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虎口
“一个不留!”
随着一声令下,瀛夙身后人影掠过。
墨崖率先拔出了手中长剑,瞬身直逼对首黑衣佝偻老者。
他剑凝寒光,整个人犹如虎狼般凶猛。
黑衣老者桀桀一笑,从身后掏出一把雁翎长刀。
刀刃泛紫薇之光,瞧上去锋利无比。
持刀凌空而跃,横劈迎上墨崖的一记狠招,“上次让你给逃了,这一次,老夫非得取你首级不可!”
墨崖一语未发,专心应付着老者的招式。
二人杀招层出不穷,分毫不给对方留有喘息之气。
颜如玉几人也是不甘落后,迎战上老者身后的黑衣人之时手段更为凶残、利落。
陆子虞听着耳边的刀剑相撞之声,心头却丝毫不乱。
他是她的定心石。
似乎只要有他在自己身旁,便不觉得眼前杀戮可怕,惊心...
瀛夙仍是未把人给放下了,他怕自己松手,她又会身处险境。
树林中,血腥之气到处弥漫。
暗处,隐隐有什么东西不安躁动。
百息过后,墨崖同那黑袍老者竟然打的胜负难分,其余几个黑衣人见状,都开始有些魂不守舍,招式显出破绽。
他们知晓那老者功夫是何境界,也渐渐能看出老者的应招有些力不从心。
到底身体年迈了些,若是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分出胜负,恐怕会被那持剑男子给拖延绊脚。
等援兵一来,他们谁也走不掉!
“大人,我们撑不了多久了,快撤——”
一个黑衣人抽身来到老者身旁劝说,不等话说完,浑身便被十几道剑影刮成了一堆烂肉。
黑袍老者双目聚惊,他看向墨崖带了几分凝重,“秋禅十二式!你究竟是何人?”
墨崖冷冷抬头看向他,眼中似有光影粼粼闪烁。
秋蝉剑法,乃是金岐秋崖子所创,传闻此剑法精妙无双,一百零八式,招招可杀人于无形。
金岐两大家族,一是骨姓,二是秋姓。
骨家世代为皇族影卫,效忠金莲圣令,而秋家便是金岐名门正派,武林中人皆奉为尊。
秋崖子曾被世人尊称为剑圣,可秋家早已经在十几年前就覆灭了!
秋禅剑法也是绝迹多年!
可眼前这小子竟然能使出消失已久的剑法?
莫不成,他是...
黑袍老者神魂俱惊,猛地朝后退出十几丈,“撤,快撤!”
为时已晚,黑衣人早就一个个倒身在地,就算剩下了零散几人,也都是身怀重伤。
“骨仆大人,我们还能再战!”黑衣人抹去脸上的血汗,眼中刚毅无比。
他们金岐骨家,只有战死,绝不后退!
被叫骨仆的黑袍老者深深看了墨崖一眼。
像,太像了...
倘若他真是那孩子,他们骨家便是不能再动手!
“不,退!”老者哑声下令,他心头的疑云密布。
来时十几人,退去便只剩下三四人。
草地上,仅有肢残血迹能显露出刚才状况的惨烈。
好在,地上躺的都是黑衣人罢了...
瀛夙瞧人已退,冷声淡道,“穷寇莫追,清场!”
“是!”茯筠拎着药瓶迈步而出,他拔下木塞,小心将药瓶里的粉末倒在那些尸体上。
呲溜一阵响,白色的粉末开始在尸体上化为刺鼻浓烟。
不出一会儿功夫,地上空空荡荡再也瞧不见断肢残骸。
尽管这场面见过无数次,可除却墨崖,其余几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谁说药王谷的人只会救人?倘若敢让他们出手杀人,粉末一扬便是瞬化为空...
骨仆带人退去不过百丈,便在路上遇见了自己主子。
瀛栖蹙眉,“人呢?没抓到?”
十几个人,不会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都抓不住吧?
不对,怎么回来的人就这么少?反而还各个身负重伤?
“到底怎么回事!”瀛栖声音微沉,桃花眼中有些不可置信。
骨仆刚才同墨崖过招时中了不少暗劲儿。
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持刀撑地,“九皇子率先把人给找到了,我们没能得逞!”
话音刚落,身旁的黑衣人只觉得心窝被什么东西直插深入。
俯眼去看,竟然是自家主子的长剑。
瀛栖阴桀拔剑,顺手把其余几个黑衣残兵悉数穿心杀尽,“不中用的废物,本殿留你们何用?”
骨仆虽未说什么,可也是拧了下眉头。
“既然此计不行,便晚上依着第二计行事!”瀛栖眸底闪过一丝势在必得,阴戾疯癫之色浸染上面目之中,“快走,林子中本殿还放了好东西!”
身后佝偻老者始终一言未发,神色闪烁不知想些什么。
林中,瀛夙噙笑看向怀里的小丫头,“娇娇准备霸着爷的怀多久?莫不成是想这般回大帐?”
听着耳畔几声轻笑,陆子虞羞赧着小脸赶紧从瀛夙身上下来。
“我自己可是能骑马回去的,何须要你抱着?”她这会儿腿还发软,可嘴上逞能硬的厉害。
环顾瞧了一圈儿,才发现自己的马儿早就不知所踪。
瀛夙看出她的窘迫,漫不经心继续说道,“马是不见了,若不想与爷共骑,你可就得自己走回去了!”
陆子虞朝着他心窝捶了一下,佯装闹别扭向林子前走去,“不就是走着回去,有何大不了的?”
刚往前走了几步,便听身后传出惊呼声,“别动!”
陆子虞茫然扭过头,却是瞧见瀛夙一行人各个面色惊骇看着自己。
确切来说,是看着自己的身后!
窸窣声隐隐传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她身后缓缓而出...
那脚步明明落地闷重,却还透着些轻盈敏捷。
瀛夙紧紧盯着陆子虞身后,他悄悄摸过背后的长弓,可骨节之处透着惨白。
陆子虞喉咙发紧。
她不知晓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能让这位爷也是紧张万分!
倏然,瀛夙从身后摸出一支利箭,搭弓猛然朝陆子虞身后射去。
电光火石之际,陆子虞只觉得头顶呼啸而过了什么东西,捎带着衣裙发梢更是凌乱了些。
那东西似如一阵乌云,竟然把她头顶遮掩的严严实实。
轰然一声,巨物落地。
陆子虞这才看清刚才一直在自己身后的东西到底是何。
虎兽?
竟然是虎兽?!
她死死咬着牙,浑身气血凝固。
眼前虎兽四肢矫健有力,一双眼睛露着贪婪血光,尾巴蜷缩而起,那是准备伺机捕猎的动作。
它呲着牙,鼻息低沉悠长。
虎目怒瞪看向不远处的瀛夙,显然是被其刚才的动作给有所激怒。
一道青衣闪过,是惊羽先把陆子虞给救了回来。
相比较刚才对阵一行黑衣人,眼前的庞然猛兽才是他们此刻真正的劲敌...
第二百七十三章:脱险
林中,气氛凝如剑雨,处处都透着杀意。
谁也不曾想过,竟然会在这儿碰见虎兽。
按理来说,这种凶兽一般都是盘踞在山岗之处,除非是寻不到食物才会下山来。
可北黛后山之上活物众多,绝不会让这虎兽找不到食物来。
更何况这后山早在半月前就被他们清理过,但凡有些血性的猛兽都被赶去了山顶,而且半山腰还专门用了一层栅栏围上。
除非是有心人故意划破了网,否则这东西根本出不来!
眼瞧那双虎目猩红嗜血,茯筠一语道破玄机,“是煞血散,它被人下了煞血散!”
煞血散,是一种可让服用之人狂暴疯癫的烈性秘药。
这东西一般都是给些死侍用来瞬涨功力的,服下煞血散之人,两个时辰筋骨如铁,就算血肉被砍的模糊一片,浑身也不会有疼痛之感。
这是一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阴毒秘药,可如今这东西却被用在虎兽身上。
虎兽本就容易被血腥之气所激,倘若再被人下了煞血散,恐怕狂暴之意更甚。
众人听见茯筠的话,心头阴云笼罩。
他们刚经历过一场生死搏斗,就算未身负重伤,可也会有些体力不支,若再与这凶兽战上一回,生死便说不准了...
一头普通虎兽便就让人忌惮,更何况眼前这只还是服过煞血散的!
颜如玉沉沉吐了口浊气,他朝着瀛夙正色劝道,“殿下先带陆娘子走,这里交给我们便好!”
青槐同江沅也是如此想法,二人紧随急声,“殿下快走!”
瀛夙紧紧盯着眼前的庞然大物,似乎对几人的劝说置若罔闻。
许久,他抿了下唇,“惊羽、流戈,你们带她走。”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陆子虞。
这些人随他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若是生死关头把人撇下,他良心难安!
“殿下,这...”不等惊羽说完,一道女声冷硬着开口。
“要走一起走,要战,也一起战!”陆子虞眼中闪烁着坚毅的亮光,她抬袖淡然擦拭去脸上的血迹。
几道惊讶、赞叹的目光停在她身上。
谁也不曾想过,那娇弱的身躯竟然还能涌现出这般英气。
“你听话,先走!”瀛夙紧盯着虎兽的一举一动,“等会我们山下汇合。”
陆子虞知晓他在哄骗自己。
瞧着那一个个面上的骇然,分明这虎兽难以让人应付。
若他有个三长两短...
陆子虞红着眼眶摇了摇头,“不,四娘不走!”
瀛夙眼瞧劝不动她,便朝着惊羽使了眼色,让其强行把人给带走。
惊羽会意,飞身架起陆子虞的手臂。
虎兽早已经把眼前这堆人给当成了自己腹中餐,它哪里肯让这些“美食”有机会逃窜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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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惊羽同流戈准备带人离去之时,虎兽狂啸一声,带着凌厉的风猛地朝三人扑过来。
它动作矫健敏捷,服下煞血散后更是狂勇无比。
几个闪身,便已经追上了陆子虞三人。
血口大张,势要狠狠扑咬上去。
瀛夙想也未想,急身掠去挡在陆子虞身前,又从背后取出三支利箭齐齐射出。
虎兽闪身躲过,猩红着双目朝射箭之人看去。
墨崖,颜如玉几人见状,嗯纷纷拔出武器飞身去阻。
虎兽瞧出来瀛夙是几人中最难对付的,它目射凶光,四肢猛地踏地而起,龇牙咧嘴狂吼猛扑。
瀛夙一心都挂在陆子虞身上,并未发觉虎兽已然朝着自己这边儿咬了过来。
“殿下小心——”众人惊惧奇呼,可还是离得太远,帮不上半分忙。
千钧一发之际,陆子虞拼尽全力挣脱开惊羽同流戈的束缚,她迈步挺身挡在瀛夙身前。
众人只觉得心要跳了出来!
瀛夙更是瞪大了双目。
疯了!
虞娇娇竟然挡在他身前?
浑身气血似乎在这一刻凝结,更在这一刻汹涌...
不,不要!
瀛夙俊面爬满浓浓恐惧,双手更是颤着去抓那破烂不堪,血迹遍布的裙裾。
可他,却什么都抓不到!
就连衣角都丝毫未触碰着...
陆子虞望向那生扑过来的猛虎,神色坚定无畏。
只见她抬臂举起攥在手中许久的雀尾钗,对准那庞然虎身用力按下钗上的机关。
霎时,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阵艳色朦胧,好似瞧见了雀鸟开屏。
前绿如翡,中金曜日,后蓝成湖,三色层层渐渡,一时林中霞光万道,瑞彩千条,晃得人眼有些睁不开。
待那斑斓褪去,只听见轰然一声,像有什么东西坠在地上。
众人垂下刚才不由自主抬起来遮眼的手臂,再看向那虎兽之时,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
刚才还张牙舞爪的猛虎,此时奄奄一息瘫到在地。虎身轻轻抽搐了几下,终还是含恨阖上了眼皮。
这...这就死了?
一道道惊诧的神色看向陆子虞,只觉得这场面恍然如梦!
茯筠吞咽了下口水,大着胆子走到那虎兽身旁,探手搁在鼻息一试。
他茫然抬头看向众人,“死...死了,而且还是经脉俱断,一击致命!”
此话一出,人人看向陆子虞的神色如同看了鬼般。
一击致命?
这是什么武林绝学?
陆家四娘子莫不成是个绝世高人?
可瞧着她身上分明没有内力涌现,怎能伸手就击杀一头猛虎!
瀛夙倒没想那么多,他从后把陆子虞拽入自己怀中,声音略有些发颤,“你是要把人给吓死?”
倘若她刚才没有使出什么东西来,会不会此时就...
他不敢想!
陆子虞只觉得腰间的大掌要把自己给揉进他骨血中。
她含泪与他相拥,那劫后余生的战栗使人浑身瘫软。
“总有一次,我想要挡在你身前!”
