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接人
京城朱雀大街在西,往日从这儿出入的人数不少,今日却把门给封了。
不为别的,只不过是因当今太后从普陀寺礼佛而归。
朱雀大街上,百姓热情相迎。
除了想沾一沾太后功德无量的福气,更多也是想见着这位素有东瀛第一才女之称的——瀛烟郡主。
听闻这位瀛烟郡主自小养在太后身旁,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模样也甚是如莲脱俗,端庄华美。
东瀛百姓人人皆以此为傲,更把瀛烟郡主的事迹传的出奇。
有人说她一心向佛,不问红尘俗事。
也有人说她高雅清流,性子温柔,对身旁侍奉的仆人也是以礼相待。
瀛烟郡主已是十之有七,及笄两年还未曾嫁人,圣人同太后为她挑选了许多勋贵儿郎,可也都被她一句“无心红尘”给应付了回去。
太后心焦不已,此次归京更是要打算替瀛烟郡主寻得一门好亲事。
金缎莲花底的马车缓缓停下,车驾旁的仪仗也赶紧规矩立好。
朱雀门大开,守门的城防营将士朗声高呼,“太后归京。”
百姓双膝着地跪拜,金吾卫持刀单膝跪地,昭帝携王皇后同一众妃嫔出门相迎。
姜贤命人赶紧把金梯搭好,站在马车旁恭敬道,“奴才姜贤,恭迎太后娘娘修得金身归京。”
车帘一挑开,走出来位年迈的老妇人,满头银丝梳整,戴了十二枚金凤钗,着湘红色的牡丹织锦宫装,整个人瞧上去雍容华贵,气度不凡。
她笑容可掬扶着姜贤的手颤颤巍巍下了金梯,昭帝也赶紧朝着她躬了躬身,面上一派祥和亲近,“母后这些日子可好?”
“好着呢,礼过佛后更觉得身子松快。”老太后拍了拍昭帝的手,又回身朝着马车笑道,“烟儿,快下来吧。”
她话一落,又瞧见车帘一动,一双宛如珠玉的素手从里伸手,接着就瞧见一身白衣素纱的妙龄女子从马车里端庄而下。
她发中无繁琐的饰品,单插了一只乌木钗,身袭朴素的衣裳,脚下也是白莲样式儿的绣鞋,整个人打扮的有些素气。
“瀛烟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白衣女子含羞福身,面上挂着红霞隐隐朝着人群后探去。
她似寻着什么人。
“烟儿好歹也是郡主,这打扮不能总这么素气。”王皇后笑着上前轻扶了她一把。
王家女都是天生精通算计,她一双慧眼自然是明白这瀛烟郡主打的什么算盘。
能骗得了太后,可骗不过她。
小小年纪就能养在太后膝下,还总借着送糕点的噱头去跟皇子们攀扯关系,如今长大了些更是心思不凡。
她可不想让瀛烟这孤女给她当儿媳妇,于是处处盯防着。
“回皇后娘娘的话,烟儿自小失去双亲,太过艳丽的衣裳都不想添在身上,恐怕...恐怕...”瀛烟本是清秀如玉的小脸霎时变了颜色,贝齿紧紧咬着唇,有一下没一下的吸溜鼻子。
瞧瞧这变化快的,不过是问了两句话,还非得拿出一副这作死的模样来。
“皇后,哀家刚带着烟儿回宫,你便是这般蓄意戳人心窝子的?”太后凤眼冷了冷,将瀛烟给遮在了自己身后。
王皇后心头冷笑,面上却赶紧陪笑,“太后说的什么话,臣妾不过是关心两句罢了。”
昭帝眸子沉了沉,朝着王皇后冷冷一瞥让她注意分寸,“宫中接风宴已经摆好了,还请母后移步。”
老太后冷哼一声,扶着姜贤的手走在了前头。
瀛烟郡主还是那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小心翼翼跟在后头,一双杏眼瞧着迎驾那群皇子公主的背影若有所思。
怎么不见他...
自己知晓他最是喜欢清雅脱俗之物,这些年来不肯穿华服戴金玉之饰,本想能一点一滴得到他的垂怜,可今日未曾相见,还是失望了些。
陆国公府内院,这会儿只有伸长了耳朵去听,才能隐隐闻得几声欢笑。
陆四娘子有过交代,不许府上任何人放鞭燃炮竹,敲锣打鼓的声音都不准传到巷子里去。
他们府上刚翻过案,若是这会儿敢大张旗鼓的放肆庆祝大公子春闱告捷,恐叫人针对。
晌午的宴席刚散去,陆子虞回到揽月阁还没多久,门童阿禄就赶忙跑来传消息,说是京郊九皇子府上的马车在外头迎着。
陆四娘仿佛早就知道它会来,只笑吟吟吐露四字,“让他等着。”
这话听着得多霸理,那可是九皇子府的马车,您说等就等?
等阿禄出去回禀话时,那车夫高兴得递给他了好几颗金瓜子,“等...能接住人,多久都等。”
阿禄神色奇怪瞧着他,心里头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九皇子府的人,怎么这么怂气...
揽月阁里的陆四娘子明白自己今日恐怕是要“羊入虎口”了,可若是去送给人占便宜,那咱也得拾掇的让他不好消受。
“伺候沐浴吧。”陆子虞轻解罗裳,玉腿迈入木桶中。
落宁、惊蛰在里头撒了些花瓣,遮住那嫩生生的雪肤。
待美人出浴时,熏香擦粉又做的极为细致。
“小姐这趟出门子,好似会情郎般。”惊蛰手上挽着发,嘴上却笑吟吟的打趣自家小姐。
陆子虞媚眼轻勾,笑的艳如胭脂。
会情郎,可不就是如此么...
落宁听见惊蛰这般一说,赶紧也随着附和,“也只有那天人般的九皇子才值得咱家小姐一会。”
“你们两个就没什么个好话说,就会编排人家?”陆子虞盈盈起身,把落宁熏好的那件衣裳给拿了过来,步入屏风后开始更衣。
一袭桃花银霓齐胸襦裙,衬得陆四娘身段更是妖娆风流。她这束胸扎的低,半个酥圆露在外头,走起路来颤如雪兔。
这打扮真是能勾了人的魂。
偏偏陆四娘是个爱作妖的,又执了一柄湘妃竹的薄雾云团扇挡在胸前。
那若隐若现,令人口干舌燥。
“怎的,走呐?”眼瞧着两个丫鬟失魂,陆四娘只好笑着用扇子拍了拍这两个呆楞楞的人。
团子不知从哪儿跑出来,小腿扑腾着让人抱。
“看样子,它是不忍心咱们这仙娥娘子离它远去。”落宁回过神儿,朝着团子莞尔轻笑。
别说它舍不得,落宁自己都有些舍不得呢。
美人见它这撒娇的模样有些无奈,只好把它抱在怀里,“那本娘子带着你一道去了,若是乱跑,回来可就没有鱼吃喽。”
团子甩了甩尾巴,乖的不行。
一人一猫出了府,坐着马车朝京郊九皇子府行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花萼
从清水巷赶至京郊九皇子府,怎么着也得半个时辰的路程。
更何况今日车驾里坐的是九皇子的心尖儿宠,车夫不敢驶的快,怕把人给颠的厉害。
陆四娘一向是有个毛病,她吃罢了午膳都得小憩一会儿,这突然乱了规矩让她在车驾里有些昏昏欲睡。
一人一猫依偎在一起酣睡,缱绻如画。
“陆四娘子,九皇子府到了。”车夫勒马停下,恭敬朝着帏裳里头轻道。
车驾中传来几声捣鼓,不过一会儿便是瞧见位桃衣薄裳的美人从里款款而出。
掀裙迈步如莲翩翩,一手抱着只雪白猫儿,一手拎着精致的食盒。
守门的将士们虽不知道这位女郎同他们殿下有何渊源,可就凭这般样貌风流,他们用脚指头想也能窥得其中隐秘。
五大三粗的侍卫们都不敢抬起头来打量,一个个垂首盯着自己的鼻尖儿。
谁敢抬头,那便是不要命了...
陆子虞站在门外有些不知所措,她这步子该往哪儿迈?自家爷给哪儿等着呢?
