻心,互相争斗,才是对九皇子最有利的局势。

    “既然九皇子心中已有计策,我等便会全力配合,盘算好各方势力,等皇子回京在仔细定夺”王大学士率一众幕僚表了态,便起身从王府的内门撤走。

    片刻,皇子府里又是一片安详之气。

    苏州,陆国公府。

    转眼已是春时,虽说不上冷,但是风里还透着凉意,陆府里迎客松上也起了一层霜雾,日头未升,院子里就有了侍女清理庭院,修剪花枝。

    “哎呦,姑奶奶你可给我小心点”揽月阁里的一小侍女,手里持着扫把,犯了困差点打翻了落宁手里端着的牛乳炖木瓜。

    “落宁姐姐你不知,昨夜小姐又掌灯绘图到半夜,我和涟漪姐姐到了三更才歇息”小侍女被落宁一轻呵,吓了一跳,迷糊劲儿也散了下去,嘟嚷着小嘴朝着落宁抱怨。

    落宁一听赶紧快步上前捂着了她的嘴:“嘘,阿棠你可赶紧把你那张嘴给我闭严实了,小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叫阿棠的小侍女一听落宁的提醒,小心翼翼的咽了口吐沫星子,低着头,拿着扫把卖力的扫着庭院里的残花。

    落宁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心下到觉的如今这国公府里要数危险第一的,自家小姐绝对为首。

    三年前,三公子因不肯去学堂,长与老爷在家争吵,老爷心慈虽言语激烈却始终不肯责打三公子一下,一日三公子谎称身体抱恙怎么都不肯去书堂,却跟府里小厮聚众赌博,这事被自家小姐知道了手持木棍去了院子里抓人。

    看到三公子二话不说便往身上恶狠狠的打,一边打一边大骂:“好你个混账坯子,不学礼教反而学起了三教九流的东西,想玩那就给我滚出了府玩,我陆家百年钟鼎之家,可无你这怂包货,聚众赌博的小厮全部给我通通发卖,以后再有人让我看到这等不入流的东西,别怪我下手无情。”

    四小姐打完了三公子话毕,扭头便出了院子,只留着三公子一人坐在地上大哭,等着老爷夫人回了府,就听管家来报,把这三公子如何撒谎称病聚首赌博,四小姐如何打骂管教的事说了一通,最后又道:“三公子浑身伤,叫来的医师也不看,只在屋里头闷头不语。”

    谁曾想,第二日一大早,三公子便起身去了书堂,下午又去了家中店铺请教掌事如何打点铺子,一来二去的竟像是变了个人,老爷夫人别提多欣慰了,连连称赞四小姐打的好,要是早知道这泼猴儿子打一顿就能改邪归正,还不如早点动手整治。

    经过此事四小姐在府里的威名可是一涨再涨,老爷夫人宠爱三个哥哥也不敢招惹,府中一众奴仆见了面也都是鞠躬卑膝,无一人敢放肆,今早晨打扫庭院,听到侍女阿棠出言抱怨,落宁可真是心肝乱颤,别人不知道自家小姐的手段,自己可在没那么清楚,宁惹阎王三分,不触小姐一毫。

    一番想后,落宁端着手里精致的瓷花釉碗叩响了房门:“小姐可起?”

    房里传出一阵窸窣声,过了一会传出一声娇糯细语:“起了,进来吧。”

    落宁推开房门,只见一抹艳景。

    床上女子,身形娇软半倚着床头,青丝垂落耳后,漏出了芙蓉玉颈,因是初醒面上还带有倦意,凤眼含露微眯着,眼下一抹朱砂红痔透着媚色,这女子双手在脖胫后挑起了丝带系好,身体一缩像是被屋外的凉风一惊忙又躺于床榻上。

    落宁这几年见着小姐越长越开,容貌也愈发地好,虽说见久了也习惯,可刚才心下一晃神竟忘了关门,小姐体娇怕冷也怕热,已是立春了,可揽月阁里的火炭还是分克不少的供应着,想到此处落宁忙阖上了门,又把手里端的膳品放到了桌上,才走到床榻服侍小姐起身。

    陆子虞知道自己身体这两年,常常失眠,昨夜又是胸闷难忍,就吩咐了侍女掌灯,把这春时暮沧斋的新饰品,衣式的图纸给绘了出来,想着今日上午便去拿给百里尧,毕竟这整苏州城的女子,都指望着暮沧斋出了什么时下新首饰、衣物,好买了去情郎身边约游踏青。

    这暮沧斋近几年可是成了苏州城的时流凤标了,小到花街柳巷,大到苏州贵女都无一人不推崇暮沧斋出品的东西,甭管是胭脂水粉,还是钗环发冠,只要上了新货都在三天内售空,可这些东西却不是暮沧斋顶尖儿物件

    听说暮沧斋里有一种饰品名为“琉璃”,这东西晶莹剔透做出的妆镜可把梳妆女子的容貌照的清透,若做成发钗,天好的时候出街游玩,还能在地上折射出虹光,走起路来带着光晕,精巧无比,也无人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只是这苏州城女子在不只爱金银玉器,偏爱上了暮沧斋的“琉璃”物件,现下京中贵女也是四处纷纷求取苏州暮沧斋的东西,谁要是能有上一件,保准带着出去炫耀。

第五章:凤仙楼

    “父亲觉得,我陆国公府现在的境况如何”陆子虞看着一众奴仆出了房门,看了一眼父亲神色不定脸,低声轻喃道。

    陆瑾延剑眉蹙起,眼睛定定看着八仙桌上的红烛出神。

    思索了片刻张口轻叹一声道出了心头的担忧:“虽然我陆府在这小小苏州城过得尚且安逸,但恐怕新君登基不少望族会秋后算账,毕竟当朝的皇帝皇位乃是你祖父几番出生入死换来的,我陆府也因此光大门楣但是也惹的京中望族眼红,现在看似皇帝陛下对国公府颇为照顾,但是毕竟为父没用,不是皇帝身边的近臣。”

    陆子虞没想到父亲竟然心中也是通透的,早已看到陆国公府存亡时间不久,不过这样也好父亲如果心中已经做好过最坏打算,那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也不会让他惊忧。

    “女儿被侍女阿晚推入到水中看到了五年后的陆府,父亲被人诬陷叛国,一众侍卫在我府里厮杀,父亲和母亲还有哥哥们惨死在这院中,与我府中有关的九族之人统统伏诛。女儿那时在皇宫里只身为小小的嫔位,无缘去请求陛下收回成命,最后也饮下一杯鸩酒陪着父母亲共赴黄泉”陆子虞说这番话时心头阵痛,她知道这是虞嫔心中的痛楚。

    陆瑾延听完女儿的一番话语暗暗压下心惊,他知道陆国公府自己的守不住的,但没想到竟害的一家老小都丧命。

    “梦里可有线索引出陷害我府的背后主谋?”陆瑾延双手攥紧袍带,快步起身站在床榻前,弓下腰对着陆子虞喃喃的问。

    陆子虞晃了晃小脑袋,想着父亲竟没责怪自己疑神疑鬼,反倒相信梦是真的,不由心里被一股子信任感给填满了,她坐起身子小手抓着父亲的衣袍,抬起头瞪着眼说道:“梦里不曾引出,所以我们才要早加防犯。”

    “哦?虞儿心里有了主意了?”陆瑾延被爱女一副正义凌然的样子给逗乐了,便继续追问陆子虞可有好的法子制敌。

    陆子虞对着父亲招招手,示意让陆瑾延低下头附耳过来“爹爹可以让三位哥哥不要一同待在私塾里读书,夫子教导我们要物尽其用,二哥和三哥显然不是读书的料子,每天念上一遍诗经就昏昏大睡,倒不如让他们做自己想做的,反倒还能闯出一片天。”

    陆瑾延听到自己的女儿的一番见解,眉头轻抬一脸吃惊的看着她顿了一会便放声大笑,“哈哈,没想到我陆府的四小姐竟还成了小谋士,虞儿以为你二哥三哥好的去处是哪里呢?”

    陆子虞皱起小脸,嘴巴鼓起,托这个小脑袋眼睛转个不停,过了一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好办法,面上带着梨花酒窝笑着说:“二哥常常在私塾里舞枪弄棒,倒不如送去学武一展鸿鹄之志,三哥把他荷包里的那点银子看的比命都重要,要是去经营家里的店铺不出三年银子都不知道能翻几倍。”

    “那虞儿呢,你打算怎么为自己规划出路?”陆瑾延听到爱女把两个儿子的后路都规划好了,唯独没有说自己是作何打算,便瞪着眼好奇的问。

    “女儿暂且还不想告诉父亲,等到时机成熟父亲自然会晓得,只希望女儿不管外出去何处,学什么东西,父亲都不要过问好么?”陆子虞话音刚落,便看到陆瑾延眉头紧锁,一脸愧疚的看着自己。

    “我闺女好像突然就长大了”陆瑾延想到自己仕途不顺,只能躲在这苏州城,再联想到刚才陆子虞讲述五年后陆府的情形,一时觉得自己无能守不了国公府也愧疚祖辈妻儿,神色暗暗垂着头喃喃自语。

    陆子虞眼见父亲这悲戚的模样,伸出自已的小手放在陆瑾延略带粗糙的手掌中,抬起小脑袋对着父亲鼓励的一笑,“经历过一次的生死总要成长的快些,况且守住国公府也不是父亲一人的责任。”

    “好了,已过亥时快些就寝”陆瑾延从床榻边站起,怜惜的揉了揉女儿额间的碎发,不再打扰她休息,吩咐了一句就转头向屋外走去。

    刚踏出屋门半步,陆瑾延向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回头。

    “你梦里的圣人,可是......?”陆瑾延前脚都迈出了揽月阁的门,又想到了一件事转头回来,话还没问完,便看到女儿伸出手指的数字,顿时父女俩人心照不宣的裂开了牙花子。

    眼看着陆瑾延走出了揽月阁,陆子虞才重新躺在床榻上闭着眼睛盘算。

    既然自己现在要来特权就要好好利用,只学习诗词书画是做不成一世宠妃的,既然要当朱砂痣就要会些特别的东西,才能勾的前世这个对自己不理不睬的男人魂不附体。

    第二天一清早,揽月阁一众侍女就开始打扫着院子,落宁领着两个大丫鬟手里捧着洗漱的用品站在自家小姐的闺房门口,伸出手轻扣屋门细声问道“小姐可是起了?”

    话音刚落,打屋里头传出一声软糯的闷哼,陆子虞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悠悠开口换了落宁进来,“今儿我身体好了大半,一会你去吩咐车马,跟着我出府一趟。”

    落宁听了自家小姐的吩咐忙低下头应声道,从身后两个侍女的手中递上了热毛巾给小姐净手,又端来花茶水让小姐漱口洗脸。

    落宁其实也心道奇怪,这四小姐好像落水后,身上这气派比以往更胜,所以服侍起来比从前也更加上心。

    “小姐,今儿想梳什么样式的头发式?”落宁把手里的桂花头油在手里搓匀了,双手在虞姐儿的头发上轻轻按摩、擦拭着。

    “梳个桃花髻,把我那身雾纱的藕粉流仙裙拿出来配吧,一会出了门把首饰盒里翠玉对镯给包好了带在身上。”陆子虞用娇嫩的小手支着头,细细打量这铜镜中的自己。

    虽然镜子模糊不清,但是也能看出镜子里女童的轮廓十分惊艳,尤其的眼角下的一枚暗红色的朱砂痣,兴许的现在这朱砂痣的主人年纪上小,还未完全长开,但若是过个几年,恐怕会美艳绝伦,这幅皮囊还不知道最后会笑纳了谁?