瀛夙绷着唇,却红了眼。
众人见状,皆是齐齐笑着背过身去。
半晌,颜如玉厚着脸皮凑了上前,“陆娘子,在下有一事相问!”
几个人耳朵悄悄竖起。
“你是想问,到底是什么东西能把那虎兽一击致命对否?”陆子虞松开瀛夙的腰身,转首看向颜如玉。
颜如玉似没瞧见自家爷递来的眼刀,对着陆子虞忙不迭颔首,“正是,正是!”
陆子虞把手中的雀尾钗递给他,“这给你瞧瞧,若是觉得有趣,可在暮苍斋拿几个防身。”
话音刚落,一堆人影便都围了上来,各个祈求看向陆子虞。
就连一向话少,不爱凑热闹的墨崖,此时也看了过来。
“你们都去拿,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最好别用,这孔雀翎做出一个来可不容易!”陆子虞噙着笑对他们说道。
不远处,马蹄声踏地而来,听声音,来的人似乎还不少...
第二百七十四章:带走
听着马蹄纷飞之声,瀛夙赶紧朝墨崖几人递了眼色。
众人心领神会,腾空而跃,悄匿踪影。
短短几息,林中只剩下陆子虞、瀛夙,茯筠三人。
“九殿下、四娘——”一阵男子粗哑低沉之声从林子后朦胧传来,话音多少带了几分焦急。
这声音陆子虞熟悉,是她家二哥,“二哥,我们在这儿!”
看来这次是金吾卫赶到了,不是那些黑袍人又杀了回来。
陆子虞扑腾跳的心肝总算能歇会儿。
她刚要朝着赶来的人马走过去,却觉得脖颈一凉,好似有什么东西断裂开了。
迈出去的脚急急收回,转而扭头缩在自家爷怀里。
瀛夙一愣,不明白小丫头为何这会儿对他投怀送抱。
心里甜丝丝,可到底还是顾忌女儿家的颜面避开身子。
陆子虞瞧他朝后退,便是又如糖人般着急粘了过去。怕人再往后躲,还伸出一只小手攥着他的衣襟。
“你哥哥们来了!”瀛夙睨了眼不远处一行人,“你若还这般紧紧抱着我,怕是要让人误会...”
可无论瀛夙怎么说,陆子虞都死活不肯撒手!
不是她非要如此,是因为...
羞赧着小脸踮起脚,凑在他耳边轻喃道,“四娘肚兜松了。”
估计是使孔雀翎时太过用力气,把肚兜的绳子给磨断了些,刚才又急着要去寻哥哥们,这动作一大,算是断的彻底...
这会儿她得用手隐晦护着,若是叫人看了出来,那才是真真正正丢了颜面!
瀛夙俯眼去看那白玉脖颈,确实少了些什么,只留有一道细细红痕在雪肌之上。
他微微咳了一声,抬袖把她脖颈遮上,顺势也把人往怀里带了带,捂了个严严实实。
一行十几人金吾卫骁骑小队赶了过来,在前的是陆家三兄弟,后面还紧紧跟着言怀瑾。
苏婉婉同李琼本也想跟来,但顾忌带两个女子上山怕又出什么岔子,便让人留在山脚下等消息。
众人赶到之时,却见一男一女相拥依偎,那模样旖旎缱绻,惹人眼红。
陆之辰率先下马,瞧自家小妹衣衫破损,血迹遍布,只觉得天灵盖被人撬开了一般,嗡嗡作响。
好啊!让这九皇子来后山寻人,他就是这样寻的?
在荒郊野外,便是把姑娘给...
咬了咬牙,忍不住就要挥起拳头之时,却听见一道男子淡然之声,“四娘子在后山遇了虎兽,好在有惊无险,只是受了些皮肉小伤。”
瀛夙盯着陆之庭的抬在半空的拳头,“陆三郎可是有觉得不妥之处?”
陆之辰一懵,茫然回味着眼前人刚才所说的话。
虎兽?
四娘碰见了虎兽?
“在这儿!”有金吾卫眼尖瞧见了,“确实是一只成年虎兽!”
听见“虎兽”二字,只听见哗哗拔出刀剑的清脆之声。
金吾卫各个戒备,连忙调动马匹结阵,把地上的庞然大物给围了起来。
茯筠悄悄睨了眼陆子虞,又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早都死透了,还弄这么大阵仗作何!”
死了?
陆之沐神色骇然瞧了瞧地上的虎尸,又瞧了瞧一身冷傲的九皇子。
他利落翻身下马,一膝朝着瀛夙跪地施礼,“多谢九皇子出手救了我家小妹!”
到底是习武之人,恩怨分明。
陆之辰眼瞧兄长都这样说了,想来真相便是如此,不同自己想的那般龌龊...
腾在半空的拳头舒展而开,装模作样翻了翻手腕,“这骑马太久,手都有些酸了。”
一直坐在马背上微微喘息的言怀瑾轻道,“四娘子既然找到了,身上也还有些伤,倒不如赶紧下山瞧瞧。”
天色昏暗,他虽然瞧不清女儿家衣裙上绣着的图纹,可借着淡淡月华,那裙上的破烂血影却让人瞧得惊心怵目。
好在,她无事!
陆之庭下马走上前,他语气不卑不亢先出语感激了瀛夙一番,“四娘能安然无恙,多亏了九皇子出手相救。”说罢,又淡淡看向那环在小妹腰间的大掌,“男女有别,还望九皇子把小妹交给我吧!”
陆子虞抬眼看了身旁围着的金吾卫,咬了咬唇有些为难。
若是这儿只有三位哥哥她倒也没什么好羞的,可偏偏随行男子这么多,还一个个都是军中莽汉,她若衣衫不整的被那些人瞧见,恐怕日后流言蜚语才更不饶人!
心一横,干脆铁了心。
陆子虞把脑袋从瀛夙怀里探出来,朝着自家大哥轻声慢道,“大哥,四娘衣裳破了。若这会儿动弹两下,恐怕...”
后头的话她没往下说,可陆之庭心思细腻已然明白。
本以为是九皇子趁机占女儿家便宜,原来是怕小妹春华半露被人瞧见。
他心头的疙瘩解开了一些,可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忍不住蹙眉叮嘱,“山上黑乎乎让人也瞧不清,可山下火光通明,还有不少人正是等你的消息,要是被人瞧见了九皇子同你这般亲密,可如何是好!”
陆子虞闯入后山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猎场,不少贵女、郎君怕是都在等着人究竟是何模样回去。
若是衣不附体被那么多人瞧见,才是真的失了名节!
“陆将军,劳烦借下你的披风。”瀛夙声音沉稳,丝毫不乱。
陆之沐虽然不明眼前贵人要他披风何用,可到底碍于身份尊卑,他赶紧解下披风递了过去。
瀛夙接过,把黑色披风抖落开系在陆子虞脖颈上。
男儿家的披风宽大厚重,如此一衬,竟然把陆子虞全身遮的严严实实,倒像是裹了一层被子,只露着一个圆圆小脑袋。
“本殿带她从小道走,直接去后帐大营避过人群,陆将军带着你的人原路折返,下山向人报个平安便好!”不等眼前几人反应,瀛夙横抱起怀中小丫头朝着自己的马匹走去。
陆之庭想拦,可他也觉得九皇子说的办法最是绝妙。
既能把人安然带下山,又能护着名节,算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可瞧着小妹被人这般明晃晃带走,当哥的谁心里也觉得不舒坦,可他们又无可奈何...
陆子虞被瀛夙抱起搁在马背上,她刚坐稳,身后一阵风过,娇躯又被人揽在怀里。
瀛夙环着她牵起缰绳,附身在那小巧玉润的耳垂旁轻笑道,“坐稳了。若是摔下去,爷可不负责。”
陆子虞咕哝了两下嘴,最后还是微微侧过身子,伸手抱住那精壮有力的腰身。
缰绳一挥,马匹转瞬消失在丛林中。
陆之沐瞧那马影迅捷,忍不住心下感叹,真是好一匹汗血宝马!
待马蹄声听不见了,陆之辰才茫然从后面走上前,“这...这人怎么走了?”他扭过头朝两位兄长略显责怪,“九皇子当着你们面儿把小妹给带走了?”
话刚一出,却见两位兄长齐刷刷扭头瞪着自己,“你行你上啊——”
这火气大的,跟吃了炮仗似...
陆之辰错开眼摸了摸鼻尖儿,佯装一副若无其事模样抬头望天。
他小声嘀咕,“我就是不行才不敢往前上的...”
第二百七十五章:劫后
“将军,这地上的虎兽该如何处置?”一位金吾骁骑出声询问。
听得有人提醒,陆家三兄弟才猛然想起地上还有头凶兽尸体。
人人都心奇那九皇子可是真有神通,竟然能把这么大一头虎兽给变为刀下魂。
言怀瑾下马,步入至虎兽身旁细细瞧看了一番,越看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这到底是怎么死的,竟丝血不漏?”
未见一分血色,未损一毫骨肉便取了这东西性命?
陆之沐蹲在虎兽身旁看了一眼,确实未瞧见血迹,甚至就连伤口都找不着。
他拔出刀,用着刀背在虎尸上轻轻一刮,顿时心头大明。
这怕是小妹用了孔雀翎!
孔雀翎,顾名思义便让人觉得是那雀鸟翠蓝明媚的尾羽,实则这是百里尧专门制出的一种杀人暗器。
模样如普通的雀尾钗无二,可那拼凑出雀尾是成百上千根细针。
针上染了颜色,针身还刻有细纹,一旦触动机关,瞬时可针羽齐发,造雷霆之势。
孔雀翎离得越近,威力越大。
他刚才用刀背一刮,便能感觉到虎尸之内的银针没入深深,想来刚才情形凶险,小妹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使出了这一记杀招。
阿尧曾对他说过,这孔雀翎只要近战使出,那定是杀人不见血,一击致命。
昔日他还不信,只觉得阿尧说大话,可眼下瞧着地上那死透了的凶物,便是心中佩服万分!
他还纳闷,九皇子竟然能在护着小妹安危之时,又解决掉这么一个麻烦。
就算是自己在林中碰见这东西,虽不致死,必也遭重伤。
“来人,把这虎兽给运下山去,亲自放到九皇子的大帐中!”陆之沐从容下令,面上的气魄使人折服。
思路客
将军之位坐的时间不久,可他却能坐的稳稳当当。
这一切都是凭借自己双拳打出来的,而不是背靠陆国公府给予的。
“是——”金吾卫对他的命令丝毫不敢懈怠,毕恭毕敬地应下了。
小妹既然能在九皇子跟前使出孔雀翎,想必是真信得过他。
地上虎尸撂在这儿,反倒还让他自己有些担心。
前些日刚听人说过九皇子为了陛下安危,亲自带城防营把后山的活物都给赶去了山顶,像是虎狼这类的凶兽,也废了好大劲儿才给引上山去。
凶物前脚刚上了山,后脚城防营的将士就铸下铁栅栏。
他刚才上山时还瞧了一眼,那栅栏坚实无比,就算是虎兽也定冲不开,撞不破。
既是已经隔开,为何后山腰还会有这凶兽出没?
是百密一疏,还是有人阴谋算计...
陆之沐身为武将,有些党争弯绕他虽不曾参与,可也有所耳闻。贵人们该争的随便争,若是牵扯上他的家人,那他绝不会坐以待毙!
“今日之事,谁也不许朝外说半个字。敢让本将军听见外面流传出有污蔑家妹清白的风言风语,定不轻饶!”
陆之沐眼中寒光大放,站起身,一把将手中刀插入腰间刀鞘。
他带来的人皆为心腹,自然不会有人把刚才看见的事儿吐露出去。
得罪了自家将军不说,若是再得罪九皇子,恐怕十个脑袋也不够掉!
一行人提心吊胆把地上的虎尸给拾掇好,才赶紧抬着下了山。
这东西皮肉未破,血也未涌,谁知道有没有死透了。
可对于这虎兽诡异的死法,竟然没有一个人敢点破问声。
一些贵人们自保的手段不是他们小兵小将能瞎打听的,倘若一个不慎真探到了什么隐晦之秘,恐怕还会招来杀身之祸!
对这虎兽之死,他们在外只能一问三不知,懵懵懂懂的装糊涂才可保命。
林中,瀛夙紧环着身前人。
茯筠识趣,瞧着自家爷带四娘子离去后自顾自骑着马先行下山。
夜色垂落,林间星光遍布。
倏然,瀛夙把马勒下,又将怀中人调转了方向正对着自己。
陆子虞只觉得身子一空,那惊呼声还未从嘴里溢出来,转而又被深深堵上。
男子炙热强烈的气息如山风呼啸而来,将她包裹着。
那疯狂的汲取让她软了身子。
不能躲,不能逃。
林中万物似都成了二人的陪衬,俱静无声,只剩下一道道鼻息深沉。
许久,陆子虞的唇瓣被人松开。
水灵灵,却是红肿而起,还有几处都破了些皮。
“没有下次!”瀛夙深深看着她,眼底是后怕、是贪婪,是欲。
陆子虞把面颊贴在他胸口,“知晓了,四娘下次绝对不会再莽撞行事。”
瀛夙叹了口气,揉了揉她脑袋上凌乱的青丝,“爷是说这种险境,绝不会再让娇娇受第二次!”