她正愁着慌,忽然瞧见茯筠从里头急噔噔跑了出来,“四娘子您可来了,我都来来回回跑了三四趟,总算是把您给盼来了。”
自从他家爷知道了陆家大郎中榜的消息,马车前脚刚去陆国公府,他后脚就被派遣到大门口来迎人。
站一会儿,没人来,再站一会儿...实在是日头毒烈,把他给赶到了里头阴凉地等着。
这不,一听见马车声,他便赶紧出府来瞧。好在这一次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人给盼来了。
陆子虞瞧他那喋喋不休的样子也是忍不住勾了唇,真是个活宝般的人。
“茯大人辛苦了,咱们这是往哪儿去呢?”陆子虞把怀中耐不住性子的团子放在地上任它疯闹去了,总归这地方它比自己熟。
茯筠幽幽一笑,迈着关子道,“那地方,恍若仙境。等您去了亲眼瞧见就知道了。”
打不远,一顶红帐软轿轻轻驶来,稳稳当当又停在了陆四娘的身旁,茯筠掀开纱幔,笑嘻嘻做了个请的动作,“这天气热,爷怕您累着,就差了小轿送您过去。”
一顶香轿,四个轿夫。
陆子虞错愣,她在自己府上时也没曾这么娇气过,去一处院子还得让人抬着去。
不过她身子懒,能被人伺候着享清福,倍儿好。
看来那位爷真是打心底宠着她。
软着身子坐在轿上,陆子虞透过纱幔去往外打量。
这条路似乎是九皇子府上一处小路,来来往往也就几个扫院子的小厮在忙活。
看来她要去的,应该是什么鲜为人知的地处儿。
这感觉,隐隐就像是金屋藏娇?
禁忌,刺激...
轿子抬了差不多有半炷香的时辰,最后停在了一处小径上。
轿夫躬身离去。
再往里,他们是进不得的。
陆子虞拎着食盒下了轿子,她抬目朝远去看。
眼前这处宅院郁郁葱葱皆是古木,枝叶繁茂搭成了绿荫,夏日走进去也能感受着一丝清爽。
还未进门,便能隐隐嗅到一股子牡丹清香,想来院子里头种了许多。
大门高处,挂着一块儿牌匾,红底黑字——花萼相思楼。
这名字,起的娇香...
莲步迈过门槛儿,陆子虞捏着香扇朝里头走去。
湖池两侧,成簇开的牡丹和芍药枝径盘在一起,缠绵悱恻,青艳的空前绝后。
除了这两种,其余花株再也见不到。
合抱而粗的榕树长出的枝条没入池底又结成了新根,榕树籽不经意掉入池中还引得不少鱼儿扇尾争抢吃食儿。
院子中旖旎流芳,生机盎然,让人进去后还真是如临仙境。
穿过绿荫,隐能瞧见一处五层阁楼。
琉璃瓦,红粉墙,比得过宫中任何一处院落。
陆四娘暗暗打量,她这步子也比平常慢了许多。
差不多穿过了一隅林子,她终是瞧见不远处的木榻上侧躺了一位闲情惬意男子。
他双眸轻阖,薄唇微抿,似是还在梦中。
陆子虞美眸流转,蹑手蹑脚朝他走过去。
食盒轻轻放在石桌上,美人伸出小手去正欲去挠痒痒,不料腰间被一双大手扶着把她也给扯到了榻上。
一张木榻,一男一女。
瀛夙顺势把人给拥在怀里,“娇娘真是让爷好等。”
陆子虞抬首朝着他那俊美的下颚咬了一小口,“爷就惯会骗四娘?”
“谁骗你了?”
“那为何人家来了还不睁眼?”
“早早挣了眼,还有这般温香软玉在怀么?”
得,她辩不过他。
这哪里是明月清辉般的九殿下,活脱脱就是登徒子。
陆子虞挤开他坐起了身子,红艳艳唇轻轻撅着,“爷若是困了四娘就打道回府。”
衣裳被她这般一折腾,又是往下垂了垂。
瀛夙支着头睁开眼。
眼前春景艳艳,直叫人心燥。
他不动声色蹙了下眉,“这衣裳甚是配你。”
得了吧,说到底还不是合了您的心意。
陆子虞娇嗔着瞥了他一眼,顺手将她做好的那一碟子芙蓉酥给从食盒里拿了出来,“呶,人家应了给爷捎来的东西。”
食盒打开,一股子清甜的香味儿从里头散了出来。
“这次肯定比上次要甜些,爷尝尝?”
瀛夙支着脑袋没起身,薄唇半张,等着美人主动喂食。
陆子虞笑的美艳,玉指从食盒里拿出了一枚芙蓉酥喂给他。
临近嘴边,她赌气似的狠狠往他嘴里一塞,谁知指腹被人给吸吮住。
这...这也太轻佻了。
她赶紧将指尖给抽了回来。
“好吃。”瀛夙轻轻夸奖道。
什么好吃?
是这芙蓉酥好吃,还是美人的手指好吃呐...
陆四娘又羞赧,又愠怒。
明晃晃的调戏她?这仇得报。
笑吟吟又捏起了一块儿芙蓉酥,俯身朝着那榻上的男子徐徐轻道,“爷这吃芙蓉酥的法子不对。”
瀛夙含笑,不知她又要使什么勾人的伎俩,“怎么不对了?”
他俊眉微挑,眼睁睁瞧着美人先是把那芙蓉酥放入玉口中半咬着,后又低下头送在他嘴中。
芙蓉香溢。
二人分吃一食。
半晌,陆四娘懒懒撑着身子起来,媚眼含羞睨了他一眼,“这般,才好吃呐。”
瀛夙一本正经的颔首认同,他把那食盒都给拎到了榻上,“这般吃法甚是妙,咱们继续?”
等贪吃的团子从树底下窜出来时,它心心念念的芙蓉酥已经差不多被“玷污”完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蔻丹
团子对九皇子府可谓是熟悉。
虽然没来过花萼相思楼,可毕竟自家主子身上的香味儿太好过分辨,撅着鼻子嗅嗅就能顺着味儿寻到人。
它身上沾着灰溜溜的尘土,脑袋顶上夹着几片细长的竹叶。
瞧见了自家主子,小粗腿就急匆匆朝人扑过来,可怎么感觉不对...
这木榻上两个纠缠的身影,是做什么...
地上掉了许多芙蓉酥的碎末,团子伏下圆咕隆咚脑袋瓜舔了两口。
甜,就是不够吃。
这芙蓉酥是自己最喜欢吃的点心,如今都被榻上的那个男人吃的精光,还霸占了它主子的香怀。
这...哪只猫能受得了?
陆四娘懒懒从男人怀中坐起来,瞥见地上正用眼神儿可怜巴巴瞅着自己的猫儿,指尖儿勾了勾示意它过来。
团子扑腾着跳进美人的怀里,圆溜溜的眼睛颇为傲娇睨着跟前的男人,又摇着尾巴蹭了蹭美人的酥胸。
这明目张胆的挑衅让瀛夙也挑了眉。
他修长的手指从玉碟里捏起最后一块儿芙蓉酥,在团子垂涎的目光下缓缓放进了自己口中,还享受般眯了眯眼。
陆子虞全然当没瞧见这一人一猫的较劲儿,“你可是饿了?”
这话显然不是对瀛夙说的...
团子瞅着碟中空空如也,它委屈翻了个身儿又抚了抚自己“干瘪”的肚子。
瀛夙从怀中掏出一块儿帕子给自己净手,似对它饿不饿无甚在乎。
“爷这院子里可有吃的?”到底是自己的猫儿,她陆四娘可得心疼着。
男人支着头想了会儿,瞧着不远处的那池子若有所思,“池子里似是养着鱼。”
花萼相思楼是他从苏州归京时吩咐人修葺的,里头除了这些古树,其余的都是另外建的。
这儿时长没人住,为了添些生机,专门修了处池子又养了些鱼儿。
团子似能读得懂人心,它赶紧跳到榻下朝着池子扑过去。
陆子虞跟着过去,朝着那池子底一瞧。
金波荡荡,镀着一层琉璃的霞光。
“都是金兜?”美人惊叹了一声。
金兜这种龙鲤最是难寻,尤其是水中这种不掺杂一丝黑斑,估计千万锦鲤中才能寻这一条。
看似九皇子府摆设清淡雅致,原来也是个金窟窿,造孽烧钱的很。
团子冲着水池直流口水,这让陆四娘有羞脸。
你说它吃什么不好,非得吃这般贵的金鲤,那一条估计都顶上百两银子了,谁敢这么奢侈去喂它?
