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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路九公子     贵妃请自重txt下载     贵妃请自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一章:条件

    李阙怒目圆睁,大掌又是一拍木案站了起来,“放肆。”

    他明知道六皇子心性不够沉稳,办事又太莽撞全然不顾后果,可还是硬生生要把女儿往火坑推。

    说破天,还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世人皆知左相重情重义,倘若他辅佐了六皇子,却把女儿嫁给了九皇子的人,那岂不是惹人猜忌、质疑?

    他一生引以为傲的忠义之魂,便会顷刻荡然无存...

    李阙这会儿震怒,不过是被陆四娘给一语道破了心事。

    为了名声,便牺牲了自己女儿的一生幸福。

    他是自私,更是固不可彻。

    陆之庭见他这副模样,不动神色将自家小妹挡在身后。

    陆子虞拍了拍大哥的肩头,示意无妨,身影一动又是站了出来,“左相,容四娘多问一句,六皇子当真是有帝王之才么?”她轻声嗤笑,面上是不可察觉的揶揄之色,“就算琼姐姐嫁给了六皇子的党派,将来夫家又可真能护得住她?”

    一发不可牵,牵之动全身。

    若有一天,新帝登基,皇子们的党派便会瞬间覆灭。

    只能全然成为别人刀俎之下的鱼肉...

    李阙鼻息之气渐渐有些乱了,浑浊的眸子深陷在眼窝里,阴晴难辨。

    他心中百转千回,将其中利弊分析个透彻。

    “就算将来护不住她,那也是她的命!”李阙冷哼一声,讥嘲笑道,“难不成,你们陆家就能护住?”

    不等陆四娘接过话,一旁陆之庭就攥紧了拳头,沉声道,“陆家能否,我不知。可若是有人敢伤琼娘,那我定是竭尽全力护她周全。”他眸眶泛红,神色坚毅如同刀剑斩铁,“就算最后我也无能为力了,那我也愿挡在她前面,拼尽血肉之躯。”

    前厅外的帘子后,两道身影陡然僵住不动。

    陆子虞听见自家兄长所出这话,唇梢轻勾,甚是欣慰。

    “男子汉大丈夫,深谋远虑该放在朝堂之上,而不是区区只为了保全一介妇人。”李阙拂袖坐下,面上阴沉之气略有所消。

    “左相,我陆郎如若不是为了琼娘,今日殿试之上,能不能折桂登榜那就另当别论了...”陆之庭苦笑道。

    那日他同父母双亲来到左相府,被人恶言相加奚落了一顿。

    马车之上,他那股与生俱来的自信似被人给捏碎了丢在地下。

    迷茫,羞辱。

    一直到下了马车时,还是有些不明白自己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到底为何?难不成就是为了折磨自己?

    他浑浑噩噩,如同丢了魂。

    如若不是自家小妹点醒了他,恐怕今日殿试上不过二甲有名。

    他奋苦读圣贤,一是为了光耀门楣,二是为了配得上她。

    李阙垂眸,不知心头想着什么。

    “左相还不明白?若有心护得一人,不是论权为之,而是论心为之!”陆子虞抬眸,瞧着自家兄长那坚毅的面庞,不由心头感慨。

    但愿将来自家爷,亦是如此挡在她身前。

    “好一句论心为之。”李阙阖眼,手指轻叩在桌案上,似是有所谋虑。

    他心头突上一计。

    如今六皇子权势单薄,他不妨借着联姻将陆家顺势拉拢在六皇子党下。

    若是这位陆家大郎有些能耐,还可以当做暗桩,布置在九皇子党派之内。

    权衡之久,李阙睁开了眸子,眸底清然如池,“想娶琼儿,也不是未尝不可。”

    他端起茶盏,用手轻轻捋了捋茶叶,动作不似刚才那般紧绷着。

    陆子虞见他松散了身子,自然是明白这老狐狸在打着什么主意。

    不愧是多年能与右相分割朝堂的人物,俨然是困境之中,也能想尽了法子求得两全。

    “左相有话不妨直说。”陆之庭虽想抱得美人归,可他还没急到失去理智的地步。

    看来,眼前这位权臣大人,是想跟自己谈条件了。

    李阙想出了能利人利己的法子,再瞧这位陆家郎,似乎顺眼了许多。

    “陆郎若是真有心娶琼儿,可能拿的出诚意?”

    “这是自然。”

    李阙呷了口茶,慢慢将茶盏放下,抬眸轻笑朝着陆之庭问道,“你这诚意,可能代表整个陆国公府?”

    陆子虞想摸清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嫣然笑道,“我大哥身为陆国公府长子,以后也是要世袭爵位的,他所出之言定是可代表我们陆家。”

    李阙饱含深意的眼神在二人身上兜兜转转,良久才压低了声道,“若是,我要你们陆国公府往后不再效忠九皇子,而是归顺六皇子麾下呢?”

    陆子虞像是已然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面上平平淡淡并未起了什么波澜。

    “左相,您错了。”陆之庭有些严肃开口道。

    高官重臣,被人冷不丁这么纠正着,李阙面上有些挂不住,“错了?本相何错之有?”

    他眯了眯眼,藏着眸中的寒光。

    错了?从未有人敢这么对自己说话,他倒是想听听,这位陆家大郎有何高见!

    陆之庭摇头笑道,“我陆国公府,从未说要效忠九皇子。”

    “你...你说什么?”李阙颤声追问,“那你陆府,效忠的到底是哪位皇子?”

    不是九皇子,难不成是四皇子?

    四皇子瀛栖,看着风流荒诞,其实也是个心思重的人物。

    不然,自己怎会瞧不透他?

    “大哥说得对,我陆府此次归京不是为了搅乱党争这一摊子浑水,而是为了替陛下分忧的。”陆子虞颔首轻笑,似是认同自家兄长的话。

    李阙目不转睛地盯着陆氏兄妹二人。

    他有些没想到,这陆家原来谁的账都不买,一心一意效忠的是圣人。

    “即便如此,本相还有一个要求。”李阙不紧不慢,又补了句要求。

    “您请说。”

    “如今你也是中了状元,你们陆家在圣人跟前也甚是得脸。我要你百年之后,除了要护住琼儿,更是要在我李府生死攸关之头援手相助!”李阙凝眉说道。

    这句话,若是搁在以往他定是不会说的。

    这摆明了就是有求于人,他李阙死撑了脸面一辈子,到了快入土的时候,竟然还会求人...

    若是六皇子能靠得住,他也不必以女儿婚事来要挟这陆家大郎保他李府。

    “左相又错了。”陆之庭拱手施礼,推辞笑道,“这事儿,谅陆郎不同意。”

第一百五十二章:连理

    他说的斩钉截铁,丝毫不给李阙留有回旋的余地。

    帘子外,有一道身影瘦弱的女子。

    她听了陆之庭这般强硬拒绝的话语,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李阙缓缓扶着椅侧站了起来,刚有所缓和的面容,蓦地又是阴沉了下来,“你拒绝?”

    他眯起寒光凌冽的眸子,冷着声又问了一遍。

    陆子虞不知她大哥心中是何所想,故也不敢擅自插嘴,只好攥着手中的绢帕不出声。

    “陆郎不是拒绝,而是不同意左相拿琼娘的婚姻大事儿为注。”陆之庭展眉一笑,又道,“我与琼娘一见倾心,再见知心。我愿娶她,便是山月长久时,岂非朝朝暮暮。我愿娶她,便将她珍视如宝,李家,我本该当成骨肉血亲。我愿娶她,不是借此攀附权势,而是心甘情愿的,为她双袖匆匆挽年华。”

    陆之庭后退一步,朝着李阙深施一礼,“左相,您刚才所说那般我皆愿意去做,不是因为您肯把琼娘嫁与我。而是因为,我心有她罢了...”

    李阙眸色深深,眼眶之中氲着一丝朦胧凄凉。

    他身为左相,勾心斗角之事见的多了。

    可这位陆家大郎,字字恳切,半分未有欺他之意。

    连一介外人,都能拿出赤诚之心善待他女儿,倒是自己还在拿女儿当做筹码算计...

    李阙跌坐在椅中,面上有些失魂落魄。

    不等厅中三人反应过来,一道纤弱的身影冲了进来。

    她穿着一袭单薄的衣裙,发髻松垮着随意挽起,脑门上勒着一条镶珠缎子红的抹额。

    未施粉黛,憔悴至极。

    “爹爹,您别说了。女儿愿嫁陆郎,也只愿嫁他一人,若是爹爹要将女儿嫁给孙荣贤那个混账东西,倒不如让我死了算了...”李琼如飞蛾般冲进了前厅,又赶紧跪在地上哭诉。

    她在外头偷听了许久,一是想瞧瞧陆郎是否真心愿娶她,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二是为了瞧父亲,真愿为了忠义名节,舍弃自己的一辈子姻缘幸福。

    她听了许久,一颗心起起伏伏。

    可听见陆之庭刚才一番肺腑言辞之后,奋不顾身就闯了进来。

    她愿嫁他,从今往后,心里也只有他...

    什么党争,又与自己有何瓜葛。

    倘若有一天真要赴死,只要身边是她的陆郎,她便不怕!

    李阙瞧着地上的人影,赶紧站了起来问道,“你怎么来了?谁让你下榻的?”

    陆之庭瞧着眼前那柔弱的身影,慌张快步上前将人扶起来,“你...你可是病了?”

    他瞪着眼瞧李琼脑门上的抹额,又见她那一副皮包骨的模样,心如刀剜。

    李琼扶着陆之庭的手站了起来,抬眸冲他羞赧一笑,“琼娘听说了,陆郎今日中了状元郎...”

    她面色惨白,嘴唇干裂,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陆子虞瞧着左相那脸色愈来愈难看,赶紧接过李琼的手,“琼姐姐,四娘来瞧你了。”

    她搀扶着李琼坐在了一旁,又赶紧将自己那没动过的茶盏递给她润唇。

    李琼少饮了些,愧疚冲着陆子虞一笑,“暮沧斋开张我这幅身子不便去了,怕惹得笑话。”

    “不碍事,四娘知晓。”陆子虞听她这声音孱弱,像是身体抱恙,也不敢让她费太多力气。

    见着心上人如此病恹恹的模样,好脾气的陆之庭有些动怒,“这是怎么了?”

    他脖子通红,像是憋着一股子气。

    刚才跟李阙说话时,那是千万个小心。

    可这会儿,眉心如同打了个结,紧紧缠在一起。

    李阙讪讪低下了头,“前不久得了心病一直没好,昨日又跟她说打算将她许配给太仆寺孙家,断了一天食,便如此了!”

    “孙家?太仆寺的那个孙家?”陆之庭大掌成拳,死死握住。

    真不知说这左相什么好,这不是把琼娘推到火坑里么?

    “没真说要她嫁,只是想让琼儿对你死了心。”李阙轻叹一声。

    他又怎不知那孙家小子的风流性子,不过是有心吓唬女儿罢了。

    可谁知女儿随了父亲那执拗的性子,对情爱这事儿,也是个死脑筋。

    陆之庭见着李琼抱着臂膀瑟瑟发抖,赶紧去解自己大罗红袍的扣子。

    袍服褪下,轻轻递给心爱之人,“这状元是为你所拿,衣裳便也交给你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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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琼颤着手接过,没往身穿上,倒是紧紧搂在怀里。

    陆之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李阙正色道,“陆家大郎,请求左相将女儿嫁与我!”

    话落,他重重叩首在地。

    男儿家的膝盖,跪天跪地跪父母。

    可陆之庭为了求娶心上人便破了这规矩。

    李阙心里差不多也是同意了这门亲事,可面上却有些为难。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谁都盼着儿女好,可这老脸还是有些挂不住。

    他之前为了断了女儿同陆家郎这事儿,又是软禁,又是威胁,可如今若是直接同意了...

    正当他犹豫之际,门帘又是一动,进来了位身形端庄优雅的妇人。

    那妇人迈步走到李阙身边坐下,柳叶眉一吊,抬眸瞧着地上的陆之庭,“你就是让我女儿,茶不思饭不想的那位陆家郎?”

    陆之庭愣了愣,轻轻颔首。

    李阙咳了一声,端着声问道,“夫人您这是作何?”

    李夫人没理他,朝着陆之庭摆了摆手,“孩子,你先起来。”

    “唉!”

    “带了下聘的东西了么?”李夫人这么冷不丁一问,其余之人皆有些傻眼。

    “门口栓了两只大雁。”陆之庭恭敬回道。

    眼前这位,说不准就是未来丈母娘,他敢不小心侍奉着么?

    “还有么?”李夫人和善笑着又问。

    一听有戏,陆子虞赶紧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匣子拿了出来,“有的有的,我这儿都给琼姐姐备下了。”

    陆之庭有些发懵。

    他怎么记得出家门时,小妹就给了他一对大雁呐?

    小匣子打开,里头是一大串儿钥匙。

    “如今,这陆国公府内院上下皆是由四娘打点。若是琼姐姐嫁过来,这当家做主的权利肯定是要交给琼姐姐掌管的,这里头一共五百四十二把钥匙,对应也是陆国公府上的五百四十二把锁,以内宅主权下聘,夫人可还满意?”陆子虞将那匣子搁在李夫人跟前,笑着解释。

    李夫人见着那一把把精致小巧的钥匙,神色满意至极,“好,这聘礼我左相府收下了。亲事等端午过后我们再议。”

    李阙转首瞧着自家夫人,面上有些不可置信,“你...你怎能如此?”