天知晓,刚才小丫头挡在他身前时那是什么感觉。
不单单只是害怕,更是恐惧...
二人同乘一匹马下了山,走出小道时,落宁和李琼,苏婉婉几人早就等候多时了。
茯筠早些下山也是为了暗中先把她们先给唤过来。
刚一瞧见人,苏婉婉便是红着眼跑了过来,“四...四娘,你可安好啊?”
瀛夙下马,伸手又把陆子虞给抱了下来。
“我无事,就是衣裙破了些。”陆子虞轻声安慰着苏婉婉,不想让她太过担心。
“胡说八道!你这浑身是血的,怎么能无事?”李琼走上前,忍不住潸然泪下,声声哽咽痛心。
落宁也哭着跑来,瞧见自家小姐模样真是有些吓傻了。
发髻乱糟糟,钗环首饰都不见踪影,满脸污血斑斑,还隐隐能瞧见一些伤口...
“真无事,这不是我的血!”陆子虞恨不得蹦起来给她们瞧瞧。
这会儿除了嘴唇有些肿疼,浑身上下倒是好得很。
这命都有幸捡回来了,还有什么能不满足的?
瀛夙淡声阻了女儿家的哭哭啼啼,“她裙子破了,还是赶紧回大帐先收拾一番为好。”
听此,李琼连连颔首,也知晓自己仪容在贵人跟前坏了规矩。
她跟苏婉婉伸手扶着陆子虞朝瀛夙告别,“臣妇驶了马车来,这就把四娘赶紧带回大帐。”
瀛夙应下,扭头看向陆子虞,“药膏晚会儿给你送过去...”
晚会儿?
便是说二人还得再见?
陆子虞桃腮羞红,忍不住嗔瞪了一眼他...
第二百七十六章:难堪
天色已暗,猎场上还是围着不少人。
一没搭弓拉箭,二也未低头去寻猎物,反倒是各个神色紧张,直勾勾盯着不远处的一条山路。
陆家四娘误入后山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猎场,这会儿人人凑在一起,都等着瞧她究竟有事无。
总归是个才情出众、华容婀娜的美娇娘,若是真出了事儿,倒也让人惋惜伤怀。
曾经暗里嫉妒、讽笑过陆子虞的一些贵女,如今也是被她在乞巧宴上所展出的风姿深深折服,不希望人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可人群中,惟有两人神色闪烁,既是紧张又兴奋凝望向山路口。
王若茀咬着唇,眼中泛着诡异的幽光。
她巴不得那贱人被野兽给咬死算了,省得夜里还需用那一招!
一阵马蹄声传来,本是纷纷闹闹的人群倏然静了。
有的人提心吊胆,有的人暗暗欣喜...
不过多时,路口人影浮现。
是一行金吾卫骁骑,以及陆家哥仨,和言家郎。
陆四娘子呐?
这是没找到人,还是尸骨无存?
瀛烟眉梢见喜,差些笑出了声来。
见此情形,想来那陆家小贱人八成是死透了。可九皇兄也去救人了,怎么没瞧见人影?
该不会两个人做了苦命鸳鸯,双双惨死在林子中了吧?
倘若真的如此,她今夜的计谋怕是要功亏一篑。若九皇兄死了,那最是有可能登位的怕是四皇兄...
要不,她把这贪靡香用在四皇兄身上?反正四皇兄还未迎娶正妻,她跟了他,说不准日后还可坐上中宫后位!
正是乐滋滋心里想着,却听耳畔一道女声急问,“陆将军,可是有寻到四娘子?”
瀛烟看过去,却见说话的是冯嫣然,她知晓此人与李琼关系好,如今也是与那陆家贱人凑的近些。
勾唇讥笑,漫不经心地朝着冯嫣然怼去,“这时候轮着你来嘘寒问暖了,若真是急些,怎么不亲自上山寻人?”
冯嫣然被噎的涨红了脸,可碍于二人身份,她只能把胸口的一摊怒气给囫囵咽到肚里。
“郡主站在这儿等了那么久,不也是关心陆娘子么?难不成是来上杆子瞧热闹的?”荆子楚有些瞧不下去这位郡主仗势欺人。
从前这位郡主温情款款,说话也是细婉悦耳,哪知是他瞎了眼,误把野鸡当凤凰。
自打乞巧宴时,京中贵人圈儿算是明白了,瀛烟郡主平日里的宽和待人全是做戏罢了,真正的面目却是心胸狭隘,见不得有人越过了她的名气去。
荆子楚话声掷地,不少暗含厌恶的目光纷纷落在瀛烟身上。
瀛烟恼怒磨了磨牙,并未与他一般见识。
她贵为郡主,怎能自贬身份与这群人起了争执,等自己日后手握重权,这些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陆之沐下了马,朝着猎场上贵眷们施礼谢道,“家妹无事,只是在林中受了惊吓。这会儿怕是已经走小路先回了大帐中歇息。”
他一番话毕,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一众儿郎、贵女皆是喜上眉梢。
王若茀同瀛烟二人,面上却显出阴沉憎恨。
好个陆四娘,命真够硬的!
王若茀冷眼拂袖离去,攥在手心的帕子上已经然渗出了丝丝血迹。
瀛烟便是更不用说了,听闻陆子虞还活着的消息那心头跟被蚂蚁啃食般难受焦灼。
若人死了,她勾了四皇兄还能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可若是她活着,便说明九皇兄也是安然无恙,她还得依照王皇后的计划行事...
就算这计谋成了,她也只能屈居王若茀之下为侧妃罢了!
想着离后位愈来愈远,瀛烟清秀的小脸上狰狞遍布,半分女儿家的娇美都不曾见到。
她眼中蹿起怒火,抬步愤愤离开了猎场...
“四娘子无事便好,可九皇子人呢?怎么没瞧见?”荆之楚朝陆之沐身后瞧了一眼,略有些疑惑着问道。
这话问出口,又是把众人刚落下的心给揪了起来。
对啊,九皇子呐?
陆之沐淡淡扫去人群,“九皇子刚在后山猎了一头虎兽,这会儿也是回帐休息了!”
虎兽?
众人傻了眼,面面相觑,都以为是自己听岔了。
“虎兽,九皇子竟然猎得了一头虎兽?”
“我嘞个老天爷啊,那东西凶猛无比,就算是武功再高强之人也轻易不敢招惹,九皇子竟然把凶兽给化为刀下魂了!”
“...”
陆之沐听着耳畔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只觉得脑壳疼,他蹙目凝眉,冷声开口,“天色已暗,诸位请赶紧自行回去吧。”
眼瞧这位陆将军黑了脸,谁也不敢再出声叨叨个没完...
既然陆四娘子同九皇子都没事儿,他们回去也能安心睡个大觉了。
出行狩猎的队伍下午传着陆四娘踏入后山的消息,这会儿却人人开始讨论九皇子到底如何猎得一头虎兽的!
有人说是用刀砍,有人说是用箭射,还有说是中了毒,更离谱的说九皇子气势凌冽,怕是用眼一瞪,就把老虎给吓死了。
总而言之,说那老虎死法千奇百怪,却未有一人真瞧清那具虎尸死因究竟为何...
后方营帐。
李琼、苏婉婉被值守的小太监阻着不让进贵人大帐的地处儿,她们使了好多法子想让那小太监给自己通通人情,哪知小太监油盐不进,死活不肯放行。
陆子虞衣裳都搁在自己帐中,也跟不了李琼走,最后便只好无奈着分开...
刚入了帐,便是有丫鬟把热水早就备好了。
瞧着茯筠在外头指挥,陆子虞知晓这是自家爷安排的,想必不会有什么幺蛾子。
尽是如此,她担惊受怕了一天还是放不下心来。
仔仔细细跟落宁把大帐给瞧了一遍,发现并未有什么端倪后才解下披风疲惫着揉了揉眉穴。
披风一解,落宁算是彻底憋不住了,眼眶倏然猩红湿润,豆大的泪珠哗哗在面上流淌。
奶奶个熊,她日日把人给捧在手掌心儿伺候,敢身上出了些印子她都瞧着心疼,可如今这幅凄凄惨惨的模样,真是活生生在捅她的心窝子...
衣裙破烂不堪,上头全是泥泞血污!
她站在浴桶旁抹泪呜咽,“小姐赶紧过来洗洗,这模样我真是见不得!”
陆子虞含笑走了过来,轻声宽慰道,“好落宁,我真没事儿。看模样是狼狈了些,可身上好得很呐!”
正是说着,不经意朝浴桶水中一瞥。
只此一眼,她便傻在原地!
水中那顶着鸡窝头,花容月貌被泥垢血痕遮掩干干净净的丑姑娘是谁?
刚才自家爷,就是对着这幅“尊容”之时还与她亲昵缠绵?
腿一软,她真是有些不想活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坏事
“快快快,解衣裳!”陆子虞手忙脚乱扯着衣带,急匆匆又对落宁说道,“别说你见不得我这幅模样,就是连我自己瞧见了也是想哭出来...”
落宁懵了懵,一时有些不大明白自家小姐的意思。
“这...这也忒丑了,瞧着可不让人糟心么?”陆子虞拧眉抓了抓自己的鸡窝头。
她一想到自己这鬼样子被那位爷瞧见就心慌。
如此之丑,他也是真能下的去嘴...
落宁后知后觉明白了小姐所言何意。
她忍不住破涕为笑,伸手搀扶着人落入浴桶中,“您也是让我没了脾气,出这么大的事儿,还顾着美呐?”
她一边笑着摇头,一边从矮木几上拿起了一个小瓷瓶。
瓶子里是花蜜油,滴几滴到水中去,比那撒花瓣儿更是有好作用...
瀛烟怒气冲冲进了大帐,还没喘口气,屋里守着的小丫鬟急忙忙跑了过来。
“启禀郡主,奴婢瞧见隔壁陆四娘子回了自己...啊...”
话还未说完,面颊上就被狠狠赏了一耳光。
白嫩嫩的皮肉,被指甲活生生刮出了血痕,若再敢深一些,怕是要毁了容。
小丫鬟捂着脸赶紧跪在地上,“是奴婢说错了话,请郡主恕罪...”
瀛烟俯眼看着她,眉目阴戾狰狞,“就你知晓那贱人回来了,本郡主就不知晓?真是长了舌头不中用,倒不如割了喂狗!”
小丫鬟一听主子要割自己舌头,浑身颤抖如筛。
荷夏站在瀛烟身后,轻声提醒道,“郡主,这是大帐。若是因为处置一个丫鬟而打草惊蛇,咱们可是得不偿失。”
瀛烟眯眼思忖,心里渐渐静了下来。
她朝着地上跪着的小丫鬟冷道,“去打水来,伺候本郡主沐浴更衣!”
小丫鬟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赶紧去拾掇沐浴要用的东西。
不过多时,帐内腾烟袅袅。
瀛烟坐在浴桶之中,夏荷在她身后轻轻揉捏。
那舒服劲儿让人半阖眼眸,昏昏沉沉。
陆家小贱人回来又有何妨,总归过了今夜,她便是能名正言顺入了九皇子府。
虽先是侧妃罢了,等日后九皇兄登了高位,她把王若茀再给拽下来,那中宫凤位不还是自己的?
再说,有庆华宫的老婆子护着自己,就算先屈居王若茀之下又如何,她定然不敢来寻衅自己。
这般想着,瀛烟心里不知有多痛快...
帐外,一个身穿桃红缎子裙的丫鬟走了进来,“奴婢奉了我家娘娘之命,特来给郡主再呈些香料。”
瀛烟欣喜起身,“先搁在桌案上。”
夏荷把她身子上的水珠给擦拭了干净,又将头发绞干才扶着人从屏风后走出。
出来一瞧,送香料的小丫鬟竟然还未走。
“这香料可是同晌午那一样?”瀛烟挑眉问道。
小丫鬟淡淡笑着,“自然是一样的。我家娘娘心知郡主所求,这不千方百计想办法来帮衬您么?”
瀛烟自不会傻到相信王皇后会如此好心,可她也弄不明白这位皇后娘娘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好端端放着本家女不帮,非要来扶持她一个郡主上位,这其中定有蹊跷!
旁的阴谋算计先搁置不管,眼下,没什么是比她往后荣华富贵更为重要的...
既然有人愿出手帮她,那这等坐享其成的好事儿怎能白白错过?
“替我谢过娘娘好意,待事成之后,本郡主亲自去凤霞宫谢恩。”瀛烟抚了抚长发,眼中是势在必得。
小丫鬟微微躬身,“那郡主赶紧拾掇着,外头轮班值守的太监都已经嘱咐好了...”
