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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请自重全文阅读

作者:路九公子     贵妃请自重txt下载     贵妃请自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三章:撑腰

    进了桃花坞内,陆子虞挽着苏婉婉的胳膊,二人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去赏花观景。

    “言公子。”陆子虞扭身,“烦请言公子自己四处逛逛吧,我同苏娘子有话要谈。”

    这是摆明想赶人了。

    言怀瑾明知自己被利用了,可丝毫不恼怒,反倒还悉心叮嘱,“山上蚊虫太多,还望两位娘子别轻易上去。”

    说罢,作揖离去。

    他这一走,苏婉婉就开始喋喋不休,“这位言公子好像对你...”

    她小脸上挂着坏笑,满面皆是想打探八卦的模样。

    “呵!你怎么不说,身后那一堆郎君也是倾慕人家呢?”陆子虞轻撩发丝,媚眼一挑朝着身后看去。

    苏婉婉纳闷回头,一堆公子哥们痴楞着杵在原地。

    眼神呆滞,似被勾了魂。

    苏婉婉抽出鞭子,冷声叱喝,“瞅什么瞅,没见过美娘子?”

    她扯着喉咙喊,犹如河东狮吼吓退了一众人。

    陆家娘子纵是美艳,可他们还是惜命的...

    俊俏的公子们几乎是连滚带爬,赶紧抽身离二人远远地。

    “癞蛤蟆想吃凤凰肉!”苏婉婉冷声啐了口,将鞭子又收了起来。

    等她表哥来了,看这群王八羔子还惦记四娘不!

    “我给你琅琊鞭,不是让你这般用的。”陆子虞摇着香扇,轻轻叹了口气。

    “啊?我怎么用了?”

    “你这横眉怒目地甩鞭子,往后哪家公子敢去穆府提亲?”

    “大不了就不嫁呗,反正我就这破脾气,才不愿委屈将就着过一生。”苏婉婉懒散着耸耸肩,可心头不由一阵抽疼。

    她不想为了嫁人而改变自己的性子。

    千秋要君一言,愿爱不移若山。

    既是心悦她,那也要连同她的性子一起揣入怀里。

    “得嘞,你就同我家三哥一个样。”陆子虞扶额。

    “什么样?”苏婉婉眸底一瞬亮,赶紧追问。

    “孩子样呗,矫情。”

    “对啊!你...你三哥今儿怎么不来?”

    陆子虞狐疑瞥了苏婉婉一眼,半晌才无奈开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整日只对银子感兴趣。”

    美眸一弯,带了些笑意,“我家三哥,要么就是在赚银子,要么,就是在赚银子的路上...”

    苏婉婉翻了个白眼。

    她能不知道么,那泼皮猴就是个守财奴!

    一想起他那日,竟为了五万两银子就把瀛烟骂了个狗血淋头就想笑。

    情不自禁,苏婉婉没忍住嘿嘿笑了两声。

    陆子虞停下步子,一脸吃惊着道,“乖乖,你可别是思春了?”

    “思谁?”

    “我三哥!”

    苏婉婉气的跳脚,蹦起来吆喝,“我就算思条狗,也不会思个猴。”

    陆子虞撇嘴,有区别么?

    反正都不是人...

    桃花坞内,倏然传出了一阵闷响。

    “咚。”

    绵亘悠长。

    “这是?”陆子虞抬手指了指空中,有些不明这声音什么意思。

    “桃怀古钟响了,应该是要开宴了。”苏婉婉提起了精神,拽起陆四娘的胳膊就往钟声处走。

    二人步至桃源,皆是有一多半的人已经入了席位。

    桃花灼灼,吞吐芬芳。

    男女分席,各守半边。

    怎么瞧,都像是要打擂似的。

    陆子虞同苏婉婉刚入了席,二人并桌而坐,离得近些。

    刚挨着凳子,就听耳边有人悻悻开口道,“陆娘子,这是我的席位。”

    陆子虞抬首,见着桌案旁的人是房玥桐,不禁好笑道,“房二娘子,莫不是不懂先来后到?”

    她瞧着不远处瀛烟同王若茀那看好戏的眼神,心里跟明镜似。

    只怕这房二娘子是被人当靶子使了。

    房玥桐撇嘴冷笑,捏着帕子的手一扬,指着不远处的一张四仙桌,“您的席位在哪儿。”

    苏婉婉拍案而起,“这是什么理?”

    眼见着苏婉婉又要呛人,陆子虞只好起身安抚她,“没事儿,我过去坐。”

    不必想了,估计那席位正有“好果子”等着她尝呢。

    见招拆招,她陆四娘也不是吃素的。

    苏婉婉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陆子虞递过来的眼神儿给止住了。

    她怒哼哼瞪了一眼房玥桐,用力踹了一下她的桌子腿儿。

    笔挂上的毛笔,哗啦啦撒了一地。

    房玥桐忍住怒意,俯身将那毛笔又给捡起来。

    陆子虞哭笑不得,款摆腰肢坐去了一旁。

    言怀瑾坐在她对面,轻笑着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不一会儿,桃怀古钟又是连敲了三下。

    桃花诗宴,开席了。

    瀛栖挥扇而来,目含魅色,华袍松松垮垮被他穿在身上。

    俨然瞧着,活脱脱就是纨绔打扮。

    他大步流星,直径从人群穿过,坐在了上首的席案之中。

    “桃花宴,乃是雅趣之宴,还望诸位才子佳人不必拘束。”话落,瀛栖端起了茶盏,“本殿以茶代酒,邀诗赋词。”

    众人端着茶盏起身,面上尽是喜意。

    瀛烟抿了口茶,阴恻恻瞥了一眼不远的陆子虞。

    让你再卖弄姿色,等会难堪的时候,可别哭丑了妆。

    桃花诗宴,共比三场。

    第一场以“桃花”为题,意美胜出。

    第二场男女打擂,最后无人挑战为胜。

    第三场,随性作诗,谁作的最多,便能拔得头筹。

    规矩定下,铜锣开响。

    一炷香之内,须得提笔落诗。

    眼瞧着众人埋头苦想,陆子虞倒是轻松多了。

    她不紧不慢地磨墨,刚取了笔准备蘸取墨汁,却发现了笔中蕴藏文章。

    这毛笔尖儿,竟然被人给黏在了一块儿,硬的很。

    好呐,感情在这儿等着她?

    自己本身这字写的就不算好,若是毛笔硬如铁...估计写出来的字跟落宁有一拼...

    想到此,陆子虞也是苦恼了些。

    瀛烟几人见她眉目紧蹙,不约而同地展露了一丝笑意。

    一炷香的时间,顷刻便到。

    众人争先恐后地想先念出自己的诗让贵人品鉴。

    辞藻华丽的诗层出不穷,一朵桃花,一株桃树皆被喻为珍上仙品。

    陆子虞听着,如同吃了残羹剩饭般难受。

    这些空有其表的诗,怎能久存于世...

    瀛烟的诗倒是有几分活气儿,可赋的不过是老生常谈的男女之情,少了些新意。

    一圈儿人差不多都是读完了自己的诗,惟有陆子虞还守着一纸白页。

    “呦,陆家娘子好像还未吟诗呢。”瀛烟温浅笑道。

    她话一出,倒是引得众人目光纷纷看向陆子虞。

    “是呐,陆家娘子快也来念念自己的诗。”

    “也别羞,全当玩乐就行。”

    “陆家娘子该不会作不出来吧?听说,您也是学识过人呢...”

    “...”

    你一句,我一句。

    似是认定了陆四娘不过是个绣花枕头。

    陆子虞委屈瞧着一众人,娇嫩嫩的唇一撇,媚声嗲气,“人家手疼,还没写呐。”

    她这话,似对桃花源里的众人说,又似对着不远处的某人说。

    手疼,就不写了?

    作不出来就直说,扯什么鸡毛幌子...

    正当房玥桐准备出声讥讽,一道冷冽的男声倏然响起,“天热,有茶喝么?”

第一百六十七章:抄诗

    “史公子。不知这首诗,较之你的诗,又如何?”美人俯身低语,笑意如银勾。

    史奕目光呆滞,神色恍惚。

    他唇齿蠕动了许久,呢喃自语,“好...好诗!”

    风携了花瓣滚在他发顶,遮住他眼。

    史奕心头听不见耳畔风,看不见绯中艳,他心头只是木讷的想,“完了。史家的大儒之气...气数尽了。”

    陆子虞笑哂。

    这经不起挫折的模样,还敢同自己比诗?

    “史家公子癔症了,赶紧扶他回位歇息。”陆子虞朝着不远处的小厮挥手,让人把跪在地上的史奕给安顿好。

    总不能让人家这清流门庭的贵子,白日昭昭给她下跪吧?

    小厮疾步过来,架起浑身僵直的史奕就走。

    他们也是头一遭,见着史太傅的孙子竟然成了这幅鬼样。

    往年桃花宴,史家这位公子可谓是春分得意。每每做出了什么诗来,都博得一片叫好声...

    今年不曾想,竟然会折在一介女流手中。还是这等,丢人现眼的折了进去...

    陆子虞笑意盈盈,娉婷扭身环顾众人,“呦,怎么还都落了泪了?”

    “陆家娘子,你这首诗真是举世无双之作...”

    “这战乱纷争,真是让人痛惜伤怀。”

    “我家哥哥,便是在战乱里丢了命的。”

    “...”

    女儿家们一边擦拭清泪,一边啜泣着夸这首诗。

    桃花诗宴之前,她们还用着言辞辱人家陆四娘,现在想想,真是无事生非。

    这等精彩绝伦的诗篇,若不是心怀家国大义之人,怎能作的出来?

    “这场擂,算是我们女儿家赢了吧?”苏婉婉朝着对首的儿郎们扬了扬下巴。

    她神色得意,没了往日吊儿郎当。

    “对,就是我们女儿家赢了。”不少贵女撂下帕子附和。

    刚才那史奕对她们女子酸楚挖苦,如今陆家四娘替她们扳回了这一局,那自然是扬眉吐气。

    儿郎们面面相觑,各个不说话。

    这首诗,再给他们十年功夫,也未必能作的出来。

    言怀瑾起身,朝着陆子虞深施一礼。

    众人以为这言家公子是要攻擂,谁知他轻声慢道,“陆家娘子的才华饶是在下也不及。”谦逊一笑,宛若南风温和,“娘子文韬斐然,怀瑾受教了。”

    语歇,又一个作揖施礼。

    陆子虞轻轻福了福身,算是承了他的情。

    眼角飘飘,偷偷瞄自家爷,又怕他喝了醋来折腾自己。

    一瞧,谁知那男人竟然寒眸带笑望着自己。

    眼中是沉醉,更是欣喜。

    瀛夙自然听见了言怀瑾刚才对自家娇娘说的一席话,他虽心头不悦,可那言家公子所言不虚。

    娇娘的才气,也令自己深深叹服。

    心一颤,竟然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陆子虞盯着自家爷的唇梢,好似从未见过他这般畅怀的笑。

    笑意深深,似如寒冬骄阳,又冷又俏。

    海棠裙下的一颗心,竟然被他不知不觉地给撩拨起了涟漪。

    媚眼暗暗抛过去,递了个秋波。

    “既然陆家娘子这诗无人敢攻擂,那便...”瀛栖朗声准备宣了结果。

    “等等!”有人断了话。

    抬目看去,竟然是瀛烟郡主。

    瀛烟死死盯着陆子虞,眼底是浓烈不散的怨恨之意。

    自从她回京以来,不仅皇兄被她勾搭走了,还三番五次的让自己当众难堪。

    眼下,连她多年苦心经营的才名,也要夺?

    这口气她咽不下!

    她瀛烟虽然父母早逝,可到底是出身皇族,血脉里流淌的是傲气。可那陆家贱人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自己。

    思路客

    那刀光剑影的深宫都奈何不了她,怎能就被这国公府里贱货轻轻击溃。

    瀛烟缓缓起身,眼神阴晴不定,让人不知喜怒。

    “这诗,当真是你陆家四娘作的么?”她启唇笑问。

    话音掷地,倒是让一众人晕晕乎乎。

    瀛烟郡主此话何意?莫不成这诗...不是陆家四娘所作?

    陆子虞眯眼,不怒反笑,“郡主这话何意?”

    挑染了蔻丹的玉指轻挽起发丝,慵懒媚乱得劲儿又是散了出来,“莫不成,这诗是四娘抄的?”

    这诗确实是自己抄的,可俨然只有她自己才晓得。

    瀛烟既然有胆说出这话,那定然来势汹汹。

    “不错,这诗正是你抄的!”瀛烟怒道,又瞧了一眼桃花坞的众人,杏眼逐生氤氲,“她陆家四娘抄的正是本郡主的诗。”

    这法子是瀛烟刚才心中突生的,若是想让这陆家四娘名声尽毁,那便只能将其一击即溃。

    她身份尊贵,又是京中声名赫赫的才女,若是指出这诗是陆家四娘抄了自己的,怎会不让人心生疑惑?

    若是自己再稍稍抹泪垂怜,谁还能信得过那小贱人?

    想到此,瀛烟不由心头窃喜。

    陆子虞短促“呵”了声,“抄你的?”媚眼如春明,清澈不可欺,“郡主真是不怕大风闪了舌头。”

    二人对峙,气氛又渐渐紧张了起来。

    瀛烟郡主才情绰约,这是京城人人自知的事情。可那陆家娘子...

    今日虽大展芳华,可其中根底如何,无人知晓。

    二者若是相提并论,显然瀛烟郡主这儿略占上风。

    众人心思动摇,开始有些怀疑陆家娘子刚才所作的诗,真是抄袭了郡主的么?

    若是,往后她的名声便是狼藉恶臭。若不是,郡主金口扯谎,才女之名便是要移给别人了...

    苏婉婉这会儿,只想甩了鞭子朝着瀛烟恶狠狠地抽过去。

    真他娘的装!