    “你是要名声,还是要女儿?”李夫人泪眼婆娑,用力拍了下桌案。

    听此,李阙扶额长叹一声,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陆之庭颇有眼力见,赶紧笑道,“多谢左相成全,谢夫人成全。”

    李琼捧着那身大罗红袍,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可终归,余生能与君相伴偕老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夜出

    右相府,正门。

    马车刚停下,随乘的小厮就连滚带爬地从车上跳下来,扯着脖子朝府门内大喊道,“不好了,相爷昏倒了。赶紧出来些人搭把手啊!”

    这么一吆喝,门内先是急噔噔走出一位中年男子,“怎么了?相爷怎么昏倒了?”

    这男人年龄约有五十上下,身穿清灰布衣,办事说话皆是稳重。

    “王管家您先别问,先找人来给相爷抬进去。”小厮急的跺脚,朝着马车内一指,“估计又是头风发作了,一路上颠得厉害还没醒来。”

    王管家一愣,赶紧又从里头叫出来了三五小厮,“快快快,抬着相爷出来,我去医馆找大夫来。”

    小厮们轻手轻脚抬着王渝州。

    王夫人一早出了府,约了几家官眷夫人喝茶,这会儿刚回来。

    眼瞧着一堆人抬了个不知什么东西,赶紧迈步过来,“你们几个,抽什么风?抬得什么啊这是...”

    打眼一瞧,也差点昏了过去。

    “老爷?哎呦喂,老爷您这是怎么?”

    “回夫人,相爷昏过去了。”

    小厮们战战兢兢地答话。

    “那还等什么,赶紧送回房去。”王夫人急的捶胸顿足,摆手让他们把人给放回屋里。

    四个小厮心里犯嘀咕:没您我们早送到了...

    不过一会儿,王管家差了大夫就进了内室。

    床榻上,王渝州双目紧闭,眉头紧锁,面容瞧着痛苦极了。

    王夫人赶紧迎上去问大夫,“相爷这可是又犯了头风?”

    大夫捋了捋胡须,沉思了半天才慎重道,“不像是头风发作,倒像是被气给堵住了。”

    简而言之,就是被气昏过去了。

    一屋子人傻了眼。

    右相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敢给他气受?

    “赶快瞧瞧。”王夫人让开道。

    大夫捻了几根毫针,朝着王渝州身上脖胦、下盲、中府三处要穴扎了进去。

    银针刚入了一寸二分,床榻上的人面色已有缓和。

    再捻进去了三分,一阵咳嗽声停,人才悠悠转醒。

    王若茀碰巧这时候也进到房中,“怎么了?”

    她刚在自己小院瞧书,听着下人禀报说父亲昏倒了,虽是急急赶来,可面上不见慌乱。

    “你父亲在殿试上,被人给活生生气昏厥了。”王夫人一把拉住自家女儿的手,掩面痛哭了起来。

    王若茀蹙了眉,没搭腔,默默把自己的手给抽了出来。

    “茀娘留...留下,其余人出去。”王渝州颤着声音吩咐。

    大夫收了毫针,朝着屋内众人深施一礼,先退出房中。

    王夫人刚想在说两句话,眼瞧着自家相爷那眼神冷彻冻骨,赶紧瑟缩脖子小心着道,“老爷先休息,我去给您煲碗参汤。”

    门阖上,人也都走远了。

    “跪下!”王渝州怒道。

    王若茀颤了颤眼皮,盈盈跪在地上。

    十几年了,她已是习惯了这般。

    可听见父亲对自己语气冷冽如此,还是忍不住心酸。

    “你可知错?”

    “女儿不知。”

    王渝州转过头,神色无比冷漠盯着地上之人,“陆家大郎,今日中了状元。”

    王若茀惊愕抬首,面上有些难以置信。

    “我让你暗中打探陆家的消息,你就是这般做的?”王渝州声厉质问,全然不同父亲对女儿般的慈爱。

    “女儿知晓那陆家四娘擅长心计,三郎惯是个会打嘴炮的主,其余得还未摸查清楚...”王若茀抿了抿嘴,垂眸轻道。

    “这么长时间了,你就只给我查到了这么点消息?若是无用,倒不如同你姐姐一般,早些嫁了吧。”

    听此,王若茀心尖儿一阵抽痛,赶紧含泪叩首,“女儿有用,女儿有用。这事儿却是女儿没查清楚,下次断然不会了,还望父亲不要让女儿嫁人!”

    王渝州阖眸冷然道,“你比你姐姐聪慧,权谋之术既是要学,定要费些心神。”他轻轻摆手,“你退下吧。”

    王若茀啜泣着站了起来,福了身子才悄然退去。

    刚出了院门,她拿出帕子将自己面颊上的泪渍都给擦拭了干净。

    抬眸之际,已经不似刚才在房中那般唯唯诺诺,小心谨慎。

    取而代之,是一双极具野心和讥讽的眸子。

    丫鬟阿若慌张跑过来,瞧了眼自家小姐的裙子,“这是刚换的衣裳,怎么脏了?”

    王若茀勾回头,盯着自己刚出来的那座院子,冷笑道,“这座府邸,谁又是真的干净?”

    她嗤笑着摇了摇头,扭身回了自己小院。

    天色暗暗,已是到了吹烛灭灯的时候。

    陆四娘盖着一席薄被,支着头倚在床榻上翻书。

    可她半个字也都瞧不进去。

    倒也不为别的,就是晚膳时高兴,多饮了几杯酒,可饭菜吃了少些。

    这会儿,肚子里空荡荡的也是饿了。

    今日自家兄长又是折桂中状元的,又是与李家谈下了姻亲。

    算上来,可是好事成双,能不多饮几杯酒么?

    可到了夜里,反倒饿得睡不着嘞。

    揽月阁的侍女,都被她打发回西厢休息了。

    自从知道自家爷喜欢翻她这院子,基本上夜里梳洗过后就不再留人伺候了。

    省得小丫头们又被人给点了睡穴,晾在屋外头一夜...

    正当陆子虞捂着肚子唉声叹气,折子门一响,被人给推开了。

    “落宁?”陆子虞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隔着一扇屏风,隐能听见一道清冷悦耳的男声,“是爷!”

    陆子虞莫名心头喜悦,赶紧下了榻,如一只蝶般扑在了男人怀里。

    白嫩的手臂挂在男人脖颈上,声音软糯着撒娇,“四娘想爷了。”

    她这般讨好,倒是让瀛夙很受用,“想的衣裳都不穿好,就跑出来勾人?”

    “反正迟早也是爷的人呐!”

    瀛夙勾唇,揽着美人的细腰坐在椅子上,“今儿早上,瞧你给了言家公子一块儿芙蓉酥?”

    陆子虞窝在他怀里,不动声色咬了下唇。

    她就知道,来者不善...

    “给了,言家公子说他早上没用膳...”陆子虞抬起小脸,可怜兮兮又道,“就跟四娘一样,这会儿肚子饿。”

    瀛夙自是知道她在打岔,神色不为动容,“以后还给么?”

    “不给了,不给了。除了爷之外,谁也不给...”

    话音刚落,美人小肚子传出来一声“咕噜”。

    陆子虞羞赧舔唇,“四娘是真饿了嘛。”

    她执起男人的手,放在自己干瘪的肚子上。

    “您瞧瞧,这儿是扁的。”慢慢朝上,声音娇娇哼咛,“唔...这儿,才是鼓的。”

    瀛夙挑眉欣赏着怀中美人的媚态,半晌才哑着声音开口,“爷突然也饿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宵夜

    揽月阁,昏暗的烛火摇曳。

    陆四娘坐在椅子上,小脚被人攥在手心里。

    俯眼下去,矜贵的九皇子正替自己穿绣鞋。

    “这个颜色不好看。”陆子虞盯着自己脚上那双鹅黄色的绣鞋,忍不住出声嘀咕。

    瀛夙挑眉,“还是饿的轻。”

    就说带她去打个牙祭,光是挑衣裳都磨蹭了快半个时辰。

    若是饿得厉害,这会儿都该在前去涣阳楼的路上了。

    陆子虞噘嘴,小手捏着男人的衣袍角,“就是不好看,这颜色不衬人家衣裳...”

    哪有穿了妃色的绫罗裙,还需用一双鹅黄的绣鞋来配...

    瀛夙站起身子,神色清然地说道,“你可以先穿着,到了涣阳楼再脱。爷不介意,美人衣衫不整着用膳。”

    这就是所谓的,一本正经耍流氓么?

    “不不不,四娘觉得这样挺好...”陆子虞赶紧摇头晃脑。

    她这嘴唇,到现在都是火辣辣的疼。

    被人威胁过后,果然老实多了。

    吹灭了蜡烛,陆子虞把帷帽给带好,满脸兴致勃勃,“咱们怎么去呢?”

    瀛夙张开了手臂。

    陆子虞愕然,轻轻走上前抱了一下,又赶紧松开,“不是刚才抱过了么?”

    这男人,贪得无厌,恬不知耻。

    “不让抱,怎么带你飞出这庭院?难不成用爬的?”瀛夙收了手臂,倚在桌子边懒懒调侃她。

    陆子虞一听要翻墙出去,忍不住想了想自己翻墙后那灰头土脸的模样。

    她吓得打了个冷颤...

    娇躯赶紧攀附在男人身上,如同糖人般死死粘着,“抱...抱,四娘要抱着出去,才不要爬墙。”

    馨玉入怀中,男人不由自主心头愉悦。

    陆子虞执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腰间,嘴上不停催促,“走嘛,爷难道忍心让人家饿肚子?”

    瀛夙杵着不动,伸出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唇。

    老套路了...

    陆子虞揽着他脖颈,踮起脚尖凑上了小脑袋。

    唇瓣刚分开,就觉得身子倏然一空,似被人给打横抱了起来。

    再一晃神,交缠的身影已然出了陆国公府。

    耳畔夏风吹拂,如棉似雾包裹着二人。

    “这...这是轻功么?”陆子虞紧紧闭着眼睛,小手也牢牢攥着男人的衣襟。

    瀛夙见她这心惊胆战的模样,不由好笑,“你得自己睁开眼瞧。”

    陆子虞悄咪咪睁开眼,只瞧见万家灯火如一条蜿蜒崎岖的长龙,她有些兴奋道,“怎么感觉像是踩在云上?”

    侧目过来,视线撞在一起。

    “爷...爷这眼睛,生的好生漂亮。”

    “是让这眼里都是你...”

    情话如酒酿,听得人微醺。

    陆子虞桃腮羞红,媚眼轻轻掀起,娇嗔着道,“您就惯会哄着四娘。”

    过了没多久,二人便是到了涣阳楼。

    眼下入夜深深,涣阳楼里仍是热闹不凡。

    瀛夙抱着美人,直接闪身从二楼雅间的窗户进去了。

    还是上次,他带她来的那一间。

    大掌一拍传声铃。

    不过一会儿,暗门敲响,“贵人,您想吃些什么?”

    陆子虞舔了舔唇,无声朝着瀛夙道,“荷叶烤鸭,什锦虾仁,糯米八宝饭,水煮肉片,京酱肉丝...”

    一口气儿,说了不下十样菜。

    全是腻胃的。

    瀛夙瞥了她一眼,转过头朝着暗门外道,“清淡些就好。”

    门口小厮毕恭毕敬,“得嘞,您先休息。”

    陆子虞叉着腰,气鼓鼓磨牙。

    她说了那么多道菜,竟然一个都没点。

    整日就会说好听的哄着她,真到了办事儿的时候,吝啬至极。

    暗门再响,说明饭菜已经布好了。

    陆子虞怒瞪了自家爷一眼,快步穿过暗门坐在八仙桌边。

    俯首看着桌上饭菜,美眸里直接氲了层水雾,好不可怜。

    太素了...

    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素的...

    炝藕丝,醋闷花生,木耳炒青瓜,一碗绿豆粥。

    粥,还是烫的。

    瀛夙坐过来,把玉箸给她递了过去,“你不是肚子饿,赶紧吃些。”

    “您怕是上天派来,故意捉弄四娘的吧?”美人抬眸,泪眼凄凄。

    “爷一片好心,怎的就成了故意的?”瀛夙失笑。

    陆子虞哧溜着鼻子,指了指桌上的菜,“那...那怎么没荤腥?”

    她顿顿都要沾荤,哪怕尝的不多,可总归要有呐。

    瀛夙凝眉思索。

    半晌,动手解开了自己衣襟的扣子。

    衣裳微微敞开,胸膛半露在外,“这般,够荤么?”

    陆子虞气不打一处来,抢过筷子气声道,“四娘想吃肉。”

    男人将她头按在胸口,义正词严地说道,“吃吧!”

    “不是这个肉,是那个肉。”

    瀛夙见她急了,也不惯着,沉脸冷声,“不行!你忘了上次在花萼楼是怎么积食的?”

    这磨人精,嘴馋。

    偏偏吃饱了还懒得动弹。

    夜里若是给她吃多了些,保不齐回去,又闹着肚子疼。

    陆子虞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想起了那旖旎一夜。

    耳根子稍稍发红,可嘴上仍是不依不饶,“就要吃肉,一碟子也成。”

    “不行!”

    “那给人家来一份灌汤包。”

    “不行,就吃这个。”

    美人眼眶湿润,噙着泪悠悠打转,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旁人若是看见,别说灌汤包了,这涣阳楼都想给她买下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可瀛夙不同,他是知晓自家娇娘那贪嘴的性子,若这事儿纵容着她,事后捂着胃难受,还不是他心疼么?

    “就吃,就吃。人家就是要吃灌汤包。”陆子虞怒冲冲把玉箸拍在桌上,贝齿咬着唇。

    “我看你像个灌汤包!”

    一听这话,美人扑哧乐了。

    粉拳朝着男人胸口捶过去,“您忒坏了,不给吃的,还打趣四娘!”

    起身朝着男人怀里坐过去,娇语糯糯,“人家就吃一个,爷?”