“会钓鱼么?”男子清冽的声音响起。
“啊?这...这四娘不会。”陆子虞咬着唇,觉得耳臊极了,难得碰上一个自己不会的东西还被自家爷给逮住。
池子边有几副早早备下的鱼竿,瀛夙执了其中一把席地而坐,平心静气在岸边垂钓着。
陆子虞有模有样学着,将线绳抛入池中等着鱼儿上钩。
她等了许久都见不得有鱼过来,卧在身边团子懒懒打着盹儿,显然是准备好饿肚子了。
这等无趣的事儿陆四娘最不愿意做。有这磨蹭的功夫,还不如褪去鞋袜踩踩水。
身旁的男人专心致志盯着池底,显然不曾发觉边上的磨人精开始不老实了。
陆子虞悄悄褪去鞋袜,莹白圆润的脚趾踩在地上,如芍药般清雅却不失媚态。
小巧玲珑的指甲上还染指淡淡的蔻丹。
不愧是娇养出的美人,从上到下处处都是精致。
玉足探入水中,冰凉凉的舒服劲儿送到人心窝里去了。
养金兜的池子被人拿来踩水,要是江管家瞧见,估计得气的喝两盅烈酒。
陆子虞用手捧着裙子,露出一小截玉腿在外。
晃眼,勾人。
她小心迈步朝着男人哪儿走去。
嫩生生的玉足缓缓入水,轻轻一勾,荡了些水花儿把一池子的鱼都给吓跑了。
“呵呵...呵呵呵”美人一手提着裙边,一手拈做兰花放在唇边,娇笑连连,如莺啼鸣。
胸脯一起一伏,颤着人心痒。
瀛夙身上溅了水,他也不恼怒。
对着番捉弄似乎早就料想到了。
放下鱼竿儿起身,走到美人身旁将她打横抱起往木榻那儿去走,“鞋袜都褪去了,看来你今日是不想回国公府了?”
美人笑声戛然而止,赶紧一副害怕的模样揪住男人衣襟,“别别...四娘错了还不行?”
她要是不回去还得了?揽月阁里头那一堆八卦的丫鬟们还指不定乱猜什么。
瀛夙似若惘闻,将人放下后又执起两只玉足揣入怀中,“还没正经入夏,切勿贪凉了。”
他一边说教着,又一边替美人暖着脚。
陆子虞双手撑在身后桃腮羞红,她岔开话,“这院子修的别致,名字起的也好。”
九皇子府她上一次来时还不觉得有何出众,可今儿个来逛,真是能瞧见不少有趣的之物。
就说那牡丹,品种样貌皆是不凡,遒劲的花枝高而招展,大朵大朵开得如火烧般旺烈,普通的株品岂会有这等风姿。
“这是给爷的王妃备下的。”瀛夙把玩着怀中的玉足,说的漫不经心。
可他这话在陆四娘的心里掀起了波澜。
陆子虞美眸含春水,雾氲腾腾瞧着跟前的男人,“爷...这话同四娘说是什么意思?”
瀛夙垂首,清冷的脸上透着一股子认真,“留下来爷就告诉你,嗯?”
他尾音如钩子,在她的身上激起了一阵酥麻之意。
陆子虞心神微漾,“四娘不能留。”脚从他怀里抽出来,瞅见指甲上那略有暗淡的蔻丹灵机一动,“晚上还得让落宁染指甲呢。”
这借口说得荒谬。
瀛夙压过身子,将她给逼着往后躺去。
大掌拦住美娇娘的退路,冷俊的面庞凑近在她鼻尖前,吐气清幽,“爷给你染。”
陆子虞愕然抬首,朱唇轻扫过他的唇间,“爷...爷说...”什么?
瀛夙启唇,将她后头的两个字给卷入腹中。
他掠夺着这份香甜,哪怕心中告诉自己千百遍这不合规矩,可他就是忍不得。
谁让跟前这位美娇娘,太好“吃”了...
九皇子府后院,幽兰苑。
姚侧妃吃罢午膳无事儿便躺在院子里小憩。
她心里烦的很,手指一下下地敲打在膝盖上。
不为别的,单想起那位瀛烟郡主今日归京这事儿就觉得糟心。
要说自己现在是侧妃,在府邸里还能过的滋腻,可往后迎来了正妃,她还能这般如此么...
尤其那位瀛烟郡主,总是借表兄妹之情来这儿逛园子。
那拐弯抹角的脏心思,真当她瞧不出来?
看来九王妃这位置,怕是空悬不了多久了。
她心里怨愤发不出来,打算找着丫鬟秋水说说心里话。
寻了一圈,半个人影都没瞧见。
最后唏嘘长叹一声又阖上了眸子。
她不知,秋水已经咽了气儿了。
不为旁的,就是瞧见了不该瞧的东西。
江总管笑眯眯站在已经没了活气儿的秋水身旁,“赶紧抬走吧,别让墨大人嫌弃你们干活慢了。”
身旁的小厮们垂眸照做,对这活,他们已经烂熟于心。
这府上处处都是眼睛,处处也都是耳目,可唯独什么也都瞒不过这位慈眉善目的灰袍男人。
至于秋水,往后自会有“影子”扮成她的模样回到幽兰苑继续做活...
第一百二十六章:结梁
金雕玉栏的花萼楼前,牡丹芍药成株开在院子两侧。
院里有池,波光粼粼;池中有水,青漾荡荡;水中有鱼,嬉戏闹闹。
楼前摆着一张木榻,榻上横卧着一位美艳的娘子。
那娘子衣裙凌乱,香鬓松散,白嫩嫩的小脚被人捏在手里,宛如上等羊脂白玉。
妩媚较好的面容上朱唇藏笑,唇瓣粉又娇。
她身子旁边还趺坐着一位男子。
男子面如玉,身如松,姿态华贵慵懒。
他正替着木榻上的娘子染脚趾上蔻丹。
骨节分明的手指上被花汁给染红了,衣衫不少处也被溅上了色。
夕阳碎落,透过密林的光斑撒在地上,如同铺了层碎金。
男人眉目如画,心无旁骛的替榻上的美人染甲。
二人身影缠绵悱恻,如同戏里唱的神仙眷侣。
突然,不知男人说了什么,榻上的娘子被痴痴逗笑了,丰满的身子随着甜丝丝的笑声一起一伏。
腻腻,香香。
瀛烟只觉得脑袋里似放烟花般炸开,先是觉得不可置信,后又惊慌失措的叫了出来,打断了楼前那旖旎的气氛。
“你们在做什么?”她一手捂着唇,另一只手指着不远处的两人。
瀛夙本是轻勾起的唇角霎时抿住。
他没起身,只是冷淡淡的转过头来,待瞧见门前那浑身素白的女子时,黑眸中闪过一丝厌恶。
“你来做什么?”口吻凉凉。
茯筠气喘吁吁追着瀛烟过来,他正准备跟自家爷请罪,身子突然一空被人掠走了。
不用看也知晓,是神出鬼没的墨涯...
榻上的陆子虞有种被抓奸在床的羞赧。
她不认识此人,只把眼前这位当成了自家爷后院的女人。
素手赶紧执起蒲扇,半遮着自己的面,只露出一双美眸打量着门前那穿了一身“丧服”来闹事儿的女子。
她打量着瀛烟,瀛烟又何曾对她放下了戒心。
榻上的女子,肤白貌美,娇容艳艳,身上穿戴的不比她俏万分?
他说,他喜爱高洁圣雅之物。
她抛弃了奢华的宫装,整日以素色装扮,可如今她瞧见了什么?
不近女色的皇兄,竟然俯下身子替个女子挑染蔻丹?
瀛烟委屈着含泪,“烟儿听说皇兄病了便赶紧从太后宫中赶来,谁知...谁知...”
她如那雨中白莲,哭的柔柔弱弱,直叫人心怜不已。
可陆子虞听出来了,这是有意无意旁侧敲击着自己,告诉自己她的身份。
宫中,太后?
她媚眼一眯,明白了。
当是谁呢,原来是苏婉婉曾经跟她提到过的“白毛鸡”,瀛烟郡主。
既然不是这府邸的人那她又何必羞愧?