    半盏茶的功夫过去,陆子虞早已收拾好了,坐上了府里安排的马车。

    因为此番出行她是想避人耳目,所以在马车上也就未曾让人插上府里的旗帜,只是用了最普通的马车。

    不一会功夫,车驾停在了花巷里的凤仙楼门口。

    说到这凤仙楼可是苏州男子寻欢作乐的第一大楼,楼里的老鸨凤仙娘子,也是苏州城的红人。

    听说凤仙娘子,是当今天子昭帝南下游玩时的枕边人,昭帝曾想携眷着凤仙娘子入宫,可是皇后见过凤仙娘子一面后极力反对阻挠。

    搁在平常皇后就是一贯大度的做派,许这凤仙娘子实则生的容貌太美,皇后也是怕了这等女子进宫会把宫里搅得天翻地覆,恐怕最后连自己的地位威仪也保不住,所以已死相逼阻这凤仙娘子入宫。

    后来又听说有个苏州富商誓言说要娶凤仙娘子过门,当晚宿在这凤仙娘子的床上,谁知隔天起来就被苏州的官府老爷以贩卖私盐处死了。

    夜间这苏州的官府老爷就去了这凤仙楼和这美艳的凤仙娘子两人好不快活,不过这些都是苏州城当地老百姓的饭后茶娱,谁知这凤仙娘子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刚到这凤仙楼门口,一个穿着翠色百鸟内衫,外着白色轻纱的曼妙娘子开了门,从凤仙楼的台阶上迈着小步子缓缓走下来,对着马车中的人轻柔的说道,“客官好早,可我这儿地界从来的夜夜笙歌,不曾白日淫宣,客官恐白跑一趟,不如先跟婉娘到楼中的包房休息着,待晚上在撒开了玩,可好?”

    婉娘话音刚落,只见落宁挥手让车夫搬来木凳,撩开帘子对着车内恭敬的喊道“小姐,咱们到了。”

    这婉娘一听“小姐”一词便是杏目微挑,眼中的好奇与探究一闪而过,但毕竟是凤仙楼的人,奇奇怪怪的人和事每天见多了去了,在一缓过神来便看到一双素白的皓腕露出,往上看去,一个娇俏可爱的女童从马车上下来。

    若是平常人家的小姑娘,恐怕路过此地都是捂着小脸羞嗒嗒的跑着离开,可偏偏婉娘面前的女娃上辈子可是miusi酒吧里的台柱子,来到妓院这地方就相当回到了自家的老家一样,淡定自若面颊泛笑瞅着面露诧色的婉娘。

    “姑娘怕是来错了地方了吧?我这里可不是女娃娃来的地方?”婉娘一看,从车上下来的竟是一个面容娇艳的七八岁的女娃娃,脸上惊诧了一下又很快恢复神色,扶了扶头上的朱钗,素手捏着绢帕放在唇边,轻笑一声。

    “我自然不是来着地方寻欢作乐的,我是来拜师学艺的!”陆子虞听到婉娘的言语,凤目轻抬,细长的眸子扫了一眼婉娘,眼见婉娘打了个冷颤,才道出前来这凤仙楼的目的。

第六章:花名罂娘

    婉娘一听眼跟前儿这娇娃娃来凤仙楼是拜师的,不觉皱起了眉,一时半会摸不清主意,就跟陆子虞主仆二人先暂了别,说先去回了主子话让两位姑娘先稍等半晌。

    上了阁楼的婉娘,进了凤仙娘子的屋子,站屏风前把楼下刚才发生的事细细跟自家主子交代了一遍,话音落了片刻,只听到屏风后传来一阵娇笑道:“拜师?我这里又不是学堂,要拜师去十八里庙找孙夫子去!”

    “主子,楼下的小姑娘怕不是一般人家出来的,那通身的气派连我都跟她搭话都不觉紧张,倒不如一见把这孩子的目的给琢磨透了”婉娘思量片刻,还是想着把这姑娘给迎上来,一是觉得,姑娘家家在这巷子里站的久了不免被被人说闲话,二来确实想把这丫头奇怪的目的给摸清楚,于是大着胆子跟凤仙娘子提了建议。

    婉娘说完话站在屋子里头等着主人子的吩咐,等了一会也不见主子出声,心里苦笑一下明白主子这又是睡着了,只好先自己定了主意,吩咐人把楼下的小女童先给带到凤仙楼里的梨花苑,一会等主子醒了再定夺。

    陆子虞带着落宁进了这花楼,暗自观察,这越看越心惊,凤仙楼还真不愧的苏州第一楼,只见楼梁上的屋子装饰各异,雕花不同,有的是素雅的有的是艳丽的,还有西域风情的,再看这楼里的姑娘,有的小家碧玉,有的温婉可人,还有的丰艳绝美,说这里是男人的天堂还真是不假,陆子虞打量着凤仙楼,也有不少花娘子也暗暗打量着的她,但是大家心里无一不想的是“这金雕玉砌的女娃娃来这快活窝作甚?”

    婉娘跟陆子虞交代了,说自家楼主还不曾醒来,让她先到梨花苑去等片刻,但是这凤仙娘子什么时候醒,婉娘也不曾告知,陆子虞只好带着落宁在这苑子里瞎逛悠,过了几盏茶的功夫只听苑子外有小侍女声道“见过娘子”,后又听到木屐踏在苑子里廊环桥发出“咚咚”声,这声音听着真是让人愉悦,像是扣在了心尖儿。

    陆子虞敛了敛袖口,搁下手中的彩瓷茶杯,抬起了眉眼向着桥上望去,只见一行人娉婷袅娜地向她走过来,为首的一女子看不清她面庞,只瞧见素手握着一柄木雕的鹅黄油纸伞,发丝用一只乌木簪挽在了脑后,身上只穿了一件暖黄色的丝绸锦袍,随着凉风贴服在身上,勾勒出较好的身形,待女人又离得近了一些,陆子虞才瞧清她的面庞,娥眉淡扫,眼波含春流转千回,一点绛唇添了几分颜色,如此烟行媚视的女子怕是真放在皇宫会是左右帝心的人。

    没等这陆子虞和落宁这主仆二人打量多久,这女子就款款走到陆子虞的跟前儿,绕着陆子虞身边走了一圈,转身撩起裙子慵懒的坐在这梨花苑的石凳上托着腮问道“丫头,我这楼里可是男人当道的地界儿,这你可知?”

    “自是知道的,可是这男人当道的地界,到了床上也不是还对女人言听计从,所以这楼里到底男人说话管用还是女人说话管用,娘子自也是知道的!”陆子虞伸出娇嫩的小手缠了一圈头发在食指上,勾起了淡粉色唇角,面带嬉笑的回着凤仙娘子的话。

    凤仙娘子听见陆子虞的话眉尖一挑,似是有些不相信这看着像是大家闺秀的女娃娃,竟说出了这让人不害臊的话,眼中兴趣渐浓,伸出了葱白的指尖挑起陆子虞的小脸对着她轻言:“听说,你是来拜师的?来我这凤仙楼可学不了四书五经!”

    陆子虞双眼微阖,像是思量着什么,过了片刻才面带恙色如同小猫一样哼咛着说:“自是不学四书五经,我来学勾引男人的功夫!”

    “哦?你这女娃娃看着还不满十岁,为何不学好的,偏要学闺中秘术?”凤仙娘子收回了指尖儿,朝着身后一挥手,从后面走上前一个侍女,端着托盘递过来一杯茶水,凤仙娘子低头微品了一口,又从托盘中拿起了团扇勾了小拇指尖儿,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一时竟让人移不开眼觉得好不惬意。

    陆子虞听到凤仙娘子问了这荤话,也不害臊,勾了勾手指头让她侧耳过来,凤仙娘子也顺着她的意,凑了耳过去听。

    “我要成为这天下最受宠爱的女人!”陆子虞在凤仙娘子的耳边轻喃道,说完她正了身子,坐回在凳子上看着凤仙娘子的神色,转眼看这凤仙娘子在听到陆子虞的话时娇躯一震,她想这孩子口中所指,怕应该是几年后登基的新皇,既然能说出这种话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凤仙娘子这辈子对权势虚荣,谁有权她就跟谁,她是个聪明人知道以自己这姿色要是放在普通人家定是不能安稳过一辈子,与其整日提心吊胆的的过日子,倒不如跟着权势过,她曾服侍过一人,她也自知此人身份贵重一心想攀上高枝,竟不曾想服侍的男人是当今的昭帝,凤仙娘子使出毕生魅惑男人的法子,却还是输给了当今位高权重的女人,从此这凤仙娘子便对此事耿怀于心,今天面前这小丫头,厥词说要做这世上最有权势的女人,倒不如帮了她一把,也算全了自己的念想。

    “你要做我的弟子要学的可不是只有琴棋书画,还有媚术、制香、舞蹈、艳茶,要学精一样就要付出辛苦,学如此之杂还要学的精可要付出旁人忍受不了的艰辛,你可受得了?”凤仙娘子说这番话,眼睛灼灼的看着陆子虞,像是要把她看穿一样,要做这天下最受宠爱的女人付出的可不会是一星半点的努力。

    “罂娘多谢师父指点”陆子虞给自己起了花名,她自知以自己的身份定是不能用真名的,要是如此岂不是败坏陆国公府的门庭,于是起了罂粟的“罂”这虞美人花和罂粟花外观相近,且两种花都是媚中带艳,如此用“罂”做来花名也是恰到好处。

    凤仙娘子眉目含笑,言语中带着调笑:“罂娘?可真是好名字,从明个起你巳时来我的凤仙居,我凤仙娘子自会把你娇养成一朵诱人的罂粟花。”

    陆子虞听言这凤仙娘子答应收了自己做徒弟,一时喜上眉梢,眼角下的一点朱砂痣也透了积分滟光,伸手唤了身后的落宁近前,又转头对她娇嗔道“愣着干什么,快把拜师礼给了师父。”

    落宁面上带着茫然,显是一副还未曾从自家小姐拜了这花楼的娘子为师的事情中缓过来,一时间手忙脚乱的从袖口里,掏出了早上小姐让包起来的那一对翠玉镯,打开用来呈放翠玉对镯的镂空雕花乌木盒的盖子,向前迈了一小步对着凤仙娘子施了一礼,把这对翠玉镯子放在了凤仙娘子前面的四方石桌上。

    凤仙娘子瞧了一眼桌子上搁着的翠玉镯子,面上不漏痕迹,心下对自己刚收下的唯一徒弟暗暗挑了拇指,让婉娘把这对镯收起来,意思也算是认了陆子虞这徒弟。

    “你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出来这等烟花之地总是要在意自己的容貌的,以后再来可要带着帏帽,流瑟去拿两顶帏帽给罂娘还有这姑娘”凤仙娘子瞅了一眼陆子虞和落宁竟然不带帏帽就出来,还真不怕坏了自己的清誉,眉头拧巴了一下,唤来一个侍女去找两顶围帽给她二人带上,一会出去也好避人耳目。

    “既然娘子认下了罂娘,那罂娘今日就别过,往后巳时定会准时倒娘子的凤仙居学艺!”陆子虞瞧着凤仙娘子既然收下了自己的拜师礼,目的也算达成,自己不好待在这地方久,万一被自家爹爹母亲,或是哥哥们抓到了就算不打不罚,一顿和尚念经的训斥总会少不了的,心下觉得还是快快回去为好,于是跟凤仙娘子躬身告别,又找了流瑟拿过帏帽和落宁分别戴在头上才上了马车。

    待陆子虞和落宁出了凤仙楼的大门,婉娘走到自家主子跟前不由好奇的问“自娘子建这凤仙楼以来,多少出众的花娘都想让您亲自教导,可为何在今日选了一个不曾相识的高门贵女?”