    她尾音勾起,撩的男人无可奈何。

    “就吃一个,嗯?”瀛夙挑起美人下巴。

    陆子虞忙不迭颔首,娇艳的小脸上尽是祈求。

    “就吃一个,还要爷喂人家吃。”

    瀛夙瞧她一脸讨好乖觉的模样,终究还是抵不住这份娇色,妥协了!

    灌汤包上来,还丝丝冒着热气儿。

    陆子虞按捺不住心喜,伸着筷子从屉笼上夹着灌汤包放入碗里。

    小嘴刚要碰上去。

    身边的男人发话了,“先吹,忘了上次怎么烫着的?”

    陆子虞鼓起腮帮子,吹了许久才张嘴咬下去。

    鲜美多汁,喟叹满足。

    “喝粥。”冷冽又倨傲的声音响在她耳畔。

    瀛夙捧着青瓷碗,悉心吹凉了碗中那粥,才用勺子舀了往美人唇边送过去。

    真是个娇滴滴的人,还没娶过门,就得这般仔细侍奉着...

    陆子虞笑吟吟就着喝了一口,唇上不小心沾了豆子。

    瀛夙漫不经心地凑过头,张口把那豆子卷下,“不错,挺甜...”

第一百五十五章:来访

    第二日一早,陆四娘正睡得迷糊,落宁就打外头进来了。

    鱼洗盆放在桌上,一挑幔帐进了屋内,“哎呦,我的小姐,咱得赶紧起喽。”

    落宁急噔噔去掀那被子,瞧见了自家小姐腰侧两边又泛着红痕,气得直骂娘,“入了夏了,这该死的跳虫怎么还没死干净,整天就惯会咬我家小姐这玉肌雪肉。”

    陆子虞听着落宁在自己耳边跟放爆仗似得,咋咋呼呼。

    细腰一扭,从床上坐了起来,“好落宁,人家还没睡够呢。”

    话落,又顺势扯过被子准备躺下继续睡去。

    她昨夜又是贪吃嘴了,一笼的包子都被自己给吃了个干净。

    回到床上,胃又是不舒服。

    要不是自家爷替她揉了半宿,恐怕要难受到天亮。

    一想到昨夜温存,忍不住坐在床榻上吃吃地笑了。

    落宁怪异地瞥了自家小姐一眼,伸手去解开那脖颈子上的细绳,“得了,您别犯迷糊了,赶紧换了衣裳。”

    檀色鸳鸯纹的肚兜刚解开,落宁就瞧见白嫩酥雪之上也是红痕遍布。

    她怒道,“这挨千刀的,这么会找地方咬。”喘了几声粗气,朝着屋外一吆喝,“惊蛰、白露,小姐床榻上这被褥都不要了,一会儿都烧了去。”

    惊蛰慌里慌张跑进来,“怎么了落宁姐姐,生这么大脾气?”她边跑边说,待瞧清了自家小姐身上那红印斑斑,也忍不住气哼哼说道,“天杀的,又被咬了?”

    陆子虞瞧着二人又怒又恼的模样,笑吟吟劝声,“你们俩,神经兮兮的。左右不过是被‘咬’了,晾晾被子也就算了。”

    这又不是虫子弄的,就算烧了被褥又有何用。

    要怪就怪自己这皮肉太细嫩,没折腾几下就留了印子。

    二人这么一搅和,陆子虞也睡意全无,“去拿那件牡丹紫的云纹肚兜。”

    她坐在榻上,懒着身子打了个哈欠。

    饶是没梳妆,可这媚态横生的模样就让人顶不住。

    惊蛰蹙了下眉,沉吟许久道,“小姐,那件牡丹紫的肚兜找不着了。”

    小姐平日里衣裳都是自己管着的。

    多少件小衣,多少件衣裙,没人比她更了解。

    自从小姐打九皇子府回来,这牡丹紫的肚兜就不翼而飞了,房中她都倒腾了遍,就是找不着。

    陆子虞朝着她安抚一笑,“找不着换一件不就行了,指不定哪天它就自己飞出来了。”

    惊蛰见着自家小姐不怪罪,忙不迭颔首去翻腾衣裳了。

    可心头更是疑惑。

    到底能去哪儿了?

    陆子虞穿戴整齐了,才跨步出了自己小院。

    团子是个闲不住的,估计一大早就先跑去前厅摇尾乞怜了。

    沈岚惯是喜欢猫儿,团子又生得模样好,一般早膳都被白露给抱去了前厅用。

    有人宠着就是不一样,它小腰都渐渐丰腴了...

    现在陆国公府上,谁瞧见了这位小主,都得调侃喊一声“胖团儿”。

    这天气是越来越热,如今陆国公府的院子也比苏州那处大了许多。

    走不了两步路,陆子虞就渐生香汗。

    手里折扇轻轻摆着,不由就想到了在九皇子府上,自家爷还专门吩咐了轿子来抬着她逛园子。

    可谓是活得舒坦。

    想到此,红唇边上的笑意荡的更甚。

    刚入了前厅,就瞧见众人其乐融融围坐在一起。

    “呦呵,小妹今儿还比我晚到了。”陆之辰蹂躏着怀里的团子,面上乐呵呵打趣。

    陆子虞入了席位,挑起柳眉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道,“前些日,暮沧斋赚的银子别忘了交给尧姐姐。”

    陆之辰一阵肉痛,愁眉苦脸咽下了个包子。

    百里尧耸肩摆手,“不急不急,老三先拿着吧。”

    陆之辰正打算感激涕零谢谢他这位准二嫂,身子一冷,就见自家二哥把玩着手中的玉箸朝他看过来。

    那眼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不不不,这钱我哪能拿着啊。”他笑颜强欢,“待会儿我就去归账,下午拿给您。”

    这家里,他似乎最没地位...

    坐在上首的陆瑾延轻咳了两声,面上严肃正色,似有话要说,“明日我同你们大哥就要开始上早朝了,待会儿先进宫一趟叩谢皇恩。我陆国公府如今算是飞黄腾达了,你们在外言谈举止,更要慎之又慎,万不可别人捏住了把柄。”

    语歇,还装模作样扭了扭脖子。

    “行了,在孩子跟前还摆什么谱。不过官复原职,看给你高兴的。”沈岚笑意连连,伸手推了身旁男人一下子。

    陆瑾延讪讪挠了挠头,“夫人,您就不能让我台子搭好再拆...”

    二人过了半辈子,还是这么腻歪。

    一桌子小辈似没瞧见二人恩爱情绵的模样,自顾自的用着早膳。

    散了桌,陆家有官职的父子三人都匆匆进了宫。

    沈岚随着百里尧去量身裁夏衣了。

    陆四娘难得清闲,抱着团子去消食。

    昨夜自家爷说今早来给她送个好东西,估计又是什么稀罕首饰。

    她兴致勃勃,一时还不愿回自己小院。

    陆之辰手里捏了一本账簿打算去暮沧斋归账,刚迈出府门,就瞧见门外站了两人。

    为首的那位,穿了一身绛紫色的圆领长衫,面容不算太过出众,身姿倒是有三分风度。

    身后跟着的,就是小厮打扮,瞧上去畏手畏脚,不似大户人家出来的。

    二人见陆之辰出来了,赶紧笑着迎上去。

    “陆三少。”长衫男子恭敬出声。

    陆之辰没了头绪,只好施礼问道,“在下陆之辰,家中排行三。您是?”

    他仔细打量着眼前人,觉得有些眼熟,可一时半会儿叫不上来名字。

    长衫男人眸子一亮,赶紧还礼,“三少不认得我了?我是古禾呐,曾跟你大哥一个书院的。”

    古禾父亲古员外同陆瑾延算是多年好友,两家曾在苏州交情颇深。

    他早知晓陆家搬回了京城,可碍于这么些日子陆家在京中风波动荡,一时也不敢直接登门拜访。

    陆之辰眯眼思索了片刻,一拍脑门子想了起来,“古兄?你怎么也在京城?”

    “我二月便来京中参加春闱了。只不过后来战事牵连,殿试又一直推延,只好待到了如今。”古禾含蓄笑着解答。

    “你也参加殿试了?”

    “是,还中了探花。”

    陆之辰见了熟人也是欣喜,全然把要去暮沧斋归账这事儿抛之脑后,“古兄咱们进去聊,不过家父同兄长进宫谢恩了,你先随我去坐一会儿。”

    古禾颔首应之,有些急不可耐地想要赶紧进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撞见

    绕着抄手游廊,陆子辰同古禾二人并肩走着。

    “古兄中了探花,应该也是要在翰林院当差的吧?”陆之辰兴致勃勃地问道。

    古家在苏州时就与陆家交好,两家同为落难之交,也算是惺惺相惜。

    况且古员外一直是有意让两家结个姻缘,总是撺掇着自己儿子多来陆家跑腾几趟。

    刚开始,古禾也是不愿意,总是嫌弃父母太过操心自己婚事。

    直到有一次,他被父亲催得烦了,拎了些礼前去登门拜访。

    刚到了门前,就瞧见一位身姿袅娜的娘子从马车上下来,衣裙飘飘如云似雾,他痴楞瞧那女子的娇容,不知用何辞藻才能勾勒出那风情万种。

    年龄不算大,可那一双媚眼跟会说话似的。

    还说的的情话。

    后来,古禾打听了。

    原来那位女郎便是陆国公府的四娘子...

    当真是温柔乡般馥郁生艳。

    打那天起,古禾来陆国公府的次数就渐渐频繁了些。

    不是借着来找陆家大郎做学问的借口,就是打着来陪陆瑾延下棋的幌子,总而言之,都是为了想见上那美娇娘一面。

    他想的出神,一时也没听见陆家三少在自己耳畔说了什么。

    “古兄?古兄?”陆之辰凑着脑袋轻轻唤他。

    古禾一哆嗦,忙回了神,“三少,怎么了?”

    “嘿!我就问问你,过几天可是也要去翰林院任职。”

    “是,任翰林院编修。”古禾轻轻一笑,面上多少带了些傲色。

    他虽不如同窗好友那般风采神朗,可也能得了一甲,算出类拔萃...

    想来自己如今也算是有官职在身,要想再上陆国公府提亲,也可容易些。

    陆之辰不懂什么官职,只是含糊着“嗯”了声。

    古禾有些讪讪,开口找了话茬,“既在京城留任,往后便是要定居在此,我还想着过几日便把苏州的家产挪在京城来,往后也算是两家能有个照应。”

    陆之辰虽说肚子里没什么墨水,可他好歹也是见惯了人情世故,听着古禾这一番说辞,心思也转了好几道弯。

    陆家虽然同古家有几分交情,可也万般到不了相互帮衬的地步。

    除非...

    陆之辰眸子暗暗,不由自主摩挲着手中的折扇。

    二人心思各异往前厅走去,正巧经过一处雀园。

    陆国公府院子大,刚搬来时沈岚嫌这儿太过空旷,便让下人买了许多活物的幼崽放着观养。

    其中最讨喜的,便是这孔雀园。

    陆子虞站在篱笆圈外,手里捧着一把苞米,正逗弄着几只拖尾艳丽的雄孔雀。

    她眉梢慵倦,丹唇轻勾着,身子骨如泥般娇软。

    挑染了蔻丹的葱指捏了一小撮苞米粒子,轻轻一扬,如一阵花儿落在地上。

    这动作本该是潇洒至极,可偏偏她陆四娘做起来,风流体韵展现的淋漓尽致。

    篱笆内的几只雄孔雀,没管地上那些吃食,直径朝着园外的美人走过来。

    翠绿的羽尾一抖落,宛若一柄碧纱宫扇。

    这是在求偶?

    落宁侍奉在一旁,见这孔雀对自家小姐动了情,忍不住打趣道,“真是有灵气儿的生物,还知晓对着美人开屏了。”

    陆子虞不禁也是笑出声,嗔看了她一眼,“是呐!你瞧瞧,这求偶都求到我身上了。”

    那如莺悦耳的笑声,听得古禾差些酥了骨子。

    是她...

    陆之辰没瞧出身旁男人异样,自顾自朝着不远处的美人吆喝道,“小妹,别玩了,有客到访。”

    游廊离这儿雀园没多远,陆子虞自是能听见她三哥的声音。

    有客到访?莫不是自家爷来了?

    坏心思涌上心头,小手将自己那薄藕色的齐胸襦裙往下拽了拽。

    她从小吩咐落宁,睡前给自己吃一碗木瓜炖雪蛤。

    虽说还没及笄,可这身子已是玲珑有致,散着诱人的芬芳。

    媚眼一挑,带了几分期许转过身来,含情脉脉冲着陆之辰二人瞧了过来。

    古禾只觉得嗓子发干,小腹似被人紧紧揪着。

    这,便是他未来的妻子么?

    别说勾了他的魂。

    就是要了他的命,他也给。

    陆子虞没瞧自家三哥一眼,媚眼如丝缠在古禾身上。

    愣了神,觉得不对。

    那人穿的长衫是绛紫色,自家爷可从来不穿这庸俗的颜色。

    柳眉一拧,知晓自己认错了人,赶紧背过身子将衣裳整好。

    她这算不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陆之辰领着古禾坐在不远处的石桌旁,“古兄先坐,我去唤小妹过来。”

    古禾讷讷,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觉得自己从天灵盖到脚指头都是麻意。

    陆之辰走到雀园边,“走,过去瞧瞧老熟人。”

    陆子虞愣住,“谁啊?”

    “是父亲的好友,古员外的儿子——古禾!”

    “他怎么来了?”

    “说来话长。既然碰了面,总该过去问候一番。”

    陆子虞指尖把玩着发梢,有些兴味索然。

    要不是看在她父亲同古家的交情,自己还真想扭身回揽月阁算了。

    这古禾往日常来她们家逛园子,打的什么主意真当自己不清楚?