    往年桃花宴自己又不是没来过,瀛烟作的那些酸不溜秋的诗,真是腌臜透了。

    若她不是郡主,看谁还奉承着她,愿把这头筹让给她?

    说到底,这才女的名气还被人给捧上去的。

    “这首诗是我前些日在宫中所作,诸位若是不信,大可问一问房家二娘子。”瀛烟话茬一转,便是把房玥桐给拖下了水。

    被点了名的房玥桐如似被滚水烫了一般,哆嗦了下身子,瑟瑟抬首。

    眼瞧着这么多目光朝自己看来,不禁咬紧了唇,懵懵看向了上首席位的瀛烟郡主。

    瀛烟正委屈着抹泪,素白的绣花帕子挡在眼前,见房玥桐滞楞,赶紧趁人不注意瞪了她一眼。

    眼中,分明的威胁。

    房玥桐颤如惊兔。

    她的把柄被郡主捏在手里。陆家四娘那动过手脚的毛笔,正是自己所为。

    若自己不答应郡主这事儿,那她可会把自己所作的事儿告诉言郎?

    房玥桐幽幽望着言怀瑾,不由想起了他刚才对陆家娘子那一番肺腑称赞之言。

    心一横,怒目看向桃花坞中站立着的那位娇艳女子,“郡主所言不假。陆家四娘确实抄了郡主的诗!”

第一百六十八章:破绽

    房玥桐话音刚掷地,随即便有两道寒光朝她呼啸掠来。

    凌厉似剑影,像是要直接将她千刀万剐。

    房玥桐先是顺着其中一道目光看到了九皇子,只见他薄唇紧紧抿起,本是执着茶盏的手指,倏然用力,像是要把那茶盏给用力捏碎了。

    寒意透骨,已然是让房玥桐吓破了胆,她木讷缓缓转首,又瞧见了心悦之人看向自己的神色。

    眉目并未凝重一分,甚至连眼底的讽意都没有。就是那般清绝的看着自己,宛若是尘埃蝼蚁,不值得拨动他的心。

    这般无情,才最是剜骨疼痛。

    房玥桐突然有些后悔,她不该私藏祸心冤枉陆家四娘。因为不管自己说了何,做了何,言郎始终都是信着那个女子的。

    可覆水难收,这话既然说出了口,就容不得她再退了。

    “你们可听见了,房家二娘子愿为本郡主作证!”瀛烟声声幽咽,恍若受了天大的委屈。

    苏婉婉瞅着瀛烟那作死的样就心烦,她怒不可遏的拍案而起,“你胡说八道什么?”

    声音铿锵有力,把身旁不少的娘子都给吓怵了。一个个小脸惨白地看着苏婉婉,生怕她一言不合就甩起了鞭子...

    苏婉婉身旁的房玥桐听见那拍案的声音不由脊背一僵,捎带着秀美的面颊也是白里透青。

    唇齿打着颤,房玥桐再也说不出半句话了。

    再观瀛烟,见着苏婉婉发疯也不回嘴,反倒是心里乐开了花。

    闹吧!

    闹得越大,这人心才能偏袒到自己这边儿。

    “苏娘子您跟陆家娘子关系好,自然...自然是帮衬着她说话。”瀛烟恰如一枝梨花被雨打,玉容浸透半边颊。

    那哭得真情切意,让一众人心疼。

    “我...我...”苏婉婉气不打一处来,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她吭哧吭哧喘着粗气,真想让陆三那个家伙赶紧过来收拾这白毛鸡,就算不来,能不能借了他那张嘴先给自己使唤。

    英气的小脸渐渐憋紫了,最后干脆拎起了桌上的砚台朝着房玥桐脚边砸过去,“奶奶个熊。”

    砚台裂开,黑色的石块儿沾着房玥桐的衣裙,一道道黑墨袭了上去。

    房玥桐自识理亏,可面对这苏婉婉这般凶残的折磨,仍是不争气的湿了眼梢。

    一个哭,还不够,又来一个?

    “哭哭啼啼,屁用都没有。”苏婉婉啐了一口房玥桐,愤愤坐下。

    她横眉怒目看了看身旁的娘子们,一副“你们敢欺负我家四娘,我就打你”的姿态。

    这霸凌的模样,谁敢招惹。

    先不说穆家财大气粗,位列四族。就说这小疯子和穆贵妃的关系,那也是让人敢怒不敢言呐...

    娘子们各个讪讪低下头,像是没瞧见这场闹剧。

    陆子虞见着苏婉婉这护犊子的模样,真是哭笑不得,自己还没怎么着,倒是有人先替她出了头。

    法子虽蛮横,但也算暂时堵住了悠悠众口。

    “难办了。郡主说这诗是她的,陆家娘子可有何解释?”瀛栖扑闪着桃花眼,一脸兴致问着陆子虞。

    他何尝不知瀛烟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能在太后跟前得脸的,怎会没有三两下子?

    可她不明白瀛烟为何非要揪着陆家娘子不放,莫不成二人有什么矛盾?

    眼梢一瞥,墨色的衣决撞入他的眼底。

    呵,原来是为了男人。

    瀛栖眼里清然,可心头却犹如烈火烹油,一腔怨愁让他不得不更恨瀛夙。

    本是笑吟吟的眸子,转而渐渐阴冷幽暗。

    “四娘倒是不知该如何解释。”陆子虞轻悠悠盯着瀛烟,媚眼尽是玩弄。

    这位郡主什么本事没有,卖惨倒是把好手。

    “这么说来,陆四娘子承认自己这诗是抄的了?”瀛栖笑问。

    话音刚落,席案间隐隐传出几声嘈杂。

    众人虽不敢明晃晃地议论这陆家四娘,怕触了九皇子的霉头。可这暗切切的悄声传话,却是止不住的。

    “陆家娘子不会真抄了这诗吧?”

    “我瞧着不会...”

    “那就是郡主扯谎了?”

    “别说了,瞧着吧!”

    “...”

    陆子虞瞧着他们私下嚼舌根,不怒亦不恼,仍是那幅媚眼含春的风情模样。

    瀛夙见了她这样子,顿时心安。

    看来他的娇娇是有应对的法子。

    “房二姑娘,四娘有一事相问。”陆子虞拂袖,定定看着房玥桐那耷拉着脑袋。

    “啊?问...问什么?”房玥桐恍惚抬首,双手不由自主攥紧了裙边。

    “郡主说她作这首诗时,您碰巧也在?”

    “是...是,我在。”

    陆子虞得了答案,笑哂,“那您可告诉我,这首诗是何时所作?郡主做诗之时可对你说了诗名?”她一边张口问道,一边步步逼过来,“你再告诉我,诗中惶恐滩是在何处,伶仃洋又在何处?”

    刹那间,海棠云袖便停在了房玥桐的桌前。一连串儿的问题如同雹子,又冷又重的朝她砸过来。

    陆子虞双手撑着那四仙桌,微微倾身,势必要把人给逼入了混沌绝境。

    她语气倏然泛冷,急声厉色,“你说!”

    房玥桐瘫在椅子上,满面尽是慌乱失色,她颤颤巍巍道,“我...我...”

    话音带了哭腔,挤了半天也说不出句完整的话。

    瀛烟见状,生怕她畏了怯就道出实话,拍子一甩,着急解释,“我与房家二娘子又不多熟络,为何要与她说这些?”

    撂下话,瀛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转念一想,刚才她还同众人说自己这诗是当着房家二娘的面儿作出来的,二人若不熟,怎会...

    完了,她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陆子虞揪住话茬,不给瀛烟丝毫回旋的余地。

    她站直了身子,有些恍然大悟的对着瀛烟笑道,“郡主如若不与房家二小姐亲近,怎会无缘无故的作诗都要邀她进宫呐?”

    苏婉婉拍案叫绝,“就是就是。不熟悉,你进宫干啥?”

    她冷眼瞥过房玥桐,轻轻嗤了一声。

    事到如今,众人差不多已能分清黑白,心里不由辨着瀛烟郡主刚才说话的分量。

    若是诬陷陆家娘子抄诗,那还真是辱没了“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

    瀛烟被陆子虞噎的哑口无言,面颊的泪渍渐渐干涸,糅白白的细粉团成揪挂在脸上。

    怎么瞧,都了无美感。

    陆子虞笑意愈浓,瞧着手足无措的瀛烟又道,“房二姑娘可是瞧见郡主只做了这一首诗?”

    燃文

    瀛烟已被逼上绝路,她只能硬着头皮答道,“不错,就是这一首。”

    陆子虞甩了甩袖,散雅淡然,半分紧张都未曾见。

    这位郡主,可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即是如此,那她这一回,断然不会再心慈手软!

    京城第一才女?她今天便是要让其当一回“京城第一笑话”。

    媚色瞬华而放。

    “郡主既文采卓然,可敢与四娘再比第三回?”

第一百六十九:折枝

    再比第三回?

    瀛烟听她这般说着,不禁愣了下神,双眸有些迷茫地看着陆子虞。

    第三回,没有规矩。

    谁作的诗最多,谁便可赢。

    瞧着坞间那抹海棠娇,瀛烟心里微微打鼓,她不知自己可否赢了这一局。饶是才情甚佳,可这一时半会儿,她又能作几首诗呢?

    若是不敢应,那她刚才诬蔑陆家小贱人抄自己诗这一事,不就恰如荒诞流言,不攻自破了?

    瀛烟陷入两难之境,朦胧雾霭将她团团困住。摆在她面前的,也许是平坦悠悠的青石板路,亦或是崎岖山峦的狭窄栈道。她瞧不见,也瞧不清。

    两条路,要么生,要么死!

    唯独不可退。

    众人那审视目光徘徊在瀛烟与陆家四娘的身上,不是瞧热闹那般嬉皮笑脸,反倒各个眉头紧锁,像是正艰难做着什么抉择。

    瀛烟此时犹如弓弦上绷紧的利箭。箭在弦不得不发,事在前不得不做。

    况且,她那负才傲物的虚荣,也会死死撑着让其不退!

    “好,我同你比。”瀛烟目色狠戾,冷笑一声漫道,“但是,却有条件!”

    “郡主但说无妨。”

    “你..你先来作。”

    瀛烟站在上首席位间,身子明明比陆子虞高了半截,可气势显得谨慎小心。

    陆子虞勾唇,笑得活色生香,像是正遂了她的意,“好。”

    话音轻轻袅袅,如春风缠绵落在众人耳畔。

    瀛烟见她答应的爽快,心中渐生疑虑。莫不成,这陆家四娘还有后招?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第三轮比的是随心抒怀,瞧谁作的诗多才能算赢!

    瀛烟沉下心,开始默默盘算。

    她让这陆家娘子先作诗,无非就是为了一个目的。能多腾些时间!

    只要能多给自己一些时间,作个四五首诗绝不成问题。她还不信了,那陆家小贱人当真天赋秉异,作诗能超了七八首去?

    细细想着,瀛烟那阴郁的眉结稍稍展开。

    下颚一扬,满面清高道,“既然如此,还请陆家娘子别白废了这大好光景,赶紧赋诗作词吧。”

    眼瞧着瀛烟性子扭转如此之快,陆子虞轻挑眉峰,唇梢挂上了一丝寒意。

    她云袖一震,声慵气荡,“取酒来。”

    小厮怔怔,瞧了眼那绝色佳人,不知这令该听还是不该听。皱眉匆匆,赶紧去瞧自家主子的神色。

    瀛栖眉宇带着戏侃,微不可见的颔首,算是默允了陆家娘子的要求。

    桃花宴上,本就是有酒助兴。只不过这酒是要在三轮比试之后才能拆坛,可美人有所求,他怎能不答应?

    想来海棠醉酒也是娇艳迷人的。

    瀛夙听着自家娇娘要酒喝,便是想赶紧拦住。那醉酒娇憨的模样,他怎愿与人分享?

    还未来得及出声制止,又听娇娘软糯着道,“酒可助兴,四娘平日作诗时都需饮酒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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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像是对着一众人解释,可惟有瀛夙才知,那番痴言娇语是对着自己说的。

    罢了,依着她。

    不一会儿,小厮们便把三大坛桃花酿给搬来了。泥封被凿开,浓郁幽幽的酒香,混着桃嫩芬芳扑在众人鼻息前。

    小厮不知从哪儿拎出来一个小巧的红釉小酒坛。

    酒提子把那红釉的小酒坛给灌满了后,才交给了陆家娘子。

    陆子虞轻嗅,随口便朗道,“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

    众人惊诧连连,情不自禁地想抚手称赞。

    手还未来得及从袖子口伸出来,又见海棠衣决翩翩,朝着不远处的一颗桃花树走去。

    “陆家娘子莫不成闻酒闻醉了?还未比试便想逃不成?”这声音不是瀛烟的,是王若茀的。

    她今日不知为何,话少极了。

    可不说则罢,一说便是惊人不休。

    莫不成,陆家娘子真是作不出来,假意借了酒疯推辞这场比试?

    陆子虞停在一颗桃树前,玉指轻轻折了根桃枝,捻去上头的花瓣。

    她慢悠悠又折了回来,笑道,“急什么,四娘不过找个趁手的家伙事儿。”

    瀛烟盯着她手里的花枝,讽笑开口,“四娘子您拎拎清楚,咱们比的是作诗,不是作画!”

    她心里刚才那股子怯意已经渐渐散去。

    正当想继续张口羞辱那小贱人,却见她缓抬云袖,将那桃花木枝给放在唇边。

    枝梢上,还残留着一抹绯色。

    朱唇轻启,将那含羞待放的花苞给卷入檀口中。

    轻挑,香艳。

    看客们痴了,傻了。

    陆家娘子,竟然...竟然把那桃花瓣给吃了?

    难不成,她真醉了?