    “这苏州城怕是人人都知道我凤仙娘子爱极了翠玉,可是怕是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心下最爱的却是冰种翠玉,这丫头不仅容貌生的好,心思也是极其细腻,这样的人才适合把权利握在手里。”凤仙娘子杏眼半眯,红唇轻启,指了指婉娘手里的镂空雕花乌木盒子道出了原由。

    马车里,落宁压下了心惊,但双手还是抓紧了裙摆,陆子虞瞧了一眼落宁,心想这丫头还真能压得住气,伸出了自己的小手覆在落宁的手背上轻声叹了一口气道“落宁,你要记住,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国公府,我今日不避你是相信你只认我这一个主子,你可明白?”

    落宁听了自家小姐的话,抬起脸颊点了点头,是的她是虞姐儿的侍女,从国公夫人把她派到小姐的跟前那天起,她就只听命于小姐了,想到这里,落宁心里不再困顿,小姐无论做什么她都要支持了不是么?

第九章:许是沾了酒气

    用过早膳,陆子虞便出了房门,趁着已是早春,叶子上还含有春露,领着一众侍女在院子里拿着瓷瓶采露。

    说来也是矫情,自从跟着凤仙娘子学了茶艺后,便知道品茗除了茶为重,煮茶的水自也是要上等。

    煮茶,以冬融雪水为佳,次之为晨露,最末才是井水,不同的水煮出来的茶香味各异,口感不同,如今已是春时,想要雪水定是不能强求,但这露水沸茶口感也是极佳的。

    “四妹妹可在?”侍女们忙着低头采集露水,只听阁外传来一男声,抬头看去,竟是去西域经商一月未归的三公子陆之辰。

    陆之辰正月十五刚过就带着小厮前去西域经商,已经是一个月多未归家,这刚回家就直奔到四妹的揽月阁,脸上虽带着风尘之气,但是也掩盖不了这芝兰玉树风流倜傥的模样。

    “你这么些时日未归,母亲念你成疾,怎地一回来先跑来我这作甚?快去洗净了给母亲问安”陆子虞一看是她三哥归来,嘴上叨念着但脸上却也透着喜色。

    走近了身掸了掸陆之辰身上的尘土,又问:“路上可曾用饭?”

    陆之辰咧嘴,嬉皮笑脸的回道:“还不曾,等会去母亲哪里用,此番哥哥我去西域又谈成了几单生意,以后我陆家的茶叶、丝绸、瓷器也可销往西域,我还带了两匹好料子给你,这可是西域皇族所用的月禅纱,我一看就知道你肯定喜欢。”

    话毕挥了手,让门外的小厮抱着过来。

    陆子虞抻手一看,确是好料子,薄如蝉翼光下透丝,刚好过些时日就是苏州十廊画舫的选赛,趁着这匹料子让百里尧做身舞衣,可为凤仙楼争取头彩又加了一层保障,心下大悦。

    “行了,你这礼我也收下,你快去洗了澡见母亲”陆子虞眉梢轻挑,捂着鼻子瞥了一眼自己三哥示意他身上酸臭。

    陆之辰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又抬手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一股子想呕吐的感觉涌了上来,忙小跑着出了揽月阁的房门,阁中的侍女看到皆是捂嘴轻笑。

    陆子虞吩咐了落宁备好马车前去暮沧斋,顺带也带上自己昨夜绘的图,和三哥送来的两匹料子。

    苏州舶船码头。

    从京中至苏州不过三天路程,可瀛夙偏偏带着侍从走了水路,又拖了三四日才到苏州城,一是为了甩开其他皇子派来的暗卫,二是为了趁此机会游历一下苏州的水景。

    九皇子瀛夙的侍卫茯筠从船舱外走来,直至内舱向自家主子拱手行礼道:“公子船已靠岸。”

    瀛夙双手拂袖,掂了掂腕上缠着的佛珠,慢条斯理的迈着步子出了船舱,又命茯筠多贴了些银子给船家打听一下这苏州城可有什么景色奇观。

    过了一会,茯筠神色带异地回到瀛夙身边道:“船家说这苏州再美不胜收,却也不及陆府一半,主子这陆府是什么名堂啊?”

    瀛夙一早听闻过,京中有一陆国公府曾辞官返乡,但还可享世代勋爵之荣,不知这苏州陆府可是曾京中的陆国公府,但是让瀛夙感到疑惑的是哪怕这陆府门楣再尊贵,总不至于把这苏州万千奇景都收到一个院子里吧?想到这不由的皱了眉。

    “一座府邸会有什么奇景?真是痴人说梦”瀛夙冷哼一声,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茯筠一看主子不耐连忙跑了几步追上道:“主子你听我说完,这船家说了陆府里头无什么自然奇景,但是却有一女貌似婵官,花姿倾城。”

    听到这,瀛夙更是觉得这苏州城的百姓怕不是疯了去,竟把女子的容貌比作奇景?在他看来这世上的女子无非都是一个鼻子一个嘴,哪有什么倾城之貌,简直可笑。

    “大可不必说了,快找个地方吃饭”瀛夙无奈的摇了摇头,抬手扶额一脸倦意,吩咐茯筠快去找个地方用饭。

    坐在苏州城第一楼里,店小二刚把菜给上齐了,一旁的茯筠拿起筷子也不顾主仆之理,自顾自的大快朵颐,与他身侧主子细嚼慢咽姿容形成了对比,瀛夙看着旁边食客频频投来目光,轻咳一声提醒茯筠注意规矩。

    茯筠在船上带了七天,顿顿吃鱼,吃的他都要胃反酸水了,今日好不容易上了岸,又在酒楼子里开了荤,自然把规矩全然忘了,刚听到自家主子爷提醒忙咽下了一口菜,规矩的吃了起来。

    “哎,你说这暮沧斋什么时候上点便宜物件,我家那娘们整日整夜在我耳边唠叨着,就说此生有个暮沧斋的首饰就心满意足,可这暮沧斋出的东西真是让人买了后觉得像割肉一样贵”旁桌的两个男子,喝着小酒就聊了起来。

    “我说可不是那,听说暮沧斋最近出了一款琉璃酒樽呢,那价格,贵的离谱可不还是有人买么,听说还吵了价格往上翻了好几倍呢”搭话的男子手里捏了几粒花生米,说完话往嘴里一弹,又端起桌上的酒杯小品一口,摇头晃脑的样子,还真想着自己手里的是琉璃酒樽呢。

    瀛夙一听两人对话,心里头一琢磨,暮沧斋这名字好像听着耳熟呢?突然想起,一日他曾去慕贵妃的殿中看望,便听母妃和其他几位嫔妃也在论起这暮沧斋出品的首饰怎的怎的精妙,恰巧来到这苏州城,便可去一探究竟,顺道也把皇祖母的生辰寿礼买下,岂不两全其美。

    饭后,瀛夙叫茯筠托人打探了暮沧斋的位置,便前往。

    今日暮沧斋不同往日客满,只有百里尧和几个店铺的伙计,在屋里头忙活。

    瀛夙进了暮沧斋,便觉得设计精巧,店中东西虽多也杂,却被收拾的井然有序,店中外侧摆着一些脂粉,香扇,内侧共分上下九格,格中放着许多晶莹璀亮的物件,这应该就是这店家里头卖的第一无二的东西“琉璃”。

    店中突然多出了个气质独特的人物,百里尧自是看得见,自从自己经商开始,遇到的人形色各异,这识人的本领,已经到了浑然天成,眼下被账务烦神,也懒得理这店里的两人。

    陆子虞一早便让人通知了暮沧斋的伙计,让伙计先放出消息今天暮沧斋谢客,谁想到了店外,正下马轿时看见两人迈步进了暮沧斋,陆子虞留了心多看了两眼,只觉一人相貌眼熟,转神一想,凤眼圆睁,神色带着嬉谐。

    “本想着进京才能见到你,不想今日竟遇上了,妙哉妙哉”陆子虞认出了瀛夙就是上辈子将虞嫔赐死的皇帝,虽不曾常见,但是瀛夙的相貌却刻在虞嫔的心里,这便是痴恋,今日在苏州遇上了,那就早点落到本小姐的手里吧。

    但又奇,九皇子瀛夙不在宫中怎会来此,于是让落宁派了人去凤仙楼打探最近苏州城的消息。

    “掌柜的,我订的东西可曾做好?”说话声带着七分娇软三分媚意,把凤仙娘子教的功夫拿捏的刚好,既不会让人觉得做作,也不觉得甜腻,像是听着跟情郎撒娇一般,惹人醉。

    瀛夙和茯筠听到门口有人说话,抬目望至,见一女子款款走来,走路的姿容正应了一首诗“娇娇软无力,恐君掺扶半”,走得近了正见她身着乌墨裙,裙上用彩线绣了只翠鸟,走起路来那翠鸟像是活了一般上下翩飞,外披锦色的丝衫,显得皮肤白嫩透光,青丝盘起用一对流苏珠钗挽着,眉似远黛凤目细长,朱唇上挑砂痔含春,好个如花似玉的美人。

    瀛夙微微晃了神,便恢复正常,继续低着头在店里逛着,看有没有自己觉得精巧的物件,好买下送与皇祖母。

    茯筠自小跟在跟在九皇子身边,眼前这位姿容绝美,自己晕了眼,但也绝非下流痞子,不敢一直盯着人家姑娘乱看,回过神来,忙红了脸低下头。

    百里尧一看来人竟是自个主子,从柜台里侧了身出来道:“姑娘东西已是做好,明日便可从送至府里。”

    话毕,命伙计去拿出一杯自己酿好的桃花酿,放置陆子虞手上,近几年陆小姐嗜酒,好酒不喜,唯独爱上了百里尧酿的桃花酿,每次前来都要讨上一杯才肯归家。

    看着两人的动作,瀛夙自知两人定是相熟,可是一个小姑娘家在外喝酒还是觉得欠妥,眉头一皱,便见陆子虞举杯抬颈一口饮下,兴许是酒太过辛辣,还眯上了眼睛陶醉半刻。

    搓了搓手中的佛珠,瀛夙打算收回了眼,便看到那女子朝他望来,眼中藏媚粲然一笑。

    “公子也是来这儿买东西的?”陆子虞抬脚朝着瀛夙的方向走过去。

    “是”瀛夙神色一顿,冷言道。

    “公子可曾有看入眼的?”陆子虞站在瀛夙跟前,脸颊嫣红,张口问话身上带着酒气。

    “不曾”他答。

    “公子,觉得我可入眼?”她倾身往前,抬起小脸看着他,吐气如兰。

    “姑娘恐是喝醉了”瀛夙面无表情,皱眉垂首看了一眼陆子虞,轻声冷呵,只是手里的佛珠越转越快,心下乱了方寸。

    陆子虞望了他片刻,垂了眼嘟囔着小嘴道:“许是我醉了。”

    说完话晃着小脑袋,出了暮沧斋的店门,上了马车,回府。

    茯筠自从那女子跟自家主子说话时就瞪直了双眼,到目送那女子离开他才反应过来自家主子刚才莫不是被?调戏了?苏州民风竟如此开放不成?