    娇哼一声,拍了拍手上的苞米碎末。

    犹豫了一番,还是朝着那石桌走了过去。

    刚一坐下,便有人大献殷勤,“虞儿妹妹,可是热着了吧?”

    古禾赶紧掏出自己袖中的折扇,朝着美人轻轻扇着。

    陆子虞笑着推辞,轻轻也挥开了自己的香扇,“四娘自己扇就好,古兄歇歇手吧。”

    古禾摇头,羞涩笑道,“不累不累,我瞧着妹妹香腮绯红,想来定是被晒着了。”

    不是晒着的,是被气着的!

    陆子虞压着心头的不悦,面上笑着问他,“古兄一家可是搬来了京城?”

    一说到这事儿,古禾眸子一亮,挺起了胸膛正色道,“我二月进京参了春闱,昨日又刚殿试中榜,得了一甲三名的探花。”他收了折扇,笑的风流倜傥,“过两日便任翰林编修,算是也在京中落了脚。”

    陆子虞挑眉了然,“那便,恭喜古兄了。”

    话音落下,她专心把玩着小扇,有些不愿再开口同男人闲聊。

    陆之辰笑着打圆场,“古兄许久未见我家小妹,瞧瞧她是不是又长大了些。”

    古禾小心翼翼扫过眼前的雪白,不禁出口赞叹,“是大了,还大了不少呢...”

    一语双关。

    陆之辰听不出来这话外音,可是她陆四娘有颗七窍玲珑心,当下便知道古禾若有所指。

    瀛夙站在不远处,将眼前一幕尽收眼底。

    他想剜了那男人的双目!

    自己的娇娘,竟敢妄想指染?

第一百五十七章:哄他

    “你不通传,是等着让本殿过去坏了你家四姑娘的好事儿?”瀛夙敛了那漆黑幽暗的眸子。

    他声音平静如一潭死水,可阿禄心头却胆寒万分。

    那是一股子肃杀之意。

    不可灭,不可散!

    九皇子是动了怒?可这是为何呐...

    眼下,阿禄没心思揣摩,他打了个冷颤赶紧朗声通传,“三少、小姐,有贵人到访!”

    凉亭里的三人朝这边儿瞧过来。

    最先起身的是陆子虞,她瞧着自家爷来了美眸一亮,笑吟吟地赶紧迎上去。

    陆之辰认出了来人是九皇子,诚惶诚恐地上前讨好。

    唯有古禾,他还拎不清状况,只好跟在二人身后。

    瀛夙冷冷瞥了一眼自家娇娘,眯眼哂笑,“打扮成这样,准备勾谁呢?”

    陆子虞一噎,心头委屈极了,媚眼渐渐氲了雾气,瞧上去好不惹人怜。

    若不是碍于三哥同古禾在这儿,她早就哭出来给他看了。

    勾谁?

    除了他,还有谁值得自己去勾!

    陆之辰急匆匆跑过来,也没察觉出二人气氛有些不对劲儿,自顾自笑着施礼,“陆家三郎,参见九皇子。”

    瀛夙侧目,眼神先是在陆之辰身上转了一圈,又不紧不慢地看向正赶过来的古禾,“没想到,古探花同陆国公府还有些渊源。”

    他声音平缓,可陆四娘分明听出了其中不悦之意。

    看来他家这位爷,吃味儿了呢。

    古禾不识身前这位男子,只觉得他风姿如玉,气势冷冽。

    那种莫名的威压让自己有些喘不上气,连句话都不敢说。

    “古兄,这位是九皇子。”陆之辰出声引荐。

    古禾闻声,痴楞楞抬起脑袋,可还是有些底气不足,不敢去瞧跟前男人的眼睛。

    半晌,他吞咽了口吐沫稳住心神,毕恭毕敬道,“在下古禾,拜见九皇子!”

    瀛夙冷笑,就这胆子还来同自己抢人?

    “古探花过两日就要去翰林院任职,怎么不先去熟悉熟悉?”

    “是...是该熟悉的,我们古家同陆家在苏州时关系亲近,趁着今日得空,我想前来拜访一二。”

    哔嘀阁

    陆之辰含笑颔首,正要插口说几句话,身子被人用力撞了一下。

    是自家小妹。

    陆子虞用胳膊肘撞了他,又暗暗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擅自开口打岔。

    这位爷摆明了心情不好,正打算在古禾身上磨刀子呢。

    瀛夙不动神色挑眉,手指摩挲着腕上的檀木珠,“古探花在京城待了这么久,应该知晓陆国公府四月就归了京,何必等到现在才来拜访?”

    这话听之简单,可往深处一想,便能了然一丝玄机。

    瀛夙一语拆穿了古禾的自私、软怯。

    倘若陆国公府归京后没有处处树敌,他古禾怎能不早些来。

    说到底,还是怕跟陆国公府走得太近,糟了牵连。

    古禾被眼前人给看穿了心事,面上一时半会儿有些窘迫难言,“我...我...”

    他支支吾吾,半句话都挤不出来。

    陆之辰不傻,被瀛夙这么一点也是明白了这古禾藏着什么心思。

    他神色从刚才的亲热,渐渐变得疏离冷漠。

    瞧他们陆国公府得势了才来登门?早干嘛去了!

    “翰林院这几日正忙着编修《佛礼》,古探花若是能在任职之前将它编修好,想来也是一桩妙事。”瀛夙眼中含笑,可笑意不及眼底,反倒渗着丝丝寒意。

    “九...九皇子开玩笑吧?”古禾颤颤开口。

    《佛礼》杂乱无章,编修起来的难度不亚于《国礼》。十个人一同编修,也要半个月左右才能完工。

    让他自己一个人做这事儿,不得等到猴年马月?

    “本殿,像是开玩笑么?”瀛夙不紧不慢地反问。

    他不是在同古禾商量,而是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

    “修不完,就不用任职了。”话落,迈步牵起自家娇娘的小手。

    他明目张胆的宣告主权。

    古禾倒抽了一口凉气,慌乱瞥开眼。

    原来,陆家四娘是九皇子的人。

    他战战兢兢地朝着瀛夙背影躬身,“古禾这就回住处编修。”

    话音一落,似阵风般逃出了陆国公府。

    原地,陆之辰傻了眼。

    他小心肝,经受不住这么大刺激...

    九皇子同自家小妹,什么时候好上的?

    不等他细细回味,瀛夙又折身回来了,“陆三少。”

    陆之辰瑟瑟看向他,面上扯了个难堪的笑,“九皇子,您...您这般叫我,不是折煞我了么。”

    他还没从刚才那一幕反应过来,抻手朝着自己大腿根狠狠地扭去。

    一蹦三尺高,龇牙咧嘴着抽气,“不是梦啊,真不是梦!”

    不远处的陆子虞见他这跳脱的样子,忍不住扶额叹气。

    明白这不是一场梦,陆之辰赶紧谄媚笑问,“九皇子有何吩咐?”

    瀛夙盯了他半晌,有些严肃着道,“令妹性子娇纵,又喜好奢华之物,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得起的。”顿了顿,面无表情又吐露几字,“就算养得起,也护不住。”

    言外之意就是,你这妹妹只有我才能保得住她。

    别人再敢她的主意,你得掂量清楚。

    陆之辰眉开眼笑,恨不得赶紧把二人送入洞房。

    他搓搓手,有些狗腿般笑道,“明白,明白。我还有事儿,先不打扰您嘞!”

    两腿一迈,脚底抹了油似窜走了。

    临走时,还不忘把小厮、侍女们都给赶出了院子。

    眼瞧着四周空空荡荡没了人影,陆子虞才轻摆细腰贴在自家爷身上,“爷,四娘想您了。”

    她娇语绵软,轻声哄着跟前的男人。

    瀛夙冷眉,双手背在身后,“站有站相,别给我来这一套。”

    他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意,手里的檀木珠都快被捏碎了。

    “四娘穿成这样就是等着爷来,不是为了旁人。”陆子虞手指不老实着在男人胸口画圈,小声嘟囔,“您都不知道,四娘早上起来胸口都是疼的,还有不少红痕。”

    她媚声媚气,赖在男人怀里撒娇,“您昨夜那般粗鲁,今儿又朝着人家发了这么大脾气,莫不是不喜欢四娘了?”

    说着说着,美眸里便蓄满了泪珠。

    小脸半仰,朝着上首的男人吸溜悄鼻。

    瀛夙心软,叹了口气松开檀木珠。

    大掌环上美人的婀娜细腰,“小没良心的,不喜欢了何必费那么大劲儿带你出去打牙祭?”他勾唇,低头在她耳边喃喃,“穿的这么合爷胃口,真不为了勾搭野男人?”

    陆子虞耳垂被那一股子炙热的气儿喷上来,不禁颤了身子瘫软在瀛夙怀里。

    “除了爷,四娘谁也不愿勾。”她侧头,与男人薄唇轻碰,“天热,爷去四娘的小院儿里坐会儿可好?”

第一百五十八章:练字

    陆子虞领着瀛夙朝自己的闺阁小院行去。

    一路上,含着春水儿的媚眼时不时偷瞄着身旁男子,生怕他还在气头上。

    眼瞧着那冷清的俊眉不再蹙拢,她才心头长吁了一口气。

    哄男人这活,忒难。

    尤其是哄这不近人情,冷如冰霜的男人,更可谓是难上加难。

    转眼间,二人一前一后进了揽月阁的小院儿。

    落宁早早先回来了,把那些藏不住事儿的小丫鬟都给支走。

    这会儿,只留了自己同惊蛰二人守在院里。

    刚瞧见自家小姐同九皇子跨步进来,赶紧咧开了嘴,笑道,“见过贵人。”

    瀛夙淡淡“嗯”了一声,也算是给了几分薄面。

    惊蛰在春日宴上是见过这九皇子的。

    那时,自家小姐同这位贵人还无甚亲近,怎么短短几日,二人就亲密到这种地步?

    女儿家的闺房,可不是谁人都能进的。

    不愧是她的小姐,连那天人之姿的九皇子也拜倒在这石榴裙下。

    瀛夙对这小院也算是熟悉,跨过了门槛儿,自径走在树下的石凳前撩袍入座。

    陆子虞扭头,朝着落宁同惊蛰轻道,“打壶茶来,泡武夷肉桂。”

    二人颔首,急中有序退了出去。

    婀娜的腰肢轻摆,不过两步便是到了男人跟前,檀口含香,“爷不是来给四娘送东西么?可是什么有趣儿的宝贝?”

    她坐在他面前,小手撑着脑袋。

    媚眼里除了有几分勾人的滟光,还杂糅着女儿家般的天真和期许。

    瀛夙没直接应了她的话,清徐的目光落在那娇艳的小脸上,缓缓朝下。

    丰盈似白雪。

    眉心一紧,他哑着声问,“真落下印子了?”

    陆子虞先是一怔,随即明白他指的什么,“可不是么。”小手扯了扯衣裳,“您瞧瞧,这儿都是昨夜的罪证。”

    她也不知羞,大着胆子倒腾给他瞧。

    瀛夙明昭昭盯着,眼中的澄澈渐渐变的幽深,“嗯,下次注意些就是了。”

    “不嘛,四娘喜欢您要将人家拆骨入腹的模样。”

    “你倒是什么都敢说?”

    “还什么都敢做呢。”

    瀛夙紧紧盯着她,半晌勾唇轻轻地笑了,“你说的!”他手揣入怀中,从里头拿出个精致的盒子,“打开瞧瞧。”

    陆子虞欣喜,以为又是什么稀罕玩意儿,指尖儿一挑,打开了那盒子。

    是一方砚台。

    还是上等的端砚。

    “这是作何?”陆子虞不解问道。

    “练字。”他答。

    这男人真是不解风情,好端端的练什么字?

    她陆四娘一身勾男人的本事,唯独这字...是写的差些。

    落宁匆匆端上来用茶的器皿,刚准备端着托盘退下,却被人喊住。

    “搬个四仙桌,再取文房四宝来。”瀛夙冷声吩咐。

    落宁脊背一凉,如同领了圣旨,赶紧急噔噔照做。

    不一会儿,院子里就多了一张四仙桌。

    桌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

    办好了差事,落宁小心退下,不敢打扰着二人亲腻。

    陆子虞瞅着院中那一摊东西,不禁头疼,“为何要练字?”

    瀛夙拍了拍自己的腿,“过来。”

    美人妩媚轻笑,懒懒站起了身子,玉臂一抬。

    瀛夙攥着她的柔夷往怀里一带,温香四溢,“再乱使这些小把戏,就罚你写够一千个字。”

    陆子虞嘟嘴不满,“为何非得写字?”

    “过几日就是桃花宴,参宴之人都是要留下一篇诗的。”

    “桃花宴?”

    瀛夙耐心同她解释,“桃花宴是每年都要举办的一场诗宴,过几天就该到了。”

    “那您不应该让人家多读些书,怎倒是逼着练字?”

    “书就算了,又不是一日就能琢磨透的。”他打趣笑道,“字若练好,就不错了。”

    陆子虞愠怒,感情他是把自己当成了绣花枕头?

    “您怎么就知四娘写字不好看?”她咬着唇,有些不高兴了。

    瀛夙眯眼,“苏州时,你费尽心机给爷传的纸条。”他摩挲着美人娇颚,语气倏然凉凉,“你忘了?”

    陆子虞美眸一缩,赶紧将手臂环在男人脖颈,“哪能,四娘一时想不起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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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歇,她讨好着啄了啄他的唇,撒娇着哼咛,“人家练,可是得您教才行。”

    瀛夙眉梢一挑,有些不情愿,“你倒是想得美,束脩怎么算?”

    陆子虞勾着他的脖颈换了个坐姿。

    四目相对,纠缠在一处。

    她俯唇,吐气如兰,“四娘不就是您的束脩么?”