更何况,这位还是来跟她抢男人的。
团子瞧见自家主人被欺负,小腿一跳卧在美人膝上,满是怒气的圆脸也直溜溜瞪着瀛烟。
陆子虞一手轻摇扇柄,一手轻抚着团子身上的软和的毛,模样慵懒矜贵,“这位姑娘见谅,人家脚上刚被爷给染上了蔻丹,不方便起身想迎了。”
她懒懒朝着门边的女子轻道,话里话外也拉扯着自己同九皇子间的关系暧昧。
瀛烟虽气愤,可毕竟从小生活在宫里,知晓利用自己的长处来占取优势,“烟儿同太后离去这些日子,日日惦记皇兄。”
她杏眼婆娑,口吻悲痛断肠,对着情郎诉说衷情,似乎对榻上女子的一席话全然没听见。
“呵呵...”陆子虞轻轻笑出声,引得一男一女皆是不满朝她看来。
瀛夙是觉得这等情况下她还能笑得出来?
瀛烟全然是恼羞成怒,觉得那女人浑然未把她放在眼中,莫不是真不明白她的身份?
“你笑什么?”瀛烟噙着泪珠儿怒问。
她以为那榻上的女子不过是府中的美妾,出身也定是贫贱的,说话腔调都带了上位者的姿态。
瀛夙不帮她,也是掀起眼皮儿等着她作答。
陆四娘忸怩了半天才软着声道,“我瞧姐姐一身白衣,来了不管不问先哭的肝肠寸断,我还当您奔丧来了。”
她话音刚落,脑袋上就挨了个一下子。
“一天到晚,尽胡说八道。”瀛夙自然知她无心调侃自己,可仍是忍不住在那小巧的脑袋瓜上轻拍一掌。
他二人这般动作,在瀛烟看来如同打情骂俏。
尤其是她瞧清了自己心仪的男人看向榻上娘子时那般温润宠爱的目光,她心慌了...
“你...你,可知晓我的身份?”瀛烟热泪沾襟,哧溜着鼻子。
“瀛烟郡主还是从哪来,打哪去吧。”男人明白她欲要仗着身份压人,想赶紧把她给轰走。
“皇兄?”
“烦请郡主唤本殿为九皇子。”
若不是看在已逝皇叔的面上,他真是半分脸面都不愿给她...
瀛烟咬唇看着那冷清的男人,他之前就算对自己不理不睬可也不会这般言语无情。
一定都是因为榻上的小贱人。
眼眸一转,神色更是哀怨凄凄,“皇...九皇子竟如此对烟儿?”
陆子虞见她哭哭啼啼也是心烦。
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
真当她看不出来这一套一套扮相?
“今晚爷不如同四娘在外头睡?”陆子虞当着瀛烟的面儿把那玉足伸进了男人的衣襟里。
尽管那脚趾上头绑着绢布,可仍是让人觉得香软。
瀛夙紧了紧喉咙,眼神看向她愈发暗沉。
门口的瀛烟听见这露骨的话忘了要继续装惨,素净的脸上红滚发烫。
陆子虞冷笑,这就受不了了?那她接下来的话还得继续受着,“风清月明,今夜四娘想...”
想什么?
闺房情趣罢了。
瀛烟终是顶不住了,她觉得自己再站在这儿简直是丢人现眼。
幽幽怨怨再看了一眼二人,含恨气冲冲地离去了。
陆四娘同她的梁子...也算是结下了。
瀛夙眯眼,“知道自己刚才说的是什么话嘛?”
他怎么把这么个祸害人的妖精给放在了心里?
看来自己得去找一些画图小册来看了。
美人笑的似如花娇,在那胸膛上继续撩拨,“这吃也吃了,玩也玩了,接下来不就剩...”
“你今夜睡二楼,爷在一楼。”瀛夙劫住她的话,将怀里乱扑腾的小脚给拿出来,神色略有迟疑,“你该不会对爷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啊?”美人讪讪错过脸,只觉得丢人丢到法海寺了。
原来是她想多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动情
待瀛烟离去后,瀛夙便专心把美人脚趾上那些剩下的指甲都给挑染完了。
他瞧了眼那包的跟粽子似的脚趾不禁好笑,“你这还能下地走么?”
陆子虞被他的桃花刚刚来寻过事儿,这会儿赌气般的耍无赖往榻上一躺,“走不成,今夜去哪儿都得让您抱着呢。”
她说完,还娇傲傲的把脸扭过一侧。
“怎么这么大一股子醋味儿,谁家醋缸洒了?”
陆子虞听之,腾地一声坐了起来,娇滴滴学着瀛烟刚才那一番做派,“皇兄...人家想你了嘛,你怎么趁着人家离去这几日另有新欢了?”
她声音腻歪的发甜,比不得瀛烟刚才那般凄惨幽怨。
瀛夙站起身,双手环在胸上,居高临下瞧着榻上的闹人精。
他眉骨舒展捎有嬉侃,“别胡说,皇兄哪有新欢可寻。”
他顺着她的话,故意激她。
若是对别的,陆四娘子是个有定力、有谋略的。可唯独这事儿真能把她给惹急眼了。
小脾气一上来倔的很。
她从榻上站起来,扑在男人怀里闹腾,小嘴呲着怒凶凶,“你再说,你再说。”
她不准他心里有旁的人,就算说的都不行。
瀛夙怕她掉下去,赶紧顺势拖住她的臀瓣,声音如珠落玉盘好听极了,“爷的心里只有娇娘,旁的再也装不下别人了。”
连撒娇闹人的模样都这般娇气,他真是捡到了宝贝。
“真的?”
“嗯。”
瀛夙单手托着她,另一只手伸进衣裳里头,不知拿出来个东西戴在她细白的脚裸上。
陆子虞觉得脚裸一凉,垂头朝下看去。
是一串细如银丝的链子,链上还坠了颗粉色的东珠。
那东珠色泽光润,形硕饱满,纵使见多识广的她也被唬住了。
“这么大的东珠?”她半张着小嘴,有些吃惊。
“喜欢么?”
东珠珍贵不亚于贡品,何况是这么大的一颗,估计皇后娘娘都不一定有。
她气意尽消,可有些好奇。
这位爷送了这般贵重的东西不打成璎珞让她戴在脖子上,偏偏打成了脚链戴在脚上。
是何寓意?
瀛夙看出了她的疑虑,揽紧了她轻道,“把你被拴住就跑不了了。生生世世,岁岁年年。”
他说的认真,清冷的气息喷在她面上,黑眸中的神色如同碎玉流火,灼的人心窝发烫。
陆子虞迷离瞧着他,这会儿只觉得浑身被他烧着了般。
都说她是美色,那他又何尝不是?
这般清风朗朗之人对她说出这种话,又怎能让她不沉沦,不贪恋。
颤了颤如花红艳的唇,不知说些什么好,便滚烫烫的覆在他较好的菱唇上。
瀛烟一路哭哭啼啼回了宫中,她没去向太后请安,自顾自回了自己的寝殿中。
侍女们不知这位郡主因何哭的如此伤心,但也都不敢上前劝慰。
世人皆说她们郡主好脾气,可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也只有她们这一众身边贴身侍奉的人才知晓。
这位,虽不是公主的命,可脾气却比公主们大了不少。
她们有何小错都是打罚,偏偏还在世人面前装出一副高雅圣洁的模样。
“郡主,您这是怎么了?”瀛烟贴身侍女荷夏从殿外走了进来,见着自家郡主哭的伤心,赶紧把小侍女们先打发了出去。
待殿门紧紧阖上,荷夏才小心问道,“郡主可是为了九皇子而伤心的?”
荷夏自小跟在瀛烟身旁,两人关系算得上是在这宫里最为亲近的。
瀛烟抬起头,神色怨毒,“我离宫这几个月,皇兄可有纳了谁入府?”
她出宫陪伴太后礼佛数月,京中许多事儿皆是不知,今日在九皇子府中见到陆子虞时也不认得此人,全然把她当做了府邸里的美妾。
那般妖娆风情的模样,怎可能会是哪家贵族教养出来的女子?