    心颤颤,神荡荡。

    再看,美人玉臂如藕高举过头,指尖掐着红釉酒坛的瓶口朝着自己唇间灌去。

    云日风暖。

    整个桃花坞,因她一人变得半明、半媚,半妖、半仙。

    那浪彻不羁的风流,使得一众郎君们深羡,那懒倦妖娆的媚骨,又令一众娘子们黯然。

    桃花坞,因为有她陆四娘,便活了、便醉了,便生动缠绵宛如一场春梦。

    酒水溅在她唇边,玉颈,衣襟,裙摆。丝丝缕缕泛滥着醉人的桃花香。

    陆子虞轻轻落袖,望着眼前一幅幅瞠目结舌的面孔,心头不禁笑了。

    这就愣住了?

    不过装疯卖傻也都扮上了,那接下来这一出戏,倒是要好好唱与众人听。

    媚眼半眯痴醉,幽幽望向上首的那张煞白小脸。

    郡主?呵!

    就算是公主,要辱她欺她,那可就别怪人辣手摧花。

    腰肢袅娜,掌中桃枝在空中挽了个花,凌厉而出,欲成剑。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诗起,步子紧随而动。

    桃枝破空,婉若游龙。

    这...这是,剑舞成诗!

    剑不停,诗不止。

    不过多时,诗已吟半。众人未敢回味细品,纷纷挽袖蘸墨想瞧瞧这位陆家娘子究竟能作多少首。

    有的公子哥儿们砚台已经干涸,来不及打水磨墨,便偷偷吐了几口唾沫,赶紧蘸笔落了字。

    坞间女子音调愈发壮烈,“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哀怨顿挫,让人听之揪心。

    桃枝一劈,当真是冷如剑。劈开了一折乱世金戈,劈出一世仕途潦倒。

    声歇,悲语凄凄,一首诗落。

    可剑未止,海棠娇仍是步步相依...

第一百七十一章:险境

    “郡主昏倒了,你们还不赶紧扶她先下去休息?”王若茀倏然站了起来,冷声朝不远处的几个小丫鬟吩咐。

    桃花宴不可带婢女同小厮们跟随,服侍的下人们都被隔在了坞外。

    可瀛烟终归是郡主,总不能让她就这样倒在这儿。

    陆子虞用手支棱着脑袋,醉醺醺的面颊透着一股明艳的潮红。她美眸流转,暗暗将王若茀这番做派纳入眼里。

    桃花宴前还跟瀛烟郡主好的如同穿了一条裤子。这会儿,反倒是有些想急着撇清二人关系了。

    这王家娘子手段还真是了得。河还没过,就急着拆桥了?

    “嗐!我倒是忘了这一茬。”陆子虞神色一亮,细语软声从位间站了起来。

    媚意春漾,轻轻朝着王若茀袭过去。

    众人愣呆呆,不明陆家娘子在说何。

    “王家娘子同郡主关系亲昵。不如,这第三场比试有您代劳可好?”陆子虞笑盈盈地问道。

    王若茀心房扑动,眼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她瞪着眼,声锐如锥,“这不是故意刁难人么?”

    话还没落地,一道道不善的目光便刺在王若茀身上。

    王若茀蹙了下眉,赶紧装傻充愣的解释,“陆娘子您怕是误会了。我与郡主不过泛泛之交,万万到不了我替她比试的地步。”她讪笑了两声,又道,“何况这比作诗,想来我等在座全算上了,也不如您呐。”

    这话听着还算让人舒服。

    众人暗自颔首,显然是认同了王若茀这一番话。

    陆子虞委屈巴巴抿着唇,有些为难道,“那这可如何是好?第三局胜负还未分出来,四娘今日可能夺得头魁?”

    说着说着,眼底涌上了些伤愁。美人眉梢拢雾,倒是让人瞧着心头也是难受。

    瀛夙见着自家娇娘这做派有些哭笑不得,寒眸染上淡淡笑意,就连身上的气度也柔和许多。

    几日前,他亲自执手教她写字,生怕这娇滴滴的人儿被人在宴上笑话字迹拙劣。

    可谁知今日他瞧见了何?一抹海棠娇,愣是抽红了一众人的脸面。

    醉酒舞剑作百诗。

    当今世上,谁能有此等风华之才?

    饶是自己,听了那百首之作之后,心头亦是久久不可平复。

    他到底,宠了个什么样的宝贝儿?

    “陆四娘子说笑了,您已经作百诗,自然算是您赢了。”王若茀硬着头皮说道,心里恨不得将这陆四娘给撕碎了。

    鬼都能看得出来郡主是装昏的,她陆四娘能瞧不透?

    为何对自己苦苦相逼,还不是要挑拨她与郡主的关系。

    果然,王若茀这话刚说出口,瀛烟那紧闭着的眼皮儿使劲儿皱了下。

    陆子虞侧目朝着瀛栖看过去,“四殿下,郡主不小心‘昏’了,那这场比试...”

    瀛栖笑意深深,眼中腾起一阵暗光,“自然算是陆家娘子赢了。”

    他摊开折扇,笑得妖趣,“这百首绝顶好诗,本殿明日便启奏父皇为陆家四娘子做出一本诗集来。”

    陆子虞唇一撇,“诗集就算了。人家不过一时诗兴大发,若再让我倒头吟一遍,这不是折磨人么?”

    瀛栖见美人不给自己留丝毫面子也不恼怒,殷唇娆娆勾起,一副妖孽横生的模样,“这倒是本殿考虑不周了。”挥袖换来小厮斟酒,玉指掐起酒盏,朝着陆子虞笑道,“本殿自罚一杯。”

    瀛栖豪爽饮尽盏碗里的酒水,小厮很快便又续上了。

    这次,他执酒起身,朗声宣喝,“今年桃花宴,陆家娘子百诗夺魁。”

    众人纷纷起身,冲着陆子虞恭贺笑得欢喜。

    瀛烟被人搀扶着的身影还未行远,自然是能听清桃花坞内热闹非凡。

    她沉沉吐了口气,心里暗藏杀机。

    陆家四娘!她定是要将那皮囊剥了做鼓,将那贱骨头,喂给深宫之中的野狗。

    这仇,不死不休。

    桃花坞内,众人饮酒寻欢。

    年年桃花酿,都算是这场宴席的重头戏。

    桃花选的是四月花苞,浓蜜芳甜,还未被蜜蜂采过。水,选的是燕山之巅的隆冬雪水。清凉回甘,可解忧愁。

    儿郎们瞧着陆四娘子,犹如眼冒幽光的饿狼盯着一块儿香喷喷的美肉。

    饿是饿,可有雄狮挡在肉前,他们还是看两眼解解馋算了...

    九皇子手段了得,又深受圣人喜爱,指不定那日就被立为了东宫储君,跟未来新帝抢女人?借他们个龙胆也不敢呐!

    陆子虞坐在自己的四仙桌旁,手里闲情惬意把玩着香扇。

    乌泱泱的一众贵女就这样团团把人围住,“陆家四娘,你快再同我们讲讲那个歌女的故事...”

    “是啊,那个富人真是心狠...”

    “这故事后来又如何?”

    “...”

    女儿家们话音不休,愣是缠着陆子虞让她讲《琵琶行》的故事。

    一个个明眸期许,对这故事仿佛痴了迷,入了劲儿。

    陆子虞勾唇,懒幽幽睨了她们她们一眼,“都想听?”

    贵女们双手合十,忙不迭的颔首。

    “行,搬着椅子过来...”

    人群四散分开,慌张搬了自己的椅子围在陆子虞得四仙桌前...

    两刻钟过去了,四仙桌旁的啜泣声不绝于耳。

    再看那一众贵女,各个哭花了妆。玉面上红白相间,乱糟糟的可笑。

    “得了,故事就这么长。”陆子虞挽着发,嬉笑着嗔道,“再听,就得给四娘掏银子了!”

    “掏银子我们也听...”

    陆子虞心笑,敢情这一众娘子今儿是打算死缠自己讲故事了?她们似都没瞧见,九皇子那张脸黑成个什么模样了!

    媚眼朝着苏婉婉可怜兮兮递过去,想让人赶紧救了自己于水火之中。

    苏婉婉眼睛活,一猜就能明白美人之意,“听什么听?这大好风光的,怎么总能听故事。”

    她声音倏然压低,瞥了眼不远处朝这儿张望的一众俊俏郎君,“难得今日公子多,可别被人先挑了好的。”

    话落,贵女们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苏家娘子这番话甚是有道理。

    于是乎,这故事不听了。纷纷起身理了理衣裙,故作矜持朝着儿郎们走了过去。

    眼瞧着桌旁没了人,陆子虞刚要出声夸一下苏婉婉,手臂却被她一把拽住,“走走走,陪我去一趟茅房。”

    陆子虞嫌弃瞥了她一眼,“你怎么解手还让人陪着?”

    “你就说,你可是人家的小姐们?”

    “...”

    二人挽臂,朝着后院行去。

    出了桃花坞前厅,七拐八拐不知到了哪儿...

    “嘶,奇了怪了。”苏婉婉挠了挠头,有些吃惊着道,“往年来这儿,处处都会有下人看守的呀!”

    可她们从前厅出来,再也没见着一个人影,这可真是奇了怪的。

    陆子虞心里有些惴惴不安,酒意让她面容醉醺,可心里却明如镜。

    显然是有人设计好的...

    正当她想提醒苏婉婉小心行事,两道暗光从远处袭来。

    小巧的石子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直击二人的后颈的睡穴。

    身子一软,双双瘫倒在地...

第一百七十五章:我怕

    花萼楼前,一弯明月,两厢愁。

    屋内,陆子虞穿着月白丝织的亵衣坐在榻上。

    那亵衣宽大,像是男人的衣物,把本就娇小玲珑的女儿身,衬托的更是秀美。

    “咯吱。”房门被人推开了。

    瀛夙从外头走了进来,待看见榻上女子已经醒来不由快步上前,“醒了?睡得可好?”

    陆子虞自从被抱上马车时就昏昏沉沉的睡去了。再睁眼,已经月梢爬上枝头。

    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她还是心里有些不安。

    衣裳被人给换去,发间也略有些潮湿,应该是在她睡着时,有人给净过了身子。

    门响,见着自家爷走了过来,她终是忍不住朝着他扑了过去。刚入了那坚实是怀里,双臂牢牢锁着男人腰身,如糖人般赖在那怀中小声啜泣。

    她需要将心头的恐惧,给好好发泄出来。

    “爷...爷去哪儿了?”陆子虞脑袋抵在他胸前,边哭边抱怨,“人家起来瞧不见您,知道有多怕么?”

    美人落泪絮絮叨叨,不觉得聒噪,反倒画面还十分赏心悦目。

    瀛夙瞧她哭的真切,知晓自家娇娘今儿是真受惊了。

    大掌轻轻抚着胸前的小脑袋瓜,“地上凉,榻上呆着去。”

    他将人打横抱起,往着榻边行去,刚要把怀中娇躯搁在松丝绿的缎子被上,脖颈又被人紧紧勾住,“你又要去哪儿?”

    陆子虞呜咽着声,抬头看向上方的俊脸,美眸尽是慌乱。

    瀛夙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嘴上淡淡威胁道,“药膏。不抹,脖子上就留疤了。”

    美人怔怔,赶紧憋回泪将脖颈微微抬起来,“那快...快上药!”

    双手撑在身后,身子弓迎而起,宽大的衣衫不经意朝下褪了些,香肩轻露。

    瀛夙俯眼,嗓子有些发紧。

    他知晓,那亵衣之下空无一物。

    “爷?”榻上女子娇娇催促他,像是询声,又像是邀请。

    这该死的诱人。

    瀛夙撇过头,定下了心神。

    他拔了药瓶的木塞,用食指腹挖了一大块儿药膏,“别动,会有些疼。”

    陆子虞娇躯一颤,怯怯看着那正向自己袭来的药膏。

    天晓得,她最怕疼了。

    可一想到脖上的伤会留疤,她还是咬咬牙忍着疼算了。

    瀛夙还没抹,陆子虞小手便情不自禁地攥紧身下的被子。

    这让不知道的人瞧见,还以为九皇子是在对她陆四娘施了什么残酷刑罚...

    药膏轻轻涂上了,缠绵且温柔。

    刚敷上药时确是有些蛰疼,可随即却被一丝丝的凉意给替代了。

    不觉得疼,反而有些舒服的酥痒。

    “嗯...”

    陆子虞哼咛着半睁开眼,只见自家爷轻轻替自己吹着伤口,神色虽是淡漠,可那温柔缱绻的姿态倒是让人心头欢喜。

    瀛夙听着耳畔的哼咛,不由皱了皱眉头。

    他怎么有些觉得,这磨人精还舒服得紧?

    陆子虞觉得脖颈上不凉了,便撅着小嘴埋怨,“别停呐...”

    娇音软糯,一点都没有痛意。

    “虞娇娇,你还疼么?”男子冷声问道。

    虞娇娇,这是什么称呼?

    陆子虞懵了神,睁开美眸不明地看向瀛夙。见其面色沉沉,便忙不迭颔首,“疼呐,疼...嘶!”

    她这么一折腾,脖颈上火辣辣疼钻入了心窝子。

    “跟你说了别动,怎么就这么不听话?”瀛夙冷声训斥,一手紧紧扣着她乱动的脑袋,一手勾着她的腰往自己这儿带过来。

    薄唇俯下,继续轻轻在脖颈上吹拂。

    陆子虞仰着头,虽不敢再有什么小动作,可面上尽是委屈,“我都受伤了,你还凶我!”

    瀛夙停下解释,“我没有。”

    “你有,你就有。”

    “好,我有。”男人含笑投降,在那细软的腰上一捏,“别动了,等着药膏凉透就不疼了。”

    陆子虞含泪控诉着跟前人,“就不能找个不疼的药膏抹?”

    “这就是最不疼的。敢换一个给你抹,你今夜能把花萼楼的屋顶掀翻。”瀛夙撤回美人脑后的大掌,转而去捏了捏她挺翘的鼻尖儿。

    俊面上呈着宠溺的模样,让人情不自禁便想陷进去。

    “可饿了?”瀛夙轻问。

    陆子虞摇了摇头,无精打采地道,“没胃口,也吃不下。”

    今天这提心吊胆的一顿闹腾,她吓都被吓饱了,哪儿还有心思吃东西?