    瀛夙眼角看了马车离去,转首跟百里尧定制了一物件儿,说是十五日后前来拿,便慌忙出了暮沧斋的门,茯筠跟着看自家主子这脸上一丝红晕。

    “主子爷,您这脸上有点红啊,莫不是被刚才姑娘调戏的害羞了?”茯筠傻呵呵的看着自家主子。

    “住嘴,我面色如常何来羞脸一说?”他怒呵。

    “可是脸上确实红啊”茯筠被瀛夙一呵斥,吓得缩了脖子,知得小声喃喃道。

    “兴许是沾了酒气”瀛夙请咳一声,便闷不吭声的往前走,留着茯筠一人怎么也想不明白,闻了闻酒人就会脸红欲醉么?

第十章:七扇观音灯

    陆府马车刚驶出暮沧斋所处的街巷百丈,又掉了头回去。

    “小姐已是醉酒,为何还要掉头回去?”落宁嘱咐完车夫掉头回暮沧斋,手把刚掀开的帘子理好,侧头看着自家小姐不解的问了声。

    陆子虞双颊嫣红,眼中带醉,侧卧在马车里铺着的锦被上,一手抚着暖炉,一手支着头,下巴朝身侧扬了扬示意落宁看过去:“喏,三哥送的缎子还在这,我不还得回去一趟,给尧姐姐送过去。”

    五年前陆子虞所买下的俊俏少年,其实确是个少女,只不过当时为了外出行事方便跟父亲来东瀛时换了男装,后来有一日,陆子虞在房中更衣,百里尧推门而入直把陆子虞吓了一跳,直言问百里尧是不是看上了自己,要真是如此还是趁早打了念头。

    百里尧红了脸,脸上神情羞愤,冲出了门,没过一会又返了回来,看了两眼陆子虞的娇躯,最后咬了咬唇大喊道:“我跟你其实一样,都是女的。”

    这一下轮到陆子虞傻了眼,手里拽着的衣服坠到了地上,盯着百里尧的胸前瞅了几眼才尴尬的张了口:“你不说,还真没人看得出来,以后我是否得唤你声尧姐姐?”

    白里尧气的一跺脚,转身出了门。

    “尧姐姐,今后我叫落宁也给你送份牛乳炖木瓜”陆子虞瞅了瞅百里尧离去的背影,忙出声娇喊道,谁知话音一落再看百里尧,身形一顿步子迈的更快更大了,显然是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

    落宁一脸愁容望着百里尧渐行渐远的身影,转过身再看自家小姐,这一会儿笑的气都快喘不上来了:“小姐,您可别笑了,我看百里公子,啊不,是姑娘,刚离去的样子确实像气着了。”

    陆子虞拿着丝帕沾了沾眼角,披上了外袍遮住香肩:“尧姐姐不会同我生气,明日多叫库房准备点女装送到尧姐姐那去。”

    百里尧虽被知了身份,但也不愿一日换上女装,一是因如今自己打理着暮沧斋,长要外出涉交商贾,又因父亲被害的凶谋不曾找出,穿男装方便,故此终日里只穿锦袍束发,不曾涂脂抹粉。

    到了暮沧斋,陆子虞下了马车,便见面如粉黛,质如玉兰的百里尧里穿素袍外披雪银狐裘大氅站在店外,瞧见陆子虞下了马车,身形单薄忙把自己的大氅撤下。

    “现在还是早春,没到立夏,你个疯丫头没瞧见街上这店巾被风吹得嗡嗡作响,你倒好,平日里总是爱艳悄,要是受了凉有个头疼脑热,可别折腾我们落宁”百里尧嘴里嘟囔着,手上一抖落,大氅落在陆子虞的肩头。

    陆子虞吸溜了两下鼻子,伸出了素手拉拢了身上的袍子,又皱了皱眉娇哼一声,把落宁和百里尧两人留在店门口,自己反倒先进了店内,撩开裙摆坐在了店中摆放的刺绣蒲团上,又从怀里掏出暖炉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搓着好不惬意。

    “竟舍得回来?可是看上刚那位公子了?”白里尧抬手,在杯盏中放了叶茶,热水洗了一遍,把茶沫浇在了蟾蜍样式儿的茶宠上润色,又重新斟了热水沏茶。

    陆子虞眉眼流转,脸上带笑一下子来了兴趣:“自然看上了,不然你当我还拐回头作甚?”

    百里尧听完一番话,手里的杯子一晃,洒出几滴茶水:“小姐,此人怕是不简单,刚他说要定一份物件儿,估摸半月余来拿,你可知他定下了何物?”

    “何物?”陆子虞品了一口茶,抬眼看了眼屋外头的行客。

    “七扇观音灯”百里尧深吸一口气,也顺着陆子虞的目光瞧着屋外。

    东瀛有规定,佛乃是神圣之物,唯有天家可信可做圣物在房中参拜,平常人家只能去当地的寺庙里拜佛烧香,家中不准私藏佛像,观音像等,一经发现这就是掉脑袋的大罪。

    可刚那公子,手上持佛珠不说,还订下了一座七扇观音灯。

    “天家人”陆子虞收了目光,眼睛微阖,抬手轻捂红唇打了瞌睡。

    “不错,如今天家人来这苏州城,我料想并不只是为瞧我暮沧斋的手艺,其中定还有其他要事,小姐多琢磨留个心”百里尧理了理额前碎发,显然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陆子虞抻了抻腿,手一指落宁怀里的几匹料子:“这是我三哥从西域所带回的,我看料子轻薄飘逸,用来做十日后画舫比试的舞衣正为合适。”

    “好缎料!这料子动如光影,定如云雾,是西域皇族所用的月禅纱,曾不少西域的舞娘高价买这匹料子都不一定能买的到,拿来做舞衣定可添上几分颜色”白里尧撩了袍子站起身,来到落宁跟前儿,伸手一捻料子,眼中带喜,显是心中已经定下了衣裳的样式。

    说完话斜眼瞧了一眼,见陆子虞没出声,压低了声音问:“陆三哥已归家,不知你二哥何时归?”

    陆家二哥,前年冬至便自己孤身前往塞北军营,每月也只是寄回一封家书报个平安,有关自己状况如何只字未提,陆国公和沈岚常夫妇为此时感到头疼,但是陆子虞却劝声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如今塞北战事不断,二哥愿为国效力乃真英雄,我陆府举家上下皆要仰之。

    此话一出,陆瑾延也不再归劝什么,全然让儿子自己在外打拼吧。

    陆子虞听见尧姐姐竟问起了自己二哥,私下并无心多想,只叹了口气,声音略带担忧:“二哥不知何日归,怕要是等到战事平定了吧”。

    百里尧敛了心神,轻咳一声,从落宁手里接过月禅纱的匹缎交给了店里的小厮,朝着陆子虞拱手一施礼:“春日风凉,虞妹妹早日回府,舞衣过几日我裁好了托人带回府里”。

    “尧哥哥好生无趣,妹妹才来不过三盏茶竟轰人家走,外头风凉也忒不怜香惜玉了,落宁咱们走也要搬上一瓶桃花酿再走,对否?”陆子虞拎了衣裙起身,媚眼一扫店里小厮。

    小厮自知这眼神虽看似缈惑人心,确是带着威胁,连忙跑到酒窖里拎了两瓶桃花酿,递到了落宁的手里。

    看到美酒到手陆子虞笑颜舒展:“走了。”

    百里尧看着这那袅娜的倩影,揉了揉眉心,无奈一笑,挥了挥手让发呆的店里小厮把刚才收下的匹缎放好,忙着开始继续理货。

    马车上轿厢软和,美人侧躺,暖炉里添了一块乌檀木,散着袅袅烟云,奢靡香艳。

    陆子虞半梦半醒,想到了曾有一日,自己在凤仙楼中,误入了其他花娘屋子,屋中男子喝的眼冒绿光,瞧见自己进了屋子里流着口水,一手抱住了腰肢,任凭自己怎样喊叫这人就是不撒手预行歹事,当时自己也确实吓怕了,只想着这身子万不可被人糟蹋,否则还有何资本去做这天下君王的枕边人,又有何资本去守护陆家此生平安?便拔出了头上的朱钗想着自己宁可自行了断,也不可清誉不保。

    朱钗离着陆子虞的玉颈不过半寸,凤仙娘子恰好赶到,遣人把大醉的荤客架出去,又扫了一眼陆子虞,拿起身上携带的细竹鞭朝着陆子虞身上狠狠的就抽了上去。

    “啪”竹鞭抽在身上,带着一道红痕。

    “你说为师为何打你”凤仙娘子把手里的竹鞭摔在地上。

    “你可知,花容粉黛为美,妖娆多姿为媚,嗔怒婀娜为娇,明眸楚楚为怜,你是倾城生香,可你心性太高,坐不稳那高位,要让男人对你宠爱万分,首先你可要对自己心狠一些,别人不敢想的你去想,别人不敢做的你去做,这样才能栓牢男人的心,但是切记要是命都没有,那才是连放手一搏的机会都没了,罂娘这道理你怎么不明白?”凤仙娘子长叹一口气,显然一副失望的样子,自己这徒弟哪都好,学东西有天赋也认真,但就心气儿忒高,若能放下了架子,定能成了大事。

    梦醒,车内美人猛地睁开眼,眼中带着一丝坚韧。

    “小姐可是要回府了?”落宁怕小姐冷,拿了火镊子在暖炉中捣鼓一番。

    “去凤仙楼,师傅她这几日嚷嚷着腰疼,怕是凉着了,刚好把尧姐姐这件大氅带过去”美人似觉得车内温热,把身上刚盖的毯子蹬开,拿了手边的香扇轻晃。

    陆子虞口中的师傅自是苏州城出名花楼的凤仙娘子,五年里陆子虞跟着凤仙娘子学着了不少技艺,从坐行站立到歌舞茶墨,每日四五个时辰练,不曾歇息一下。

    虽说凤仙娘子出自花楼,可是陆子虞分外爱戴这位对自己倾囊相授的老师,有什么稀罕物件儿,都拿到了凤仙楼,自己暮苍斋上的新货,凤仙楼里的花娘们不用早早预定便可以拿了去,倒是苏州城贵女,还得先交了定银,过了半月才能来领。

    也算是这暮苍斋名气大了些许,花娘子凡身上有着一两件暮苍斋的首饰,都引得不少文人墨客常去闺中做客写曲儿。

    “小姐到了”马车停在凤仙楼后门口。

    落宁把小姐和自己的帏帽戴好,撩开了车帘下了车。

    凤仙楼后门口,有两守门小厮,看是认识的马车来,连弓着腰抬来了木梯,见着陆子虞下了车,恭敬一鞠躬道:“见过罂娘子。”

第十二章:遮襟深夜起,梦藏玉娇娘

    已是人定之时,银勾挂起,陆国公府的大宅里除了大公子陆之庭在院里挑了灯品书外,也只有揽月阁的那位娇娘还红烛未熄。

    “快去再打热水来”侍女涟漪裙摆沾水正站在小姐闺房门口,唤过小侍女再去灶房打了热水来。

    “是,涟漪姐姐”小侍女屈身行礼,点头轻应了一声,接过涟漪手中的木桶欲要转身去灶房。

    “阿若,回来!”