一定是花楼里的。
荷夏仔细想了想,她并未随着自家郡主离京是有原因的,其中一项便是要留下来窥探九皇子府中一举一动。
“纳妾倒是没有,就是前一阵子四皇子同六皇子送了许多美姬过去。”
她这般一说,瀛烟更是气的将贵妃榻上的矮桌中摆置的一摊东西都给砸在地上,“本郡主就是知道,那女子定是不入流的贱货。”
“郡主,您听我说完呐。”荷夏赶紧劝阻她,生怕动静太大传入了太后耳中又生事端,“前两日九皇子府说是进了刺客,十几名美姬全数被杀尽了。”
瀛烟怔住,她熟悉九皇子府后院的人,除了侧妃姚氏不好对付,其余不过的陛下同贵妃赏赐的玩物罢了。
可今日碰见的那个女子,她不熟。
谁呢?到底会是谁?
瀛烟如临大敌,她知道自己皇兄瞧那女人的眼神分明就带着情愫。
指甲深深陷在掌心里,她神色涌上了一股子杀意。
若此时太后碰巧来了,瞧见那近乎阴毒疯狂的女子定以为认错了人。
这哪里还是伴在她膝下温柔孝顺的瀛烟郡主?
月华皎皎,风袭沉香。
入了夜的花萼相思楼徒添了层朦胧之色,伴着清辉让人误以为临到了仙境。
夏风眠眠,可躺在床榻上的陆四娘却了无困意。
她精神抖擞,谁让换了地处儿她就睡不着了。
窗子外头,隐隐能听得一丝水流声,在这静谧的院落中让人想一探究竟。
美人下了地,支开窗。
随着光斑,似瞧见自己下午钓鱼的那处池子里有个人影赤上身沐浴,好生惬意懒倦。
池子里雾腾腾她虽看不真切,但心里十之八九知晓那是自家爷。
团子宿在她榻下,乌漆墨黑的鼻子轻轻打着鼾,不知睡得有多舒服。
陆子虞披了件青罩纱衣悄悄下了榻,她打算去那池边逛逛,顺带消消食。
晚膳贪吃了些,这会儿小肚子还是胀鼓鼓的。
月下,男人背对着她倚在池中,如披了身星华般冷冽。
洁白的身躯没在水中,虽不魁梧但也是精壮的。
圆润的肩头,瘦健的腰肢,背影清冷的让人想忍不住凑上娇躯为他取暖。
陆子虞鬼使神差朝着他走去,觉得眼前这幅光景甚是诱惑人。
她静静蹲下身子,神色狡黠伸出手来打算去抚他的背。
倏然,身子一空。
柳腰被人拦着带入池中,掀起了一层涟漪...
第一百三十章:心急
翌日,天色刚蒙蒙亮,陆四娘便拾掇好东西,抱着团子离开了九皇子府。
并非是她不辞而别,只是怕等着日头高涨时再乘车回陆国公府恐叫人看见唠闲话。
她如今,也算得上是京中豪门闺秀。
况且,陆国公府刚翻了案子何必又徒添事端。
瀛夙从陆子虞离去之时便也离开了花萼楼。
他一夜无眠。
佳人就宿在自己楼上,可温香暖玉不能拥入怀中。
这一颗心跟被猫儿挠着般,悸动、烦躁。
左右不过就是再等一年,到时候便可明媒正娶后好好“欺负”她了。
瀛夙移步书房,身子懒散散沉在圈椅中。
修长的玉指揣在衣袖里摩挲着一块儿牡丹紫的云纹肚兜。
那是昨夜,他抱着美人回房时“光明正大”拿的。
这本非君子所为...
笑话,他碰见她还能当君子么?
不由自主将那云纹肚兜拿出来放在鼻前轻嗅。
撩人的媚香还掺着一股子娇软的甜腻。
他气息絮乱,骨子缝里都是酥麻之意。
书房里挂有一副《月松寒山图》,图后头还藏着一处暗格。
瀛夙把玩了那肚兜许久,才将它待若珍宝放了进去。
陆四娘显然还不知自己的小衣被人给拿了去,她下了马车,满面春色回了揽月阁。
刚一进院子,便能瞧见门口等候自己回府的落宁正在闷头扣树皮。
那模样,委屈极了...
“小姐,您...您回来了?”落宁一瞧见自家小姐抱着猫儿进了院子,赶紧可怜嗖嗖跑了过来。
陆子虞挑了眉,却不见怒意,只是一扭腰身吩咐道,“你进来回话。”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房内。
陆子虞坐在八仙桌旁给自己添了盏茶水,笑吟吟地看向门边耷拉着脑袋的落宁,“说吧,那信是不是有人逼着你写的?”
落宁瞪大了眼,“您真是神了。”她乐呵呵拍着马屁,“莫不是仙女下凡?”
“你可别整吃了蜜那一套,赶紧跟我说道说道。”陆子虞嗔着断了落宁的话。
她知晓落宁对自己最是忠心,断然不会把她这般给卖了。
可昨夜思前想后了许久,觉得那封信还是有些蹊跷的。
落宁咬了咬唇,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昨儿下午小姐刚走,后脚就来了个男人。他非得让我寻个借口,晚上把您给留在九皇子府。”她喘了两口气儿,继而又道,“我这正思量犹豫着,那人便拔了刀...”
话至此处陆子虞有些恼怒了,她就知道是自家那位爷使了手段...
什么癸水,就是想尽法子让自己晚上留在皇子府呗。
你说这留也留了,还偏偏故作矜持分了床睡?
若不是昨晚上摸到了什么不该摸的,她都要怀疑那位爷是不是下半身不行...
惊蛰端了些早膳进来探风,瞧见屋子里的气氛如常才放下了心。
她也是怕自家小姐冤枉了落宁。
昨日翻墙进来的那位,如同阎王殿里爬出来的妖魔邪祟般瘆人。
他一拔刀,惊蛰便是能感觉出来,那刀下亡魂没有数万,也就九千...
好在那人对她们也没什么敌意,不过就是吓唬着写了封信。
陆子虞自是明白她们苦衷,不愿多计较这其中二三。
可自己“秀色可餐”,但放在那位爷跟前,一夜竟然都不对她动手?
这般寡淡让她心生挫败,这事儿没完...
到底是美艳绝色的陆四娘,生气不是因为丫鬟卖主,反倒气的是昨夜九皇子对自己“手下留情”。
气呼呼拿起桌上的玉箸,从笼屉里夹了个小笼包塞入口中愤恨咀嚼。
“小姐您慢点儿,又没人跟你抢。”惊蛰噙着笑,赶紧给自家小姐盛了一碗粥,又把团子那一份吃食也给仔细摆好。
陆子虞随口一问,“怎么今日前厅这么安静?”
平常这时候,她爹娘应该坐在前厅用膳。可她刚才小心绕着前厅过时,发现哪儿空无一人。
一听是这事儿,落宁同惊蛰都是眉梢带喜,“公爷、夫人同咱们大公子,一早就去了左相府求亲呐。”
“哎呀,坏了...坏了...”陆子虞微微一怔神,赶紧撂下玉箸,撩起裙子朝着府门外小跑而去。
她边跑边嘀咕,似乎对这求亲之事有些不满。
落宁和惊蛰面面相觑,二人皆不明白,这么件喜事儿怎么她家小姐瞧着没半分高兴的模样?
左相李家,四族中的旺门。
他们陆家是刚翻了案,虽也算勋贵大户,可毕竟在朝中没有多少实权,怎能贸然这个时候去结亲。
李阙此人性子古怪,又极重情义。
他身为六皇子府的幕僚,定是不会允许嫡女嫁入陆国公府...
何况前些日子,陆国公府宴席上九皇子还亲自前来道贺,这其中枝叶末节怎能瞒得过李阙?
在他心中,怕是早就把陆府与九皇子党派论为一体了。
大哥刚刚春闱告捷,这会儿不过是个贡士罢了,这般贸然前去求亲定是要遭人数落,若耽搁了几日后的殿试,那才是得不偿失...
李家姐姐她也明白那是个妙人,又与自家兄长情投意合。
哪怕这亲事不好凑成一对,她也想等大哥殿试拿了功名后,再去李家试试。
可眼下这步骤全乱了套了,她怎能不心急。
陆子虞急冲冲赶到府门前,正欲吩咐阿禄备车,却听见巷子里传来马车的辘辘声。
不过一会儿,两驾马车停了下来。
陆瑾延自顾自先下了车。
他面容铁青,一下下地喘着粗气。
“父亲,怎么样?”陆子虞迎上前轻问。
陆瑾延长叹了一口气,撩袍进了府里。
显然是不愿旧事重提...