    瀛夙喉咙一阵滚动,大掌掐着她的腰,欺身将儿压在石桌边儿。

    半晌,他埋在她耳边,冷声暗骂,“磨人精。”

    陆子虞半倚在石桌上,掩着水嫩嫩的娇唇吃吃笑着。

    她爱惨了这冷清清的男人为了自己破功的模样。

    “爷,四娘先磨墨。”她娇媚着朝男人一笑,抚了抚自己发梢,“等您歇够了,再来教人家。”

    瀛夙面色阴沉,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愤闷。

    在这么下去,他是等不到她及笄了。

    下腹的燥热渐渐平息,刚一抬眸,就见着四仙桌旁的美人朝着自己勾了勾手指。

    “磨墨好了,您快些来呐。”娇音颤颤。

    瀛夙沉着脸,迈步走了过去,“先写个字看看。”

    他递给了她了一支毛笔。

    陆子虞抬手去接,笔杆子突然被人用力一拽。

    她面颊抵在他胸口。

    “再不老实,就进屋里。”低沉撩人的声音响在陆子虞耳畔。

    透过冷冽的威胁,更能听出几分欲。

    陆子虞忙不迭颔首,赶紧仰起小脸,“知晓了,四娘好好练字。到时候桃花宴上多写几首好诗。”

    瀛夙失笑,揉了揉胸前的小脑袋,打趣着道,“别说字是爷教的。”

    他可不信这磨人精能写个什么诗。

    自家娇娘如今可是风头正盛,桃花宴上定是要被人针对。

    那日他得晚到些,又怕这小丫头斗不过一群妖魔鬼怪。

    故此今日抽了空,来教她把字先练好。

    若是陆子虞知晓自家爷的这桩心事,定是要啼笑皆非。

    她会的诗,说出一句都能让人视为珍品,何必苦苦在笔墨上下功夫。

    不再打岔,执起笔专心埋头练字。

    光斑透过花枝嫩芽,如星点缀在二人依偎的身影之上。

第一百五十九章:行道

    刚立了夏,正是花开簇拥,芬芳沁脾的好时节。

    揽月阁里,前不久刚栽种了几棵石榴树,这会儿正是轰轰烈烈地开着。

    那艳如骄阳的花瓣如滚了火似,明媚炙热。

    树荫下,一男一女并肩而立。

    娘子娇,郎君俏。

    陆子虞小手攥着笔杆,蘸了墨汁在那纸上轻轻写下一字。

    她字迹没有女儿家的娟秀,反倒是透着一股子灵巧。

    瀛夙站在她身旁,俯首朝纸上看去。

    一个端正的“瀛”字。

    是他的姓。

    心头一阵滚烫,声沉悦耳,“好好写,又闹腾什么幺蛾子?”

    言辞虽是严厉,可那话中的笑意却不曾作假。

    陆子虞勾唇,慢悠悠又写下了个“陆”。

    这是她的姓。

    纸上两个字紧紧依偎在一起,正如他们二人当前这姿势一样。

    “四娘这般写着可好?”陆子虞抬首,媚眼对上男人那深不可测的寒眸。

    瀛夙不语,只是深深望着她。

    良久,才笑着道,“不错。”

    得了自家爷的夸赞,美人更是专心埋头写字。

    一笔一划,用心至极。

    刚坚持了没半盏茶时间,就觉得手酸得紧。

    艳唇一撇,软着声抱怨,“爷,人家累了,想歇歇。”

    瀛夙横眉,“不行。”

    他口吻坚决,丝毫不留情面。

    陆子虞心思一动,面上佯装着有些为难,“四娘写的不好看,爷来教教人家嘛。”

    她一手执着笔杆,一手悄悄勾上了男人腰间的玉带。

    打着圈,往自己这儿拽过来。

    瀛夙配合着离她越来越近,鼻息也渐渐急促了些。

    趁着自己失控之前,他率先一步攥紧了那纤细的手腕,“别耍花样,我带着你练。”

    不等美人作何表情,大掌便覆在那执笔的柔夷之上。

    陆子虞感受着自己背后那宽厚的胸膛,心绪安宁。

    两手握在一处,交织着在那白如绸的纸上提笔落字。

    揽月阁虚掩着的门外,几个脑袋直勾勾朝着里头探去,面上神色各异。

    两刻钟前,陆瑾延同长子刚归府,便瞧着自家老三满面恍惚的站在门外。

    原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儿,便急着询问缘由。

    可陆之辰也不知道这话从何说起,含含糊糊没个重点。

    最后干脆咬牙跺脚,待着自家父亲和大哥悄悄去了陆四娘的小院。

    碰巧,沈岚也听说了这桩事儿,领着百里尧也一同赶过来。

    五个人,齐齐猫着身子,就这么行径怪异的干起了偷窥的勾当。

    瞧着石榴树下那缠绕在一起的二人,真当是如诗书画卷般缱绻。

    陆瑾延、沈岚,百里尧三人,面上皆如吃了蜜般笑地欢喜。

    能得了贵人如此倾心相待,算是一场福报。

    在苏州城时,曾盛行了这么一句话:陆家娇女,天姿生香。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抹娇色,不是藏着掖着就能躲过去的。惟有把她交给权谋无双之人,才可稳妥后半生。

    这边儿三人欣慰。

    那边,陆之辰倒是佩服极了自家小妹。

    连这九皇子都能被她治的服服帖帖,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事儿?

    想着以后这九皇子就成了自己的妹夫,不由傻笑着搓手,满目憧憬向往。

    与之他们,陆之庭倒是板起脸来,眉头跟打了结似绞在一起。

    他无声朝着众人道,“要不要进去捉人?”

    话落,众人瞧他如同看个呆子。

    有这么搅和人家好事儿的么?

    陆之庭见他们不动弹,自径怒冲冲挽着袖子,势要冲进将那九皇子给捉住痛打一顿。

    陆瑾延赶紧瞪起眼,低声训斥,“你这是要做什么?敢坏了你妹妹的好事儿,老子拿你是问!”

    沈岚也是附和,“老大,你这榆木疙瘩的脑袋什么时候才能开窍?”

    陆之庭傻不愣登眨了眨眼,觉得是自己耳朵幻听了。

    他们家这娇花被人给沾了便宜,父母不气急,反倒还拍手叫好?

    这是什么道理?

    难不成是怕得罪了九皇子,故而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他们这般私相授受,您们不管管?”陆之庭气得手直哆嗦,脸上写满了惊诧。

    陆瑾延冷哼,“你与李家娘私相授受的时候,怎么不让我们管?”

    “那能一样么?我是儿郎!”

    陆之辰“哦呦”一声,笑眯眯冲自家大哥道,“赶明我得把大哥这一番话,亲自转述给李家娘子听。”

    陆之庭气急败坏,挥袖离去。

    沈岚朝着那背影轻轻叹口气,“往后也是委屈了李家娘子,日日夜夜都得跟这木头在一块儿。”

    四人正勾着头,且听了一声猫叫。

    兴许是做贼心虚,各个连蹦带跳的跑散了开,再也不敢守在门边偷瞧。

    瀛夙眼风见门后没了人影,衣袖一挥,用了内功将门彻彻底底地阖上。

    陆之虞听着“嘭”的一声响,娇躯不由自主往那冰凉的怀里一缩。

    她愈发靠近他。

    玉颈之下,白雪颤颤。

    随着美人俯身,瀛夙视线也被牵动着。

    他一手同她一起练字,另一只手将她紧紧环在身前。

    二人身子严丝合缝紧粘在一起。

    陆之虞觉得难受,扭了下腰肢。

    “别动。”身后传来一声低呵。

    瀛夙攥着笔的那只手倏然用力,连同手背的青筋都能看仔细。

    这动作不言而喻,他正竭力压制着什么。

    陆子虞媚眼一挑,身子转了过来。

    他眉目间如星河滚滚,几乎要将怀中的女人溺毙了去。

    陆子虞怔住,好半天才回过神。

    自己又被这男人给撩了?

    小巧如玉的耳垂泛着红,心里有些不甘。

    撂下毛笔,慵倦坐在四仙桌上,

    她手臂勾在瀛夙脖颈上,慢慢将人带在自己面前。

    “又作妖?”瀛夙不可置否地开口。

    美眸里潋滟生姿,又娇又媚。

    怀中女人,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精。

    他冷眉,覆身堵上了那艳软的瓣。

    这世道,总该有人替天行道,捉了这妖精,省得她在祸乱世间...

第一百六十章:宴前

    日子兜兜转转,转眼就到了小满。

    今儿是桃花宴,揽月阁的一众丫鬟老早就起来了。

    庭院里,那成簇如银铃般的石榴花开地如火如荼,香味儿没有牡丹浓郁,却透着一股子清甜。

    自那日瀛夙前来陪自家娇娘练字,兴许是陆国公夫妇不忍搅和这桩美事儿,午膳都没差人来请,反倒是直接让人送进院子里了。

    这也算是,默许了二人亲密的关系。

    傍晚临走时,瀛夙再三叮嘱了四娘一番。

    那日自己不能提前赴宴,让她千万要小心行事,处处谨慎。

    起初陆子虞还纳闷,可自从前两日收到了桃花宴的帖子才算明白了些。

    原来,这每年桃花宴举办之人乃是四皇子瀛栖。

    对那偏执疯狂的男人,陆子虞总是厌恶得紧。

    虽说一张脸生的俊美,可那行事的浪荡,还有他瞧着自己那阴鸷的眼神,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对这一场桃花宴,她心里总有些忐忑不安。

    落宁正打算唤自家小姐晨起,且见一道人影从墙外头飘了进来。

    “落宁,四娘起了没?”虽说是女儿家的声音,可多少掺杂了些爽朗。

    落宁定睛一看,长吁了口气,“苏娘子,您真是要吓死个人。”她拍了拍胸口,一脸心有余悸,“您放着正门不走,怎么偏偏喜好翻墙院子呢?”

    苏婉婉讪讪笑着,心想:我表哥不也经常翻么,这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眼下,她可不敢这般说。

    “嗐!我不是嫌麻烦么。”苏婉婉摸了摸鼻尖。

    落宁见她这无辜的模样,忍不住轻笑道,“我家小姐估计还没起呢,您先进去坐会儿吧。”

    话音一落,就瞧见惊蛰端了鱼洗盆过来,她瞅见苏婉婉先是怔了一瞬,又笑着打趣问道,“苏家娘子来了?可曾用膳?”

    苏婉婉抚了抚干瘪的肚子,可怜巴巴着道,“没,一大早上就顾着赶路了。待会儿多给我准备些马蹄糕,我就好你们府上这一口。”

    落宁同惊蛰对了个眼,二人异口同声地笑道,“您是来这儿蹭饭来了?”

    苏婉婉羞赧,吐了吐舌头,冲着二人做了个鬼脸,“我先去叫四娘,你们快些摆膳。”

    说罢,连蹦带跳着推开了闺房的折子门。

    惊蛰将鱼洗盆递给落宁,“姐姐进屋去罢,我去小厨房端些早膳来。”

    苏婉婉刚推开门,便扯着喉咙吆喝,“四娘,四娘。赶紧起了...”

    她从八仙桌上的果盘里挑了个果子,用手一撮就往嘴里放。

    什么闺秀模样,苏婉婉是糟践个干干净净。

    “起了,起了!叫魂儿呢?”隔着一扇屏风,那慵懒娇媚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

    一阵悉嗦的穿衣下地声。

    陆子虞眉目惺忪,勾了眼角朝着苏婉婉这儿看过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柳腰款动,软着身子坐在了八仙桌旁。

    抬手,给自己添了盏香茶。

    苏婉婉啃着自己手里的果子,杏眼一瞪,“还好意思说呐,自从你跟我表哥好上,我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陆子虞莫名其妙嗔看了她一眼,“这话什么意思?”

    苏婉婉仰天长叹,大大咧咧翘起了二郎腿,“我这早上睡得不知有多香,突然脑袋顶就扎了一把飞刀。”她咬了口果子,含糊不清,“上斗还有一混信,让我汗巾起来寻你。”

    陆子虞歪头,连听带猜的算是明白了她说了什么,“寻我作何?”

    落宁搁下鱼洗盆,笑着打岔,“还能作何,来吃马蹄糕呗。”

    苏婉婉摆摆手,咽下了口中的东西,“那是我表哥写的字,说是今日让我得先寸步不离地跟着你,等他来了这事儿才算完。”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四娘那么大个人了,难不成还怕丢了?

    不过她愿意来,也是怕陆四娘摸不清桃花坞那地方,想替她引路罢了。

    陆子虞算是明白了,敢情自家爷是给自己找来了个打手?

    她到底是赴桃花宴,还是鸿门宴?

    落宁出声断了陆子虞的思绪,“小姐,先洗漱吧。”

    陆子虞颔首,起身替自己洗漱净面。

    约莫半盏茶时间,惊蛰领着两个小丫鬟从屋外进来布膳。

    两碟子小菜,四碟子糕点,一盅枣花丝绒粥。

    碗碟清一色,全是荷叶粉莲的样式儿。

    苏婉婉撇嘴,执起玉箸砸吧嘴,“骄奢。”

    嘴上逞能,可手里的玉箸却是不停歇的夹着糕点往口中塞。

    陆子虞见她吃得欢快,自径走到了妆奁前坐下。

    描眉敷粉,熏香涂脂。

    苏婉婉喝了口粥,讷讷开口,“你...你不吃么?”

    不等陆子虞搭话,落宁便笑着道,“苏娘子,您吃好喝好就成。我家小姐遇了这宴席,一般就只喝碗牛乳。”

    苏婉婉一愣,倏然拔高了嗓子,“那怎会行?不吃饱喝足,到时候饿了怎么办?”