    心一顿,有些愧疚看着自家爷道,“都怪四娘,让爷丢了那本簿子,还受了伤。”

    她虽不知道那蓝皮簿子上到底记录了何,可总归能猜出来,那上头应该是记了瀛栖的一些把柄。

    否则,他怎么甘愿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劫持自己。

    瀛夙听她声音委屈,不由挑眉轻笑道,“还好你这磨人精有人性...”

    陆子虞忍着脖颈的疼,轻轻凑在男人面前,勾人的媚眼里荡着好奇,“那簿子上写了什么?就对瀛栖那么重要?”

    “想知道?”瀛夙不咸不淡地睨了她一眼。

    陆子虞讨好般啄了啄他的唇,又指了指自己的脖颈有些气愤愤着道,“他差点要了我的命,此仇不报非女子!”

    瀛夙寒眸渐暖,伸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笑骂,“就你鬼点子多。”

    幸好,他的娇娘没把这事儿给放在心上...

    明明她命都差些丢了,就抱着自己挤了三两滴杨花泪,口中甚至连句责怪他的话都没有。

    可美人越是如此坦然,瀛夙心头更是惆怅。

    长臂一伸,将人紧紧拥在怀里。

    俊美的下颚抵在她头顶,声音沉哑,“娇娇,对不起。”

    他声音轻如一阵幽风,可却在陆子虞心里刮起了一阵波涛汹涌。

    京城最是清冷寡淡的九皇子,竟能低下头跟自己赔不是?

    “爷不怪四娘?”

    “怪你什么?”

    “因为四娘,害的爷失去了可以扳倒瀛栖的把柄!”

    瀛夙低下头,对上那一双荡漾着春水的媚眼,“你更重要!”

    他说的话不多,却在陆子虞心头烙下了深深一印。

    温情,动人。

    清峻矜贵的模样,说情话撩人时,还真是想让人撕了他。

    陆子虞手随心动,玉掌悄悄探入瀛夙的衣襟,“爷,四娘热...”

    她热,却撩开别人的衣裳。

    红唇吐艳,俯在他耳边。

    瀛夙浑身燥热,倏然站起了身子,“书房还有公文要批,你先休息。”

    话落,急急转身便要离去。

    这小女人,就是不能给她几分颜色,要不然...这颜色非得变色不行!

    刚抬步要走,却发现衣裳不知被什么东西给挂住了。

    回眸去看。

    只见自己的腰带被榻上女人攥在手里。

    陆子虞跪坐在榻上,媚眼似云雾缭绕,她小手勾着那腰带,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唇启,娇嗲颤颤,“爷别走,四娘怕嘛...”

第一百七十六章:同床

    怕?

    瞧瞧榻上女人笑得那副妖娆模样,哪里像是怕?

    这分明就是心里打着坏主意呢!

    陆子虞小手勾着那腰带,一圈儿又一圈儿的缠在指上,慢慢将那冷清的男人往自己这边儿拽过来。

    “爷今夜别走了,成么?”

    男人配合着站在榻边儿,她跪直了身子环上那精壮的劲腰。

    沁人的檀木香涌入她的鼻息,清清爽爽,如山林溪风。

    瀛夙俯头,沉沉看着怀里那肆无忌惮撩拨他的磨人精,“还没聘娶呢,你胡思乱想什么?”

    话落,又觉得不解气,伸手在那圆翘的臀瓣上轻轻打了一巴掌。

    陆子虞吃痛哼咛了一声,抬起小脑袋有些埋怨,“四娘哪儿就胡思乱想了?人家知道您手臂伤着了,办不了其他事儿...”

    她撤回身子,小手在那被子上轻轻划了一道。

    缎子被让她给划成了两半。

    陆子虞指了指里侧那边儿,一脸正色道,“这是四娘睡的位置。”又指了指外侧,“这是爷的。”

    抬眼,有些正儿八经地朝男人解释道,“中间这个是分界线,谁都不能越线。”

    瀛夙眼里尽是兴趣,他双手环上胸,憋着笑问道,“那若是越了呢?”

    榻上美人脑袋灵,一瞧着这事儿有戏,赶紧正襟危坐着道,“若是越线了,就会烂脸,伤口也会留疤!”

    她像个老学究,神色姿态严谨极了。

    说罢,还怕男人不信自己,伸出三根手指头发了个誓。

    瀛夙见了她这模样有些忍俊不禁,“说话可是真的?”

    陆子虞赶紧颔首,“比珍珠还真!”

    男人被逗笑了,大掌轻轻挠了挠那明艳的小脸,“宝气!”

    伸手撩开被子一角,褪去鞋袜便上榻。

    “爷,您外衫还没褪呢!”

    “哪儿那么多话?再不睡,爷可走了!”

    一阵慌乱地扑腾,陆子虞赶紧拱在被子里躺好。

    二人合衣躺在一张榻上。

    瀛夙心头百感交集,既是欢喜,又有些紧张。

    他从未想过,自己这辈子还能和个女子一同入眠。

    未见她之前,他曾想,若是自己往后登基大统,绵延子嗣是他的责任。尽管打从心里厌恶这男欢女爱,可该是自己的责任,还是要担的。

    见她之后,像是整个人都活了,他不再抵触男女之情,甚至还有些期待自家娇娘来主动招惹自己...

    那娇滴滴,艳软软的模样,真是勾的人欲罢不能!

    今日诗宴上,他似又瞧见了她的另外一面。

    张扬似火,又匪又侠。

    那翻飘的海棠轻纱,让人抓不住,握不牢。

    平生第一次,瀛夙心头也尝到了“怕”的滋味。

    他怕虞娇娇离开自己。

    她今日做的每一首诗,就像是树叶上的纹路,如此清晰印在他脑海中。

    瀛栖拿着刀抵在她脖颈前,天知道,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

    他在书房坐了许久,自责又懊恼。他想瞧瞧她可是醒了,饿了?可又怕推开门,看着她呆愣愣的坐在榻上。

    谁曾想,门刚一推开,他的娇娇就扑了过来,虽心里是怕的,可还是那般明艳的跟他撒娇打滚。甚至还安慰着自己,还明晃晃...

    瀛夙躺在榻上,双目轻轻阖着,面上微微掠过一丝红晕。

    “爷!”耳旁响起女儿家的一声娇软。

    瀛夙眼皮一抽,并未睁开眼,“何事?”

    陆子虞侧过身子,欣赏着眼前的俊容,“您今日赴宴,为何晚到了?”

    她知晓问这些私事有些逾越,可就是心里头好奇。

    瀛夙仍阖着眼,他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交叠放在胸口,“礼部前些日子突然支了三万两银子。”

    嘶,三万两?!

    怕是新帝登基都用不了这么些吧?

    陆子虞心头惊骇,可更是没想到自家爷竟然把这个消息跟她说了。

    他还真是信得过她。

    “三...三万两?这是做什么?”

    “明面上说,是用来置办乞巧宴。暗地里,都撂在了城外的一处打铁铺子。”

    打铁铺子?三万两用来打铁?

    陆子虞不傻,被瀛夙这么一点,立马就知道瀛栖打算要干什么。

    瀛栖这是要私藏兵械。

    那他要做的事儿,定是不会那么简单...

    “您把那铁铺封了?”陆子虞追声又问。

    “哪有那么容易。礼部虽效忠瀛栖可明面上却没有表态过,何况那铺子地下又有许多暗道,未等城防营敢去抓人,就不知贼子们窜溜去哪儿了。”瀛夙指尖微微敲打在被上,声音慵懒道,“铺子没封,但是拿到了他们签的条约。”

    陆子虞腾地一声从床上坐起来,咬着牙道,“那还等什么,赶紧...”

    她急急住了嘴,只觉得今天是被瀛栖给气糊涂了。

    能做出私藏兵器这种事儿,定已经将自己从中摘得干干净净了。

    自家爷敢拿着这事儿去圣人跟前告状。若是圣人信了,皆大欢喜,若是不信...

    这条路太险,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踏上去!

    “感情您今天这买卖,做得也不亏!”陆子虞阴阳怪气地刺他。

    原以为这男人为了自己牺牲了许多,她心头本是不好受的。

    可谁知,他晚到了些,便将瀛栖更大的把柄捏在手里!

    眼瞅着身旁男人不再理自己,陆子虞艳唇一勾,媚眼轻轻划过一丝坏笑。

    一阵轻轻的窸窣声。

    瀛夙阖着眼,气息喘的均匀,似乎已经睡着了。

    娇香温软猛然朝他袭来,三两下,便紧贴在那清冷的怀里。

    男人倏然睁开眼,侧头看过去。

    美人已经褪去了亵衣,雪肩轻露,小脸上噙着柔媚的笑,正仰头看着自己。

    “你过界了,不怕烂脸?”瀛夙身子有些僵硬,一字一句顿着道。

    陆子虞抬起头瞅了一眼盖在身上的被子,笑道,“哪里有界?”

    她这耍无赖的模样倒是让瀛夙挑了眉。

    软若无骨的小手探入他衣襟,大胆着撩他。

    瀛夙眸底的幽光愈发暗沉,他利落翻身将人压在身下,顺势也将那不安分的小手锢在头顶。

    他眼神不敢往下探去,生怕看了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地狠狠欺负她。

    “虞娇娇,你给我适可而止。”这话是咬着牙从嘴里挤出来的。

    陆子虞无辜着眨巴了两下眼,刚要启唇解释,可身子上的人直接翻身下了榻。

    穿好鞋袜,系好衣带,如一阵风般直径出了房门。

    陆子虞气恼着从床榻上坐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那离去的身影。

    这般,都能忍得住?

    粉拳砸在被上,冷哼一声,“这唐僧肉,本娘子何时才能吃到嘴里?”

    伤神叹了口气,面朝墙壁那一面躺下,愤愤阖眼睡去。

    迷迷糊糊睡得正熟,只觉得身子被人一拽,像似跌入了冰凉凉的洞里,舒服得紧。

    翻了个身,正面紧紧贴着那“凉洞”。

    瀛夙感觉着怀中玲珑娇躯,不禁暗暗叫苦。

    看来,他这冷水澡是白洗了!

    软榻上,男人不断念着清心咒,一夜未眠...

第一百七十七章:猜忌

    翌日,朝阳殿。

    “众位卿家,可还有事要奏?”昭帝端坐在九珠龙椅之上,声沉如海,让人分辨不出喜怒。

    百官捧着笏板垂首,各个沉默不语。

    如今朝堂之上,这局势隐隐已有些变化。

    自从陆瑾延官复原职、重登大殿,不少昔日旧友也是暗中站在了陆家这边儿。虽说这势力比不上右相与左相,可耐不住人家是新贵啊,劲头猛,还正受恩宠。

    这些日,朝堂之上。圣人每每提到户部,口吻里尽是褒奖夸赞。

    明里是在说户部,暗里不还是借风给了陆瑾延体面。

    再观右相王氏,大病初愈之后这面色便日日铁青着,行事姿态也不似以往趾高气扬。

    他这倒也不是怕了,不过是想暂避锋芒、养精蓄锐。既然陆家正得恩宠,他犯不着冒险拼死打压,倒不如从长计议。

    站的越高,摔得越惨。

    待那陆家心高气傲之时,他便是要狠狠再推其一把,送他们一家入了阴曹地府。

    王渝州浓眉一斜,朝着左边武将的位置看了过去。

    魏晟煜那个老东西已经许久未上朝了。听密探来报,说他女儿因为做了腌臜事儿被大理寺给流放到了边塞之地,儿子似乎逃出了京城...

    其中辛密种种王渝州不知情,可单就说那小魏将军,为何要逃呢?

    正当王渝州想得出神,大殿之上响起了昭帝的声音,“无事便退朝吧。陆大人散朝后,来一趟朝辉阁。”

    话音刚一掷地,百官便愣了神。

    因为从人群里,站出来了两位“陆大人”。

    一老,一少。

    是呐!如今这陆家父子同朝为官,圣人这一声吩咐,倒是让人猜不出他唤的谁。

    昭帝见此情形,双手撑着龙案大笑了起来,“是朕忘了,陆家可是有两位大人的。”

    这话刚出,王渝州便板起了脸。

    他怎么觉得,圣人这话有些不对味儿。

    昭帝起身,冲着二人眯眼一笑,“如此,你二人一同来吧!”

    话落,便自己先负手而去。

    姜贤赶紧朗声道,“退朝...”

    王渝州转身,笑里藏刀看着陆瑾延,“陆大人如今也是大大的威风。”他将笏板负在身后,脊背挺直了道,“但愿陆大人能永得隆恩呐。若是有一日再犯了大错,不知圣人可还能继续袒护你陆国公府?”

    陆瑾延笑得和气,刚要出声搭话,却听见旁边冷冷飘过来一句“咸吃萝卜淡操心”。

    谁这么大胆子,竟敢顶撞右相?

    王渝州黑着脸扭头,便瞧见李阙一脸冷笑看着自己。

    “你...你个...”他气得浑身发抖。

    不等他说话,李阙撩袍便出了大殿。

    怎么说,往后这陆瑾延也是算自己亲家的。怎能让其被王渝州那个糟心的玩意儿给呛了去?

    陆之庭满目崇拜地看着自己未来的老丈人出去,只觉得那洒脱风骨,恐怕他这辈子都做不出来...

    “右相慢走,下官还得去一趟朝辉阁。若往后得了空,便赏脸来府上喝口茶...”陆瑾延恭敬拱手施了一礼,抬身笑着道,“那茶叶可是圣人刚赏的银针,下官还未来得及尝。”

    这是请人喝茶?摆明了就是跟自己在炫耀恩宠...