说罢,便是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瀛烟睨了眼屋里的丫鬟,“这事儿谁敢吐露半个字,可不是割舌头如此小惩。”
敢说,她就要摘脑袋了!
丫鬟们见识过自家郡主心狠手辣,断然是无人敢把此事给说出去...
“梳妆,熏香。”瀛烟走到帐中妆奁前坐下身。
自乞巧宴后,她这面色整日阴郁,可今夜却骤明粲然,清若芙蓉。
半晌打扮毕了,那姿容虽不比天女,可也称得清秀佳人。
发髻高挽着,面容略施粉黛,一袭轻纱薄裙,微微透着雪肌玉骨。
茜红色牡丹花枝肚兜,更是明晃晃露在外。
这...这还不如不穿!
衣料少的可怜,堪堪遮住了几处地方。
夏荷捧着香炉在自家郡主裙上熏着,她知晓今夜之计,故而熏香多了些时候,想让那香味能更浓些。
只要郡主此计能成,往后自己也可跟着享福,不必再过那寄人篱下的苦日子...
太后待郡主虽好,可对她们这些下人可不闻不问。
庆华宫,便是连扫地丫鬟都能骑在她们头上作威作福...
“可是好了?”瀛烟按捺不住心头的窃喜。
她对着妆镜又仔细瞧了瞧,甚是满意自己今夜的打扮。
那陆四娘便是如此风骚.浪骨惹了九皇兄的垂爱,她今夜,便也要效仿一回!
等着一会儿进了他大帐,只要自己挨着了他的身,那这凤桐香便能顷刻化为贪靡禁香,就算武功再高强,也抵不了如此蛊惑。
待身子彻底给了他,再让夏荷去引众人来瞧瞧给自己做主,这一桩巧计便是就能成了!
夏荷搁下香炉,又取了件斗篷给瀛烟披上,“外头都是小太监,郡主还是穿厚些的好。”
瀛烟淡淡嗯了一声,拢了拢衣袍悄悄出了大帐...
旁边陆子虞刚是洗干净自己身上的血垢,还未从浴桶里出来,便是察觉到一股子凉风吹了进来。
她略有防备攥起了一支发钗。
“四娘子别怕,是我同流戈!”惊羽骇然盯着陆子虞手中的雀尾钗,不由自主吞咽了口唾沫。
陆子虞松了口气,撂下发钗,“你们回来也好,夜里我能睡踏实些!”
“外头似乎有些不对劲儿,守夜的太监都仔细的很,处处谨慎防备。”惊羽压低声,“刚才我二人进来时,好似旁边帐中有些动静。”
“咱们旁边不是瀛烟郡主的帐子?”陆子虞疑惑对着落宁问道。
“不错!”落宁颔首。
流戈皱眉,“那帐子里有个人穿戴着斗篷鬼鬼祟祟走了出来,小太监都当没瞧见一般!”
穿了披风,鬼鬼祟祟?
陆子虞美眸微睁,一瞬像是明白了什么...
第二百七十八章:软刀
陆子虞从水中出来,又赶紧把衣裳都给穿戴好。
若她猜的不差,瀛烟怕是要对自家爷下手了!
门外小太监仔细看守着,必定是怕有人会打搅这事儿。那凤桐香只要挨了男子身,便转瞬为贪靡禁香。
若闻了味儿,不出三息内功散尽,邪.火攻心。
早上瀛烟熏染的不多,想来只是先试一试,等着夜深人静之时,便要使出下作法子去祸害人。
这香料世间罕有,不是深谙香道之人,绝不知晓这东西有多烈性,更不会有心防备!
陆子虞渐渐有些心急,慌张踩着绣鞋就往外走。
她守了这么久的白菜,绝不能到最后被猪拱了...
刚一掀开帘子,便瞧见外面果然有三四个小太监守在瀛夙帐门口。
瞧那青衣灰褂,一眼便能认出是凤霞宫的值守太监。
陆子虞实在是摸不清这王皇后到底所做为何。
把人家九皇子妃的大帐安插的老远,却把瀛烟的大帐搁置在了九皇子帐旁!
这里头似乎还套着什么局,只不过眼下自己瞧不透彻...
陆子虞这边儿大帐稀稀落落,每一座大帐又相隔甚远,算是僻静之处。
她出了大帐,惊羽同流戈也是放不下心来,打扮成丫鬟的模样,小心跟在落宁身后。
没走几步,便是有小太监过来拦人,“四娘子,天色已晚,还是早些回帐中歇息吧!”
陆子虞笑吟吟拿媚眼睨着那小太监,抬手轻点了点自己面颊上的几道细痕,“四娘刚在林子里受了伤,九皇子特意交代过,让四娘来取药膏的!”
小太监蹙了眉,悄悄打眼望向身后的帐子。
“九皇子这会儿怕是已经歇下了,不如奴才去找皇后娘娘想法子?”
“公公说笑了,这点儿小伤怎好惊动娘娘?还是找九皇子妥当些...”陆子虞欲绕开那小太监走过去。
可岂会如此容易!
眼瞧着这边儿起了争执,帐外值守的三个小太监都赶紧围了过来,生怕陆子虞闯过去似。
“怎么?莫不成九皇子的帐中藏了什么宝贵东西?”陆子虞挑眉笑哂。
见状,三个太监都有些哑口无言。
梅英姑姑交代过,让他们值守时切记看好九皇子的大帐。
说起来也是宫里的老人,对什么手段计俩也有过些见识,可他们只不过是卑微蝼蚁命的太监,对主子交代过的事儿只能言听计从!
刚才眼瞧着瀛烟郡主进了九皇子大帐中,那幅打扮他们心知肚明是要做何...
若是让四娘子坏了郡主的好事儿,这脑袋怕是不等天亮就该落了地!
“四娘子,您——”
不等小太监这边儿说完话,瀛夙帐内传出一声女子的恐叫。
“动手!”陆子虞瞧帐外空荡荡,低声忙道。
一声令下,惊羽、流戈二人手起掌落,瞬然便把三个小太监给撂倒在地。
好在外面空无一人,并未暴露身份。
陆子虞让她们把小太监先给藏到隐晦之处,自己则疾步赶到瀛夙的大帐门口。
刚一掀开帘子,便是被里头的景象给惊着了。
自家爷一袭素白亵衣,胸口微敞,白玉胸膛之上还挂着晶莹水珠,珠顺腰线滚落入腹。
火烛之下,倒是让人觉得心痒难耐,跟猫抓似...
可那俊面冷冽阴沉,双目幽暗深深,浑身都散着摄人寒气,尤其是他手中还执着一柄长剑,剑刃凝光烁烁,锋利无比。
此时,那长剑正透了寒光对着地上衣衫不整的女子。
女子花容失色,有些不可置信紧盯着那剑锋。
她来时就穿的少,刚才又那么一折腾,几乎整个身上也没剩下多少块儿料子。
瀛夙把陆子虞交给李琼后,自己又调遣了惊羽、流戈二人前去她身边守着。
等回了营帐,茯筠已经是把浴水给打好了。
偏巧这时候金吾卫送虎兽前来,瀛夙衣衫已褪,便只好让茯筠先去把这虎兽给安顿好,自己则没入浴桶中净身。
他刚洗了不大一会儿,却发觉帐中有人潜了进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捧媚香。
那香味暗携风尘之气,不是自家娇娘平日里惯喜欢用的。
瀛夙心知不对劲儿,赶紧披了衣裳出来。
刚一现身,便是瞧见瀛烟一副花楼娘子的打扮,而那媚香也是从她身上散出来了。
瀛烟见着人,不由分说就要猛扑过来,嘴中还念念有词,说什么今夜便要把身子给了他!
这其中必定有诈!
瀛夙想也未想,直接抽出长剑对着那被权欲早已玩弄疯癫的女子。
瀛烟不死心,还欲要扑上来。
可那剑刃却直逼到了她脖颈,势要取了她的性命...
到底是个胆小的货色,这么一吓便害怕瘫在了地上。
陆子虞进来,刚巧撞见了这一幕。
“呦,郡主这是来九皇子帐中登台献艺呐?”
地上人失魂落魄,似乎还未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瀛夙瞅见自家娇娘来了,面目更是铁青阴沉。
“我...”
“夙哥哥什么都不必说了,四娘都懂!”
陆子虞走至瀛夙身旁,把人给朝后推了推。
她知晓,那凤桐香只要不挨了男子身便不会有何大碍。
“你怎么会在这儿?”瀛烟气急。
陆子虞掩唇一笑,口气多了几分风凉戏侃,“自然是来瞧郡主献艺啊。这衣裳清凉,想是舞姬才会打扮成如此吧?”
这么一点,瀛烟才赶紧朝自己身上看去。
衣裙松散凌乱,瞧着不似千尊万贵的郡主,倒像是花街柳巷的女子。
瀛烟手忙脚乱把丢在地上的斗篷给披在身上,转而起身怒目瞪着陆子虞。
“郡主怎么如此望着四娘?难不成是学了东施效颦,未能让夙哥哥瞧入眼里?”
美眸盈盈瞥向身后男子,玉臂慵懒缓抬,勾上了他的腰肢。
“不如四娘来教教郡主?”
不等瀛烟作何反应,陆子虞媚骨舒展,柳腰一扭,紧挨着那清冷修长的后背。
唇未染而娇,艳若花汁吐露芬芳。
她将那素白亵衣挑的更开了些,染过蔻丹的玉指轻轻刮着那白玉胸膛一路向下...
又缓,又慢。
娇颚抵在男子肩膀之处,对着那耳廓徐徐吐气。
胸膛之上,已染三分海棠红。
媚眼轻挑,含笑又去瞧已然傻了眼的瀛烟。
“这般,才算是学了四娘七七八八。郡主可是瞧会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那啥
“这般,才算是学了四娘七七八八。郡主可是瞧会了?”
陆子虞腰身婀娜紧紧贴着瀛夙的后背,她媚眼朦胧如氲雾,似讥似笑深望着瀛烟。
想拱了她的白菜?
痴人说梦!
瀛烟被气得浑身发颤,恨不得扑上去,将那刚才羞辱自己的小贱人狠狠撕碎!
用得着她来教自己么?
若是没有那小贱人出来坏事,恐怕她的计策就要成了!
可比上刚才那万种风情,自己这衣不附体的模样,确实轻贱了许多,倒是跟那花楼里叫卖的姑子差不多。
“你...你欺人太甚!”瀛烟咬着牙,怒气冲冲抬手指着陆子虞,“这是九皇兄的大帐,你一个闺阁女子深夜来此,就不怕名节不保,受尽天下人的唾沫?”
瀛夙瞧见瀛烟撒泼,眼风更是沉了些。
难不成她郡主就不算闺阁女子,偏巧还趁着男子沐浴之时闯了进来?
陆子虞唇梢扯出一抹娇笑,轻悠悠地问道,“郡主既然想败了四娘的名节,倒是可以放声把人给引过来,就是...”
她话音一顿,小手不老实在那胸膛上打圈儿摩挲,“就是不知若太后来了,瞧见郡主不仅夜闯九皇子大帐,就连衣裳都轻薄透骨该有如何反应?”
瀛烟显然被唬住了,蹙眉分析其中利弊。
自己一向是注重名誉,更被世人奉为东瀛才女,若是她如今这幅模样被众人瞧见,那怕是从今往后要背负上浪荡贱名...
她是皇家女,绝不能做出有辱皇家颜面的事儿!
“皇...皇兄,烟儿知错了。”瀛烟湿润了眼眶,泪目婆娑望着瀛夙。
那一副可怜见儿,柔弱至极。
迈步往前走了走,想离人更近一些。
陆子虞看出瀛烟是打算“扮猪吃老虎”,细腰款摆,从后缩在自家爷怀中,顺势把人给挡的严严实实。
“郡主既然知错了,还是赶紧回去吧!”陆子虞半倚着那坚实清怀,“再不走,四娘便是要叫人来为我做主了!”
她抬手挽着发梢,不经意地疑惑道,“郡主身上这熏香也是妙哉,不过短短进来了些时候,竟让整个大帐随处弥漫。”
此话一出,瀛烟浑身冷彻透骨,双目猛地一拧。
绝不能让人进来!
她心知这是禁香,并且是王皇后交给自己的。
太后与王皇后本就是水火不容,若让人发现自己用了王皇后给的东西,太后那里定会多想,觉得自己是吃里扒外。
庆华宫如今是自己唯一的依靠、仰仗,若是连这点儿东西都没了,那她往后之路便更是崎岖难走!
再者,禁香是昭帝明令禁止不允熏用的,若是她一个皇女知错故犯,那怕是要让全天下辱骂唾弃!
等名誉尽毁,靠山不在,那才是真正走投无路...
“不准喊人来!”瀛烟哆嗦着手把斗篷裹紧,抬目狰狞望向了陆子虞。
她一言未发,可眼中却含着滔天恨意,犹如烈火汹涌。
这贱人三番五次坏她好事,实属该死!