    陆子虞捏了篦子梳发,不紧不慢地回,“吃多了,路上难受不说,连人家这细腰,都扭不出风情了。”

    苏婉婉打了个冷颤,“你们这爱悄艳的女子就是麻烦,倒不如我,活得潇洒。”

    她从小到大,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从不瞻前顾后。

    可瞧着四娘那娇容艳艳,心头不由也是奇怪万分。

    莫不成,全天下的男人都好这一口?

    会不会那个泼猴,也是一样如此?

    玉箸往桌案上一拍,气呼呼着道,“不吃了,饱了!”

    陆子虞诧异扭过头,瞧见桌上有几道菜连动都没动,不由纳闷,“怎么了这是?不合你胃口?”

    苏婉婉手环胸,小声嘟囔,“再吃,真没人要了。”

    陆子虞同落宁都没听清,全然当她是真吃饱了撑得。

    妆容拾掇毕了,白露便捧着红木托盘兴冲冲地走了进来。

    她有些急不可耐,“快来瞧瞧,百里掌柜刚送来的新衣裳。”

    众人抬目去瞧,只见一袭海棠云袖烟水裙静静躺在上头。

    纱,如雾似云;色,娇艳如火。

    落宁如获至宝般捧着,连连惊叹夸赞,“真不愧是百里掌柜的手艺,这衣裳咱们小姐穿上了,那不比仙宫妃子还要美艳呢!”

    饶是不喜欢裙装的苏婉婉,这会儿也不得不承认,这件衣裙甚是配得上跟前这位娇软美人。

    “对,就穿这赴宴!今儿,瀛烟那白毛鸡也肯定会去,四娘可得好好灭灭她的威风!”苏婉婉厉声厉气着道。

    陆子虞听着瀛烟的名讳不禁挑眉,朝着白露勾唇一笑,“走,咱们听苏娘子的。”

    自家爷的桃花,她可得好好“招待”。

    那日暮沧斋一别,有眼线瞧见瀛烟同王若茀进了家茶馆。

    若是说二人没上了一条船,她陆四娘可不信。

    今儿这桃花宴,指不定她二人打算怎么给自己下套呢...

第一百六十一章:捧杀

    京城桃花坞,位于西郊,背靠燕山。

    每年春时,漫山遍野的桃树开的妖冶,那粉嫩的瓣,恰如少女嫣唇,湿软芬芳。

    今年宴席办的晚些,工部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能让这桃树上的花瓣继而开的瑰丽。

    水嫩嫩的妃红,插在山峦之上,宛若青丝发髻中,埋了一支艳秀的花鈿。

    配着蜿蜒绵亘的清水河,怎么瞧,都像是凌幻仙境。

    桃花诗宴,算是闺秀、郎君们打哄玩闹的一场乐趣。

    女儿家们,比才华情操,儿郎们,比文韬风流。

    年年桃花宴,作宴之人都是四皇子瀛栖,今年也不例外。

    日照当空,桃花坞里已是人流熙攘。

    马车在那朱红色的铆钉门前,如一条游龙般排起了长队。

    四皇子的面子,谁敢不给?

    桃花坞内的一处僻静小院,隐能听见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房门虚掩,床榻之上,一男一女交缠在一处。

    “四殿下,人家受不住了。”女子高高仰着头,表情略有痛苦。

    瀛栖轻轻笑着安抚,“再忍忍,本殿马上就扎好了。”

    榻上,女子雪白的背上血肉模糊。

    离得近些,能瞧见密密麻麻的针眼,像是蜂窝,瘆人的厉害。

    男人白净的手指捏着一根绣花针,阴美的桃花眼中,蕴藏着畸异亢奋的光。

    他像是绣花一样,拈着针在那雪背上穿梭如蝶。

    腥红的艳,顺着床榻淌在地上。

    那女人经不起这般折磨,已经昏死了过去。

    良久,瀛栖才停下手,他惬意瞧着眼前的“美景”,兴奋着舔了舔唇。

    “母妃,母妃...”他喃喃自语,似哽咽啜泣,又似恍惚轻笑。

    待那雪背上的血迹慢慢干涸,瀛栖才从榻上下来,不慌不忙地净手,更衣。

    “要是还有气儿,就跟张大人说一声,要了他女儿做侍妾。要是咽气了,找棵树埋了罢。”

    语歇,男人跨步出了院子,风姿绰约朝着前院行去,俨然已经没了刚才那幅疯癫痴狂的模样。

    待他出去不久,屋梁上翻身落地了位黑袍男人。

    脊背嶙峋,看不清相貌。

    “啧啧啧,瞧瞧这漂亮的娘子,都被扎成了筛子。”男人声音沙哑,如同刀锯割着木头似难听。

    桃花坞前院,宾客如云。

    三三两两的人相伴进出,不是赏花,就是唠着哪家姑娘瞧上了谁家的公子,京城铺子里,又有什么新样式儿的好东西。

    瀛烟同王若茀一道进来时,不少贵女们都是愣住。

    这二人平日没什么交集,怎么凑在了一块儿?

    好奇的人少,上前恭维的倒是多些。

    “郡主来参加这桃花宴,还能有咱们什么事儿呐?”

    “可不是,京中谁不知晓郡主才情横溢,咱们不过都是来当绿叶儿的。”

    “去年桃花诗宴就是郡主拔得头筹,想来今年还会如此!”

    贵女们将瀛烟围住,一个个面上急尽谄媚,生怕这马屁拍晚了。

    瀛烟今日穿了一袭藕粉色的交领襦裙,褪去了白装,这一身清雅脱俗的衣裳倒是衬托出了她几分高雅,温婉。

    只见她眉目轻舒,听了这么些奉承话,面上无多少变化,“娘子们抬爱了,本郡主每每作诗不过凭心怀抒情罢了,哪里有什么才情?”

    她这般谦虚,倒是让一旁不少儿郎们心获好感。

    “郡主满腹经纶,何必自谦。”

    “是呐,这品貌双绝,不愧是京中第一才女。”

    不少俊俏的郎君偷偷瞧着瀛烟,那出尘缥缈的气质,让人向往膜拜。

    瀛烟抿嘴不语,可心里倒是乐开了花。

    那陆家小贱人屡屡拿捏自己,今儿来了这桃花宴,看自己让她怎么在众人面前丢尽颜面。

    想到此,温柔的杏眸里划过一丝阴厉。

    王若茀站在一旁,笑吟吟地开口,“听说陆家娘子,也是个懂诗情画意的妙人。待会儿,说不定能盖得住郡主风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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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般打趣,倒是有人不买账了。

    “陆家那位娘子,除了有一幅美艳皮囊,这肚子里的学问够不够作诗,这还真是难说。”出声反驳的是太子傅史家公子——史奕。

    史家,可算是京中学问鼎盛一族。

    翰林院不少书籍编修,都是史家帮忙修复完整的。

    对于诗书鉴赏,史家可以说是首屈一指。

    故此,史奕一番话,倒是让不少人纷纷附和。

    陆家那位娘子,春日宴上他是见过的,远远瞧着,都让人酥了骨头。

    可他,最是厌恶这般媚色承娇的女子,哪怕身子喜欢,可那自以为清修的心,也不愿承认。

    男人,心口不一。

    说是喜欢素妆清秀的女子,可若是眼前陡然出现了位媚骨妖姬。

    瞧着吧,他准如狼如虎地扑在那妖姬身上。

    娇软温柔乡,谁不喜,谁不爱?

    所以说,假清高不如真小人。

    桃花坞内,一众贵女、郎君似打定主意,都觉得那陆家娘子不过是个花瓶般的人物。

    若论才学,还是瀛烟郡主更胜一筹。

    “说什么呢?让本殿也乐呵乐呵。”瀛栖不知从哪儿走了过来,殷红的唇含着笑问。

    众人瞧着他,不由被那抹艳色给蒙住了心。

    四殿下虽为男子,可这相貌实在太过阴柔俊美。

    民间有传闻,四殿下生母,可是金岐之人。

    王若茀正想着搭茬,且听门外有接客的小厮通传,“苏家娘子,陆家娘子到。”

    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刚才一众人嘴里还念叨着陆家娘子,眼下可不就来了。

    铆钉红漆门前,马车缓缓停下。

    苏婉婉直接撩开帘子先跳了下来,眼瞧着门外围了不少人,先是一愣,后才明白过来,感情这些人是来欺负她家四娘的吧?

    瞅那一个个瞧热闹不嫌事儿的眼神儿,给她们一鞭子就老实了。

    苏婉婉愤恨想着,手不由自主摸上了腰间的九节琅琊鞭。

    车帘浮动,轻薄如云雾的衣纱先是露了出来。

    紧接着,是一双染了蔻丹的玉手伸了出了。

    在场的郎君们,只觉得呼吸紧促,都想让那双小手,轻抚在自己身上。

    心痒,磨人。

    等那衣裙完全展露在众人面前,娇艳美人也是盈盈站定。

    海棠色的衣裙,衬得陆四娘美颜不可方物,别说桃花夭夭,就是桃花仙子,也比不上眼前人分毫。

    明媚的小脸如芳菲醉酒,朦胧又有些不真切的美,袅娜的柳腰,不盈一握,软若扶风荡在空中。

    陆子虞瞧着一众人痴楞楞地望着自己,不由扑哧一笑。

    她步子轻迈,恰如青云出岫,走出了莲台朵朵。

    “呦,四娘好大的排场,竟然让这么些贵女、公子们侯着人家?”

    声细语软,娇娇滴滴。

    史奕只觉得浑身燥热,直愣愣瞧着眼前美人,不忍转目离去。

    除了他,在场郎君们谁又能躲得开这潋滟之姿...

第一百六十五章:殷勤(为了贵妃女孩加更)

    此诗一出,不少闺阁贵女皆掩面垂泣。

    正值芳华的女儿家,谁心里还没个寄情慰之的郎君,可一想到往后就要和心悦之人分别,不禁徒添伤感。

    苏婉婉虽是个少心没肺的,可这诗不知为何,竟让她伤怀惜秋。

    听了这诗之后,脑袋里竟然莫名其妙地窜出了一只“猴”。

    他往后若是娶了人...

    横眉怒目!

    爱娶谁娶谁,跟自己又有何干!

    陆子虞吟完了整首诗,云袖一挥,大大方方入了坐。

    那架势摆的,更刚打完一场胜仗归营似。

    瀛夙清冷的眸子糅过笑意,抬袖将手中的毛笔一掷,“脏了,换一根新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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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奉的小厮赶紧近前,收拾了那一根笔尖硬如铁的毛笔。

    瀛夙转身,撩袍坐在了自己的席位之上。

    看来,这英雄救美的戏码,姑且他还用不上。

    瀛烟气得嘴唇发白,她怎么也想不到,陆家小贱人竟然能作出这么首绝顶好的诗。

    瞧了瞧那些还在仔细品诗的贵女、郎君。瀛烟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轻展一抹温笑,“陆家娘子这诗就算再好,可也是错了一炷香的时间,算不得赢。”

    王若茀眉梢高挑,满面清高附和,“不错!花的功夫长了,难免作诗会精妙些。”她朝着瀛栖一笑,坦然正色道,“可这也算不得赢。”

    瀛栖有些意外挑了眉,不知这两个女人为何对陆家娘子针锋相对。

    倒是有些意思。

    他把玩着手里的折扇,漫不经心地笑道,“哎呦,这可是麻烦了。”眉一蹙,故作为难又道,“陆家娘子作的诗是极好,可这时间倒是晚了些。”

    陆子虞自顾自噙着笑,不语。

    她就知道,定会有人来找自己的不痛快。

    桃花坞内,众人皆是被陆家四娘的才情惊住。

    那一首诗,太过绝艳!

    可规矩早已经立好了,眼下也不便过多帮衬着说话。

    “九皇弟如何看?”瀛栖把话茬抛给了身旁人。

    他语气调侃,未曾让人察觉到其中的一丝阴桀作祟,

    瀛夙冷峻的下颚一扬,“这诗不错!”

    这话说的倒也不违心,他确实被自家娇娘作的这首诗给诧住了。

    众人怔怔,九皇子真是一点都不避讳...

    史奕的手掌在衣袍上鼓弄了两下,犹犹豫豫地站了起来,“在...在下斗胆。”

    他出了席位,朝着上首的三位贵人深躬施礼,“陆家娘子这首诗虽是绝妙,可词藻太过清淡。反之郡主的诗,倒是情意俱全。”

    瀛烟没想到这个史家的公子竟然会替自己说话,心上涌着一起窃喜,面上却是委屈连连,“还是史家公子深明规矩。”

    明里羞羞答答道了谢,惹得一众人同情。暗里,冷嘲热讽又羞了一番陆子虞。

    言怀瑾蹙了眉,他缓缓站起了身,慢道,“倘若多给郡主些时间,当真作的诗就能盖过陆家娘子?”

    陆子虞轻懒睨了过去,她没想到,言家公子还能有此等铮骨。

    言怀瑾并未朝她这儿瞧过来,反倒是温谦看着瀛烟。

    这画面一下子倒有趣了起来。

    两个男人为了陆家四娘这一首诗,竟然都起身争意。

    只不过,一个是讽,一个是捧!