    喝他个鬼茶。

    王渝州嗤笑一声拂袖离去,面色却更是难堪了些。

    陆瑾延站在朝辉阁门外,看着那红漆雕花的折子门,心头不禁百感交错。

    上一次,他迈过这道门槛儿,是来请辞回乡的。如今再回来,竟是官复原职,身后还领着自己的儿子...

    姜贤从里推开了门,满面皆是笑意,“陆大人和小陆大人到了怎么也不进去?”

    陆瑾延有些惊慌着搓搓手,勾着头朝里头先悄悄看了一眼。

    “进来,同朕说说话。”里侧传出昭帝的声音。

    陆瑾延赶紧撩袍迈过门槛儿,急急朝着里侧走去。

    陆之庭紧随其后。

    二人到了书案前,跪地叩首,行了个大礼。

    昭帝裂开了嘴,摆摆手让二人免礼,“上次你二人来谢恩,朕着实身子不爽利,不便相见。”

    陆瑾延赶紧答话,“圣人龙体为重,那日是下官行事莽撞了。”

    “哎呦!别下官下官的,朕听着耳朵发虚。”昭帝皱眉摇了摇头,“你我关系本就亲近,私底下可自称名字。”

    陆瑾延连连颔首,看向昭帝那消瘦的身子骨,不由担心道,“圣人这是得了什么病?怎么身子骨大不如前了?”

    他离京之时,昭帝身子骨还算硬朗。虽偶有疲惫,却不似如今这般脆弱不堪。

    昭帝听他这般问着,浑浊的眸色倏然一眯,“怎么,你也瞧着朕快不行了?”

    这话问出去,陆氏父子二人赶紧跪在地上。

    “圣人万福,万万不可这般想。”陆瑾延俯首在地。

    昭帝眸色阴晴不定,忽而大笑,“紧张什么,不过是句玩笑话。”

    是不是玩笑话,屋中四人心里门儿清。

    陆瑾延擦了擦鬓汗,笑着打哈哈,“您总这般开玩笑,估计姜总管也被吓唬的不轻。”

    姜贤站在一旁,赶紧拍了拍自己胸口笑道,“可不是呢。咱家一天得备着些许胆子呢,这指不定,就被陛下给吓掉了一个!”

    昭帝用手指虚着捣了捣姜贤,笑骂,“就你鬼话连篇...”

    笑声渐渐隐去,大掌从桌上缓缓拿起了一本做工粗糙的簿子,“瑾延,你且过来看看这本诗集。”

    陆瑾延晕三到四,不明白好端端的,圣人让自己看哪门子诗集。

    双手接过来,翻开草草看了数眼。

    越看,越是心惊。

    这其中任何一首诗,比得上绝世仙作了。

    莫不成,这是诗仙下凡作的?

    “可眼熟?”昭帝面上带着笑问道。

    陆瑾延视线从那诗集上挪开,眸底尽是震惊,“这...这是从哪儿来的诗集?”

    他话音有些欣喜若狂,攥着那诗集的手,微微用力。

    昭帝惊讶看了他一眼,“你不知?”

    陆瑾延发懵,难不成,作诗之人他认识?

    “这诗,可是你女儿昨日在桃花坞宴上所作。”昭帝眯眼审视着看他。

    “四...四娘?”陆瑾延颤着声问。

    “不错,正是你家那位才貌双绝的四姑娘。”昭帝话音略有赞赏,可却把陆氏父子吓出了一身冷汗。

    圣人这话是何意思?

    莫不成是看上他家四娘了,想宣其入宫陪驾?

第一百七十八章:鹊起

    且不说陆瑾延如何,光是陆之庭听到此便急急跪下,小心翼翼着道,“圣人,家妹尚小,今年芳龄不过才十四!”

    陆瑾延忙跟着附和,“是呐,微臣还想再留她几年。”

    若是寻常人家听见圣人夸了自己的女儿,恨不得赶紧将其塞入宫里。

    可陆家却并非如此,陆子虞从小便是父母兄长们的掌中娇,先不说她与九皇子情意绵绵,倘若就算没有九皇子,也断然先会考虑陆子虞自己的意见。

    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可陆家,却把那娇娘子的幸福放在了首位。

    这会儿,听圣人意思,像是瞧上了自家女儿?

    陆瑾延心口怦怦直跳,额头又蓄了不少的汗珠。

    整个朝辉阁,陷入了一片死寂。

    纵使见多了昭帝变脸之快的姜贤,眼下也不敢开口打岔。

    今晨,探子早早便把这本诗集送来了。其中内容他也没看,就只知道那上头的诗,是昨个儿陆家四娘诗宴上所作。

    好与不好,他未看,也不便去评价。

    可自圣人拿到时,刚翻看了一页就停不下来,就连起身穿衣时都不带耽搁。

    姜贤迷惑了,陆家四娘到底作的是诗,还是写的故事?

    还有,她光凭一日,便就作诗百首了?

    若真如此,那此女定是天娇。

    不仅容貌生的好,就连这才气也让人望尘莫及。

    朝辉阁不大,是平日昭帝用来看书批折子的地处。可这会儿屋里的气氛,却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半晌,昭帝声平气和着道,“朕自知年事已高,没打算让你那宝贝女儿入宫来。”胡子一吹,眼一瞪,“一个个,都把朕当成什么了?你们不羞,朕都替你们脸羞!”

    陆瑾延同自家儿子对视了一眼,眼底都有些讪讪。

    “是是是,下官会错意了。”陆瑾延跪在地上,大掌轻轻将额头的薄汗给拂去。

    幸好不是让四娘入宫,如若是真的,那一颗小心肝该难受成什么样。

    正当陆瑾延要放下了戒心,昭帝又一道声传了过来,直叫人让人头皮发麻。

    “不过,你那小女也快及笄了,可有瞧上哪家郎君?”昭帝面上笑眯眯的,可话音里的试探却又让陆瑾延绷直了身子。

    “小女还小,臣...”话未说完,便被昭帝断了去。

    “不如这夫婿,就从朕几个儿子中挑吧?”声音清淡淡的,让人听不出其中是何情绪。

    陆瑾延心一颤,当下便是明白昭帝有心试探陆家的站位。

    如今昭帝还未立太子,四个皇子中,谁都有可能继承大统。

    只要陆家跟任意一个皇子联姻,那便也就说明,陆家站的位置是在哪边儿。

    “四个皇子中,瑾延可有看上眼的?”昭帝又问了一声,这一次声音,显然比第一次更沉了一些。

    陆氏父子二人,此刻手心手背皆是汗,就连脊梁骨,都是一阵凉飕飕的阴冷。

    真是伴君如伴虎,一不小心,就会走上了一条生死难料的路。

    “微臣...臣...”陆瑾延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难不成,让他说自家女儿与九皇子早就情投意合?

    九皇子本就势大招风,若他们陆国公府也站在了九皇子的阵营里,会不会弄巧成拙还得另说。

    正当他心乱如麻,脑袋里突然涌现了一句话,“陆家,永远只会站在圣人的身后。”

    这是四娘早些对自己说过的话。

    对呐!既然圣人是试探,到底是试探他陆家站在那一方皇子的阵营?还是在试探,他陆家对天子的忠心?

    答案,跃然纸上。

    不管四方皇子如何争斗,他陆家拥护的,只有圣人一人。

    无论是当今的,还是以后的。

    “婚姻大事,微臣不便多说。”陆瑾延跪在地上施礼,声音正色又道,“若是圣人有哪家好儿郎可许配的,一切全凭圣人做主。”

    昭帝指腹敲打在桌案上,“朕这几个儿子,你都未瞧入眼?”

    “诸位皇子们都是才华过人。可臣一心只愿小女幸福安康,其余乱七八糟的事儿,臣不愿多想。”陆瑾延所言不虚,若是为了权争便把自己女儿嫁给了不喜之人,那不是苦了一辈子么?

    昭帝仔细品着他这句话,目色凌厉似要把地上二人看穿。

    许久,朝辉阁里的刀光剑影才悄悄退去。

    “好!”昭帝扶案而起,苍老的脸上展露一丝笑意,“朕果然没看错你。”

    “起来吧,别跪着了。”昭帝声音渐渐软了下来。

    陆氏父子起身,后背已然湿透了...

    这一场君臣之戏,唱的还真是惊心动魄。

    昭帝虽是想重用陆家,可心头难免还是有所顾虑,所以再三试探,就为了看清这对父子的忠心。

    陆家,已有三人在朝为官。

    两位文官,一位武将。怎么瞧,这新贵的荣宠都是有些大的,可如若不然,那些虎视眈眈的乱臣又该让他如何打压?

    四族皆有效忠的人选,反倒是他这个皇帝,显的像是傀儡。

    他巩固自己的权势,更多的,是在防患一些乱臣党羽。

    这让人提心吊胆的话茬是结束了,可昭帝又拉着陆瑾延扯了几句家常,才放人离去了...

    京城外,大街小巷都开始流传了一本诗籍。

    同一时,陆家四娘的闺名一时间便是声名鹊起。

    不为别的,就是那一本人人追捧的诗籍便是由她所著。

    一家书坊门口,百姓们早早起来就排了长龙般的队伍,为的就是买上一本《仙诗集》。

    不少学堂夫子说,这里头的诗,再过不久便会入了科考试题的。

    一位身穿粗布花裙的妇人将那辛辛苦苦得来的《仙诗集》递给自家五岁的小儿子。

    那小童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捧着本诗集,画面不由滑稽。

    “娘,我还不想学诗。”小童仰着脑袋天真说道。

    妇人眉一蹙,问道,“那你想干啥?”

    “我想天天吃糖葫芦...”

    “等你考上了功名,娘给你开一间糖葫芦铺子!”

    小童顿时亮了眼睛,“那咋能考上功名?”

    妇人指了指他怀里的诗集,“你们夫子说了,这里头记的都是以后科考的必考题,那分值大着嘞。”妇人哄他,“你背吧,背下来准有糖葫芦铺子!”

    小童舔了舔嘴,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糖葫芦。再看那本《仙诗集》,不由吞咽了几口吐沫。

    他的糖葫芦铺子...

第一百七十九章:吹吹

    花萼楼,床榻上的美人正是熟睡,全然不知自己已在京城里出了名。

    睡梦中的陆子虞翻了个身,感觉到榻边儿空荡荡的,不由撅了下小嘴,晕乎乎地睁开眼睛。

    枕边人早已经没了影子,榻席上冰凉凉的,只剩下一袭幽香的雪松。

    陆子虞滚到自家爷的枕头上,俯下头轻轻嗅着。

    真是撩人呐!

    双臂从被子里伸出来,将那枕头给半抱在怀里。

    这么早都没了人影,应该是上早朝了吧?

    “咯吱。”门被人从外推开。

    沁心的花香从外扑了进来,让人闻着,情不自禁就眯起了眸子。

    瀛夙衣冠齐整从外进来,见此榻上春景,他又想去洗个冷水澡了...

    美人白如藕的双臂环着自己的枕头,松丝绿被子松垮搭在身上,一只玉腿娇娇抻在被子外头,身段半遮半掩,慵懒至极。

    最要了命的,是那初醒时水汪汪的媚眼。

    眼下,正半眯着。眼尾微微勾起,似是正动情享受着什么。

    瀛夙微咳一声,撇过脸道,“赶紧起,早膳已让人给摆好了。”

    陆子虞挑起了眸子,见着男人身穿一身便服,不禁有些意外着道,“爷没去上早朝?”

    她刚是睡醒,声音软的酥人。

    瀛夙没直接回她的话,走在桌边儿倒了一盏茶,敛目又朝着榻上人走了过去。

    茶一递,声音泛冷,“腿,收进去!”

    陆子虞就着他的手小呷了一口,躺下身子一副可怜劲儿,“睡麻了,得揉揉才能好。”

    瀛夙蹙眉,将那茶盏暂且搁在地上,大掌轻轻覆在腿上,替她搓着活血。

    冰肌玉骨,莹润白嫩。

    他早晨本是沐过浴的,昨夜出的那一身汗刚被洗去,这会儿又逐渐生出。

    她就是来祸害他的!

    陆子虞心里使坏,腿一勾,便把男人给压在榻上,细腰一转,披着被子骑在他身上。

    这哪里是千金闺秀?分明就是个女土匪,女流*氓!

    “大早上起来,别折腾!”瀛夙虽冷声训斥,可声音紧紧绷着。

    “四娘知道要起,可爷在这儿让人家怎么换衣裳?”朱唇勾着,略有戏侃,“还是说,您打算帮四娘换?”

    瀛夙掐着怀里细腰,只想把它给揉断了。沉吟好久,抬眸对着女人的娇容,道貌岸然着慢道,“如你所愿!”

    她是不是不知道,早上的男人撩不得么?!

    半个时辰以后,总算是洗漱毕了,换好衣裳。

    二人一前一后从花萼楼里出来。

    男子满面春风得意,女子一脸怨愤捂着自己的娇唇。

    该死,又肿了!

    花萼楼的一处凉亭,早膳早就摆好了。四碟子小菜,八笼点心,两盅汤粥。

    江总管规矩站在凉亭外,见着两位主子走过来,赶紧作揖,“老奴见过陆四娘子。”

    陆子虞微微一愣,似是没见过这位。

    江总管上前,温和笑着介绍自己,“老奴是九皇子府的管事,姓江。”

    陆子虞了然,朝他盈盈一笑,“江管事辛苦了。四娘晚起了会儿,到的稍晚一些。”

    “不晚不晚,刚刚好。”江总管连忙摆手,笑着比了个请。

    这两位主子到是刚刚好,若是再晚一会儿,就可以直接捎带把午膳也吃了...

    当然,这话他得搁在自己肚子里。

    “你去吧!”瀛夙冷声吩咐。

    江总管“喏”了一声,正欲退去,且听自家主子爷问道,“墨涯可回来了?”