就算今日计谋未成,她也要将这祸根斩尽杀绝!
涂染口脂的嫣唇轻轻一笑,似带了些阴晦疯狂...
“好,我走!”瀛烟饱含深意望了一眼那紧贴在一起的璧人,含恨出了大帐。
心头杀意愈发强烈,她拔下发髻中的一支金钗,紧紧攥在手中!
这边儿人刚一出去,陆子虞就松了一口气。
那贪靡禁香药性太烈,若瀛烟待在帐中,才真是后患无穷。
为此,她便只能拿出名节一搏。
好在瀛烟还是顾忌自己名誉的,更是怕擅用禁香被人给发现了!
“这就走了?人家还没玩够呢!”陆子虞松开瀛夙腰身,转而想走出去瞧瞧瀛烟可是回了自己的大帐。
她刚迈两步,自己的软腰却是被人拦着锢起。
“撩完就跑?”男子暗哑不满的声音落在她耳畔。
陆子虞浑身一颤,她倒是快把这位爷给忘却了...
扭过身,急急辩解着,“人家这不是帮您把桃花挥散么?”
眼前,瓷玉般干净的胸膛一览无余,上头还隐隐泛着蜜光。
“明明就是您撩了人家,还倒打一耙...”陆子虞佯装不悦,嘟囔着唇。
瀛夙手臂一扬,将长剑直插入剑鞘,后又拦腰把美人打横抱起,几个闪身来至软榻旁。
刚要欺身压下,薄唇却被一根香软细指抵住。
“肿着呐...”
“还能更肿一些!”
“...”
帐外,落宁同惊羽、流戈悄悄掀开帘子朝里探头。
“这是做什么?”一道男子疑惑声乍地响起。
三人本就有些做贼心虚,忽听身后有动静,身子一激灵,齐齐回头瞪着那出声打搅她们好事儿之人。
茯筠被几人凶恶的神色吓得连连后退。
他咽了口唾沫,“各位姐姐,有话都好好说...”
话刚落下,落宁赶紧对着他又是瞎比划,又是做了嘘声的动作,“主子们在里头那啥呢...”
惊羽同流戈相视暧昧一笑,心头也是替主子们高兴。
刚才瀛烟郡主闯了殿下的大帐,本以为四娘子瞧见了会吃味儿怄气,谁知竟本事过高,能把郡主给生生气走了。
这男女之情,最怕由误会生了嫌隙,好在殿下同四娘子情比金坚,这会儿还在那榻上交颈缠绵呢。
“那啥是哪啥?”茯筠一愣。
三个大姑娘哪能同他掰扯的如此仔细,各个翻了白眼,仰天轻叹...
茯筠挠了挠头,有些觉得几人莫名其妙。
他刚把虎兽给安顿好。这会儿还得赶紧去跟殿下交差呢!
耸了耸肩,撩开大帐帘子朝里走了进去。
帐外三人傻了眼,直愣愣看着茯筠进去作死...
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脑袋被驴踢过?
怎么就能如此一根筋?
若人能在里头撑个十息,她们当真是想伸出手来,好好抚掌赞叹...
茯筠兴冲冲走进大帐,脑袋还未来得及晃悠寻人,一道冷冽呵声直朝他袭来。
“滚出去!”
声音不仅只携有怒火,暗暗还藏着九分克制。
茯筠隐能瞧见榻上春色。
心肝儿漏跳了一拍,赶紧用手捂着眼滚走了。
出去时,还因为瞧不见路,好几次都撞到了柱子上,脑门儿都磕红了。
这会儿,他才算是明白落宁口中的“那啥”到底是何意思...
第二百八十章:预谋
榻上,美人衣裙绽如繁花似锦。
面若凝脂白玉,唇似胭脂红霞,娥眉似蹙似嗔,美目含情脉脉。
好个娇艳欲滴的美人儿,虽还未承欢被人怜惜过,可那满园春色已然关不住了...
瀛夙撑起身子,眼风沉沉。
倘若刚才不是茯筠闯了进来,他真是又差点收不住手...
裙上玉带渐松,芙蓉色的璎珞纹肚兜也微微映入眼帘。
陆子虞媚眼上挑,撇嘴嗔怪,“每次都是如此,收手的动作利落极了...”
抬手轻抚上朱唇,“嘶——”
光是用手碰着都疼,想必都肿的不能瞧了!
瀛夙被娇气包瞪着有些讪讪,他错开眼,轻轻咳了一声,“等会儿给你涂些药膏。”
他也想轻一点儿,可那甜软只要沾上便乱了方寸,当真是比迷香还要管用。
陆子虞坐起身来,把心头的疑惑坦然相问,“郡主平日在后宫之中,与王皇后相交如何?”
她一直都有些弄不明白,为何王皇后会把贪靡禁香给了瀛烟,还教她这香该如何使用。
若是论关系,不应该那王若茀与王皇后更亲近一些,怎么反倒帮着瀛烟给自家人添堵?
这里头水似有些深,可她要是不弄明白了,总被人牵着鼻子走也不叫事儿!
“怎么突然问起这了?”瀛夙把陆子虞抱在自己腿上,抬手去替她系好衣裳。
陆子虞享受着自家爷的伺候,就连声音都有些懒倦,“她今日身上都染着凤桐香,而那香料,似乎是皇后娘娘给的!”
“什么凤桐香?”瀛夙不解,蹙着眉问道。
他对香料虽有了解,不过只是知道些皮毛,并不深谙。
若论起香料来,恐怕江沅能讲的头头是道。
那家伙整日给衣袍熏香,离得近些,真是能把人给呛晕过去...
还是自家娇娇身上的香味儿最是好闻,不浓不淡,如雨后花苞。
这般想着,鬼使神差凑在那细嫩脖颈轻嗅。
“人家跟你说正事儿呐!”
“这样也能说...”
陆子虞懒得再去管他,干脆把今日遇见王皇后侍女和瀛烟的事儿给说了一遭,顺带又把凤桐香的烈性也给一一道来。
“那香料若是被男子给沾上,便能化为贪靡禁香?”瀛夙抬头,垂眼思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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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这诡计确实阴毒。
陆子虞轻轻颔首,“还好这香你没碰上,若不然四娘进来,恐怕就是另一幅景象了。”
这棵翡翠白菜,她可是打算日后好好享用的...
瀛夙听着陆子虞将这几桩事给讲了出来,他一瞬便是能洞悉这些计谋后的心思。
王皇后帮衬瀛烟对自己用媚香,看似没捞到什么,实则确是极为厉害的一招借刀杀人。
有了这媚香辅佐,不仅可让瀛烟达成目的,更能让自己迷失心智,动弹不得。
可这一切还不是最终目的!
她真正要帮的,不过是瀛栖罢了。
只要自己能被瀛烟困住,那怀里的小丫头便如刀俎鱼肉,任人宰割!
待一切尘埃落定,他和她就真的形同陌路了...
这一招,可谓对自己插肋诛心!
眼瞧自家爷的俊眉愈拧愈深,陆子虞忍不住轻轻替他抚平眉梢,“怎么就如此紧张了,可是还有什么事?”
那香软小指柔柔如雾雨,倒是能把人心肝给揉酥了。
瀛夙轻拉下眼前白藕细臂,转首义正言辞地同陆子虞说道,“今夜风波还未平息,处处都得小心行事!”
眼见自家爷如此正经,陆子虞也是跟着严肃了些。
她左手伸出三根白嫩嫩小指头,正儿八经发起了誓,“四娘定会谨慎些,绝不再做出今日后山那档子莽撞事儿!”
这正经被她弄得像是耍活宝般,不伦不类。
瀛夙挑眉,“若再有呢?”
陆子虞微微倒吸了一口凉气。
再有?
她怕是活腻歪了,还想再有一次那死里逃生的经历?
“应...应该不会再有吧...”陆子虞可怜兮兮地拽着瀛夙前襟,美眸带了些不安,活像是受了吓的兔子。
她素日最不怕跟别人斗心肝眼儿,可惟独对他的事儿还是心里怕了些...
瀛夙大掌覆上怀里小丫头的腰肢,将人紧紧按在自己胸口。
他薄唇轻启,声音清冽徐徐,“若敢再有,便是要好好把你给收拾一顿...”
收...收拾?
陆子虞羞赧着小脸儿瞥了眼瀛夙,用脚指头想想也只知道是如何收拾。
可是她承受不住...
“收拾归收拾,可您还得嘴下留情...”陆子虞吸溜鼻子扮可怜,妄想能博得男子同情,好让自己日后多舒服一些。
瀛夙不动声色挑眉笑了笑,“那还得看娇娇如何表现了!”
陆子虞目露娇羞,忍不住把小脑袋埋入他的怀里。
眼见怀里小丫头面颊如绯,瀛夙心情倒是畅快了许多,忍不住哼笑出声。
“一天到晚的,就是会欺负人,刚才在林子里的肿还没消下去,这会儿倒更肿的火辣辣疼...”陆子虞有些不服气从他怀里站起身子来,嘟囔着小嘴儿不停抱怨。
瀛夙理了理衣袍,抬眼看了一下那红肿的艳唇,颇为道貌岸然板着脸开口,“我倒是觉得这般更是好看些...”
得,又是明目张胆的欺负她。
陆子虞气鼓鼓瞪了他一眼,扭头要走又觉得不解气。
抬起绣鞋朝着男子腿上狠狠踢了一下,才满心欢喜着离去。
“别高兴的太早,等我换个衣裳就过去给你抹药...”瀛夙勾唇一笑,带了几分深意。
陆子虞本是仰着的脑袋,霎时就耷拉下来了。
她垂头丧气出了大帐。
回自己帐子的路上,一想到往后那坚实的腱子肉撞着她就觉得口干舌燥。
步子迈的快些。
“惊羽有些纳闷问道,“四娘子,您走这么快是要做何?”
陆子虞微微咳了一声,“赶紧回去灌些水喝,若不然我就要燥死了!”
落宁搭腔,“入秋的天气确实干燥了些,等着回去奴婢给您炖个猪肺枸杞汤。”
“别了,那东西我可喝不下去...”陆子虞不情愿着摇头晃脑。
几人闲聊,转眼便是到了她们的大帐门口。
陆子虞一路上说了好些话,这会儿还真是渴了。
她先撩开帘子迈步进去,刚往前走了两步,便是听见身后传出一道女子尖厉的愤恨声。
“贱人,我要你的命!”
第二百八十一章:来人
“贱人,我要你的命!”
随着一道撕心裂肺的怒吼声响起,还有一支锋利如锥的金钗头猛地朝陆子虞后颈扎去。
金钗凝着寒光,犹如刀剑划破了空气,嗡嗡的嘶鸣声清晰可闻。
肃杀之意弥漫在大帐中,让人不由自主地心惊胆战。
陆子虞听着身后那一道熟悉的愤恨声,心头已知对自己下杀手之人到底是谁。
有惊羽同流戈在,她知晓自己安危不会有事儿,可那持钗行凶之人却不见得能有好下场。
陆子虞怕惊羽出手没个轻重伤了人,若事后被追究起来,那才真正是百口莫辩,有理说不清!
她一边躲过身后人的杀招,一边急声道,“别下狠手!”
惊羽听闻,连忙化开掌中的暗劲儿。
本是要朝着那持钗行凶之人后背的死穴打去,一听陆四娘让手下留情,便照做化掌为刃,轻轻打在持钗人的后颈睡穴之处。
金钗离女儿家纤细脖颈不过三寸之近,正欲狠狠戳进去,只听当啷一声,钗坠入地。
紧跟着,又像是什么东西轰地一下顺势也倒在了地上。
陆子虞为了躲避身后杀招,刚才猛地朝前一迈,竟没站稳身子,趔趄着往前晃了几步。
等她缓过神儿扭过身来,才发觉身后行凶之人已然昏倒在地。
一袭黑色斗篷,几乎将那人的整个身子都给包裹了起来,发髻蓬松凌乱,上头佩了许多时兴贵重的首饰物件儿。
尤其是掉在地上的那枚红瑙金钗,不是外头市井上贩卖摊能碰见的。
光那发钗上的血玉玛瑙石,便是价值千金,贵不可求。
东瀛盛产美玉、玛瑙,可血玉玛瑙,听闻只有当今太后娘娘有过一块儿...
陆子虞扯开地上之人的斗篷。
一张清秀的脸蛋儿从里头露了出来,紧阖的双目中泪水顺颊而流,把那细粉和胭脂杂糅在一起,有的都团成了泥块儿。
惊羽几人围了上来,眼瞧着地上昏倒之人,一个个神色都有些凝重。
“怎么会是瀛烟郡主?”惊羽瞪大了眼睛,讶然疑惑。
还好刚才自己没下了狠手,若是真一掌把这位天家女给打死了...