    被叫阿若的小侍女,面带疑惑,提起裙襦又走了回来。

    “涟漪姐姐,可还有何吩咐?”阿若仰着稚嫩的小脸,面上梨花轻陷,可爱的让人忍不住想捏捏她的俏脸。

    “小姐近几日嚷嚷着胸闷,夜里也总是翻身勤了些,待会儿你去取瓶黄香草精油和到水中”涟漪瞧见阿若一副可爱的小包子模样,揉了揉她的脑袋,跟她交代了一番,才转身进了屋内。

    屋内,月光倾洒在雕花的木床上,轻纱幔帐,红烛生香。

    “小姐,可还要加水?”涟漪拎了木桶穿过屋内一侧室的六扇围屏,到了浴房,见着落宁朝着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示意她小了声说话。

    涟漪轻含了颚,朝着落宁递了个眼色,叫她放心。

    轻迈了两步,走到宽大的浴桶前,伸手试了试水温,觉得偏了凉,舀了两勺热水加在桶中,又从罗袖中掏出装着黄香草的精油瓷瓶,取了几滴落入桶中。

    瞧了眼自家小姐,似还在浅眠,凤眼轻眯敛了艳光,反倒透着几分安详,娇躯没在水上浮着的粉蔷花中,一同连墨色的青丝一同掩去了,绛唇微张带着娇憨之气。

    落宁和涟漪二人是陆家大娘子沈氏特意选与陆子虞贴身的女婢,二人对主子本就尽心服侍,这几年随着自家小姐的颜色是愈发的好,二人也时长见着走神。

    一日二人在灶房收拾小姐的午膳,还讨论起自己为何总是盯着小姐愣了神,开始还总担心自己怕不是磨镜?最后分析一通,心下都认为是小姐出落的太明艳动人。

    “落宁?”浴桶中女子呢喃一声,似是醒了。

    “小姐可要起身?”

    “嗯”

    桶中女子沐浴后,小憩了片刻,已是身困,只娇娇应声,待人服侍穿衣。

    涟漪上前两步从水中搀起小姐出浴,落宁赶从木架上拿过干布,抖落了开裹在小姐身上。

    这一前一后地服侍用心至微。

    干布汲了水被拿走,露出女人窈窕婀娜的身影,发梢还带着水珠滚落在胸间,玉足点地似触了凉,瑟缩了一下身子,让人好不爱怜。

    落宁取了纱衣罩在小姐身上,遮住春光,又拿过棉布擦拭干了发丝,待一切拾掇毕了,才和涟漪扶着小姐出了浴室,回到阁中寝房。

    陆子虞回了房中已是困顿极了,任由落宁和涟漪二人在自己面上和发丝儿涂涂抹抹捣鼓着。

    彻底收拾妥了,才被送入床榻上,敛了幔帐掐了灯芯,安寝。

    过了两日,晌午未到,暮苍斋便有小厮送来了赶制好的舞衣,连同穿戴的首饰一并配齐了,说是百里掌柜先让小姐试一试,有无不合身。

    涟漪从小厮手里接过放着衣物的托盘,从荷包里掏出几个铜板上了小厮,说是小姐赏哥儿喝茶的钱。

    小厮也是识相的人,收下铜板谢过了涟漪,才辞别了去。

    涟漪捧着托盘进了内院,瞧见小姐正手中持铃鼓,站在院子里唱着小曲儿:“落余残辉点兵时,带到归家须日还?”

    一曲唱罢,院中不少奴仆放下了手中的活,都静着心听小姐唱,如今北方边塞战事不断,身处南境的他们本无心挂念战事,只是家中二公子远在边塞军营,生命安危无人知晓,他们刚便祈求老天保佑,二公子可平安归家。

    涟漪听了自知小姐定是念了二公子,压了眼中的泪花子,心下只想:万不可叫小姐瞧见自己带着哀情。

    抬了嘴角,迈进院子。

    “小姐您瞧,百里掌柜又给您新做了身衣裳”涟漪面上带笑,快步走到自家小姐跟前,把托盘一呈。

    陆子虞瞧见涟漪走来,收好了忧容,懒懒瞧着院子里的众人道:“今不唱了,改日本小姐搭了戏台子请咱们院子里的人大大方方的听上一会,如何?”

    院中侍仆一听,喜悦急了,忙叫了好,议论开了。

    “快给我干活去,今日活干不完的,来日小姐宴请可不准入席”涟漪杏眼一横,冲着院下和廊中奴仆一呵,众人缩了缩脖子又忙活去了。

    “东西交由我,你也去忙罢了”陆子虞接过涟漪手中的托盘,吩咐了一句后,自己进了房内。

    这衣裳是去参加十廊画舫选赛穿的,若是被人瞧见,知晓了陆国公府的四小姐和凤仙楼的罂娘子是一个人的话,这还得了?

    进了屋,陆子虞抖落开衣裳,心下不由佩服百里尧的手巧。

    一袭婵纱广袖流仙裙,裙上无刺绣点缀,只用丝线编织成小网环在腰间,网中各放入一枚琉璃石,在光下看去灵动万分。

    盘中还放了一个沉香木盒,打开后是一顶流苏金冠,精致小巧,尽显风流。

    陆子虞心下欢喜,忙遣人去把自己书房中挂着王宗申所画的《静谭十四梅》真迹拿去给百里掌柜尽谢。

    前一段时日,陆子虞相邀百里尧来自己书房中讨论暮苍斋所上的新物件儿,看到百里尧半个时辰眼神儿在这画上瞧了四五次,心下便知晓她喜欢,刚好今日顺水送了去,想必尧姐姐定高兴。

    “四小姐,大公子哪儿请你去一趟”落宁刚走到揽月阁门口,便瞧见了大公子身边的侍从桐允小跑至来,说是大公子找四小姐有急,落宁不敢怠慢忙去唤小姐。

    陆子虞知晓大哥定是因屯盐之事有了进展,便忙收拾了衣饰,赶去陆之庭的院子里。

    陆子虞在府里兜转了几个弯,才绕道了大哥院中,陆之庭早在门口等着,瞧见陆子虞打远处走来,忙迎上去:“虞儿,快来。”

    话落,带着陆子虞进了屋内,轻阖房门。

    “你所料果然,今日我派家中小厮以个名去城中各家盐铺购盐,谁知盐价涨至一斗五文,去买盐的人有的还与店家争吵纠闹,最后打破了皮,被赶走去。”

    “可知,打人的是哪家铺子?”

    陆之庭思量小阵,眉峰一扬:“是城中贾家的盐铺子。”

    陆子虞心下一定,已是对贾家和城中官吏相互勾结,私自调高盐价获取暴利之事确定的八九不离十:“大哥可屯了多少石盐?”

    “已是两百石”陆之庭翻开了今上午管家送来的记账购盐的簿子,翻至了最后一页递到陆子虞眼下。

    “还是不够,大哥还需在让人再购百石”

    “还要百石?如今盐价已高,要不此事相问父亲再行商议?”陆之庭一听自家小妹还要再购百石盐,怕动了府中流银太多被父亲问责。

    “大哥,此事你无须害怕,若是过了几日盐价在疯涨,城中百姓闹了开,到时候我陆家施盐才方可化了此险,父亲知晓此事定会对大哥夸奖一番,哪来的问责?”陆子虞见大哥想要把事情先告知父亲,急的不行,扯着陆之庭的宽袖撒起了娇。父亲本就行事犹豫,要等他定夺,恐怕还要过三四日,要是到了那时城中闹了起来,可如何?

    “行了行了,我这袖口都要被你扯长了,不过大哥还是心中有一惑。”

    “怎的?”

    “为何施盐时间需要拖到盐价疯涨的三日后?”这是陆之庭心下不解的地方,若是要避开次乱,应当是盐价一高,就开始施盐不妨为更好?可自家小妹却要等上三日。

    陆子虞掩了眼中精光,只双眼无辜湛湛回道:“若是提前恐叫人说我陆家早已思谋,若是叫有歹心的作祟,怕是日后对大哥从仕不利。”

    陆之庭一听,只拍了自己脑袋一下,面露恍然:“哎呀,我怎想不到此,还是四妹心思细腻。”

    话音一落,推开了屋中房门,又去唤了小厮再去购盐,同时还要切勿声张。

    陆子虞暗暗心想:自家大哥真是性情纯良,日后若家中无靠山,在官场上也会遭人利用,自己必须先把九皇子早早攥在手里。

    此时在苏州客栈中,正伏案在桌前,看着京中探子递来密报的九皇子瀛夙,殊不知自己已经被一只成精的狐狸给惦记在心上了。

    已是中午,茯筠从客栈店内端上几碟饭菜走了上楼回到房中。

    “主子可曾饿了?要不先早些用膳?”茯筠把饭菜从碟中端起,摆于房中的八仙木桌前。

    走至自家主子身侧瞧见主子正双眼聚神看着密信,一时只轻声回了话。

    “茯筠你马上给墨崖飞信,让他速速来此与我会合”瀛夙看完了密信,抬手揉了揉眉心,眼中虽疲惫却透着一股子冷彻,叫人看了心悸万分。

    他刚得到探子来报,说是苏州刺史李卫暗自串通朝中三品大员,遮下了自己和当地商贾贩卖私盐一事,只是这三品大员的姓名无从得知。

    瀛夙自知单凭自己和茯筠二人要破此案怕是没那么容易,只得调来暗卫墨崖前来回合。

    “喏。”

    入夜,瀛夙身盖着锦被和衣而眠,薄唇轻抿,额间带了些细汗,似在梦魇中,睡得极为不踏实。

    梦中,瀛夙只见一女子赤足慢慢朝他走来,步履轻盈,体态流芳,看不见她身上穿了什么样式儿的衣物,只瞧见裙摆上有一只青葱翠鸟随着女子的步子飞动,不过两步就来到他床前。

    伸出皓腕解开自己裙侧的盘口,露出了妖娆玲珑的身子,翻身上前跨坐在自己的腰间,低下头声音娇柔:“九郎觉得,我可还入眼?”

    瀛夙内心抗拒,却也忍不住伸手想扣住女人纤细的腰肢,谁料竟扑了空,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坐起身来暗骂一句:“该死。”

    侧躺在床头,吐出几口浊气可身下欲望却久久不息,只好穿衣起身打开屋内的窗户,坐在案前受了一夜凉风。

第十一章:盐

    瀛夙主仆二人找了间客栈住下,又让店家送了些热水,净了身子洗去风尘,坐在房中木榻上品茶。

    筠端起杯子,一口吞下茶水被烫的眉毛一皱,吸了两口凉气砸吧砸吧嘴道:“我说主子,刚那家店里的姑娘可真是好看,不知比那陆府里的大小姐谁颜色更胜些?”

    “我想许是一样!”瀛夙板着脸,不以为然,拂袖给自己面前的杯子斟满了茶。

    “主子这话怎么说?”茯筠神色带着急切。

    “陆家曾世代武将,府中豢养的马匹都是上过战场的良驹,与普通马匹不同,刚那位姑娘所乘的马,体格健壮,马颈纤细,毛色为浅黑乃是北塞盗骊马,这苏州城能用战马驾车的除了这陆国公府,还有哪家?”话闭,将手上佛珠缠腕,垂了眼,脑中想起那姑娘的话。

    真是荒唐,瀛夙越想越觉的气急,自己好像还真是被一小姑娘调戏了?