    江总管身形一顿,微微瞄了一眼那正执箸欲动的女子,笑道,“还未。”

    瀛夙俊眉拧起,挥手让他先下去。

    陆子虞看不明白这一茬,她自顾自盯着桌上的菜肴。

    “能吃了么?四娘饿...”美人小声嘟囔。

    瀛夙被她拉回了神,微微颔首算是允了,“别吃许多,待会儿还得送你回国公府。”

    陆子虞听着心头一泄,她就想赖着他,勾着他。

    唇一撇,不情愿道,“知晓了!”

    这口气把瀛夙给逗乐了,伸手盛了碗粥给她,“你还不愿意回去了?”

    美人不理,眉梢吊得老高。

    “等过了门,你想回去,爷还不让呢!”

    陆子虞嗔看了他一眼,明知故问,“为何不让?”

    男人俊面冷清,幽幽看了一眼她那泛红的唇角,“尝不够!”

    美人心喜,亲自给他喂了块儿糕点。

    忽而,从不远处的屋檐上飞身落下一人。

    黑袍袭身,气势阴冽。

    衣袍之上,可见许多处破裂。那翻开的衣料,隐隐还能瞧见里头血肉模糊。

    “主子,属下回来了。”墨涯风尘仆仆,发冠凌乱,衣袍上也都沾了灰土。

    他虽是站在院落中,可身躯踉跄颤颤,一不小心就会载在地上。

    “见到他身边人了?”

    “见到了!”

    “可让其对你有所疑虑?”

    “是,他追了我许久。”

    瀛夙看着墨涯浑身是伤,轻轻叹了口气,“无事便好。待会儿让茯筠去替你疗伤。”话一顿,淡淡又道,“伤好了再去刑房。”

    墨涯颔首,朝着陆子虞抱剑施礼,“昨日看护不周,害陆四娘子受惊了。”

    陆子虞一愣,当下便明白他说的何。

    “墨大人不必自责。所谓祸福相倚,这件事儿对四娘来说未必就是坏的。”

    墨涯冷面有所松动,又深施一礼飞身掠去。

    瀛夙没想到自家娇娘会如此说,唇梢不由扬起,“真不怕?”

    “怕,当然怕。”陆子虞咬了口灌汤包,吞咽完了口里的东西才道,“怕,总归是没用的。得让自己成长起来才行。”

    她得给自己选一些暗卫了,自家爷不可能寸步不离的日日守着自己。瀛栖那个混账,谁知道他还会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儿!

    若是下次他落到自己手里,那定是要鞭抽,烧蜡...

    碰一碰,看谁更变态!

    瀛夙高深莫测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女人,端起粥碗打断了她那胡思乱想,“喝口粥,别总吃那些干的。”

    陆子虞仍是阴恻恻的盘算,轻轻挨上唇边的勺子,“嘶,烫...烫...”

    她吐着舌头抽气。

    瀛夙疑惑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勺子,就着尝了一小口。

    温的,哪里烫?

    他冷冷瞥了她一眼,薄唇轻启,“娇气。”

    话虽如此,还是凑在那勺子边儿轻轻吹了吹。

    “不烫了,张嘴。”

    陆子虞掩唇失笑,“爷,您怎么跟哄小孩儿似的?”

    “爷哄的不是小孩儿,是虞娇娇...”

第一百七十章:杀鸡

    清风袭来,吹拂落了一大片桃花粉瓣,飘飘洒洒绮丽荼蘼。

    坞间美人,一手执桃木短枝,一手拎琼浆玉露。莲步飘飘不定,面颊白中掺粉,光润透玉。

    那一双美眸,似嗔,似喜,似哀,似怒。

    每一首诗,她的风情变化自有千般。可让人瞧着,仍是有种惊心动魄的美艳。

    孤娇,匪气。

    那是种盘根错节的美,可陆家娘子却能将二者融入骨子里。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她痴痴地吟诵,步子踉跄差些跌倒,素腰一转,如在银盘上翩飞,扶风站稳。

    众人落笔疾疾,随着那诗句不断娓娓而来,纸上墨迹点点,依稀能分辨出三四首诗了。

    三四首,算不得多。

    往年桃花宴上,十首以上以上的吟诗人也有,可万万做不到陆家娘子这般,每一首吟出来的诗,都是仙作。

    可流传后世百年,入了国典诗籍。

    檀口徐徐,不必思来想去的酝酿词句,就好像那些诗深深烙印在陆家四娘的脑海中。

    她裙摆绽开,在一方寸土之上踏云袭来,又挥袖娉婷离去。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陆子虞拎起酒壶灌了一口,媚眼如丝半懒懒地眯着,“朝辞白帝...”

    上首的瀛烟听着那一首首层出不穷的诗作佳品,只觉得骨脊战栗发麻,她骇然盯着那坞间衣决飘飘如仙的女子,眸底是不可置信的惊恐。

    这位陆家娘子...莫不成是吃了诗书长大的?

    她作诗,为何跟吃家常便饭一样简单?

    众人心头思虑,可又舍不得断了陆家娘子的诗兴,只好小心翼翼地望着,守着。

    不少儿郎们抄的手酸,粗粗喘了几口气,死死咬着牙硬是要继续抄录。

    陆四娘步若凌波,美眸痴迷泛醉,唇娇艳如胭脂。

    折腰,“春花秋月何时了...”

    甩袖,“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挥枝,“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抚发,“潦倒新停浊酒杯...”

    世间,怕是再无这般尤物。

    玉做骨,水做身,花容为貌,瑰媚入魂。

    一句句诗,一段段词。似把人都拖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那里有痴男怨女的簌簌衷情,有金戈战马的山河动荡,有抱负未酬的七旬老人,有孤苦思乡的异徒旅人...

    陆子虞将那诗篇如画般展在他们面前。

    是看故事,亦是窥故人...

    不知过了多久,美人摇摇晃晃地顿身停了下来,她歪着头,冲着一众人迷糊问道,“多少首了?”

    娘子们还沉醉在那一篇哀怨断肠的《琵琶行》中,各个泪眼婆娑,鼻尖儿红彤彤。

    儿郎们皆是被一首《将进酒》给勾断了魂,那气势磅礴的诗境,当真是让人回味无穷,畅快淋漓。

    没人应声,可抄录诗籍的一行人,桌案上摆着的几页宣纸早已经写不下字了。

    有些对诗成狂的儿郎,更是不惜在自己的衣衫上落下了墨汁。

    多少首了?早就数不清了!

    “不多不少,刚到百首!”温和的男声响起,惊煞众人。

    百首?这陆家四娘可以独出一本诗籍了...

    陆子虞回眸看过去,只见言怀瑾双手揣在袖口朝她作了个揖。

    娥眉轻瞥,淡淡掠过失神落魄的史奕朝着上首的瀛烟看去。

    瀛烟惶恐垂下头,双手用力掐着自己的腿,想借了痛意逼自己能多作些诗来。

    可就算了逼死了她,这百首诗她也作不出来。

    杏眸氤氲起了一层雾,瑟瑟看向陆子虞,想让其能给自己留三分薄面。

    陆子虞红唇一撇,漫步走到自己的桌案前,搁下酒壶,撂下木枝。

    她似醉非醉,回望着瀛烟,“郡主,四娘的诗作完了。”噗嗤一笑,幽艳的嘲意流转眉宇间,“百首而已,对您这般声名赫赫的才女,想来并未有多少难处。”

    瀛烟面上一阵红,一阵白。

    今日她特意悉心打扮了番,不仅涂脂抹粉,就连衣裳也都熏了名贵香料。

    可刚才陆子虞舞剑作诗之时,竟让她出了一身冷汗。那是深陷绝境穷途末路的挣扎,上一次瀛烟体会到这种感觉,还是她父王同母妃去世之时。

    额头的碎汗顺着脖颈滑入衣襟里,细粉与胭脂被汗凝成了一团。这模样,任凭谁瞧见了,恐怕都不相信这会是几月前还风光无限的瀛烟郡主。

    “本...本郡主就不必再作诗了吧?”瀛烟唇梢轻颤,可仍是强作镇定地勾起了一丝笑意。

    不等陆子虞张口,苏婉婉便笑的一脸不怀好意,“嗐!郡主您才高八斗,莫不成还作不了这区区一百零一首诗了?”

    语风一转,又嬉皮笑脸地朝着身旁的房玥桐袭过去,“你说是不是啊房二娘子?”

    房玥桐自从陆家娘子作诗起,便如一只瓜牛,将自己紧紧缩在那脆弱不堪的躯壳里。

    眼下苏婉婉对她冷嘲热讽,也只当全听不见。

    她不敢抬眸,不知往后该用何等面孔对待众人。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早知如此,她何必帮着郡主做这等蠢事。

    若没了自己这一档子闹剧,说不定言郎还会多看自己两眼...

    房玥桐心中所想是何,众人倒是不想知道。可瀛烟郡主这一劫,却是躲不过去的。

    刚才信誓旦旦地还说陆家娘子抄了自己的诗,这一会儿功夫,人家都已经做了百首。

    莫不成,这百首诗也是郡主的?

    话已漏风,孰对孰错已经无须再辩。

    众人看向瀛烟的神色微微有些异样。就连起初那些对瀛烟略有好感的儿郎们,也是端坐了身子,审视着看向她。

    虽气恼,可更是不解。

    “郡主刚才不是还称要同四娘再比一局?”陆子虞抬步,微微朝她走了过去,“怎么?这一会儿又不比了?”

    瀛烟仰首,面露惊慌。她掐在腿上的一双手骨节泛白,不知使了多大的力气。

    “您不是说,四娘抄了您的诗么?嗯?”陆子虞俯身,朝她吐气幽兰。

    “是...本郡主记错了。”瀛烟赶紧起身,苦笑着朝一众人解释,“对!本郡主作的那首诗只是与陆家娘子作的有些相近,是我弄错了。”

    她羞愧垂泣,本就毫无血色的唇被她死死咬着。

    这回,无人再吃她苦肉计这一套。

    陆子虞欺身在她耳侧,只用了二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轻道,“抢男人,你抢不过我!作诗?你更是差飞了去。”

    话落,柳腰轻摆,飘飘然坐回了自己的席位上。

    眼下,众人瞧着瀛烟宛如看一场笑话。金尊玉贵的郡主,竟然还将别人的诗据为己有,满口扯谎?真是为了赢而不择手段。

    粗鄙,冷嘲。

    一道道目光犹如短剑,直直戳在瀛烟的心窝。

    她引以为娇的才名傲气,且在今日被人毁于一旦!

    心一抽,腿一软。再也受不了这般折磨,两眼摸黑,装死昏了过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折磨

    深邃的暗,似如浓浓黑夜。寂静的,只能让人听见绵绵呼吸声。

    陆子虞身体慢慢有了知觉,她脑袋有些昏沉沉的,却不是醉酒的感觉,仿佛是被人用什么东西给用力砸了一下。

    扭了下脖颈,想用手去揉。

    嘶!手腕也疼的,指尖渗凉。

    手握成拳,用力挣了下。

    挣脱不开,她的手被人用了绳子死死捆在一张椅子后。

    眼前漆黑一片,应该也是被人用了布条给蒙上了。

    该死,她一个不小心竟然被人算计了。

    尧姐姐虽给她的发钗都装了暗器,可眼下双手被束,她也拿不到东西来防身。

    心一颤,突然想到了自己昏迷前是跟苏婉婉在一起,若是她被绑了,那婉婉岂不是也...

    “婉婉?”陆子虞喉咙发紧,轻轻出声唤人。

    声音打在墙面上,朦朦胧胧又有些回音传了回来。

    陆子虞粗略估计,这屋子应该不大,似是一间雅室,还燃着名贵的龙涎香。

    琥珀松脂的香味中,还糅着清淡淡的桃花芬芳。

    她还在桃花坞内!

    既然如此,绑她的会是谁?

    正当陆子虞心里暗暗盘算着这事儿,一双大掌如鬼魅般轻轻覆上在她眼上。

    本就瞧不见任何东西的眼睛,更是被这压迫的冷意给笼罩住。

    陆子虞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身子倏然僵硬起来。她死死咬住嘴唇,鼻息渐渐有些絮乱,“是谁...”

    话音虽是颤的,可却还没到失去理智的地步。这人绑了她既然没有直接下狠手,说明其中自有他顾及之处,只要能摸清这人到底要什么,她便还有一线生机!

    身后那人并未搭话,一双大掌轻轻滑下,又落在那娇红雾醉的小脸上一下下地轻抚,像是在擦拭着什么稀罕的宝贝。

    “谁,你...”檀口刚半张而开,却被那幽凉的指尖儿轻轻挑逗拨弄。

    一道笑意落在她耳畔,“四娘子,刚才我们还见过。”笑声一顿,手指探下,环住她细嫩的脖颈,“怎么?不记得本殿了?”

    这声音浪荡至极,不是四皇子瀛栖还能是谁?

    既然知晓是何人绑了自己,心头迷雾便是渐渐被拨去。

    “四皇子下为何要如此对四娘?”陆子虞声音发冷,急着又问,“婉婉呢?你将她如何了?”

    瀛栖笑了两声,漫不经心地说道,“她?她对本殿没什么用处,应该还昏在桃林里。”

    陆子虞听他这么说着稍显心安,可也窥探到了其中一丝转机。

    按理来说,瀛栖既然绑了她若是不希望有人能来救自己,理应也还改绑了苏婉婉,可为何会对她置之不理?

    还是说,是故意留之让其醒来后,再带人寻自己?

    婉婉醒来见不着自己,自然会去找她家那位爷!瀛栖,是在拿自己当诱饵...