陆子虞看出惊羽有些神色慌张,毕竟地上躺着的是位金尊玉贵的郡主,更是老太后的心头肉,她若敢出了什么岔子,怕是那老太后的怒火会蔓延烧到陆国公府。
人是在她陆四娘帐子里出的事儿,想解释都没法子...
“不必怕,总归就是昏了过去,不是什么大事儿!”陆子虞朝着惊羽报之宽慰一笑,“再说,这儿都是咱们的人,想必这位郡主的丫鬟们还不知晓她去了哪儿!”
地上的瀛烟还是刚才那副风.骚打扮,发髻的样式和首饰都未变,想是她在九皇子帐中受了羞辱,心头恨意难平,便直接埋伏到她的大帐中,欲乘人不备,下杀手除了自己,一解心头之恨。
可世事难料,瀛烟千算万算,却没想到陆子虞身边还暗伏了两个会武功的丫鬟。
“让郡主躺在这儿也不是事儿,不如去找她帐中丫鬟来把人给领走?”流戈心思单纯,说话也是天真的很。
若事情真能这么简单处理便是好了!
且先抛开瀛烟昏倒在陆子虞帐中不说,若是让人顺藤摸瓜,查到一介贵女来秋闱狩猎还敢私自带了武功高强的侍女,那怕是要被有心之人给盖上一顶蓄意刺杀圣人的帽子。
要是再把九皇子给牵连出来,那兴许便要说成是谋反的大罪!
“不可!”陆子虞蹙眉摇了摇头,“先别燃烛把人招来,容我想想——”
话未说完,却见帘子被人一掀。
一道竹松般冷俊的身影走了进来。
“怎么?”瀛夙淡淡问道。
落宁,惊羽、流戈三人步子朝后退了退,把昏倒在地的瀛烟给露了出来。
俊眸冷冷低垂,再看见那支红瑙金钗时不由一眯。
他倒先未管地上之人,反而迈步走至陆子虞跟前,“可是伤着了?”
陆子虞小心望着他摇了摇头,略有防备护着自己的臀瓣儿。
刚在他帐子里发过誓,说是再也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之中,若敢再有,可是要提臀相见的...
这一夜还未过去,她倒是要先破功了!
瀛夙挑眉睨了陆子虞两眼,看着小丫头愈显害怕之意,他倏然冷声道,“把人衣裳解了,脸朝内给抬去床榻上!”
陆子虞咬着唇连忙摆手,“我...我没伤着腿,不用抬,而且衣裳也能自己解...”
这帐中地上还有个麻烦没解决掉,怎么就想往榻上去了?
瀛夙略有戏侃瞥了眼自家娇娘,“没说抬你,爷是说把她给抬到榻上!”
说罢,用冷俊的下颚朝地上瀛烟一扬。
抬...抬瀛烟去自己榻上?
陆子虞神色一懵,不知这位爷卖的什么关子。
惊羽跟流戈对自家殿下的命令那是犹如对圣旨般。
一说让抬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撸起袖子转眼就把人给抬走了...
“这晚上让人家睡哪儿啊?”陆子虞不满扯了扯瀛夙的袖子。
瀛夙平静开口,半分不见窘迫,“不如跟我去睡?”
话刚是一落,粉嫩嫩的拳头便是朝着他捶了过来。
惊羽几人佯装没瞧见两位主子打情骂俏,“殿下,人已经抬到四娘子的床榻上去了。”
瀛夙嗯了一声,“你们都出去,找个地方先安顿下来。”
落宁指了指自己鼻尖儿,有些茫然无措,“奴婢也是要走?”
惊羽眼瞧殿下神色泛冷,赶紧一把拉住落宁,将人朝外头带去,“别担心了,有我家殿下在,四娘子定能安然无恙!”
落宁只觉得这是屁话!
晌午马车上,她家小姐那衣衫不整的模样,可不就是九殿下整的么?
说是就捏了捏身子,可刚才她给小姐洗澡时,那雪肌上有不少被人揉搓而出的红痕。
依她看,小姐跟九皇子处在一块儿才是最不安全,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吃抹干净”了。
落宁抻着脖子正要再说些什么,身子却已经被惊羽、流戈给架到了外头。
人都走了,帐内倒是清净许多。
瀛夙迈步朝自家娇娘走去。
“别...”陆子虞误以为他要对自己做什么事儿,羞着小脸儿往后躲。
一步步逼近,直把人给顶在桌子旁。
“躲什么?”
“还有人呢!”
瀛夙失笑,朝着她额头轻轻戳了一下,“想什么乱七八糟?等会儿请你看一场好戏!”
陆子虞欣喜,“什么好戏?”
正打算再去问,唇瓣蓦地被人捂上,“嘘,有人该来了!”
瀛夙揽着陆子虞的腰肢,轻轻滚落至床榻之下。
第二百八十二章:局势
帐内,幽暗深深。
隐能闻见一袭浓而不散的媚香。
那香味儿便是从床榻上溢出来的凤桐香。
此香不愧为世间稀罕物,寻常香料熏身,不过一会儿便就随风消散了,可这凤桐香却能撑这么久,就算再融了男子汗珠,也可转瞬化为贪靡禁香。
陆子虞同瀛夙缩在榻下,那拥挤的地处儿只能让二人面对面身子紧贴在一起。
呼吸轻浅,绵软香甜一下又一下撞在那坚实的怀里。
瀛夙觉得喉咙微微发干,便是把人揽的更紧了些。
怀里的小丫头觉得不舒服,刚想要挣脱开腰间的束缚,却听头顶上男子轻道,“别动!”
陆子虞身子一紧,老老实实缩在瀛夙怀中。
忽而,帐帘被人给撩开。
一个黑色散着浓烟的球丸扔了进来。
“闭气!”瀛夙抬袖将自己口鼻捂住。
陆子虞赶紧跟着照做,可眉目间涌出了几分骇色。
是谁?
为何会有人半夜闯了自己的大帐?
那烟雾熏了许久才渐渐散去。
这一次,帐帘不仅被人掀开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轻悠脚步声。
听声,便能察觉出帐中潜身而来之人是会些功夫的。
不过几息,已然到了床榻旁。
“因为你,老夫今日损兵又折将!”榻旁传来一阵阴桀的诡笑声,“若不让你这女娃娃吃些苦头,后山上的那些亡魂怨灵,倒是都要来找老夫算账了!”
榻下的陆子虞瞪大了眸子,只因这声音她太过耳熟。
今日在后山抓捕她的那位黑袍老者,便是这嘶哑诡异的声音。
可这人到底是谁?为何非要跟自己过不去!
后山诡计被破了,如今又想在晚上将她给掳走?
陆国公府树的大敌一共就那么几个,这黑袍老者是替哪家办事儿的?
一池子黑水愈搅愈浑,可那池中隐隐还有些什么东西浮现而出。
一阵窸窣声,榻上之人似乎被抱了起来。
陆子虞死死闭着气,小脸涨得通红,可她不会武功,这气息快要有些闭不住了。
不知屋里的人还要磨蹭多久,若再不出去,她真是要背过气去。
正觉得脑袋有些昏沉,娇颚倏然被人挑起,唇瓣儿也被堵上了。
一道清冷的气息缓缓渡入她的口中,那似如救命良药,香甜如蜜,让人迫不及待。
黑袍老者也怕有人闯进来发现自己的踪迹,他也未仔细瞧榻上昏睡之人的面容到底是何,赶紧用被子将人裹着扛了出去。
人走后,榻下二人反倒是再无顾虑,紧紧相拥着“你追我往”,那气息渡来,又渡去...
半晌,瀛夙抱着人从榻下滚了出来。
陆子虞压在他身上,面颊酡红如醉酒。
她衣袍本就因为出去时没穿好,这会儿又是一折腾,倒微微有些敞开。
男子手掌锢在那柳腰之上,可她觉得不舒服一扭,霎时半个弧圆落入掌心。
瀛夙不由自主的一搓。
陆子虞在他怀里哆嗦了一下,半咬着朱唇哼唧,不知是羞,还是怎的...
指尖僵硬,瀛夙赶紧扶着人站了起来。
陆子虞把脑袋埋入他怀中,有些难为情娇嗔着,“你刚才做何捏人家...”
这话不知该让人如何去答。
瀛夙舔了下薄唇,想要哑声去解释,却又听怀里的小丫头喃喃出声。
话音传入耳中,他只觉得浑身酥麻阵阵。
小丫头刚才说,“虽是羞的,人家却喜欢夙哥哥如此...”
当真是如妖精无二,勾死人不偿命呐!
“四娘心有一问”陆子虞抬眸盈盈看向上首之人,“您怎么就知晓这帐子里今夜会有人来?”
瀛夙替她把微敞的衣领整理好,不紧不慢地说道,“半月前,收到了一张字条。”
他并未说的细致,不是不想把自己的底都透给陆子虞,只是怕小姑娘知道了太多会又替自己操心。
能自己一人背负的,他便是想全揽进怀。
陆子虞瞧他不愿多说,也未再去追问,她知晓这位爷的心性,能一人扛的,岂会让她个小姑娘来分担。
这般沉稳坚毅的男子,怕是想永远将自己呵护在掌心。
心一暖,陆子虞双手环上了那精壮的腰身,面颊红扑扑贴着他胸口。
听着耳畔强劲有力的心跳声,似觉得心安极了。
久久无话。
“怎么了?”瀛夙揉了揉胸前的脑袋瓜。
陆子虞声音闷闷,“若是今夜没有你在这儿,人家怕是又要落入龙潭虎穴了!”她抬起脸,略有些疑惑问道,“那黑袍人要把瀛烟带去哪儿?”
黑袍人今日大费周折来掳自己,这位爷既然能提前获了消息,想必也是知晓其中缘故。
她躲躲藏藏了一天,总归还是要明白黑袍人掳走自己到底寓意何为!
瀛夙蹙眉想了半会儿,似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将实情跟陆子虞说出来。若是不说,这人还是一头雾水,也不知道究竟该提防着谁。
他沉吟了番,双目阴沉着看向了某处。
陆子虞心思活,当下便是能明白这动作所谓何意,她美眸骤然一动,压低了声道,“要抓我的,便是那四皇子瀛栖?”
她早该明白那疯子对自己的占有欲,在桃花坞时就经历过了一次,怎么就不长记性给忘了?
瀛栖每次瞧着自己,虽不见得有多喜爱,可眸底的幽怨偏执显出的是淋漓尽致!
似拿她只当了玩物罢了,别人有的,他也是想霸占到身边。
若是得不到,便要亲手毁之!
瀛栖对瀛夙的恨意早已嫁接到陆子虞的身上,更何况他知晓陆子虞便是瀛夙的软肋,只要亲手在那“软肋”上狠狠插上两刀,难保瀛夙还能有心同他继续争斗下去!
陆子虞指甲掐进了掌中肉里,有些埋怨自己对京中局势放松了警惕。
眼下陆家蒸蒸日上,兄长们也是平步青云,可她却是忘了夺嫡血雨近在咫尺。昭帝身子骨一日不日一日,几个皇子中,惟有瀛栖可与自家爷争夺那九珠高位。
她不该沉在眼下温柔乡中,反倒应出手提前布局绸缪,将瀛栖给这块儿绊脚石早些给拾掇了,恐留祸患。
一朝天子,一朝臣!
只有眼前人登了那高位,陆家才可算是真正的安然无忧,她得护好自己之时,也能帮衬他一二。
第二百八十三章:引来
陆子虞深知,今夜若是自己被掳走该会如何,恐怕被人发现之时,她便已经失了贞洁。
一想到瀛栖手段如此阴毒,那明艳娇嫩的小脸渐渐有些发沉。
可还有一事她弄不明白。
“瀛烟好歹也是郡主,爷怎么就把这祸事甩到了她身上?”陆子虞抬眼看着身前峻拔的人影问道。
瀛夙冷声嗤了一下,“她平日里嚣张跋扈,人前人后两幅面孔也罢,今日受了王皇后之礼,处心积虑算计我也罢。可千不该万不该对你动了歪念头,既然留着也是祸害,倒不如趁机斩草除根!”
陆子虞了然挑眉。
她算是明白了,自己不是这位爷的软肋,倒像是龙身逆鳞,一触便怒。
“瀛烟倒是会挑好时候算计您,若是今夜您中了贪靡禁香,四娘遇险也是呼救不得。”陆子虞微微嘶了一声,有些嗅出蹊跷,“这一切,倒是像局中局,套中套,早就被人精心设计了一番...”
莫不成,那王皇后同瀛栖早就狼狈为奸,私下勾结?
这事儿,还真是愈发有意思了...
瀛夙挑起她娇软香颚,不加掩饰地赞赏道,“娇娇真是聪明的很,一点就通。”
女儿家,若是空有美貌他倒是真瞧不上,可自家娇娘除却模样美艳无双,就连那脑袋瓜也是机灵的很,这般鬼精的妙人,真是让人不得不宠着、疼着。
陆子虞听着他夸自己,面上并未起波澜,可心里美滋滋的很。
她娇嗔瞪了一眼过去,丝毫不谦虚,“人家脑袋瓜灵又不只是今日,怎么也不见您曾经夸过?”