    茯筠见自家主子也不说话,就是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担忧的地问:“公子莫不是还想那姑娘呢?”

    “茯筠,去买份白糖年糕回来”瀛夙沉下脸,吩咐到。

    “不是吧主子,这地界儿哪有卖那东西的?您这不是刁难人,呃得嘞,您想吃我这就出去买”白糖年糕这可是北方特色糕点,可他们现在身处南境,想吃个这东西怕是难寻。

    况且自己跟随主子多年,从未见过主子食甜,这不摆明了折腾自己,刚争辩两句一瞧见主子抿着嘴,脸上不悦,赶紧嘬了声,嘿嘿露齿一笑起身出门。

    已经过了隅中,日头也是爬到了头顶,凤仙楼此时无人,只有两三花娘子凑在一起摸麻雀。

    到了凤仙娘子的屋里头,陆子虞放下手中的暖炉,纤手伸出朝着木雕屏风内的人微然施礼:“娘子安好?”

    屏风内一阵悉嗦声,窜出来个衣衫不整的玉面郎君,一只手拎着短靴,一只手攥紧了身上披着的长衫面色通红,瞧见有人进了屋子忙拿了自己的东西冲到了屋外头。

    陆子虞对此事早已是见怪不怪了,只是眉眼嘴角衔着笑打趣道:“娘子可真是好兴致,怕是这凤仙楼只有罂娘还守身如玉呢!”

    “怎今日得空来了?”凤仙娘子合拢了衣袍,踩着木屐身姿窈窕地走到屋内的贵妃榻上,半阖凤眼,倚在上面。

    陆子虞搬过一张圆凳搁在了贵妃榻前,撩了裙子坐下,小手轻锤凤仙娘子的小腿软声道:“前几日听说娘子腰疼,怕是受了凉风,今个刚好从百里掌柜那出来,得了一件上好雪狐大氅,这不拿来孝敬您嘞?”

    “这份心,我收下了,过不多时日便是五年一会的‘十廊画舫’选赛,可备好了?”贵妃榻上的女人,从身侧的果盘捏了颗紫提放入朱唇中,对着她塌下的罂娘漫不经心地问。

    十廊画舫是南方各州县花楼每五年举办一次技艺比试,用十个十米长廊搭围成台,各州花船可停在廊侧,船中需有一位花娘子抓了阄在船上等,到了自己号牌才可下船比试,台下可坐千人一同观赏,比试后若是哪家花船的呼声高,就算了哪家赢下比赛,船中得了魁首的花娘子可赢下千金。

    每逢此赛事,不少达官显贵,文人骚客皆愿欣然往之,一见各花船娘子芳容。

    今年在苏州城东堤湖畔举办,各州的花船怕是不过三日便到,只是此次这十廊画舫不同于前几次规则松散题材自定,今年需要花娘子们以江山为题,水墨出画,余音伴舞,可算是考验了各州花娘多项才艺。

    “师父不必担忧,罂娘已是全然备好万全之策,今年这花楼头魁非我凤仙楼莫属”陆子虞勾了唇角,面颊虽带笑,但眼里透着一股子厉色,伸手扶了扶头上的牡丹钗安慰着凤仙娘子,叫她且放宽了心。

    此次这十廊画舫的比试,想来绾香楼还会派了花娘前来争魁,但是这次来了能不能回去,还得看绾香楼的本事。

    五年前她刚入了这凤仙楼,便被凤仙娘子带去扬州看了十廊画舫比试,当时凤仙楼出赛的是幽若冷傲,气质出尘的兰娘,赛后凤仙楼屈居第二,无话可说便打算了返回苏州,谁知扬州绾香楼夺了魁的花娘戈江登船羞辱了兰娘一番,本就性情高傲的兰娘羞愧,当晚跳了西湖自戕,凤仙楼从此便和这绾香楼因一条人命结了仇。

    “先不提这些有的没的,我交与你的凝香丸可还有吃?”凤仙娘子睨了一眼塌下的罂娘,微起了身偏过头定定看着她。

    “娘子吩咐的,罂娘不敢不从,只是近日里总能安寝时闻见自己身上似有一股子香味儿。”

    “这凝香丸,可是我找了寸山老道密炼而制,集了百种春夏冬花,服用的久了身上便会分泌了香液,也可使得肌肤紧致细嫩,你是我娇养的花娘子,万不可粗略对待自己”话毕,又唤了侍女过来,吩咐再去取了百枚凝香丸来。

    又道:“你让人问的话,娘子我已是寻得了答案,不过桃娘昨夜颇累,等她片刻醒来自会回话与你,这手上蔻丹许久未染,刚好趁着今日与我一同吧。”

    凤仙娘子起了身,叫了四个伶俐的侍奉丫头来挑染指甲,又差了婉娘给桃娘递个话,醒来梳洗后便来这儿,婉娘应诺,

    委了身退出去。

    四个丫头先是端来温牛乳给两个主子净手,后又捣碎了些许花瓣加了白矾,拿着银镊子小心翼翼的挑染着指甲,待十指面上都放了捣碎的花沫,扯开了绸帕一个个的像裹粽子一样的包扎好。

    不过两刻,桃娘便是轻叩房门来到了凤仙阁中,先朝着凤仙娘子一施礼莺莺开口:“给娘子问安。”

    又转了头,望着陆子虞:“呦,罂娘今也得空了?”

    陆子虞起身对桃娘轻施一礼:“桃姐姐安好,听闻姐姐昨日甚是乏累,今晌午不过便是有事相问姐姐,叫姐姐见怪了。”

    桃娘子面颊绯红一片,手捻丝帕一抖落捂着嘴佯装发怒:“这说的什么荤话,姐姐能帮上罂娘的忙自然是姐姐的福气。”

    凤仙楼花娘都知道,凤仙娘子阁中有一位女娇娘,家世不凡,但是也无人敢打听。

    “姐姐平日里阁中客多,可有什么值得留意的事情?”罂娘神色带着期许。

    桃娘子思索了一阵子,眼波流转猛地一拍手砸吧了嘴道:“平日里虽客多但也都抱怨的无非是家中琐碎之事,前两日贾府的二公子贾岑曾来我阁中,醉酒后说这几日苏州盐价要大涨,还打趣我让我趁着现在钱多先买点盐,省得过几日只能食饭无味。”

    揉了揉帕子,又继续道:“当时我也纳闷,虽说这贾家是这苏州城的富商大贾,可这盐铁乃是官府专营,一介商贾怎会空口说出这种话,当时我没敢细问,只把这番话。藏在了肚子中”

    陆子虞听完桃娘所说之话,心中带惑,坐在凳上皱眉想了片刻,突然从凳上起身,凤目带喜,红唇轻启:“罂娘家中有事,来日再看望师父。”

    话音刚落,已是一溜烟的出了门,房中几位娘子只望见罂娘的墨色裙边,似有一只青翠鸟飞过。

    再听阁楼之中,想是罂娘踩楼梯过急,只发出“噔噔”声,凤仙娘子疾步夺出了门,冲着楼下娇呵:“给我仔细好你的规矩。”

    “快快,落宁我们快回府”陆子虞帷帽还不曾戴好,只用手指压着冒顶,直奔马车上,催着落宁快吩咐车夫驾车回国公府。

    车中陆子虞手捧暖炉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细细思索。

    要是她没想错,九皇子来这苏州城,怕是来查盐引的,京中想必是已知晓,南方官商勾结,私自提了盐价,影响税收,要

    事情真是如自己所想一般,陆国公府回京的日子就大大提前了。

    “小姐到了,哎您小心崴脚”落宁话音还没散去,只见自家主子把染着花沫的手指伸出,按着马车一棱翻身跳了下去,只把一旁的落宁吓得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大公子可在,大公子可在?”陆子虞往府中小跑,一边跑一边娇糯的问身边的家奴,可曾见到大公子。

    “小奴见到了,公子正在书房看书”一边端着鱼食的小厮朝着陆子虞一行礼回话。

    “大哥,我有急事相商量”陆子虞跑的急,裙边沾了尘土,到了自家大哥的书房,步子来不及刹,直撞开了房门,把正苦心备考春试的陆之庭吓得一激灵,手中蘸了墨汁的狼毫掉在了地上,溅的白袍上也沾了几滴墨花。

    “何事匆匆忙忙,让我的仙娥妹妹都忘了贵族小姐的礼教?”陆之庭虽被自家妹妹吓得狼狈却也不曾张口责怪,只轻声一笑,慢条斯理细语相问。

    陆子虞瞧见自家大哥这一副温文尔雅,气质如玉的性格,真是不忍心把自己大哥教坏了,可眼下为陆府利益,知得让大哥不知自己预行狡事。

    “虞儿听说近日苏州盐价将涨至一斗七钱,怕是到时候引起苏州城百姓暴动,想请哥哥出面大肆屯盐,只待盐价上涨后三天可在我陆府门前布施放盐。”陆子虞揉了揉刚装上门的额头,嘟囔着小嘴软声撒娇。

    “盐价怎会如此疯涨?此事你可确定?”陆之庭面露沉色,双手交合,大拇指磨蹭转着圈。

    “自是确定,我陆家虽如今不是官宦人家,可是也世代承袭爵位,怎能眼看苏州动乱,所以还请哥哥帮忙。”

    “此事你不必担心,明日我便让家中小厮出去购盐,哪怕此事不是真的,但也要以防万全之策”陆之庭眼光灼灼,似有保万人之心,若是今后身居要职也可是铮铮良官。

    陆子虞眼见哥哥答应了,也并未过多盘问,心下偷乐几分,像只狐狸的奸计要大成似的,狭长的凤眼眯了眯,潋滟了幽光。

第十三章:十廊画舫

    惊蛰已过天晴日暖,苏堤湖东畔映着远处青山翠影,显得春色万分。

     

    今个儿是十廊画舫开赛的日子,苏堤东湖面上碧波荡漾,几艘花船从远处驶来,船上丝绸彩灯装饰,梁顶上漆着黄漆,有的船柱雕龙画凤显得栩栩如生,有的船尾刻着仙云麟兽喜庆祥和,船中似有似无传出几缕渺渺琴音,这苏州雾霭朦胧的湖堤东畔,在这一天像是人间仙境,妙趣横生。

     

    不过日出,湖上十廊中已有三廊坐满了人,都等着今日这五年一度的盛会。

     

    凤仙楼的花船早早便到了廊侧,船中有几位描妆手艺极好的娘子,此时正给陆子虞细细刮面,待面容刮了个干净才涂上蜜粉,淡扫娥眉,本就狭长的媚眼,眼尾用了胭脂晕了斜红妆更让人看着妖冶了三分,薄唇抿了口脂似是海棠花开。青丝束起佩上流苏金冠半遮了芙蓉面,湖上春风浮起,流苏相碰之声脆如银铃,让人听了心神喜悦。

     

    妆娘待画好了,把屏风撤下,领着陆子虞来到舫中凤仙楼众花娘子的面前,花娘子们见状各个美目带着羡意的瞧着她。

     

    “娘子们还可满意?这罂娘子是老身这辈子所见最是颜色好的姑娘,此次咱们画舫比试定能得了魁首。”这妆娘面上很是得意,嘴也是甜的很,可这说的却是实话,不曾卖假。

     

    “你今个儿这嘴怎么像是抹了蜜,婉娘快赏了这妆娘子”凤仙娘子知晓罂娘自有倾城之姿,只是没想到今这么一盛装打扮更显得风姿绰约,楚楚动人。心中本就喜,再一听这妆娘一早说了吉利话,便让婉娘厚厚打赏一番。