看来,左相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的。
沈岚咬了咬唇,神色有些凝重。
半晌,她蠕动了下嘴皮,有些艰难开口道,“你大哥,不知能不能受得了这份苦。”
陆子虞见着母亲双眸泛红,不由心疼安慰道,“您先回去歇着,甭操心了,这儿有四娘呢。”
沈岚面色动容,吸溜了两下鼻子也进了府里。
待外头稍微静了些,陆之庭才掀开帏裳下了马车。
他双目失神。
下了马车似没自家小妹般,垂头耷耳的朝府里走。
那模样,很丢了魂一样。
多瞧几眼,就能让人止不住心疼。
陆之庭脚步虚浮无力,他刚跨过门槛儿,便听着身后响起自家妹妹的声音。
“大哥,你读了多久的书?”
第一百三十一章:蓄势
陆之庭从左相府出来,一直到上了马车时身子都是僵直的。
他呆愣愣坐在马车里,耳朵边始终萦绕着一句话,“你如今不过是个贡人还敢来求亲?”
他前日刚春闱告捷,寒心苦读了十几年的书终是初见成效,本想满心欢喜去了左相府迎她,谁知竟被人数落的什么也不是...
贡人?朝廷那些为官做臣的,谁又不是从贡人升上来的?
陆之庭自小被教养的极好,他性子温润,遇事不骄不躁。
可偏偏今日被人贬低至此,让他大受挫败。
下了马车,瞧见自家小妹,更觉得抬不起头。
那日祠堂中,小妹谋略深深让他折服,不仅帮了父亲翻案,更是把贪官污吏给拉下了马。
再看看自己,身为长子却这般无用...
陆之庭硬生生朝着自家小妹展了个难看的笑容,低头耷耳从她身旁走过。
“大哥,你读了多久的书?”悦耳的女声唤住他。
多久的书?显是连他自己都算不清了。
陆子虞瞧见自家兄长转过身来,可面上却是那副丢了魂的模样,心头不由担忧。
“从您三岁起,娘亲就为你请了开智先生。”陆子虞慢步他身旁,轻声安慰,“算上如今,差不多已经读了六千余天的书,足足十七年。”
陆之庭恍惚,他从未想过已经过了这么久。
“四娘学的第一句论语还是大哥教的呢。”陆子虞低声浅吟,满是怀惜,“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自打四娘出生起,无论严寒酷暑还是雨雪倾盆,大哥都没有一日耽误功课的。我同二哥、三哥打闹着玩,你也是心无旁骛的苦读圣贤。”
陆子虞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安然轻问,“倘若那日大哥春闱落榜了,可愿放弃?”
陆之庭脱口而出,“自然不愿。”
他志向远大,读书既是为了重振门楣,也是为了效忠朝堂。
陆子虞步步紧逼,又问,“那若是殿试也落榜了?”
陆之庭犹豫了番,还是咬着牙坚持道,“也不愿。”
他既然读了这么久的书,又怎能因为一次挫败便就放弃了呢?
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破茧而出,让他困苦的心事迎刃而解。
“对呐。十七年的苦,大哥都能坚持,能吞咽下去。为何因为这李家给予的一次挫折就放弃了?”陆子虞伸出小手轻搭在自家兄长那攥紧的拳上,“贡人不行,咱们就拿了状元再去一次,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便三次...”
陆之庭听她这般说着,眼前的睫帘一阵快速的颤动。
他想了想,觉得自家小妹这话说的甚是有道理。左相不过几句话语,又怎能动摇了他的本心。
若是这般的打击都遭受不住,他又有和颜面去跟琼娘提“情爱”一词?
“若是左相说了什么不中听,大哥也要谅解。”陆子虞含笑瞧着他,伸出白嫩嫩手点了点自己的下颚,“倘若有个没什么功名的穷秀才,来跟爹娘说娶我,你觉得他们可会同意?”
别说爹娘了,他这当兄长的都同意不了。
自家小妹打出生起,那便是娇养。
府中上下疼爱全给了她一人,怎能被一无是处的小子给娶走了?
陆之庭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陡然可就沉了下去。
“你看,这便也是左相心中所想。四娘是爹娘兄长们的娇娇,那琼姐姐自然也是呐。”
陆之庭抚了抚她的脑袋,眼中刚才那股子苦闷劲儿全然消散,“就你鬼主意多。”
事已至此,他明白自家小妹是在劝慰自己。
陆子虞嬉笑着朝他吐了吐舌头又赶紧跑开了,裙摆翩飞如花。
能想开就好,就怕自家兄长这榆木脑袋始终不开窍。
春闱不过是小试牛刀,过几日的殿试才有的看呢。
这时候,兄长的心思绝不能乱...
左相今日羞辱,定是将她兄长这自信打碎的是稀巴烂,那她只好借这股子劲儿送兄长——直上青云揽日月。
腐朽也可为神奇。
陆之庭胸腔里涌动着一丝热血,若他平时是不争不抢,那如今这争强好胜之心亦被燃起。
殿试,他定要登榜。
刚吃罢午膳,陆四娘正躺在院子里榕树底下乘凉。
一张躺椅,摇摇晃晃。
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一只“泼皮猴”,笑嘻嘻从椅子后吓唬她,“嘿,小妹。”
陆子虞替团子顺毛的手连抖都没抖,显然是对她三哥捉弄人这把戏见怪不怪了...
“无趣。”她懒懒张了张唇。
陆子辰摸了摸鼻子,顺手将她怀里的团子给抢了过来,“胖团子,几日不见你又肥了些?”
团子欲哭无泪,您斗不过我家主子就来蹂躏我?
陆子虞睁开了眼,软软打了个哈欠,“什么事儿?”
“还能是什么事儿,明个暮苍斋不就开张了么!”
一听这话,陆子虞翻身坐了起来,“帖子都散出去了?”
她怎么把这么大的事儿给忘了。
暮苍斋可谓是她同尧姐姐的心血,更是往后陆家的钱袋子。
开张这事儿不可马虎。
“都散出去了,但凡是京中能叫上名的贵女和公子我都塞了帖子过去。”陆之辰笑的欢快,嘴快咧到耳朵根去了。
也是,暮苍斋一开张能见着银子了,他陆三少又掌管着陆家的财政,躺在床上数钱的差,能不让人高兴么?
“九皇子府也送一份去吧。”陆子虞将发丝放在手中把玩,漫不经心地说着。
“啊?那贵人会去么?”
“你甭管去不去,帖子得送,人家可是掌管着城防营呢。”
陆之辰瞪大了眼,城防营?
管理着京城治安的城防营?
那他得好好巴结,暮苍斋里平日放的可都是贵重物,若是能跟城防营攀扯上关系,看哪个贼人敢来招他们。
闷头不吭声,朝着院门口走去了。
“三哥,你去哪儿?”
“吩咐人去九皇子府递帖子呗!”
陆子虞娇笑着朝外喊,“那你把猫儿给我还回来。”
这呆猴,心里头装了事儿,手上的活就给忘了去...
暮苍斋这名头已经在京中排的上号了,也算不枉费她这么些年来煞费苦心的经营...
第一百一十八章:团子
美人一路轻笑追猫儿出来,不曾想,又是碰见自家爷。
心头不禁一阵疑惑,当皇子的都这般闲么?整日跑她这儿来串院子...
陆子虞挪步上前,将他怀里的猫儿给抱出来,又娇嗔着道,“这猫儿可是爷送四娘的?”
言语间,她玉指不自觉地去替猫儿梳毛,显然是喜欢极了。
“嗯。”瀛夙腾出了手,便环在胸前,身子懒洋洋倚在榕树上。
他含笑抬眸,不动神色去打量着那专心逗弄猫儿的美人。
青丝披在玉肩之上,堪堪遮住一些露在外的雪肌。青莲色的肚兜衬着她更是娇香四溢,清甜可口。
瀛夙眸色暗了暗,一把将美人给拥入怀中,大掌锢着她的柳腰垂头轻问,“四娘是不是忘了该做什么?”
猫儿被两人挤在中间难受,赶紧蹬腿儿落地跑开。
顺势,陆四娘就被揽的更紧了些。
柔软玲珑的娇躯贴着挤过来。
馨玉满怀,君子难消。
瀛夙平生最是讨厌女子卖弄姿色勾他,可偏偏对这跟前的美色拒绝不来。
好像,还是他最近三番五次来勾的她?