    瀛烟被言怀瑾噎得羞愤,正要出口斥问,且听正主发了话。

    “史家公子所言极是,四娘才华确实比不得郡主。”陆子虞羞赧报之一笑,“这一局,理应算郡主赢的。”

    瀛夙正摩挲着手中的檀木珠子,听着女子娇声朗言,不由手上动作一滞。

    薄唇轻勾,有些意味不明。

    自家娇娘,估计又想打什么鬼主意了。

    瀛烟诧异,没想到陆家小贱人就这么服软了。她那干瘪苦巴的嘴一时有些不上不下,显得怪臊。

    较之陆家娘子心胸坦荡,她瀛烟反而被衬得小家子气,胸襟狭隘。

    讪讪地坐在蒲团之上,有些赢得不服气。

    桃花坞里的贵女、公子们,再去瞧瀛烟那俏婉面容之时,不禁多了分沉思。

    “咚...咚咚”一短二长的钟声。

    第二场的诗词打擂便是开始了。

    史奕朝瀛烟展眉一笑,匆匆回到了席位上。宽袖一甩,自以为能衬出几分英气。

    今日出府门时,父亲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博得郡主之喜。往后,好跟太后提姻缘聘娶。

    史家这些年,势头不如以前。嫁出去的女儿都是低嫁,儿郎们又文采疏浅,迟迟不得圣人重用。

    这心思算来算去,还是打在了瀛烟郡主的身上。

    虽说这位郡主是孤女,可却深得太后、圣人的疼爱,若能嫁入史家,往后这朝堂之上,就更能顺风顺水些。

    史奕早就听过瀛烟的才名。今日,更是铁了胆要获取佳人芳心。

    故此,他刚才敢冒着风险替了瀛烟郡主说话。

    眼下第二轮,男女打擂。

    史奕自诩才学无双,要想赢这一局其实不难。可他定了主意,打算让自己守擂成功之时,再让郡主挑战自己。

    他假意作不出诗来,顺势能把这第二轮的擂主让给瀛烟。

    雕拙劣技俘获美人心,这算盘倒是打得啪啪作响。

    钟声一落,史奕背手在后,率先朗道,“金甲银盔马上霜,塞北天光似酒凉。怀古念魂高声朗,凄凄明月照寒光。”

    这是一首战乱惜慰之诗,气势磅礴壮阔,意境悲凉苦涩。

    陆子虞挑眉,笑得有些吃惊。

    看来这史奕倒是有些本事,这首诗想来他准练了许久。

    可千不该万不该,拿着她当垫脚石来讨好瀛烟。

    真当她陆家四娘成个柿子?

    史奕此诗成作,赢得一片叫好声。

    他既然作的是战争诗篇,那与他打擂之人也得作出相同题材的诗。

    儿郎们倒是不觉得难,反观女儿家们各个愁眉不展。

    她们平日里吟些花儿,情爱什么的倒还好,若是沾上了血腥东西,那还真逼得人头疼。

    儿郎们听了史奕这首诗,不禁暗挑拇指。

    不愧是太傅的长孙,这作诗造诣,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既是打擂,一人便可顶替一众儿郎。席中的公子哥们犯不着再同史奕去争,各个眉开眼笑地瞧着对首的娘子们。

    许久,无人敢应。

    陆子虞微微侧目,暗里瞥了眼言怀瑾。她知晓此人前些日刚中了榜眼,论文才学识,应该不比史奕差。

    怎么不见他作一首像样的诗?

    言怀瑾似有所察觉,抬了清澈的眉眼朝她这儿望过来。

    颔首温笑,堪比明月清辉。

    陆子虞倒也没被人抓个正着的窘意。捏茶朝唇边儿一送,缓缓敛目。

    二人这番动作被房玥桐看尽眼底。手中的笔杆,都快被她折断了。

    “郡主可想攻擂?”史奕殷勤着朝瀛烟问道。

    瀛烟是个心眼伶俐的,当下便明白这史家公子是在讨好自己。若能赢了这一局,今年这桃花诗宴还是自己夺魁。

    陆家那个小贱人虽有文采,可只要自己能拔得头筹,京中又有谁会记得她?

    瀛烟不知不觉端起了身子,唇梢挂着一抹浅笑。

    正欲出声赋诗,且听耳边响起了娇声阵阵。

    “四娘倒是有一首好诗,不知史家公子可敢接着?”

第一百六十四章:作诗

    桃花坞内,不知何时多了位衣冠如墨的男子。

    “天热,有茶喝么?”瀛夙抚手背在身后,眉目间尽是清风寡淡。

    他声音轻轻徐徐,却足够令人胆颤。

    行呐,自己晚来了会儿,这磨人精就被人给欺负了去?

    眯了眯眼,冷清清地睨了眼刚才那几个咄咄逼人的贵女、公子们。

    一个都别想跑!

    一众人有些懵,不明白九皇子所言何意。

    不对...这位主子爷是什么时候来的?

    不少贵女们也是听过些市井流言,说这不近女色的九皇子与陆家娘子颇有亲昵。

    但也都当了饭后茶谈,并未真把二人事迹当真。

    九皇子性子淡如水,这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不可能因为个女子就乱了方寸...

    上首的瀛栖展露一丝瞧好戏的神色,手支着下巴,笑地诡异,“九皇弟来了,快请上座。”

    瀛烟盈盈起身行了个礼,素唇轻勾,“皇兄,烟儿给您留了席位。”

    宽袖一挥,朝着自己身旁的席位一比划。

    瀛夙未理,直径朝着自己的娇娘走过去。

    苏婉婉死死咬着唇,憋着不让自己笑出来。

    只有她知道,表哥这是来给美人撑腰来的。

    墨色的袍裾迎风而起,衬着男人腰身更是俊拔如松。

    韶光步步,孤傲翩翩。

    众人随着他步子挪目。

    不过几息,就看着艳女俊郎相挨甚近。

    艳女一手支棱着脑袋,一手绾起了胸前垂落的发丝。

    姿态风流慵懒,倒是一副活色生香的画面。

    瞧着男人到了自己跟前,也不慌着起身去迎,坐直了身子悠悠递过去了一盏茶。

    这是她的茶碗,刚才用过。

    碗边儿,还有沾着糜艳的口脂。

    “四娘请九皇子喝茶。”娇声如莺,腻的酥人。

    对面的郎君们看傻了眼,这...这陆家娘子还真是会勾人。

    那杯茶,他们也好想喝!

    喉咙滚动,一个个都似渴了。

    陆子虞坐在凳子上,素手端着一盏茶,桃腮含羞藏娇。

    贵女们虽被她这大胆的动作给震惊住,但眉眼间还是带着瞧笑话的姿态。

    请九皇子喝茶?用的还不是干净的茶碗?

    别唬人了,矜贵如玉的九皇子怎...

    瀛夙俯眼看着递上来的茶盏,茶汤翠绿如翡,气味清甜回甘。

    雨前龙井。

    虽是好茶,但他不喜用。

    蹙了下眉,还是接过小呷了一口。

    这一下子,整个桃花坞如陷深渊,人人皆一幅活见鬼的模样。

    刚才九皇子喝...喝了陆家四娘的茶?

    苏婉婉扬眉吐气,颇为得意地瞥了一眼瀛烟。

    瞧瞧那满脸铁青,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偷吃了王八。

    瀛烟自是没想到,九皇子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摊开他与那小贱人的关系。

    难不成,就不怕乱了自己的清誉?

    较之瀛烟的气恼,瀛栖倒是随意了些。

    他歪着身子坐在蒲团上,桃花眼里荡泛着一丝精光。

    瀛夙搁下茶盏,低头瞧着那空荡荡的纸页,“人家都写了,你怎么不写?”

    他前些日刚教过美人练字,不会隔了几天就给忘却了吧?

    陆子虞咬唇,捏起毛笔往纸上一戳,小声抱怨道,“太硬了。”

    硬?

    瀛夙挑眉,不由想起了练字那日的旖旎。

    眼风轻轻落在纸上,瞧见了一个黄豆大小的洞,才是明白她所说何意...

    这磨人精,勾死人不偿命。

    瀛夙微咳一声掩饰了讪意,他执起那支笔试了两下。

    刚蘸了墨汁,便发现玄机。

    好啊,自家小娇娘竟然被算计了。

    这么硬的笔尖儿,没些力气还真用它写不出字。

    房玥桐见自己做过手脚的毛笔被九皇子给捏在手里,不由心口一窒。

    睫帘如蝶,不停地扑闪,像极做了亏心事正寻法子补救。

    言怀瑾一直静观这边儿动静,打从刚才燃香作诗时,他就发现了不对劲儿。

    陆家娘子那安之若素的模样,根本不像是作不出来诗。

    房玥桐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慌乱抬首去瞧,却与言怀瑾视线撞在一处。

    她吸了口凉气,赶紧低下了头,小手死死绞着自己的衣裙。

    刚才,言郎看向她的眼神,似能把自己看穿。

    虽是无波无澜,可眸底的寒厌让人战栗。

    这边儿,瀛夙试了几下那被人做过手脚的毛笔,等顺手了才笑着问道,“爷带着你写,可好?”

    陆子虞软身站了起来,小脸半仰,“那也得人家作诗么?”

    “你要是作不出来,爷可以替你。”

    男人俯身在她耳轻道,言辞尽是调侃之趣。

    陆子虞横眉,媚眼微微上扬。

    作不出来?笑话!

    “四娘手疼,劳烦九皇子蘸墨,与四娘一同作诗。”她使唤着身后的男人。

    瀛夙失笑,不知她这底气从何而来,可还是听着美人的话,将那毛笔略微蘸上了些墨汁。

    眼瞧着陆四娘子打算开始作诗,众人不由兴致勃勃,皆是坐直了身子。

    可没想到,九...九皇子竟然把人揽在怀里,还摸着陆家娘子的纤纤玉手。

    这桃花坞,是不是他娘的闹妖精了?

    不近人情,不近女色,不解风情,不...

    不对啊?这是他们的九皇子么?

    贵女们瞧着那软若无骨的陆四娘,娇娇窝在九皇子的怀里,又嫉妒又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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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恨不得一双眼睛瞪瞎了...

    若是眼风能杀人,陆子虞这会儿,都已经死了不下千百遍。

    可那些被美人勾了魂的郎君们,又何尝不艳羡盯着九皇子...

    佳人在怀,软玉馨香,这不是就是他们此生所求的梦?

    “爷晚到了会儿,你就给我惹桃花?”瀛夙低语轻道,话音摩挲着怀中人的耳朵。

    陆子虞感受着耳畔的清徐,身子不由一阵哆嗦,“四娘哪有。等...等做完了诗,来日任凭爷处置还不行。”

    瀛夙下腹窝火,动用了真气才勉强压下深处的燥热。

    “诸位,四娘这首诗你们可听好喽。”陆子虞声声清朗,目色无惧无怕。

    瀛烟瞧着二人依偎在一处的身影,只想撕碎了这缱绻画面。

    作诗?她陆四娘真有这本事么?

    以色侍人的荡...货,肚子里除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还能有多少墨水?

    正当她气急败坏想着,柔媚的女声响了起来,“去年今日此门中。”

    陆子虞低声浅吟,瀛夙执着她的手慢慢在纸上落笔。

    第一句诗刚出,桃花坞内,讥讽嘲笑之声不绝于耳。

    这也叫诗?笑死个人...

    这不就是乞丐们唱的流水诗么?

    瀛夙蹙眉,有些不想看着自家娇娘被人笑话。

    他欲开口劝慰怀中美人别逞能,就听第二句诗道了出来,“人面桃花相映红。”

    巧妙,将姑娘的面颊比喻成桃花。

    眸底闪过一丝赞赏,劲儿更浓。

    桃花坞内,笑声渐渐遁去。

    陆子虞见他们转变如此之快,不禁嗤笑。

    娇声不羁,懒散随性,继而吟出了最后两句,“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绝了,尤其是最后一句...

    一个“笑”字,道出了桃花妖娆,更是诉尽了悲欢断肠。

    既美艳,又凄凉。

    二者杂糅在一处,竟然有种让人潸然泪下意境。

    无人再敢笑,也笑不出来。

    这首诗,比得过桃花为题的任何一首诗了...

    陆家娘子,是个诗情画意的妙人呐!

第一百六十六章:艳杀

    陆子虞搁下手里的茶盏,饶有兴致对着史奕说道。

    她眉梢不同以往总带着娇妩之姿,这一次,媚中藏着冷冽。

    尽管掩饰得极好,可瀛夙还是真真切切得感受到了。

    他的娇娘,心有怒意!

    不等众人作何思量,陆子虞勾唇又问了史奕一遍,“史公子,可敢应?”

    丝丝娆娆,笑里藏刀。

    史奕被眼前人给蒙了心神,纵是他不愿承认这美色撩人,可那发颤的心窝跳得厉害。

    瀛栖侧头对着身旁之人痞笑调侃,“九皇弟,那位史家公子是否也瞧上了陆娘子?”

    “也?”瀛夙揪着重点。

    “嗐!不过是句玩笑话,你又何必当真?”瀛栖摆摆手,笑得潇洒。

    他后又想到了什么,摩挲着下巴嬉笑,“不过,陆家娘子那抹艳色,倒是让人忍不住想当成禁脔。”

    瀛夙手臂青筋暴起,眼风突然凌冽似箭。

    半晌,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瀛栖是个疯的,才不把他这话往心里去。

    只要是他想的,他何尝不敢做?

    瀛烟未注意着两位皇兄周身那暗潮汹涌的劲儿,她一心瞧着史奕,妄想这位文学大儒之后能替自己好好打那陆家小贱人一耳光。

    “史公子,你快应呐。”瀛烟急声催促。

    这战争刚劲之诗最是难作,对男儿家倒是简单些,可若是女子吟诵,那股子血气方刚的热怀是不可能道出的。

    瀛烟自己都没把握能作出一首有品相的战诗,更别说相信那娇娇滴滴的陆家娘子能作出来。

    让她作个鬼去罢!

    这打肿脸充胖子的伎俩,她十年前就不耍了。

    史奕听得有人喊他,迷迷糊糊地转身寻。

    这失了魂的模样,倒是让人忍俊不禁,若不是九皇子在此,他们早就笑地东倒西歪了...