话落,又是不满撇了撇嘴,玉臂环着那修长脖颈。
眼梢盈盈挑着,流光百媚,“若是不灵光些,也瞧不见夙哥哥这颗翡翠大白菜!”
翡翠...大白菜?
这形容,有些难以让人想象出画面。
瀛夙抬手挠了挠那芙蓉粉面,“你也别贫了。倒不如赶紧睡一会儿,总归也累了一整天。”
“睡?眼下这出手整治人的机会如此之好,四娘可兴奋的睡不着!”
“你又想着什么歪主意?”
“瀛烟同瀛栖本是算计你我,却没想到最后算计到了自己身上。”陆子虞媚眼一厉,带了几分讥讽之意,“若今日不让他二人尝尝苦头,倒是难以解四娘心头之狠。”
白天在林子中担惊受怕被人追撵了一路,夜里又瑟缩在床底下险些喘不过来气。
自家爷心思正,就算略施小计扰了瀛栖本来的计谋,可阴损的花样还是玩不出来。但她陆四娘没那般好脾气,敢给自己苦头吃的人,她非得拾起团儿泥巴,狠狠塞入那人嘴里。
饭团看书
以德报怨是万般不该,以怨报仇那可是天经地义!
瀛夙瞧着陆子虞怒目冲冲,也是知晓她今日憋了一肚子气,若是寥寥草草就结束此事,小丫头恐怕要气得夜不能寐。
“想着什么法子了?”瀛夙揽着她纵容。
陆子虞红唇勾挑,展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
她舔了下唇,娇声道出几个字,“捉.奸.在床!”
远处的一座大帐,黑幽深深,未燃烛火。
忽而,帐帘被人掀开,一阵秋风吹拂而落,帐中却多了一道佝偻身影,肩膀之上还扛着什么东西。
人影刚闪身进来,暗处却传出阵阵阴冷的笑声,“得逞了?”
黑袍人把肩膀扛着的东西搁在床榻上,“人已经带来了,主子期盼已久的‘美味佳肴’便是能今夜吞入腹中!”
瀛栖从暗处走出,阴柔俊美的面庞泛着诡异的寒光,他双唇红艳艳,犹如刚饮过浓血般,桃花眼慵懒惬意眯着,瞧模样欣喜至极。
“这美味本殿确实是等候多时了,能赶在老九之前享用上,怕是销魂畅快的滋味儿!”瀛栖放肆笑着,抬手将自己滚金四指宽的玉带给解了下来。
黑袍老者阴桀跟着笑道,“骨仆不打扰殿下雅兴,先去后山吸天地精华,练功淬体去了!”
他们古家秘法便是要在夜昼交替之时去练才更为有用。
瀛栖不耐挥手,“你且去罢,本殿也是迫不及待想入了那温柔乡里。”
黑袍老者拱手退去,转瞬屋中只剩下一男一女。
帐未挑灯,黑咕隆咚看不清女子容貌。
瀛栖邪笑着褪了自己衣裳,他等这一天太久了...
不仅是垂涎陆家小娘子的容貌,更是期待明日一早老九见着自己的掌中娇已经被他疼爱过了,那该又是一副何等表情。
是怒,是愤?
十几年前,他母妃惨死在穆贵妃手中,如今母债子偿,怕也是不过分吧?
一想到明日瀛夙痛心疾首的模样,瀛栖便是浑身战栗不止,颤着双手粗鲁扯开榻上女子的衣衫。
手指触碰了女儿家的雪肌玉骨。
霎时,满帐贪靡禁香旖旎,榻上二人心神皆失...
陆子虞刚把自己的计谋同瀛夙说了一番,眼下便是要准备绝地反击。
她手中执着一根点燃的蜡烛。
烛火摇曳,照亮了那媚眼中的涟漪深邃。
手臂一扬,烛灯划了一个弧线抛了出去,不偏不倚落在瀛烟刚才躺过的那张软榻上。
火遇棉被、锦褥,一烧就着。
火势愈来愈大,愈烧愈猛,一团团的红炙热滚烫。
帐中烈焰冲天,黑乎乎的浓烟飘动在苍穹上空,远远瞧着,那一黑一红恍若两条长龙,缠绕在一起,轰轰烈烈地烧着。
这一场大火,惊动了把守在昭帝帐前值夜的金吾卫。
大火呼呼蔓延烧着,可不知为何也是把瀛烟的大帐给烧着了。
帐内的侍女赶紧跑到了外头,再瞧见九皇子同陆四娘子双双站在一起后便是杵在原地。
她们家郡主不是去了九皇子的大帐么,为何九皇子这会儿竟同陆家四娘子在一起?
“走水了,走水了!”小丫鬟们顾不得多想,先是赶紧四散而开求人来扑火。
不过一会儿,便是有一堆五大三粗的金吾卫提着水桶赶了过来,他们动作不慌不乱,稳中有序,转眼便是把火势给控制住了。
虽说火势稳了,可前面大帐中的几位贵人全是被惊动赶来...
第二百八十四章:千钧
“怎么好端端的就走水了?”昭帝身穿镶黄色的亵衣从不远处疾步赶来,他肩头还披了一件蜀锦夹袄的大氅。
外袍都未穿齐整,显然是已经入了榻,听见这边儿走水的消息又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穆贵妃搀扶着他,衣裳虽穿戴的规矩至极,可青丝未梳成发髻,散着披在脑后,面上也是一派困意。
相较二人神色疲倦,王皇后却是精神抖擞,就连妆发首饰还都未卸下。
待人走近了些,一瞧见陆子虞同瀛夙并肩站在一起,那凤目狠狠蹙了一下,眸底尽是不可思议的惊骇。
她只是慌乱了一瞬,便又赶紧将面容之上的骇意敛去,佯装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哎呦,这帐子怎么就被烧着了?”王皇后快步走到陆子虞身旁,面上尽是关切殷勤,“四娘子无事吧?可有被烧着了皮肉?”
陆子虞对耳畔的嘘寒问暖似有些不大听得见,她双手紧紧抱臂,娇躯不停地哆嗦打颤,像是还没从刚才那场大火汹涌之中缓过劲儿来。
穆贵妃把昭帝交给身旁的小太监,自己则解下肩头的锦织芙蓉花披风。
她将披风搭在陆子虞身上,抬起美目斜了一眼自家儿子,“小姑娘家刚受了惊,这会儿又吹着寒风,有些人也不知晓赶紧搭一件衣裳?”
瀛夙讪讪错开脑袋,他有些觉得母妃刚是在数落自己...
他也想给小丫头披件衣裳,可人家执拗着不要,说衣裳披着就不显出可怜,反倒还影响了她计策!
陆子虞拢了拢披风,睫帘微微轻颤,“多谢贵妃娘娘。”
那声音虚浮无力,把人显得更是娇柔万分,可怜兮兮。
王皇后暗暗眯了一刹凤目,觉得其中有些蹊跷。
她派来看守在此处的几个小太监全然没了踪影,掐掐指头,这会儿功夫瀛烟应该是同九皇子在榻上快活无双,还有这陆四娘子此时不该在瀛栖的大帐中,怎么二人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儿?
莫不成,是那位郡主计谋并未得逞?
眼瞧着两座大帐被火焚烧殆尽,瀛烟的身影却还未展露在众人视野当中。
昭帝正欲问瀛烟的下落,却听不远处传来一道苍老急促的担忧声,“郡主人可有事?”
老太后身穿金丝褂子袄,外头的罩衣没穿好便急忙忙由嬷嬷们扶着赶了过来。
王若茀闻讯前来,跟老太后前后脚到了这儿。
她打眼微微扫过人群,在瞧见陆子虞之时,双目不由紧紧一缩,带了些惊愕诧异。
怎么会...
他不说要今夜动手,怎么如今这人还好端端站在这儿?
是收手了,还是计谋有变?
这若有所思的神色好巧不巧撞入了陆子虞的眼底。
一直困扰她的疑惑似乎迎刃而解。
自从乞巧宴后,她始终不明白王若茀为何会用圣旨阻了自己同九皇子的姻缘,旁日里并瞧不出她对九皇子心生喜爱之情,可为何愿以圣旨要挟,背负着骂名都得嫁给他?
右相非九皇子府的幕僚,自然也是极为反对这门亲事。如若不然,女儿出嫁之时为何做父亲的不愿出面相送,更不想添些嫁妆,让人风风光光的从右相府嫁出去。
更甚有大婚当日,九皇子府并未迎亲,只让王家的小厮把人用了轿子给抬去京郊府邸,当夜听说连盖头都没掀...
这一桩桩,一件件,无疑是在打王家的脸面。
王渝州傲气铮铮了一辈子,却能对这事儿冷眼旁观,不闻不问。
显然,王若茀逼婚九皇子,他不仅是毫不知情,更是不认可这门亲事。
就在刚才眨眼之间,陆子虞瞬然明白王若茀为何会舍弃光耀门楣,甘愿嫁给一个自己不爱之人!
想来,她心里真正爱慕的怕是那个疯子...
为了瀛栖,王若茀憋屈嫁入九皇子府做了他的内应!没有什么身份,是能比九皇子妃还可明目张胆能打探到更多消息的。
难怪刚才王若茀看着自己的神色,既是惊骇,又是欣喜...
想来今日这出计谋,她是早已知晓的!
陆子虞知晓自己窥探到了什么隐秘,忙收敛心神,恢复如刚才那般失魂落魄的模样。
老太后被徐嬷嬷扶着走上前,一瞧见瀛烟大帐火光汹涌,那双昏花老目倏然便红了起来。
“烟儿呢,哀家的烟儿去哪儿了?”
昭帝心知母亲疼爱他逝去胞弟留下的孤女,“母后不必心急,金吾卫已经进去瞧过了,烟儿不在里头,性命无忧。”
此话出口,老太后那提在嗓子眼儿的心肝总算沉了下去。
穆贵妃有些疑惑,“这么晚了,郡主不在帐子中那会在哪儿?”
昭帝蹙眉,显是把这事儿给放在心上了。
差不多已经是人定之时,一个女儿家不在帐中休憩,那会跑去何处?
“皇帝!”老太后沉沉唤了一声,“无论如何,都要赶紧把烟儿给找到了,那可是佑安惟一的血脉!”
昭帝颔首,忙吩咐姜贤去让金吾卫众兵连夜搜查各处大帐,势必要找到瀛烟郡主。
老太后扶着拐杖忍不住直颤,她沉沉喘着气,面上尽是担忧。
烟儿自小便被接到风华宫中,女儿家的琴棋书画、诗词绣红都是她这老婆子亲自教出来的,眼瞧着姑娘家风华正盛,她也日日举步维艰,鬓发斑白。
不求守在她身旁多年的姑娘能有何出息,只求人可平安顺遂,康健长乐。
这么些年礼佛求经,吃斋节俭,全都是为了把福报积攒在那小姑娘身上。
佑安死的早,小姑娘孤苦无依,只有她这老婆子心疼怜惜。
若是人敢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这条老命也是留着无用了...
噗通一声,却觉得有人倒在了地上。
众人俯眼去看,瞧见陆家四娘子花容煞白,娇躯止不住的打冷颤。
瀛夙站在一旁,俊面上并未有多吃惊,反倒眸底还掠过一丝笑意。
“陆家娘子这是怎么了?”老太后急声问道。
陆子虞抽了抽鼻子,小心翼翼抬眼环顾众人,“刚才四娘帐子走水时,慌慌张张跑了出来,朦胧似瞧见有一道黑影扛着什么东西闪身离去。”她娇声略显出恐惧,“会不会是郡主被人掳走了...”
老太后眉宇凌厉,紧紧攥起了手中的檀木拐杖,“往哪儿去了,你可是瞧见?”
陆子虞身子被人搀扶而起。
她吞咽了口唾沫,颤巍巍抬起玉臂朝着远处大帐方向一指。
众人随之看了过去,面上神色各异。
那边儿只有一座帐子,是四皇子瀛栖的住处...
第二百八十五章:抓人
陆子虞伸手去指瀛栖大帐之时,众人面庞都是难以置信。
“陆家丫头,你可真是瞧见人往那边儿去了?”昭帝肃然出声,双目紧紧凝视着那已然被刚才大火吓傻了的陆子虞。
他攥着大掌,像是在分辨刚才那袭话的真假。
陆家丫头指着的方向,确实是老四的大帐!
陆子虞知晓,光凭动动嘴皮子是不可说服这群人的,她还得把这戏给做足了!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霎时,泪珠簌簌往下坠去,“陛下明察。就算给了四娘一百个胆儿,也绝不敢欺瞒您!”
这梨花带雨的可怜见儿一摆出来,还有谁是不信的?
瀛夙站在一旁,好生想笑。
这小丫头变脸如此之快,以后要拿出这幅做派来忽悠他,这会能搁得住?