陆子虞本就身娇体弱,刚刚那么一阵跑腾,这会儿气还没喘匀。
眼下,只能软软瘫倒在男人怀中,檀口中微微的香气喷在他耳边,略有饱满身子紧紧挨着他一起一伏。
这不经意的挑逗,让瀛夙身上一阵酥痒。
不愧是打小便受了凤仙娘子的调教,这身姿风韵无时无刻都能不经意的展现出来。
陆子虞正欲说些什么,身子突然被人凌空抱起换了个方向抵在树上,唇瓣也被人给堵住。
瀛夙怕这树皮粗糙,又把美人细皮嫩肉的给折腾坏了,手臂托扶着她的腰与自己挨得近些。
若不是陆四娘从小习舞,这姿势柔韧的她还真做不来。
身子没了能支撑着的点,只好伸出玉臂看看攀附着他,嘴上还得放纵着去迎合。
她心想:这位爷如此如饥似渴,别以后登位了是个昏君呐...
若是瀛夙能听到她心中所想,一定会冷声回一句:那也是被妖精逼得。
二人身影交错,竭尽缠绵。
约摸有着一盏茶的时间才消停下来。
瀛夙盘腿席地而坐,美人的头轻枕着他的腿而躺下。
发丝垂散开,柔软如云。
陆子虞依偎在他怀里,不知为何安心极了。
从昨夜祠堂之时,再到今日公堂之上的一场恶战,她都是心神不宁,浑浑噩噩。
直至刚才,这位爷把她给拥入怀里,待听到他那平静如水的心脉声,自己竟能随着他一同静下来。
好在这一世,他心里有她。
“想什么呢?”
“想着爷...”
“想爷做什么?”
“想爷替四娘梳发吧!”
陆子虞抬臂,将手中的檀木篦子给递了过去。
男子替女儿家梳发,这说出去估计会让人贻笑大方,可瀛夙却从她手中接过了那檀木篦子。
从头顶至发梢,温柔以待替她丝丝缕缕梳整好。
“今日这翻身仗,打的很漂亮。”瀛夙一边替她梳着发,一边轻声夸赞。
那日,他将两本账簿搁置在她床头,本想着她会直接告御状翻案,到底还是他轻视了她。没曾想过这个小女人竟然会釜底抽薪,将所有的事儿都给算到了一起。既得了圣心,又获了民意,顺带还把白落松给拉下了马。
这局不但未出一丝纰漏,反而大获全胜。
“可若是没爷暗箱操作,估计想翻案还得等许久...”陆子虞心有感激,朝着他报之娇柔一笑。
“记得爷的好就成。”瀛夙轻刮了一下她的俏鼻,又补上一句,“你何时及笄?”
陆子虞怔住,没曾想他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明年开春。”
明年开春,她就满了十五,也便可以嫁人了。
“嗯...”瀛夙清冷冷回了一声,让人听不出他想些什么。
他这不清不楚的一声“嗯”把陆四娘给惹急了,支着身子坐起来。
“爷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她手环住他的脖颈,笑的一脸的不怀好意。
瀛夙蹙眉问,“什么话?”
他想,总归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陆子虞笑的轻佻,小手不老实窜入他衣襟触上里头冰凉凉的胸膛,一下下的用指甲去轻刮,“不娶何撩,不娶何耽?”
这般放纵大胆的模样,哪能是个贵族小姐干得出来的事儿?
可偏偏陆四娘恃宠而骄,勾着他,缠着他。
“这句话还真没听过...”瀛夙疑惑想了想,道出所以然。
他就算心里知道,可嘴上也是不会说的,谁让捉弄她也是有趣的事儿。
陆子虞心恼,可面上仍笑的千娇百媚,“这几日好几家媒婆都有来登门说亲的,不如四娘明日让母亲先给我定一桩?”
她这般一说,上首那张冷俊的面庞陡然阴沉了,“你试试看?”
瀛夙冷冽威胁着她,她敢嫁谁,他就毁了谁,再把她抢过来。
陆子虞气不过,朝着他胸前的茱萸的狠狠一掐,美眸里也氲开了雾色,“您又不娶,又不许四娘嫁,好生霸道脾气!”
说着说着就要开了哭腔,瀛夙赶紧揽着她轻哄,“娶,既撩便娶。”
美人破涕为笑,覆上他的薄唇,以示嘉奖。
滚烫的唇梢转折而下。
“别,婉婉还在东厢房...”
“她自己点了自己的睡穴。”
陆子虞扶额,感情这丫头早把她给卖了。
难怪这院子这么大的动静,她也不出来瞧瞧...
睡了也好,省的知晓这位爷深更半夜闯女儿家的院子。
二人情浓意切温存了许久,雪白的猫儿才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懒洋洋拱了拱身,迈步朝着陆四娘走去。
原来这生灵之物也是爱美艳的人儿。
“给它起个名儿吧。”瀛夙怀中坐着美人,美人怀中卧着只猫,这景致怎么欣赏都觉得有些...怪诞?
“瞅着它胖乎乎的成了一团,不如就叫个团子?”陆子虞眉眼带笑,其实对自己起的这名儿满意的紧。
瀛夙失笑敲了敲她的脑门,“真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念书...”
“起个名全当喜好,难不成给它起个铁蛋、二狗、傻春,柱子?”
猫儿打了个颤,相比这些名儿,还是觉得团子好听些...
它赶紧乖巧甩了甩尾巴,似对“团子”这个称呼满意至极!
第一百三十二章:怒意
五月初九,暮苍斋便在南街闹市正式挂牌开张。
南街算得上是京城最富裕的一条街巷,不少大臣府邸皆位于此。
暮苍斋本就是面向贵女、公子圈儿开的铺子,卖出去的东西有品又精致,这价格自然也是昂贵些。
可那些当官做臣的,哪个不是腰缠万贯,富得流油?
自是高门大户,便对这些小钱也是不往眼里拾。
暮苍斋的名头早在苏州之时已经传入京城,可真正被京中贵人圈子熟悉,还是因为“春日宴”上,陆家四娘那一身行头艳压了京中诸女。
自那日起,齐胸襦裙这等最能展现女儿家娇态的衣裳,便在京城里彻彻底底流行了开。
从前,贵女圈的穿搭都是效仿瀛烟郡主,以素净清雅为美,可如今...
王若茀笑吟吟地挽着瀛烟朝南市行去,二人那模样好的跟亲姊妹似得。
“郡主刚归京,恐怕还不知晓这暮苍斋今日开业吧?”王若茀展颜对着身旁的瀛烟道。
“暮苍斋?可是苏州那个暮苍斋?”
“是呐,碰巧今儿就开张了。茀娘便是想着郡主不也爱热闹?便邀了您一道来玩玩。”
这话王若茀说的违心,她同瀛烟本没多少交际,若不是为了打压陆家那位,自己才懒得找这么个伪善的女人来当靶子。
何明月已是嫁人,白可卿她父亲犯了事儿如今都自身难保,更别说有心思出来瞧热闹。
王若茀一连几夜都没睡踏实过。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把心眼儿用在了瀛烟的身上。
这位郡主爱慕九皇子,对她也没什么威胁。
更何况...瀛烟持才自傲,以秀美闻世,若是知晓京中出了位陆家那般娇艳的美人,这争斗的劲儿能弱了去么?
瀛烟不明她心中所想,面上挂着淡淡笑意,“左右不过是个民间铺子,又有什么好瞧的?”
她口吻轻轻,像是对这事儿多么不感兴趣似。
王若茀抿嘴轻笑,未曾多语。
忽然,二人身旁掠过一位衣衫轻薄如翼的美娘子。
瀛烟眼神一动,痴楞楞扭过头瞧着那位美娘身上穿着的衣裳,“那...那是什么衣物,怎如此不雅观?”
白日昭昭,就穿成那副风流的样子来街上逛?
还有那料子颜色,艳俗极了...
脑海里一闪,猛然想起那日在他皇兄府邸中,那个贱人好像就是这般穿的衣裳。
王若茀先是佯装吃惊瞧了眼瀛烟,后又叹气笑了声,“哎呦,那可是咱们京城,这段日子最流行的妆扮了。”她故意补了句,“这衣裳,还是陆家那位娘子先穿的。春日宴上还迷倒了不少公子哥儿呢。”
瀛烟这一段日子虽不在京城,可却知晓今年春日宴是在穆府举办的,若是穆府...那就是说他皇兄也去了?