     

    几位妆娘子接过赏钱,高兴地合不拢嘴,委身一施礼出了舫舱。

     

    “姐妹们,快瞧咱们罂娘子像是仙女下了凡尘般,不知这位仙子准备在这凡间待到几何呢?”桃娘本性子活跳,瞧着罂娘打扮一番貌似娇娥,便忍不住张口打趣。

     

    陆子虞面颊一热带了几分羞欲之色,眼波流转糯糯开口:“姐姐们,快别取笑罂娘。”

     

    凤仙楼众娘子今个都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好不快意,这时只听舫外传来一娇声“呦,这不是上次画舫比试的时候死了人的凤仙楼?怎的与我绾香楼画舫相接,真是好不晦气。”

     

    廊边停船的位置本有几丈的宽敞,不会出现画舫相连的事情,但是一听自家花船一侧停的是绾香楼的花船,便是知晓对方是故意而为之。

     

    凤仙楼众娘子本是高兴的,一听这绾香楼的名字不由面露愤色,想起了兰娘的事。不少娘子想出舱争辩,但却被陆子虞拦了下来:“眼下比试将至,若是这时候吵了起来,恐叫人说咱凤仙楼失了风度。”

     

    此话一出,凤仙楼娘子们才压下了愤恨只在舱内碎语大骂。

     

    陆子虞眼中寒光闪过:“落宁,你去舱外回了绾香楼的话,就说我凤仙楼能和绾香楼的姐妹相挨着欢喜急了,待比试末了,再好好招待一番。”

     

    “好好招待”这四字陆子虞说的极重,落宁心知这绾香楼怕是这盛会结束后凶多吉少了,对着自家小姐应了声,便出了舫舱去回话。

     

    “各花船娘子抓阄了,抓阄了。”廊上有一小厮怀中抱着一抓阄的瓷器在各舫舱门口叫着。

     

    陆子虞戴了帷帽,从瓷器中捏了一纸团返回舱中,凤仙楼娘子们涌上来忙问:“多少号码?快打开看看。”

     

    纸团打开,摊在陆子虞掌心只见上面写着一个“拾”,末位。

     

    “真是上天眷顾罂娘,此番我凤仙楼夺魁定是志在必得”凤仙娘子瞧见号是最末,脸上大喜,拿起折扇悠哉悠哉的扇着香风。

     

    苏州城中,茯筠和九皇子瀛夙所住的客栈一早掌柜便来告知,说是今天店中不备膳食,若是客官需要用膳可到街上铺子里看看。

     

    茯筠问起缘由店家解释道:“今个是五年一度的花船盛会,不少苏州城的百姓都前去观赏此会,这十廊画舫会上,不仅能看各州花船娘子的风姿,还能瞧见苏州城里贵族小姐的芳容,说不定还可以遇见不少有名的文人墨客。”

     

    茯筠听后动心之及,本就觉得来这苏州城什么都干不了,甚是无趣,一听有此等盛会迫不及的想腾了云赶过去,便忙跑回房中把店家的一番话对着自家主子说了出口。

     

    瀛夙正低头作画,自从前几日他做了那春梦总是心神不宁,需在静心作画时才觉得安心,听了茯筠说要去看什么花船盛会,只吐二字:“不去。”

     

    茯筠面上失望,可还是动心,轻声嘟囔:“听说水墨大家王宗申前几日便来了苏州城,就是为了看这花船比试的,而且今年在这苏州举行,说不定苏州刺史也会前期观赏,主子前去说不定能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瀛夙终抬起头,凤目上眉毛一挑眼中似有了波动:“你上一句说的什么?”

    茯筠一看主子来了兴趣,忙想了一下回话:“苏州刺史会...”

    话还没说完,便被瀛夙打断了去:“再上一句!”

    “书墨大家王宗,...”

    “不是,再上一句。”

    茯筠挠了挠头,又想了一阵:“是说,不少文人骚客皆会前去?”

    “不对,再上一句。”

    “啊?难道是说苏州贵族小姐也前会去?”茯筠愣了神,他也忘了刚才自己是怎么样跟主子传话的。

    瀛夙听到这话,眼前像是又回到了那香艳的夜晚,不着寸缕的娇躯贴在自己身上,抓着佛珠的手猛的一捏,回了神。

    茯筠瞧自家主子神色不对,悄声问了问:“主子,咱还去么?”

    瀛夙觉得自己脸烧的厉害,侧过头背对着茯筠,冷声问道:“你想去?”

    “嗯嗯”茯筠头点的像啄木鸟,希望自家主子快些答应。

    “行了,全当随了你的意,快些收拾一下。”茯筠听到主子首肯,高兴极了,抬头往主子脸上瞅去,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去参加盛会,也不知主子这冷若冰霜的样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要是茯筠心知,自家主子其实并不是为了他前去参这盛会,而是心里念着陆府里的某只狐狸,会不会气的跳脚?

    到了这苏堤湖东畔,十廊中的位置差不多已经售完了,只有零散几个靠前的位置,却是十金一席。

    瀛夙二人买了两个首列的席位,刚好坐在台子的正前,观赏的角度甚好!

    这十廊中千人席位已坐九百有余,还有堤岸边站着苏州上万的百姓,瀛夙和茯筠本来自京中,平日不曾见过万人观舫的盛会,今日一见确实可称奇观。

    十座长廊在湖心首位相接围成长台,台幕取了远处青山为景,显得别趣雅致,廊侧停了十艘华丽绝美的花船,这花船来自南境各州县,船中坐着的花娘子介是名动四方的绝世佳人。

    “咚咚咚”

    台上站立一小厮,手中持了锣鼓连敲了三下宣道:“十廊画舫,开赛。庄家已开,压画舫的看官请去寨子船下注。”

    廊中所坐观赏众人,堤岸边站着的苏州百姓,皆激动万分,雀跃拍掌,有的赶紧迈着大步前去寨子船里下了好注。

    片刻,又听小厮朗声开口:“一号画舫,黔州观月居琏娘子”

    只看见台侧上来一人,手中抱着一把琵琶,来到台中坐下,翘起了玉腿把琵琶搁在上面,素手调了弦,慢慢弹起。

    这琏娘子容貌虽然算不上绝美,但也是碧玉之资,温婉可人,在加上琵琶弹得如泣如诉,第一个出场也赢得了台下众人的叫好,却偏离了今年所定的题目,估计着夺魁的分量不大。

    琏娘子一曲弹毕,收了琵琶,起身朝着众人倾身一施礼,退回自己花船中。

    “咚”

    “二号画舫,琼州鹊华楼丹娘子”叫号小厮,手一敲锣,宣道出声。

    众人往台子上看过去,瞧见一座桃粉色的荷花灯被几个壮汉推了上来,灯中侧卧着一娇娥,身着翠水烟泷百褶裙,细腰不堪一握,甩手抖落了折袖,轻转起舞。

    乐师所奏的曲子乃是名曲《三进西塞》,讲的是前朝大将军许罡为保护西域边塞流民,主动请缨前去平定西塞之乱,曲风刚劲本不适合用作跳折袖舞,但是这丹娘舞技超群,今日这曲袖舞刚柔并济,百转千回,让台下看客们直呼过瘾。

    丹娘本容貌艳丽,身形多姿,又在荷花灯上起舞多了分新颖的设计,让人不由眼前一亮。

    一曲舞罢,丹娘素手拂去了香津,朝着台下众人盈盈一拜,莲步轻移回了自己的舱中。

    “好好好,心念娘子娇无力,哪知素袖化奔雷。”台廊中坐着一头绾纶巾,身着布袍的男子。这男子席案上抻了张纸墨,手中执一紫毫不像是寻常墨客。

    “嘿,我说你这糟老头懂个屁,等会绾香楼的娘子出来,让你见识一番何为舞技。”说话的是从扬州一商贾,刚斜了眼瞧那墨客一股子穷酸味,还敢在此等场合评头论足,心中嫌恶出言相讽。

    这墨客听到此话,也不怒不恼,只放下毫笔,挥开折扇摇了两下,颇有仙风道骨之姿。

第十四章:惊鸿

    又待五六花船登台献艺了后,有的看客伸了脖子往上瞧去,已是到了日禺之时。

    苏堤湖东畔的杨柳枝条携了清风,像在碧波上荡着秋千,这空气中除了有股子土泥青涩味儿,还夹着好闻的女子香。

    继鹊华楼舞姿堪绝的丹娘子之后,又登上台来几家小州县花娘,所展才艺虽不算上等,但也各有独众,台底下也有看客拖着腮帮子,嘴里磕了葵子皮儿细细斟看。

    “哎,不知这位兄台押的是几号船上的花娘子?”席中一打扮十分俊俏的公子哥儿,举了自己案前放着的杯盏,朝旁边坐着,看似过了三旬的郎君好奇问了声。

    “你瞧瞧,我买的是七号绾香楼忱娘子。”被相问的郎君,先是举了杯盏还酒,后从自己怀中摸索出了一木牌,放置席案上叫这公子哥看了去。

    “七号花船娘子还未登台,兄台怎如此意决?”俏公子敛了衣袖,身子又朝那郎君前探了过去,更是奇了道。

    这郎君没着急答,莞尔一笑拍了拍俏公子的肩头:“贤弟有所不知啊,这绾香楼上一次画舫比试就有花娘得了魁首,今年我得了消息说此次参赛的花娘本事更了得,拿点私房钱投了这绾香楼定是赚的了。贤弟,你也买的七号船?”

    悄公子听到此,大掌一拍席案摇了摇头,轻叹一声:“我本是苏州本地人,今年押了本地的凤仙楼,可还不知这凤仙楼是哪个娘子登台,可把我给急的呦。”

    “我也拖道上朋友帮忙打听了点这凤仙楼的消息,可半点有用的都打听不到,这凤仙楼把这花娘唔得忒严实了,我看也是故弄玄虚”说话的郎君手指点着下巴晃了两下子头,嘴里啧啧了几声。

    “那我这,不白...”

    “唉唉别说了,这绾香楼的忱娘子该登台了。”

    “咣”铜锣一响,报幕的小厮先上了台。

    “七号花船绾香楼,忱娘子”小厮报了号,不少买了七号花船的番摊户大声的吆喝起来。

    只见台中铺了一块花毡,乐师抱着筝琴一撩素袍坐在了花毡后侧,筝弦一拨,带着股剑拔弩张的紧张之气,听得台下众人心跟着揪起。

    绾香楼忱娘子缓缓登了台,身着红色浣纱裙赤脚佩铃,手中持一柄长剑,细如葱白的指尖轻转,长剑在手中挽了个花儿,步如青燕灵动飞旋。琴师曲调渐急了些,这忱娘子手中的长剑也带有奔雷之姿,快如电疾划破了清风,莲步频频而跃,细腰弯折不及君子盈盈一握,飘然胡璇的裙摆开地像极了芙蕖花,丝丝缕缕勾着人心,带到收尾了,忱娘子又是凌空一跃,剑锋映着寒光,一劈,好一招仙人指路。

    这忱娘子剑舞气势逼人,身却如雀鸟轻盈盘旋,两者相合显得极为巧妙,台下众人看痴了眼。

    舞罢,忱娘子收了剑背在后面,迈步上前众人才看清这绾香楼忱娘子的芳容。

    虽不算绝代佳人,但也娇俏万分,手中持剑也增了几丝英气。

    “忱娘献丑了”忱娘子嘴角衔笑,朝了台下众人委身一拜,下了台去。

    台下众人拍手叫好,对着绾香楼此会夺冠又看好了三分。

    “主子爷,这剑舞我在京中还不曾见过,此番来着苏州还真开了眼”茯筠眼神带着惊艳,弓了身子在自家主子身侧耳语了一番。

    “你这没出息样!”瀛夙心下也觉得这花娘子跳的剑舞极好,可是这舞只像是个花瓶子,只能算个摆件儿。

    绾香楼跟着后头八九号的花船,一见这忱娘得了众人的叫好声,心下也知自己分量,难以争奇斗艳了,只匆匆上台演了自己的曲儿,方连连退去。

    “我瞧啊今年又是这绾香楼得魁!”岸上前来凑个热闹的苏州百姓,见着绾香楼技艺出众便议论纷纷。

    “咱苏州这凤仙楼虽也不一般,今日怕是也得叫这扬州绾香楼给比下去了!”