    “四皇子,你想拿我跟九皇子换些什么?”陆子虞勾唇,清淡淡地朝着瀛栖开口。

    既然识破了他的目的,自然也无需有什么好怕的。

    瀛栖轻轻挑眉,绕身站在美人跟前。倾身俯面,二人吐息交融,“四娘子就算是醉了酒,也是聪明的很。”

    陆子虞感觉着男人的气息喷在自己面上,她心头腾升一股子厌恶,面上却笑得妖娆,“不必兜兜绕绕。有些事,四娘也可以跟殿下谈。”唇梢微微扬起,蛊惑着又道,“只要殿下先放开四娘的手腕,这绳子粗糙的厉害,别再把人家手腕子给磨出血了。”

    只要这该死的男人放开自己,她绝不计后果将人给戳成筛子。

    瀛栖眯眼,摩挲着下颚若有所思地打量美人头上发钗,“四娘子既聪明,也是心狠呐。”

    大掌拔去那发髻间的所有钗环,青丝如瀑而垂,摇曳荡荡。

    “敢算计我的,你还是第一人。”男人声音敛去笑意,骤然变得阴冷。

    他大掌用力箍住陆子虞的娇颚上,“别再跟我耍花招。要不然,可是要吃些苦头的...”

    陆子虞攥紧汗津津的手,小脸轻轻扬起,“殿下怕是多想了。四娘不过是想跟殿下谈谈,何必动怒呢?”

    三千青丝垂在脑后,本就撩人的小脸被那一捧黢黑衬着,更是娇媚勾人。

    勒在美眸前的布条倏然松开,“这般,才更美。”

    男子妖冶的桃花眼凑在她跟前,眸底是疯狂如痴。

    陆子虞眼前光亮乍现,她有些不适应的微微眯眼,可再对上瀛栖的一双眸子时竟然愣住了。

    熟悉,这一双桃花眼她似乎在哪儿见过!

    一样蛊惑众生,一样荡漾着一丝暗金...

    瀛栖见她这般楞楞的模样,不由咧开唇角,“可是觉得本殿玉树临风?不如四娘子往后跟了我?”

    陆子虞不得不承认,眼前人这容貌确实生得漂亮。

    “你说,老九可会来救你?”瀛栖歪着头问他,面上天真无邪。

    “这般美人,究竟能在他心里占据多少分量?”他还在说,自顾自的。

    陆子虞阖上眼,不愿搭理。

    “如果他不来,往后你就跟了本殿吧?”瀛栖一变,用力揪着女人发丝,似一条毒蛇爬在她耳边吐信子,“若是他来了,看见心爱之人已经被糟蹋了又会如何?”

    他轻轻嗅了下眼前如珠玉小巧的耳垂,怪笑连连着问,“你,想不想知道?”

    陆子虞美眸划过一丝惊恐,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瀛栖,宛若看一个疯子。

    不,他就是个疯子!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她们都用这种眼神看我。”瀛栖手足无措钻入陆子虞怀里,瑟瑟发抖着道,“栖儿害怕,别这样看我...”

    他像是囚笼中的幼兽,惊慌不安。

    陆子虞神色复杂看着瀛栖,她不明白这位殿下为何能一会儿变了三四副面孔?

    正欲想趁机哄着他,让他赶紧把自己给放了,谁知脖颈又被紧紧掐住。

    这一次,力道更大。

    瀛栖,是真的要她死!

    陆子虞疯狂扭动着身体想挣脱他的束缚,可脖颈之上的手愈发紧紧钳锢着她。

    该死的,她为何不给自己安排一个暗卫。面对一个疯子,美人计自是不管用的。

    呼吸渐渐薄弱,莹白的小脸晕成了褚色。

    “嘘!别说话,他来了...”瀛栖停下手,轻轻笑着说道。

    陆子虞用力咳喘着,玉颈之上埋了一圈儿红印子,娇皮嫩肉,已然被磨破些许。

    她神色颤颤,从眼底到心底,已是被瀛栖给折磨的有些虚浮无助。

    忽然,一柄冰凉凉的短刃抵在她喉前。

    只要稍微动弹一下,便会被直接割断了那香软的玉颈...

    陆子虞浑身湿透,似如刚从池子里头打捞出来。

    这一瞬,她心头还是怕了。眼梢无力弱弱看向门前...

    门外有似有阵狂风掠来,沉怒凶凶。

    “嘭!”一声震响,雅室的折子门被人给用力踹开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换人

    桃花坞内一隅源林。

    不知过了多久,苏婉婉有从地上慢慢爬起来,略有痛苦呻吟了一声。

    她只觉得脖颈似被人折断了般,微微一扬脑袋,骨节便噼啪乱响。

    该死!谁敢暗算老娘?!

    苏婉婉面色狰狞,一手朝后勾着去揉自己的脖子,一手摸索捏着腰间的琅琊鞭。

    兵器还在。

    她迷迷糊糊怔了半晌,忽而瞪大了眼朝着地上寻过去。

    四娘呢?

    心一沉,思绪不禁猜测。

    难不成被风吹跑了?还是被狼给叼走了?

    不对,不对...

    她昏迷之前,明明感觉有人使了暗器打了她的睡穴。

    苏婉婉赶紧蹲下身子,仔细在地上找着什么。如若真是遭人暗算,为何那人偏偏只把四娘掳走,反倒留了自己在这儿?

    呼吸一窒,她有些明白了。

    那人来势汹汹,是冲着四娘去的。

    在地上摸索着的手微微一顿,继而发了疯般找着地上残留下的线索。

    那人留自己活口,定是要让她醒了后去搬救兵。

    果然,苏婉婉在地上摸到了两枚青石子。石子两侧的棱角被摩挲的平整,应该是出招时指尖运了内功。

    苏婉婉蹙眉,她一时也想不起来这是哪派武功,只好赶紧将石子给揣入怀里奔赴赶往前院。

    为今能救四娘的,恐怕只有九皇子一人...

    前院觥筹交错,谈笑嬉闹声不绝于耳。

    苏婉婉回来时,还有不少贵女、公子们同她打听陆家四娘哪儿去了。苏婉婉置若耳边风,她急急朝着上首的瀛夙走过去,面色既羞愧又慌张。

    “表...表哥。”苏婉婉颤着声朝瀛夙道。

    瀛夙抬首,有些奇怪打量着她。

    苏婉婉眸子一红,声腔带了些呜咽,“四...四娘不见了。”

    她这话声音极小,可瀛夙却听得真切。

    “嘭。”男人手中的茶盏倏然炸裂开。

    声音清脆,可桃花坞里闹腾声更大。众人只顾着玩乐,谁都没瞧见这边儿到底放生了何事。

    瀛夙冷冷盯着苏婉婉,“再说一遍!”

    苏婉婉从小性子要强,她五岁时候偷偷拿了炮仗点了穆府厨房。事后,穆青云打了她十个板子,还罚她在祠堂跪了一宿,饭不给吃,就一壶水。

    那般境遇,苏婉婉都一声不吭的咬牙坚持,更别说会哭鼻子了。

    人人都说她性子像个茅石头,又臭又硬,从不服软。

    可谁曾想,这般烈性的姑娘今日竟然落了泪。

    那泪珠跟水流似的,哗哗往外淌,“我...我跟四娘去茅房,走错了路,嗝...然后就被人打了穴...嗝...呜呜呜,我再起来就找不到人了。”

    她边哭边打嗝,红彤彤的眼里尽是悔恨和自责。

    娘的,她没事儿非得上什么茅房啊?

    憋一会儿不就行了!

    若是知晓会有这结果,她就算憋尿了裤子,也不把四娘带出去!

    瀛夙听着她哭诉着,心头已经能把这事儿给摸清个七八分。

    冷眼看向人群,刚刚还同一众娘子调笑的瀛栖已经不见踪影。

    “该死。”瀛夙暗骂一声,心里也是埋怨自己疏忽大意了。

    若他猜的不错,自家娇娘应该是被瀛栖给掳走了。

    那个疯子...

    瀛夙心头一阵寒意,周身气势更是凛冽压迫。

    他怀中装了一本簿子,那就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前些日子,颜如玉传了一封信。

    说是瀛栖命工部将这桃花坞重新翻修一遍,他料定其中有诈。只是没想到,瀛栖竟是冲着自家娇娘去了...

    不远处,一个青衫小厮扭身鬼祟而逃。

    瀛夙见此,悄悄飞身跟他而去。

    既然瀛栖留着苏婉婉回来了,那定是为了引自己前去救人。

    步若腾飞,瀛夙提气紧紧跟在那青衫小厮的后头。可奈何这桃花坞太过弯绕,又因为这些房屋都被重新修葺了一遍,瞧着模样相近迷糊。

    刚追了两处院子便寻不见了人。

    他俊眉拧着,神色有些着急。

    忽而,鼻前隐隐袭来一阵媚香,这气味儿他最熟不过,西域荼芜香!

    既然此处有这香味儿,那她应该离自己并未有多远。

    正当瀛夙打算顺着气味儿去寻人,却听不远处的一间屋中传出了些女儿家痛苦的呻吟。

    他掠身匆匆而去,面上阴沉瘆人。

    呻吟声愈发清晰,那娇香也甚是让人熟悉。

    骤然,女子的痛吟声戛然而止,整个院落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瀛夙死死盯着一扇门,眸色从最初的阴沉转变为凌厉的杀意。

    他用力将那扇门踹开,眼前之景是成了自己此生的梦魇。

    这是一间空荡荡的雅室,里面潮湿发霉的气味,被熏着的龙涎香给遮住了七八分。

    屋中,一男一女。

    女子长发垂肩,娇艳的小脸上酡红一片,朱唇颤颤喘着气,脖颈之上印落一圈儿骇人的红痕,还抵着一柄寒光湛湛的匕首。

    她身后站着一个男子,华袍松垮挂在身上,神色有些吊儿郎当。桃花眼,虽是多情翩翩,可更是疯癫不似常人。

    瀛夙见陆子虞瞧着他的那一刻,失而复得是心安。

    还好,她没事。

    可那脖颈之上红痕和短匕,还是让人方寸大乱。

    陆子虞见着瀛夙踹门而入时,美眸婆娑落泪,那紧绷着的一颗心,终于可以寻得几分慰藉。

    他在,她便不怕了。

    “爷。”美人哽咽启唇,声音却有些嘶哑。

    瀛夙见她如此,心头更是酸苦内疚。

    他轻声哄她,“好娇娇,别动。”

    话音刚落,只见瀛栖手中的那柄短匕更是狠狠抵在玉颈之处,“老九。看来,你还真是对这小美人动情了。”

    瀛栖含笑调侃,可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松懈半分。

    “你想要什么?”

    “听说,京城的田簿在你手里?”

    瀛夙凝眉看着他。

    半晌,缓缓从胸口掏出了一本蓝皮簿子,“你放了她,我把这给你。”

    这本田簿上记录了瀛栖私圈良地。虽不多,可每一块儿地都是在京郊最荒凉人稀的地方,他瀛栖想做什么不言而喻。

    若是这本田簿落入圣人手中,恐怕便会治他个谋反叛逆之罪。这账簿,怎么落在老九手里的他不知,可决不能让其呈给圣人。

    “不愧是深谋远虑的九皇子,这般破簿子还带在身上。”瀛栖阴阳怪气地笑道。

    他撤了匕首,眉间一厉,“一本破纸,换这么位如娇似玉的美人,这买卖本殿亏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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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瀛夙冷笑,“这本破纸可是能买你一条命的。”他用手掸了掸那蓝皮簿子,“你绑了她,无非也不过是在试探我罢了。”

    “不错。”瀛栖笑眯眯颔首。

    “一个女人,换你四皇子的一条命,怎么说都是值得的。”

    “话虽如此,可这四娘子的味道真是太过香甜。不愧是处...子芬芳...”

    瀛栖故作诧异看了眼门边的男人,“这般绝色九弟也能忍住?该不是...”

    “换,还是不换?”瀛夙冷声又问,“你把我侍卫引走,又布下了这一局,难道不是要这簿子买你的命?”

    瀛栖听之轻蔑一笑,俯身埋在陆子虞耳畔,喃喃轻道,“四娘子,本殿心虽不舍你,可总归是要先留了命,才能日后再品你的美味。”

    陆子虞浑身颤栗,厌恶着撇开头。

    日后?日后,她定要双手送他下黄泉!

    手腕上的绳子一松,身子被人陡然拎了起来,“簿子拿来,人,还你...”

第一百七十四章:受伤

    听见瀛栖说换人,瀛夙想也未想,甩袖将那田簿抛了出去。

    好在瀛栖也是言而有信,抬手也把陆子虞也给推了出去。

    可那衣裙翩翩之后,还藏着一抹凌光,直朝美人心口而去。

    瀛夙寒眸一缩,飞身揽住那袅娜细腰,再一转身,将人带入自己怀里。

    “噌。”短匕割破了他臂膀之处的衣袍。

    瀛夙一身闷哼,紧紧把人护在怀中。

    好在,他的娇娘安然无事。

    身后的瀛栖早已不见踪迹,只能隐隐听见他笑得开怀畅意,“江山、美人,我老四都要定了。”

    陆子虞窝在男人怀里瑟瑟发抖。

    她逃过一劫...

    美眸千百流转,波光潋滟望着上首的男人,“爷受伤了,就别抱着四娘了。”

    她瞧见瀛夙手臂处的墨色衣袍,已被血染成了褚色。

    心中不由心疼,赶紧催促着男人把自己给自放下来。

    瀛夙未说话,俯唇在她额头轻烙一吻。那是如此小心翼翼,愧疚自责。

    他神色复杂盯着美人脖颈之处的淤痕。

    良久,轻轻哄道,“不怕了,爷带你回府。”

    话落,便将人打横抱起,直直朝着桃花坞前院行去。

    苏婉婉好不容易才寻到这处院落来,还没进去,便瞧着他表哥抱着陆子虞从中出来。

    海棠娇没了刚才作诗饮酒那般鲜活,她宛如失去了根土,奄奄倒在男子怀里。

    脖颈一抹红,看着让人不禁怜惜。

    “四娘,四娘。你可还好?”苏婉婉啜泣着赶紧迎了上去,眉目之间尽是羞愧。

    她不停地抹泪,“是我不好,我不该去茅房,我不该把你弄丢了...”

    瀛夙听她喋喋不休地说个没完,顿住步子冷声吩咐,“你去门前,让我府上的马车侯着。”

    苏婉婉愣住,她表哥是要将人带回九皇子府?