    史奕虚晃着步子定了神儿,他不敢正视陆子虞,只好用着眼梢斜过去,“你...你要同我比诗?”

    他紧张着略有结巴,可眼瞧着瀛烟郡主瞪着自己,又不得不强压下心头的乱意。

    陆子虞朝前走了两步,漫道,“有何不可?”

    史奕大声嗤笑,“你可是个女子!”

    这话他是脱口而出的。

    对桌的娘子们一听这话都有些不乐意了,什么叫“是个女子”?

    难不成他史奕是他爹生的?还是从石头里蹦出来?

    本该明媚如画的小脸,眼下各个蹙眉怒颊地盯着史奕。

    不仅是女儿家,饶是瞧热闹的公子哥们,听了他这略有讥讽之词也是不悦。

    史奕讪讪羞红了脸,正要狡辩,陆子虞却笑着问他,“郡主难不成是个郎君?”

    她眼神鄙夷之意愈发明显,“你向郡主邀诗,却笑话我是个女子?看来,史家公子是把郡主当成了光膀子的弟兄呐!”

    史家好歹也是清流门楣,又因史老太爷做过当朝圣人的太傅,史家便眼高于顶,动不动就作诗赋词暗喻家族显贵。

    史奕好歹也算是一介雅士,听此陆家娘子这么一羞辱,当下便冷了脸,“你的诗?你的那些陈词滥调怎能同郡主所比?”

    瀛烟欢喜,压着笑意又落了坐。

    这一场戏,她得好好赏。

    陆子虞掩唇讽笑,“史公子你的诗,才是陈词滥调!”

    “大胆,我祖辈上...”

    “知道知道。您祖辈可是圣人的太傅。”

    “我家门楣...”

    “您家门楣是大儒之府!”

    “那你还敢大放厥词?”

    桃花坞的众人瞅着二人过嘴,不少人都替那陆家娘子捏了一把冷汗。

    她竟敢当面顶撞史太傅的孙子?就算有九皇子照拂,可也不能这般肆无忌惮吧?

    瀛夙搓着檀木珠的手心也渐生碎汗,他不知自家娇娘为何要同这史奕较真。

    倘若真是输了...

    一道娇柔的眼风轻轻朝他袭来。

    眸底是孤舟掠海,从容不迫。

    瀛夙无奈一笑,算了,随她欢喜。

    就算是输了,不是还有自己替她撑腰。

    陆子虞利落甩袖,身上气势渐渐有所不同。

    那是花苞怒放的峥嵘;是星火燎原的浩瀚;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无所畏惧。

    她看向史奕,如云俯泥般得怜悯,“你且听好了。”

    整个桃花坞内,竟然静得出奇。

    他们在等,等那海棠娇色将人悉数缠媚蛊惑。

    史奕怔怔盯着眼前人,他除了衣衫被风吹地飘浮,动作神态皆丝毫未动。

    原来,女子身上涌动的气势亦可豪迈如溪风。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声清如月,听得出其中铮铮傲骨。

    第一句诗起,已然惊煞旁人。

    儿郎们持笔疾书,匆匆将这第一句给落在了纸上。

    他们欣喜,盼望着陆家四娘赶紧道出下一句。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萍雨打萍。”陆子虞不紧不慢地悠悠道来,媚眼里缭绕起一捧伤怀。

    当时她二哥哥身处北塞,无依无靠。不正如那浮萍一般身不由己,孤苦凋零。

    前两句诗听来,使得不少儿郎润了眼梢。

    家国飘零,仕途不顺。这是他们一辈子的羁绊,光是想想,胸口就如同压上了一块儿青石板。

    厚重,湿漉漉。让人喘不上气的同时,还无力将它拨开。

    瀛夙听得前两诗句,心绪竟然被牵引。他面前,像是展开了一幅蹉跎画卷,既生动又脆弱。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此句已经更悲。

    家国不仅飘零,挽救的路上也是危机四伏,困难重重。

    就如掉在了泥泞沼泽之中,一陷再陷,深深倾覆。

    坐在席位上抄录此诗的不少儿郎,听到这一句诗后,晶莹垂落在白绸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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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夺眶的炙热,洒洒落在笔墨之上。黑墨被淡去,晕成了半生荒凉。

    女儿家们早已经掩面痛涕。那种境遇,她们身在深闺,从未去想过,也不愿去想!

    瀛夙瞧着那褪去了娇装的女子,似云抓不到,似雾看不透。

    他那固若顽石的一颗心,嚣叫着怕失去她。

    原来,她不仅是艳。

    更是匪!

    洒脱,淋漓。

    陆子虞最后一转身,裙摆荡出了涟漪窈窈。

    她无悲无喜看着史奕。如古刹中的阐师,看透四时美景,看清湖泊江河,看过山花海树,看透生离死别。

    忽而,那朱唇上挑。

    她笑,笑地悲切动情。

    笑他双袖痴缠名与利,笑他平庸自诩才与气。

    史奕望着那嘲弄的一双美眸,他怕了,怕史家百年大儒之名毁在了自己手里!

    这个女人,是在一点点的啃食着自己。

    她是妖...是妖。

    “噗通。”史奕就那么直愣愣的跪在地上,似如着了魔。

    陆子虞俯眼,轻轻道出了最后一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最后三字,她说的极慢,可桃花坞内的众人听得清。

    最后一句,意境倏然扭转。虽未破局,可心性坚如藤蔓,生生不息,丹心赤诚。

    桃花坞,不似往年寻酒作乐,抒情馥郁。

    眼下,除了一众人悲切,连同燕山穹顶,清河明溪,都透着一丝苍凉。

    抬眼再去瞧那陆家娘子。只见她屹立坞间,恍若桃花仙,乍阴又乍阳...

第一百六十二章:伎俩

    好半晌,众人才从那抹艳惑里回过神儿来。

    瀛烟瞧着不远处那衣决飘飘、眉目如画的女子,不禁一口浊气堵在胸口。

    陆家那小贱人,就爱使唤这出风头的把戏,生的貌美又如何,自己多的是法子毁了她。

    可又一瞧,刚才还信誓旦旦夸自己才情横溢的那群公子哥儿,这会儿竟然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小贱人看。瀛烟气得牙痒痒,指尖儿紧紧攥在掌心。

    瀛栖站在人群后,透过缝隙,他还是能瞧得见那抹海棠春色。

    阴桀的桃花眼中,泛着势在必得的狠劲儿。

    “呦,陆四姑娘到了?”他绕开人群,风流翩翩挥着折扇闪身出来。

    苏婉婉警惕心起,赶紧挡在陆子虞跟前。

    瀛栖面露伤心之色,“苏娘子,您这是作何?本殿难不成还会吃了陆家娘子么?”

    苏婉婉不动,像是一只母鸡护着小鸡崽似。

    陆子虞朝前走过来,抚了抚苏婉婉的手臂。

    她对瀛栖福身,笑道,“四殿下好心待客,四娘本该承情的。”

    瀛栖摆摆手,笑的浪荡多情,“四娘子这是哪里的话,今日这诗宴能有美人到访,实属是本殿的荣幸。”桃花眼一挑,兴致浓郁,“四娘子,不如随本殿一同进去逛逛?”

    不过三言两语,这称呼就从“陆家娘子”变成了“四娘子”。

    这位殿下,还真是处处留情。

    美人抿笑不语,刚想借机寻话推辞,且听一道清爽如风的声音响起,“陆四姑娘。”

    陆子虞回眸。

    一抹白,白的清雅如玉,温润如茶。

    瀛栖瞧见自己的好事被人打搅,凝眉也随之看过去。

    那清徐的身影,倒是有些眼熟。

    “言公子?”陆子虞眉梢一挑,认出了来人。

    言怀瑾作揖,苍白的面上透着一丝红晕,“正是在下,难得陆四姑娘还能记得。”

    他微微侧头,似才瞧见瀛栖,赶紧躬身行礼,“见过四殿下。”

    声音不卑不亢,进退有度。

    瀛栖眯眼打量着他,“言尚书的儿子?”

    “是。”

    “怎么?你也是想邀四娘子逛园子?”

    “殿下不愧为天之骄子,竟能将言某心之所想猜的透彻。”

    言怀瑾坦坦荡荡,温雅的面上难得透着坚毅。

    身后的贵女们见着两位俊俏郎君竟然为了陆家娘子争锋相对,心里不由嫉妒万分。

    多想让自己成为那海棠娇色。

    惟有一人,恨不得将陆子虞扒皮脱骨。

    眼瞧着瀛栖同言怀瑾僵持不下,陆子虞笑着打圆场,“四殿下今日忙碌,四娘不该多叨扰。”她朝着瀛栖欠身,转而对着言怀瑾轻笑,“劳烦言公子,陪着我同苏家娘子一道逛逛?”

    “本该如此。”言怀瑾颔首应之。

    三人结伴,步履轻快进了桃花坞。

    瀛栖笑哂,不由深深看了一眼那白衣身影。

    言怀瑾,父亲为当朝兵部尚书,母族可是武林世家。

    除却言荀手中掌管了二十万大军,更可怕的是其夫人。

    瀛栖舔唇,眸底掠过杀意。

    不管是谁,都阻止不了自己夺江山,拥美人。

    陆子虞步上阶梯,瞧门外还围着一堆人,媚眼环顾,“诸位,不进去赏花观景么?”

    众女腹诽:郎君们都瞧着你,谁有心思赏景!

    有女出声,“陆家娘子,今日可是诗宴,不是来选美的。”

    陆子虞目若秋波,看向出声之人。

    一袭鹅黄水袖裙,眉目淡雅,唇梢噙着讽笑。

    “这是毅永侯房家的二娘子,房玥桐。”苏婉婉悄悄对着陆子虞说道。

    还有一句话,她觉得不合时宜,便没说。

    这位房家二小姐,钟情言怀瑾那个病秧子,还称此生非君不嫁。

    不必苏婉婉说,陆子虞也是能琢磨出来的。

    瞅瞅房家二小姐看着自己那凶神恶煞的眼神儿...

    陆子虞瞧着房玥桐那素雅的衣裙,不禁笑哂道,“房二小姐说的是,可就算是诗宴,也不能草草应付。”

    不等一群人作何反应,她裙角翩飞,先是进了院内。

    房玥桐被羞辱的难堪,只身挡住言怀瑾的去路,“言郎可瞧见了她对人的态度?”

    这是母亲为她精挑细选的夫婿,怎能被人给勾跑了。

    言家可是名门,言怀瑾这容貌又如此俊俏,听说殿试上刚得了榜眼,如此才貌双绝怎么不让人动心。

    言怀瑾目光澄澈盯着眼前人,“房姑娘,你我似乎并不相熟。”

    他言语冷漠,又疏离。

    “我...我...”房玥桐眼窝渐渐湿润。

    “望自重。”

    言怀瑾绕开她,撩袍进了院内。

    众人见这处热闹没瞧上,不由都悻悻散去。

    “房二姑娘不必怨愤。”淡柔的女声响起。

    房玥桐抬眸,怔怔瞧着眼前人,“郡...郡主。”

    瀛烟端步上前,规矩好的让人挑不出差错,“那位陆家娘子性子就是如此,习惯了勾三搭四。”

    她口吻平静。

    “她...她还勾搭了谁?”

    “你不知道?九皇子呐,两个人中龙凤被她戏耍的团团转。”

    房玥桐眼里是不可置信,“她都勾了九皇子,为何还要夺了我的言郎?”

    那是她一眼定情的心爱之人。

    若是陆家娘子与言郎两情相悦倒是算了,可她竟然...

    王若茀轻轻笑道,“若是那陆家娘子待会儿诗宴上露了粗俗之性,想来言公子也就不会被她蛊惑了。”

    房玥桐目烁如星,显然认同瀛烟和王若茀说的话。

    今日是诗宴,斗的是诗,又不是比艳。

    她美貌不及那陆家娘子,可若是比才情经纶,自己还不一定会输。

    想到此,房玥桐不禁舒展了秀眉。

    她朝瀛烟深施一礼,“还请郡主不吝赐教。”

    桃花坞前,宾客陆陆续续也是差不多都到了。

    瀛栖朝着不远的侍从招手,“怎么还有几位皇子没来?”

    “二皇子不喜这文绉绉的宴席就推辞了,六皇子府上刚得了一批瘦马...”侍从垂首,小声着回话。

    瀛栖摩挲着扇柄,桃花眼轻勾带笑,“瀛钊这蠢货,别又是被父皇给罚了。”声一顿,似想到了什么,又问,“那批瘦马可是咱们的人?”

    侍从颔首。

    “啧,老九怎么还不来?”

    “九皇子一早差人来传话,说是被些事儿给绊住脚了,得晚到些...”

    瀛栖了然,可也奇怪瀛夙是被何事给绊住了脚,竟能撇下自己的娇娘不管。

    “赶紧去查,别让人趁机钻了什么空子。”

    他担心瀛夙借桃花坞宴这事儿给自己下套。

    自己今日被困在这儿,好些事儿可都是顾不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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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虞:今生的国公府千金,早知晓家族命途坎坷。这一世看她如何翻云覆雨,让家族重回巅峰。
众人称:听说京城九皇子是个清冷禁欲的人!
某妖孽:是么?他要是不对我动手动脚,我还真看不出来。
众人称:听说陆家四娘子是个乡下来的草包!!
某妖孽:不好意思,本小姐除了掏粪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众人称:听说暮沧斋里的东西贵着呢,想必陆家四娘一个子儿都买不起!!!
某妖孽:让诸位见笑了,暮沧斋是我的私有财产。
众人称:...大佬您厉害
这是一个女人,处心积虑勾搭一个男人的故事,亦是一个男人,娇宠疼爱一个女人一生的故事。贵妃请自重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贵妃请自重,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贵妃请自重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