“你先起来。若是能找着了郡主,朕定会好好赏赐予你。”昭帝挥袖转身,朝着瀛栖大帐的方向迈步而去。
王皇后已然瞧出来门道。
今夜这两出计策都被人给破了。若她没想错,瀛烟这会儿怕是代替了那陆家娘子到了瀛栖的榻上。
瀛烟身上熏了凤桐香,再遇男子汗液,便顷刻化为贪靡禁香。
要是这乌泱泱一众人闯了进去,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眼下最是夺嫡紧要关头,她自己的亲生儿子不争气,便是希望老四这个养子能同瀛夙好好争上一争,到最后让她坐收渔利。
可要是老四再失了圣心,那她的计划也是全盘被打乱了...
二虎相争,必有一死。
另一只就算不死,也是伤痕累累。
到那时,她便可以出手绞杀,争夺皇位!
倘若一只凶虎早早就死了,那她夺位的胜算便也是更为渺茫...
她跟瀛栖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此情形还不得不先将他给保住!
“陛下,请容臣妾多句嘴。”王皇后抬步将昭帝一行人给拦下。
“皇后想说什么?”昭帝冷眼看着她。
“臣妾觉得今夜事情有许多蹊跷。”王皇后挑眉睨向陆子虞,“四娘子同郡主本就生有嫌隙,刚才也是只有二人大帐走了水,可郡主不知所踪,四娘子却安然无恙。这倒是像蓄意安排的一场阴谋诡计。”
穆贵妃冷笑,“皇后娘娘是说,郡主是被四娘子给派人掳走了?”
“本宫不过是凭空猜测罢了。”王皇后抚了抚自己的金钗,“倘若真是四娘子动的手脚,刚才指着那个方向不过是拖延时间,虚晃一招。郡主自从归京,便是处处针对四娘子,谁知晓四娘子会不会心里记恨,借机寻仇?”
陆子虞看出王皇后是在拿自己拖延时间,那贪靡禁香只有一个时辰的作用,只要能拖过一个时辰,等瀛栖从温柔乡中恍然醒来收拾好残局,那自己这捉奸在床的计策也就无用了,说不准还会被冤枉故意构陷皇子之罪!
不得不承认,这位王皇后还是有些手段的。
陆子虞正想出声辩解,却听耳畔传出一道清脆的巴掌声。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宫里那肮脏的把戏?若是烟儿真出了什么事儿,哀家瞧你到时候如何自处!”老太后气急败坏打了王皇后一巴掌,不由分说执着拐杖朝瀛栖的大帐走去。
王皇后捂着脸垂头跪在地上,面容之色让人瞧不清。
昭帝瞥了一眼跪在地上之人,一言未发抬步离去。
穆贵妃讥笑,“皇后娘娘怕是往人身上泼脏水惯了,竟然连外臣家的姑娘也不放过?”
说罢,便挽着陆子虞的手臂宽慰道,“四娘子别怕。郡主到底在不在那处帐子里,只要瞧过了便能还你一个清白!”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去,转眼原地只剩下王皇后同她的贴身侍女,以及伺候瀛烟的荷夏几人。
梅英扶着王皇后站了起来,“娘娘,眼下咱们如何是好?”
王皇后唇梢绽着冷意,死死盯着眼前那佝偻老态的背影,“让该闭嘴的人永远闭嘴!”
既然这祸水不能东引,她便只好舍弃废子,让那老东西的心肝肉成了替罪羊!
梅英心领神会,转而冷幽幽瞧着夏荷几人。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众人便是到了瀛栖的大帐门口。
帐子内黑漆漆一片,可那男欢女爱的喘息声却是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昭帝沉了脸,张口吩咐道,“围起来!”
金吾卫得令,连忙列阵将瀛栖的大帐给团团围住。
大掌撩开帘子,众人纷纷步入至帐内。
按理来说,有人这会儿闯了进来,榻上合欢鸳鸯却该含羞分开。
可瞧这情形,榻上那对儿神仙眷侣仿佛当他们不在似的,自顾自做着羞人的事儿。
昭帝冷声,“掌灯!”
姜贤赶紧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帐内的火烛尽被点燃,活色生香的画面映入众人眼帘。
榻上二人,一个是四皇子瀛栖不假,另一个却是金吾卫正苦苦找寻的瀛烟郡主!
这...这叫什么事儿?
穆贵妃瞧出来不对劲儿,“这帐内媚香蔓延,恐怕二人是中了什么烈性香料,眼下迷失了本心,忘情所以。”
真是没想到,这郡主还真躺在四皇子的床榻上。
恐怕不等到天亮,这桩丑闻便要在大帐中四散传开了。
“打盆凉水来,把他们二人给朕泼醒了!”昭帝怒声下令。
不管原因究竟为何,这二人胆敢在秋闱之时败坏天家名声,倘若传了出去,不得受尽天下人耻笑!
再者,刚才陆家四娘子说过,瀛烟似被人给掳走了,要是掳走她的人便是老四,那这祸乱宫闱的罪责也要一并重罚!
昭帝面色铁青阴沉,消瘦的身躯重重喘着粗气。
太后一瞧见榻上情景,显然是被震住了,半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她攥着拐杖,像是整个身子都被那拐杖给撑扶着。
王皇后挑开帘子走了进来,淡扫了眼帐中的床榻,像是早就明白了此事。
不过多时,姜贤拎着一桶冷水走了进来。
他抬起木桶,动作利落将桶中的冷水泼在那交缠的人影上。
哗的一声,只把瀛栖给浇的浑身发冷,邪火之气倏然散去。
他内功深厚,虽是刚才被贪靡香给迷了心智,可冷水刺骨寒凉,这么一泼也让他渐渐缓过神儿来。
扶额摇了摇头,茫然看向帐中一杆子身影,“父皇怎么深夜到此处?”
昭帝把椅上挂着的衣袍甩给他,顺手也虚指了指床榻,“逆子,瞧瞧你做的好事儿!”
瀛栖疑惑俯眼看向身下。
只此一眼,他浑身犹如被万道冰锥刺来。
“怎么会...”
二百八十六章:撕破
“怎么会...”瀛栖话到嘴边,又赶紧咽下。
王皇后轻叹了一口气,“刚是本宫错怪四娘子了,没想到郡主人还真在这儿。”
瀛栖抬首,与王皇后暗中交递了神色。
他桃花眼里闪过一丝阴戾,后又恢复如常,抬手把衣裳穿好,急忙忙跪在地上,“是儿臣做错了事儿,一切全听父皇发落!”
这认错态度极好,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昭帝紧紧盯着他问道,“错在何处!”
瀛栖懊悔攥紧双拳,“儿臣错在武功不精,竟未能经受住郡主身上媚香的蛊惑!”
陆子虞心头冷笑连连。
这哪里是认罪,分明就是要把罪责都归在瀛烟身上,说她用了媚香蛊惑自己,是故意爬上了他的床!
此做法真是乃小人也,阴损毒辣。
昭帝气愤看了瀛栖一眼,继续逼问道,“这大半夜,人是如何到了你的帐子中?”
瀛栖扶额抽气,似在忍痛回忆着什么,“儿臣确实也不知郡主怎会在此。只是睡梦中觉得有人上了儿臣床榻,后来便没了意识,再清醒过来就是如此情形!”
“陆家娘子瞧见有人扛着烟儿来了你的大帐!”昭帝眯了眯眼。
陆子虞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四娘确实瞧见了。”
瀛栖镇定自若,不慌不忙地说道,“若真是儿臣做的,为何到了最后连我也被这媚香蛊惑?”
这番辩解也能说的过去。
王皇后在一旁搭话,“是啊!老四是个聪明的孩子,不会目无规矩,敢抢了郡主在大帐中行苟且之事。”她略有沉吟,“更何况,臣妾也从未听说过老四爱慕郡主!”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搅的这局势更让人难以分辨清。
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偏偏今夜凑在一起...
老太后不管其中有着什么阴晦诡计,她最疼爱的孙女如今遭了大罪,老人家看在眼里,痛在心头。
“烟儿,我的烟儿!”老太后拄着拐杖颤颤上前,“快把衣裳先给人穿好。”
徐嬷嬷也是红了眼,轻手轻脚给瀛烟穿衣裳。
这姑娘是她从小带到大的,金尊玉贵的养着,比各宫公主们都生养的仔细,可如今却被人摧残的可怜兮兮,雪肌上都是青紫红晕,瞧着让人触目惊心。
瀛烟坐在床榻上浑浑噩噩,双肩时不时颤抖一下子,唇梢上还挂着狰狞笑意。
老太后想替她把头发给梳好,手臂刚抻了过去,却被人猛地一推,险些栽倒在地。
“别碰我,你们这些杀人凶手!”瀛烟似哭似笑,清秀面上尽是疯癫。
陆子虞蓦地明白过来,难怪王皇后敢和瀛栖将这罪责通通归算在瀛烟身上,他们算到瀛烟定吸入了大量的贪靡香。
这香味若是被用香者吸进心肺过多,轻则昏睡一宿,重则噬心疯癫。
虽然这疯癫之症持续时辰不久,可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能从嘴中说出众人想知道的答案。
“什么杀人凶手,我是你皇祖母啊烟儿!”老太后垂泪急声。
瀛烟置若罔闻,她赤脚下了地,迈步走到陆子虞跟前,“贱人,你这贱人!三番五次坏本郡主好事,杀了你,我杀了你——”
她一边声嘶力竭地叫喊,一边猛扑到陆子虞身旁。
那修的尖利指甲朝着陆子虞花容玉面狠狠戳了过去。
瀛夙揽过自家娇娘,避开瀛烟凶猛的攻势。
清绝俊面展露而出,瀛烟忙收敛了刚才那般如饿虎扑食的动作,她眉目痴痴望着眼前人,“九皇兄,烟儿本该嫁给你的。若那皇子妃位早早属于我,今夜便不会对你用了凤桐香!”
凤桐香?
昭帝双目微睁,带了些不可思议望向瀛烟。
那香料不是早在多年前他便下令为禁香,为何烟儿会有这邪祟东西?
王皇后听闻瀛烟提起了凤桐香,手掌不由自主蜷缩起来,眼尾凌厉闪过一丝杀意。
绝不能让人知晓那凤桐香是她给了瀛烟的!
这祸患必须早日铲除。
可有一点还是值得欣喜的,这中了贪靡香后,没想到瀛烟竟然会自掘坟墓,该说不该说的,全都自己抖落了出来。
要知道,那凤桐香可是圣人的霉头。
当年金岐送来的舞姬,便是用了这下作法子承了恩宠,后才生出了那四皇子。
昭帝虽性子仁慈,宽厚大度,可生平最厌恶那些用了腌臜手段爬上他龙床之人。
那金岐舞姬如此行事,虽得了甘霖,却再无一日见过昭帝的面,四年之中郁郁寡欢,最后含恨而终...
今日瀛烟敢提“凤桐香”三字,无疑是触怒了昭帝。
太后生怕昭帝将怨气撒在瀛烟身上,连忙拄着拐杖将人给拉到自己身旁,“烟儿说什么胡话呢?你这受了委屈可是心里难受?”她老泪纵横,轻拍了拍那颤抖不停的肩膀,“有皇祖母给你做主,你不必怕,将事情前因后果讲来便可。”
瀛烟侧头看向她,噗嗤一声就笑乐了,“皇祖母?你个糟老婆子从小将我接到庆华宫,你以为那是宠我,疼我?殊不知我受尽各宫人的冷眼,听着那些尖酸刻薄的话,度日如年般的煎熬恶心!”
老太后瞪大了浑浊双目,面上皱皱巴巴的皮子有些紧绷。
“烟...烟儿...”
徐嬷嬷也傻了眼,“郡主,您怎么能这么说?太后她老人家最是疼你的!”
瀛烟捧腹大笑,眼角的泪都笑了出来,“若真是疼我,便该早些帮我嫁入九皇子府,便是要在乞巧宴上助我得了魁,便是该替我杀了陆家那小贱人!”
帐中人各个面露讶然之色,谁都不曾料到瀛烟郡主竟敢如此放肆?
就连陆子虞此时也惊惧瞧着她,更别说其他分毫不知内情之人。
可瀛栖同王皇后见着瀛烟这一面却是觉得松了口气。
老太后以为瀛烟只是被媚香操控了心智,那些话不是出自她本心的,“烟儿快醒醒,别在说胡话了...”
说着,便是要上前将瀛烟揽在怀里。
瀛烟冷笑着一把推开她,“你个糟老婆子既然满足不了本郡主所愿,那倒不如死了算了。你不是说过么,等你死了之后,庆华宫里的东西都归我所有?”
老太后震惊瞧着发了疯的瀛烟。
时至今日,她才算是明白过来,自己疼爱多年的孙女,就是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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惦记她的钱财,也利用她的权势满足私欲。
那温柔善良的皮囊下,还藏着一颗人间炼狱般的龌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