    难不成不怕乱了四娘清誉?

    可一想,不对。

    若是怕乱了四娘清誉,那今日这诗宴上二人应该遮遮掩掩地行事,为何还要执手一同作诗?

    莫不然,她表哥就是为了引起流言,好让圣人赐婚?

    “表...表哥。”苏婉婉怯怯瞅着瀛夙,抿了抿嘴道,“四娘不回国公府么...”

    “不回,她跟我回王府。”

    “可...”

    瀛夙冷冷看着她,“你是想让她半路上又被瀛栖劫走么?”

    苏婉婉汗毛掠过一阵凉意,她错愣地盯着陆子虞。

    四娘刚才竟被那个疯子给掳走了?

    “我现在就去唤马车。待会儿再去国公府传个话...”苏婉婉拧眉,行事说话皆比平常靠谱许多。

    “婉婉...”陆子虞哑声唤住她,“你不必自责,我无碍。”

    那孱弱虚浮声音听得让人心酸。

    苏婉婉背着身子,用力点了点头。她强忍下心头酸涩,飞身一跃,朝着府门外驶去。

    往后,她定要不懈习武,再也不让四娘受这等苦楚。

    瀛夙抱着陆子虞行至前院。二人刚一露面,倒是让一众人傻了眼。

    这又是闹哪出?陆家四娘为何倒在了九皇子的怀里?

    那脆弱的娇容,哪里像是刚才舞剑成诗的妙趣娘子?

    眼见九皇子面阴如寒潭,众人就算再想凑热闹,可也不敢明目张胆围过去瞧。

    言怀瑾清俊的面上涌过一丝担忧,大掌揣在袖口,拇指不停地绕圈。

    房玥桐悄悄抬首,看着自己心悦之人为其他女人劳神伤怀自然气不过。

    她暗悄悄盯着九皇子怀中的陆子虞,杏眼之中的阴狠之色渐渐升起。

    房玥桐愤恨起身,直冲冲挡在瀛夙跟前,双臂一张,将人拦下。

    瀛夙冷眼看着眼前的女人,直想一掌将她拍到清水河去。

    房玥桐似没瞧见那骇人的眸子,自顾自咬牙切齿着道,“我有一事要对九皇子说。”她指了指陆子虞,“这个女人不仅勾搭了我的言郎,还将九皇子您...”耍得团团转。

    “滚!”

    男子怒喝,直让房玥桐吓软了腿。

    气度风雅的九皇子,尽然骂了她?

    瀛夙环顾众人,“陆家娘子刚不小心从山丘上跌了下来,本殿恰巧路过救了她。”神色一转,森然看向房玥桐,“若是今后有人乱传造谣...”

    众人屏息垂手,自然全当没瞧见九皇子同陆家娘子这档子事儿。

    房玥桐听见那威胁的话语之后,不禁抽了抽身子,小脸煞白如面糊似。

    瀛夙抱着娇娘迈步出去后,众人才敢抬起脑袋,可嘴上再也不敢去议论陆家娘子半句。

    反观人人再去看房玥桐,神色皆是鄙夷与嫌弃。

    这房家二小姐今日往陆家娘子身上都泼了多少脏水了?眼下,就连人家受了伤也不放过,又是打算再污蔑一笔?

    啧啧啧,今年这桃花宴,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夜畔深宫,宫人们小心提着灯笼寻夜。

    青鸾宫,烛火通明一片,似是里头住着的贵人还未入眠。

    “可是真的?”一道媚娆的女声倏然拨高了调。

    “回娘娘的话,此事千真万确。”桂嬷嬷声如老钟,可神态却是喜的。

    穆贵妃坐在妆奁前,手里捏着一枝牡丹翠翘,凤眼圆睁有些不可思议又问道,“当真瞧着九哥儿抱着陆家娘子回了府?”

    “哎呦喂,我的娘娘,您都问了多少遍嘞。”桂嬷嬷躬腰上前,替穆贵妃拔插梳发。

    穆贵妃抬手止住,红唇轻轻勾着,满面尽是笑意,“这孩子,不会是开窍了吧?”

    桂嬷嬷笑着不语。

    “陆国公府,虽是新贵,可家几个儿郎尽是争气的,这般门庭也算配得上九哥儿。”穆贵妃喜上眉梢,红艳艳的唇一勾,“就算家世不好也罢,只要能让那铁树开花,就是个好姻缘。”

    “娘娘,陆家娘子年十四,还未及笄呢!”桂嬷嬷俯身答道。

    “是本宫高兴坏了,都忘先问一问那陆家娘子的芳龄几何。”

    “若是咱们殿下喜欢,不妨先跟陛下说说将这事儿定下来?”桂嬷嬷低声出谋划策。

    “不可!”穆贵妃柳眉一蹙,“陆国公府如今可是深受圣人隆恩,若此时去求姻缘恐惹得圣人猜忌。”

    桂嬷嬷闻之身躯一震,赶紧跪在地上,“是奴才考虑不周。”

    穆贵妃倒也没责怪,挥手让人起来。

    “明日你去库房里挑几件稀罕首饰,送到陆家时就说是给国公夫人的!”

    桂嬷嬷不解,“不送陆娘子,反倒去送国公夫人?”

    穆贵妃笑得一脸高深,“若巴巴送了陆娘子,指不定凤霞宫那位又如何造谣了呢。”

    九哥儿若是真对陆家那位小娘子动了心,她这当母妃的自然要为其好好谋虑...

    那一块儿冰疙瘩,可算是能有人捂热了。

    也算不枉她这么些年吃斋拜佛了...

第一百八十章:哭诉

    庆华宫内,太后吃罢了午膳躺在榻上小憩。

    榻下跪着两个侍女,拿着木锤轻轻替太后敲打筋骨。

    一位年长的嬷嬷站在旁侧,手执一柄宫扇,挥着凉风。

    “徐嬷嬷,这两日怎么没有瞧见烟儿。”太后轻阖着眼问道。

    年长的嬷嬷微一蹙眉,慢慢说道,“郡主今儿闷闷不乐,把自个儿关在房里一上午了。”

    太后睁了眼,有些好奇地问道,“怎么,宫里头谁给她委屈受了?”苍老的脸一板,有些怒意,“莫不成是皇后?”

    她知晓王皇后看不上烟儿,总得了空子就借机羞辱人。

    还有穆贵妃那几个有儿子的主,哪个见了烟儿不是退避三舍。

    就她们那宝贝儿子矜贵,自己这老妇人的孙女就得处处被挤兑。

    “太后,您可别又多心了!”徐嬷嬷赶紧劝声,生怕太后她老人家又生气动怒了。

    “哀家怎能不多想?那一群诡计多端的妇人,巴不得我家烟儿赶紧嫁人的好!”太后冷哼一声,挥手命侍女退下。

    话音刚一落,便听门外传开了一阵女儿家的啜泣声。

    呜呜咽咽,当真是委屈极了。

    瀛烟自从昨日宴归,便心绪烦闷。她躺在床榻上一夜未眠,思来想去许多法子,不知如何惩治陆家那个小贱人。

    早晨刚起,便听宫人们说那陆家四娘作的百诗,无一落下,都在京城流传出了名。

    眼下,京城人人方知陆国公府出了位大名鼎鼎的才女,谁还晓得她瀛烟算什么幺蛾子。

    瀛烟这次知晓了消息,虽是恼火嫉妒,可也明白。为今之计,只有自己压得住这怒气,不被陆家贱人给乱了心神,这羞辱之仇才能报!

    心思七窍玲珑,几个弯弯绕绕,便把劲儿使在了太后身上。

    “祖母,皇祖母。”瀛烟委声抽泣着跑了进来,那哭喊声凄凄凉凉,只把太后她老人家给疼的心颤。

    身躯如荻花瑟瑟般坐了起来,“烟儿,快来哀家这儿。”

    瀛烟穿过了耳室,急匆匆便绕过那福禄雀屏走了进来。

    她如一只蝶,翩飞扑在太后的榻边,“祖母...”边哭边颤,香泪连连,“求祖母替烟儿做主。”

    太后眼眸一厉,赶紧攥住瀛烟的小手腕,“你说,可是宫中谁欺负你了?”

    瀛烟摇头不语,怯生生地道,“不是宫里,是宫外头...”

    这一次,不只是太后愣住了,就连徐嬷嬷也傻了眼。

    宫外?宫外,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欺负她们庆华宫的人?

    “好烟儿,不怕!”太后拍了拍瀛烟的手背,冷下声追问道,“宫里,我这婆子尚能给你做主,何况是宫外!”

    瀛烟抽着鼻子,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烟儿...烟儿喜欢上了九皇兄。”

    太后听之,眉心一跳,算不得大喜。

    她语气平平淡淡,“怎么瞧上了那个冰疙瘩!”

    倒不是不愿意把瀛烟嫁过去,只是瞧着瀛夙那孩子的性子太过寡淡,她怕自己宫里这孩子嫁过去了,会下半辈子不好过。

    瀛烟听此,哭得更是汹涌,把自己如何对九皇兄一见钟情这事儿给太后讲述了番。

    太后仁慈,又因思念佑安王夫妇成疾,于心不忍便哄着瀛烟,“好好好,既然你心有所属,哀家便去跟皇帝商量这事儿。”

    这事儿既然太后答应了,按理说瀛烟本不该再落泪,可她仍是哭哭啼啼,“就算圣人答应了,怕也是不行。”

    “莫不成,这其中还有辛密?”身后的徐嬷嬷插了话。

    瀛烟微微颔首,掏出秀帕抹了把眼泪,“九皇兄,被...被陆国公府那个小娘子给勾了魂。”

    她添油加醋,将自己看到那两个人勾勾搭搭的一些画面给太后都叙述了番。

    只不过在她的话茬下,陆子虞全然成了位不要脸面的荡*货。

    太后同徐嬷嬷听后,两张老脸都羞红了。听郡主这般说来,那位陆家娘子,简直是活脱脱的妖姬转世。

    “当真这般不要脸面?”太后沉声怒问。

    瀛烟忙不迭的颔首,“烟儿也从未见过九皇兄那个样子,跟丢了魂似。昨日宴上,还就着陆家四娘用过的茶盏喝水。”

    太后一拍榻子,柳眉紧紧蹙起,“岂有此理,那陆家娘子的仪容竟能如此败坏?”

    瀛烟眸子一闪,咬着唇小心道,“那陆家娘子,今日还被京城奉为才女。恐怕更得九皇兄喜爱...”

    太后眸子略有不解,“为何把她那种浪荡的女子奉为才女?”

    徐嬷嬷一同好奇,直勾勾等着郡主道出下文。

    瀛烟讪讪笑了笑,糊弄着一笔带过,“还能是什么,就是昨日她做了两首诗,市井百姓们恐是觉得新鲜吧。”

    太后“哦”了一声,便没在过多详问。

    “烟儿不必担心,这事儿哀家会同圣人说的。你只需在乞巧宴上夺得魁首,这九皇子妃的位置,自有哀家替你护着!”太后温情柔意地望着瀛烟,昏花的眸底尽是宠溺。

    她那已逝的小儿子,临走前就留下了这么一个女儿。佑安王府护不住这女娃娃,那便由她这个糟老婆子来护住吧。

    至于那陆家娘子,她不过当是个跳梁小丑罢了,搓圆捏扁,还不是凭借自己心情。

    “烟儿,你若真想嫁给老九那个孩子,有一处地方你还是得使使劲儿。”

    “皇祖母说的可是青鸾宫?”

    太后颔首,有些愁眉不展,轻轻叹了口气才道,“穆贵妃性子刁钻,你想当这九皇子妃,还需跟她多走动些。”

    瀛烟自知太后这是提点自己,赶紧抹泪告退。刚回了自己的寝宫,便让侍女们准备了几份厚礼,随着自己去了青鸾宫。

    那老婆子所言甚是,与其做些无用功,倒不如把力气使在对的人身上。

    穆贵妃与她交往不深,若能讨其欢心,说不准还会劝着九皇兄娶自己呢。

    青鸾宫内,穆贵妃正捧着那本宫外流传的《仙诗集》细细品读,每翻开一篇,那凤眸里就划过一丝赞赏。

    陆家四娘子,还真是个妙人。

    春迟递过去一盏茶,悄悄提醒道,“娘娘,喝口茶润润喉吧。”

    穆贵妃轻轻“嘘”了她一声,不想让其扰着自己。

    正津津有味的品着,侍女春杏便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娘娘,郡主朝着咱们这儿来了。”

    穆贵妃捏着《仙诗集》的手一顿,有些阴阳怪气地讽道,“她来咱们这儿做何?”

    春杏摇了摇头,“奴婢不知,就是远远瞧着那阵仗有些大。好几个丫鬟手里还捧着红木托盘呢。”

    穆贵妃在这深宫呆了多少年了,物极反则必有妖的道理她能不明白?

    当下朱唇一撇,笑哂道,“瞧着吧,准没好事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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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3296/ 第一时间欣赏贵妃请自重最新章节! 作者:路九公子所写的《贵妃请自重》为转载作品,贵妃请自重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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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爽,甜宠,虐渣】
陆子虞:今生的国公府千金,早知晓家族命途坎坷。这一世看她如何翻云覆雨,让家族重回巅峰。
众人称:听说京城九皇子是个清冷禁欲的人!
某妖孽:是么?他要是不对我动手动脚,我还真看不出来。
众人称:听说陆家四娘子是个乡下来的草包!!
某妖孽:不好意思,本小姐除了掏粪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众人称:听说暮沧斋里的东西贵着呢,想必陆家四娘一个子儿都买不起!!!
某妖孽:让诸位见笑了,暮沧斋是我的私有财产。
众人称:...大佬您厉害
这是一个女人,处心积虑勾搭一个男人的故事,亦是一个男人,娇宠疼爱一个女人一生的故事。贵妃请自重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贵妃请自重,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贵妃请自重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