    “这凤仙楼上台了罢?”

    “像是还未曾,可这上了台不也是添堵呢?”

    忱娘子刚跳剑舞之时,陆子虞挑了丹凤眼站在舱中的雕花窗前定神看了一阵儿,心中自是暗佩服忱娘将这剑舞跳的出彩,可这画舫比试的魁首,今日自己要定了。

    “拾号花船,苏州凤仙楼”锣响,可奈何台底下众人喧吵之声不休,也听不见小厮说了什么。

    “当啷。”

    “当啷,当啷。”

    台下看客,听见一阵铃乐声,但都不知是何乐器,只眼神朝着台中投去了,却瞧不见人影,可这铃乐声由远至近了些,由轻至重了些,节奏清脆,颇为动听。

    “主子这是何乐器?”茯筠皱了眉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便向自家主子询问。

    “铃鼓”瀛夙面上淡淡,眼中却染了兴致,这铃鼓是为西域边塞乐器,没想到这苏州城的花娘竟也会此技。

    台下众人识得此乐声寥寥无几,都是探着头想往台上一探究竟。

    “当啷”这铃鼓之声又近了些。

    配合着铃鼓之声听见似有人唱着小曲儿袅娜而来:“苏南有佳人,红妆照影来,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娇娇如酒醉,旖栏望春色,却不知,北方狼烟烽火,马蹄欲婆娑?潇潇残笳夜,枕荒念乡阁,何处勘能淬吴钩,莫叫英雄只废丘。”

    台下的看客们只听这女子声如莺燕,娇啼婉婉,身姿似柳摇曳着万种风情,直让人看得心酥。

    走到了台中,方看清了她这容貌,心中感慨而千:“这莫不是仙娥?”

    只见此女身着素色广袖流仙裙,腰间缠着一圈丝线串织成的网络子,每个络格里还放了一枚琉璃珠子,赤乌一照,这地上泛着点点光晕,明媚如尘。青丝束起戴了顶流苏金冠,半遮了芙蓉玉面,眉如远黛,凤目上挑,眼尾晕着斜红妆,朱唇勾了半分便让着看便媚色生香。

    瀛夙只觉得这花娘甚是眼熟,像在哪儿见过般,细细一想,眼中渐起了渗人的冷意,他认出这花娘便是在那暮沧斋,还有前两夜的梦中对自己轻薄的陆家小姐,一时觉得胡闹极了,心下暗想:“这国公府的小姐,竟跑到花楼子当娘子,说出去不知京中的贵女要笑掉脸上几层细粉?”

    茯筠瞧着自家主子这周身的气势骇人了些,不知心中正想了什么,但眼下还是再看会儿台上这娇娥,要是一会儿飞走可看不成了,自己何必去触主子的霉头。

    可茯筠越看越觉得奇了怪,这花娘子的眼神儿,咋的总往自己这边上飘?

第十六章:娇画

    十廊画舫比试结果已经定下,今年这花魁娘子非凤仙楼莫属。

    “咣”一声锣响,报幕的小厮上台来。

    “各位看官,今年这十廊画舫比试,乃凤仙楼罂娘子得花魁”小厮念出了比试结果,台下众人皆是抚掌颜笑,对着结果甚是满意,又听小厮说:“画舫比试获胜的花魁娘子可得千金,但这罂娘子菩萨心肠,愿将千两黄金赠与正在北疆浴血奋战的将士们。”

    “我等也愿捐纳,为国献出一丝薄力”席中一汴州商贾起身,手从怀中掏出一袋碎银递给了身旁的站着的小厮。

    众认一看纷纷效仿,在自己身上摸索着,有的郎君还把靴子脱了下来,从底子里翻出了些攒了许久的碎银。

    湖畔有一老妪,刚听了台上这花娘所唱的小曲,想着自己正在北方从军的儿子,萎靡的眼珠子含着水珠,颤颤巍巍的摸着自己耳垂上仅有的一只银耳坠子,狠了心扯了下来,捧给了身侧收集众人纳捐之物的小厮。

    “咣”又是一阵锣响,报幕的那一小厮急急忙忙折回了台上,手里轻轻一抖,展开了一副画。

    王宗申刚所画竟是刚献舞的凤仙楼罂娘,见这画中人身着罗裙,青丝束起,金冠遮面,面带桃花色,一双媚眼画的细致,连眼角下的红色砂痔都画了清楚,身姿娇软,细腰盈盈勾的人春心荡漾,袖口沾了墨汁露出藕白的皓腕,双指轻捻摆出飞天之姿。

    这画似佛似妖,虽说画的是一人,可这画中人的身上似有两张面孔。

    “此画是王宗申先生,今日佳作,先生托小奴将此画拍出,所得金银无论多少全部捐纳。”台底下不少平日里爱搜罗些文墨古董的富商,一听今日能得王先生之作,各个摩拳擦掌,欲要争夺一番。

    “五百两”有人先出口叫了价。

    “不过百两还敢张口?一千两。”

    “此画老夫笑纳了,我出三千两。”

    瀛夙已带着茯筠出了廊口,听见身后的小厮说,这夺了魁的花娘竟要将千金散出,冷峻的面上带着困顿扭了头看着身侧不少百姓都从怀里掏出了东西物件,纳捐给北疆将士。

    如今国库本就空虚,又遭北疆遇战,可以说是雪上加霜,若是今日能筹措万金,北疆战事定能早日有果,瀛夙虽心喜,面上确不显山色。

    而这筹款之人,竟是那调戏自己还不守闺阁之礼,陆国公府的小姐,瀛夙这心里甚是奇怪,觉得自己对她的偏见像是错的。

    一愣神的功夫,便见台上的小厮手持一副画,展开一看还不得不承认,这女人生的颜色甚好。

    再看一眼台下众人纷纷吆喝叫价,心想:这国公之女的画像要是流传至坊间成何体统,让人知了去,定要笑话天家管理臣子不善。

    想到这儿,瀛夙凤眉一皱,轻转了头朝身侧的茯筠冷声吩咐道:“把它买了。”

    说完了话,长指一驱,指了指台上那幅美人图。

    “啊...啊?是”茯筠顺着自家主子手指的方向一看,是那刚献艺的花娘子。

    茯筠近几日总觉得自己主子不对劲,却又不知是哪里不对。

    前几日,自从那暮沧斋出来,主子总偶尔会愣神,晃过神来还会念一声秽语,自己跟随主子数十年从未见主子如此。

    还有一日早晨,自己推开自己的屋门,看见主子身穿内袍伏在案前睡着了,屋内窗户的门还开着,透着凉风,自己问了主子这是为何,主子却神情闪烁语气淡淡说:昨夜看折子太晚了。

    可这折子是自己摆放好的,分明没人动过,今日自己这不喜女色的主子,竟让自己拍下这凤仙楼花娘子的艳画,要是让王府里那些莺燕知道怕是心下要把这花娘子吃了的心都有。

    茯筠挠了挠头,看了看自家主子走远的翩影,又瞧了瞧台上的画,一跺脚,挤着人群又往台前凑去

    绾香楼的舫舱里,忱娘子跪在地上,头上的朱钗被打落在地上,本是悄嫩的小脸印着青紫的巴掌手印,嘴角还带着血渍,看上去狼狈不堪,一点不像刚在台上手持长剑意气风发的少女。

    “啪”又一个巴掌落在这忱娘子的小脸上,耳上的流苏跟着也是甩在了一侧。

    “你不是说此番定能夺魁的么?枉费我费劲心思当初买你,没想到却是个不中用的东西”刚挥了巴掌的女子正是这绾香楼的楼主,戈江娘子。

    见这戈江娘子下手似是攥足了劲,巴掌落在忱娘子的脸上后,又朝着她啐了一口,觉得还不解恨,又伸出足尖儿,狠狠踢在这忱娘子的臀上。

    戈江娘子的身后,站着数位绾香楼的花娘,见到忱娘子这可怜见的模样,反倒还捂着唇浅笑,眼中带着看好戏的神色,得意至极。

    这忱娘子原名陈淑偌,乃是扬州一药行铺子掌柜的女儿,因这三年前药行掌柜喜赌,把自己店赔进去了不说,还搭了一如花似玉的女儿。

    赌坊伙计有一日带着这陈淑偌来着绾香楼卖身,戈江一眼就挑中她,不仅是因她出落动人,还因她从小习舞,又对舞颇有天赋,本想好好培养,定能在今日这画舫比试上夺得魁首,哪知道半路杀出来个凤仙楼,自己绾香楼本就与凤仙楼结了仇,今日比试输给人家,这怎能让心性极高的戈江不气急,于是把心下受的气全撒在这可怜的忱娘子身上。

    忱娘子被毒打一顿,心里怨恨可也没法子,只下了船舱透风,没想遇上了凤仙楼夺魁的花娘陆子虞。

    陆子虞在舱内洗净了一身脂粉,想下了船走走,一抬头瞧见了脸上伤痕累累,身上罗裙破烂的绾香楼忱娘子,陆子虞打心底佩服这忱娘子将长剑舞的如此曼妙多姿,一看她这会如此狼狈,快走了两步到了忱娘子面前:“不知娘子怎这幅模样,可是受了哪个孽畜欺凌?”

    陆子虞以为这忱娘莫不是碰上了登徒子,对她非礼了去,连忙出声关心询问。

    陈淑偌自从被卖进了绾香楼,便从未被人如此关心过,就连楼子里那些贴近的侍女一个个也都捧高踩低,眼下瞧见对自己出言关照的竟是结了仇的凤仙阁的花娘子,便坐在地上悲痛欲绝,似要将自己这些年所受的委屈全部泄了出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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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爽,甜宠,虐渣】
陆子虞:今生的国公府千金,早知晓家族命途坎坷。这一世看她如何翻云覆雨,让家族重回巅峰。
众人称:听说京城九皇子是个清冷禁欲的人!
某妖孽:是么?他要是不对我动手动脚,我还真看不出来。
众人称:听说陆家四娘子是个乡下来的草包!!
某妖孽:不好意思,本小姐除了掏粪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众人称:听说暮沧斋里的东西贵着呢,想必陆家四娘一个子儿都买不起!!!
某妖孽:让诸位见笑了,暮沧斋是我的私有财产。
众人称:...大佬您厉害
这是一个女人,处心积虑勾搭一个男人的故事,亦是一个男人,娇宠疼爱一个女人一生的故事。贵妃请自重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贵妃请自重,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贵妃请自重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