“陆家娘子?”
“昂,就是前个月刚归京的陆国公家。”
瀛烟先是呼吸一滞,后又勾唇冷笑。
她皇兄最是厌恶女人穿着妖艳去勾他,那陆家娘子想来是个庸脂俗粉罢了,怎可能会入了他的法眼?
可这昔日京城穿衣打扮都是效仿自己的,眼下换了人,搁谁谁好受?
何况,她瀛烟还贵为郡主。
“她那衣裳倒是大胆,不知哪家铺子敢裁?”
王若茀扑哧一乐,素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小楼,“暮苍斋呗。”
二人谈话间已是步子渡到了南街。
瀛烟顺着她的手指处去瞧,只见那暮苍斋门庭若市,来往皆是她熟悉的贵女、公子们。
她离开京中许久,好些圈子里人都生分了,若能衬着这椿热闹事儿跟她们熟络起来,想来也是好的。
更何况,来都来了,进去瞧瞧也无妨。
暮苍斋门口,陆子虞同苏婉婉站着迎客,陆之辰在楼上与一众小姐、公子们打的热闹。
百里尧本是该到场的,但她讨厌这繁琐的场面,便让陆三少替她做了今日这庄。
反正对外宣称,陆三少同百里掌柜乃是至交好友,这暮苍斋的开张要事,让陆家来做众人也不稀奇。
宾客们都差不多到了,零零散散不过还缺了几位。
苏婉婉站在陆四娘身旁,她瞧了眼不远处正走来的二人,目露鄙夷,“真是如你所料,王家娘子找了个厉害的盟友。”
陆子虞眯着媚眼不吭声,艳生生的唇倒是先堆上了笑。
“呦,王家姐姐来了?”她走了两步迎上前,与那王若茀好不亲近。
王若茀一愣,连忙也是做戏笑道,“陆家娘子多礼了,这不是无事来凑热闹么。”她顿了顿声,又介绍起了身旁人,“这位是刚归京的瀛烟郡主。”
陆子虞装作不认识,规规矩矩行了个礼,“见过郡主。”
等了半晌,却听得无人搭话。
王若茀侧目过去瞧身旁的瀛烟,只见她双眸怒火冉冉,眼睛似要把陆家娘子给烧穿了。
这是怎么了?
突然就生了这么大的气...
瀛烟简直想撕碎了跟前这位陆家娘子。
她不就是那天与自己皇兄缠绵悱恻的小贱人么?
挑染蔻丹那么亲密的事儿都做了,还...还说晚上要在上头?
那岂不是说,二人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瀛烟只觉得胸口一阵绞痛,她看着那陆家娘子的眼神更是恶煞。
王若茀不明其中缘故,神色怪异瞥了眼瀛烟,“郡主?”
“我瞧着郡主可是饿了?盯着四娘这眼神,似要把人家吞入腹中般?”
苏婉婉心里嘀咕:人能不想吃了你么?勾搭了半辈子的都没勾到的人,竟然被你勾个指头魂都没了,不啃你骨头都不错了...
早在刚才,陆子虞便把她同瀛烟已经见过面这事儿仔细说与苏婉婉听过了。
让苏婉婉震惊的不是她表哥金屋藏娇,而是能俯下身子替她四娘染脚上的蔻丹...
若不是娇宠如此,怎能做的了这般事儿?
瀛烟气得说不出话,王若茀只好笑着打圆场,“郡主可是认识陆家娘子?”
何止是认识,梁子都结下了...
瀛烟欲要张口将这位陆家娘子贞洁已失丑事昭然示众,且瞧见一辆马车悠悠停在了她身旁。
帘角一动,从里走下来了位英姿玉面的男子。
身俊如鹤,风姿翩翩。
他不同以往穿着墨色的衣袍,今日不知怎么改了性子,换上了身月蚕缎子的直裾衫。
清傲的白,衬着他的气势更是冷冽。
男人张口,声沉悠扬,“路上堵,晚到了些。”
第一百三十三章:相见
随着一道好听的男声掷地,几人不约而同抬眸去寻。
待看清了来人那清隽的面庞时,赶紧福下身子,“见过九皇子。”
瀛夙直直朝着自家娇娘走过去,长指从袖中掏出一封青莲色的精致帖子,“路上堵,晚到了些。”
他将帖子递了过去,分毫没瞧瀛烟同王若茀一眼,似是这地处儿本就没她二人。
陆子虞心里还是气不过那日他算计自己的事儿,可毕竟这位是主子,脸面还是要给全乎,“怎能呐,九皇子肯赏光自是极好。”
九皇子?
瀛夙暗挑了眉梢,似对这称呼不大满意。
他还是喜欢这娇娘在他耳边软软唤一声“九郎”。
那娇滴滴的,磨着他骨子都差点酥了。
陆子虞伸手去接那帖子,手背冷不丁被人给揉捏了一下。
她美目怒瞪过去,这位爷刚是不是趁机占了自己便宜?
瀛夙颇有无辜耸了耸肩。
身旁的瀛烟瞧不过去这小动作,她咬着唇轻道,“皇兄...烟儿也在呢。”
瀛夙未转过身子,口吻淡淡回道,“不是说了唤本殿九皇子?郡主莫不成出门总不带脑子?”
他蹙着眉,表现得不耐烦。
瀛烟面羞红臊,干巴巴张了张嘴挤不出半个字来。
自己何曾这般没脸面?
往日,虽说这位皇兄待她不亲近,可从未说这称呼不妥?
怎么这位陆家娘子出现以后,她就这般招人烦?
瀛烟阴冷着瞥了眼陆子虞,可奈何瀛夙在,此她不敢造次。
陆子虞颇为享受着被人撑腰的滋味,朱唇轻启,“楼上给九皇子留了席位,还请您先过去逛逛,四娘一会儿再去陪您。”
她这话浪荡至极,把身旁的苏婉婉给臊的不行...
王若茀对二人这事儿仿佛早就心知肚明,自从陆家宴上她就瞧出了端倪...
如若不然,她也不会故意挑了瀛烟为自己“盟友”。
一个是在太后跟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郡主。一个是九皇子的心上人。
她就是见不得这陆家娘子好过,凭什么这女人一进京就受得圣人隆恩?
她自持谋略无双,可这位陆家娘子屡屡让她受挫。陆家宴那一仗,她至今忘不了...
废了何明月,除了魏潇湘,就连自己也差些被她算计在局里。
不是想斗么?那就来试试看吧。
瀛烟是个伶俐的,她听得陆子虞这般说,便知晓她是故意刺自己,“烟儿一会也陪着皇...九皇子。”
她知道以退为进,既然皇兄这时候不待见她,那便先按兵不动。
男人不都是喜欢温柔体贴的,像那种妖艳的货色不过是个玩物。
就如同青楼娘子,新鲜几日也就完了。
陆子虞稍稍惊讶瞧了她一眼。
能这般快从恼怒中冷静下来,是个难对付的。
瀛夙懒得搭理她,漠然先抬步先上了楼。
瀛烟紧随其后,柔柔弱弱似一阵风都能把她吹倒喽。
她也不再多言语,就是顺从乖觉跟在男人的身后。
王若茀笑吟吟地朝着陆子虞道,“这郡主从小同九皇子一起长大,二人关系是好了些。”
苏婉婉心头狞笑,这王家娘子不是眼瘸就是心瞎。
关系好?鬼看得出来。
“是呐,我瞧王家娘子同郡主关系也是好的,恐怕白家娘子您是给抛之脑后了。”陆子虞掏出帕子掩嘴轻笑,显然是把她这伎俩给看穿了。
王若茀也不觉得羞怒,嗤笑一声转身离去。
既是能揣测到对方心中所想,才是这心计最有意思的地方。
门外的宾客已是陆续上了二楼拍卖厅。
陆子虞让苏婉婉先上去帮自家三哥筹备待会儿拍卖的物件儿,自己则留下来等候着李琼。
暮苍斋的开业帖子她早早让人送去了左相府,可李家姐姐却迟迟未到,这难免让陆子虞心有担忧。
她抻着脖子左等右等,终是盼来了一驾马车。
那帏裳上头的花纹不是左相府常用的墨底兰,陆子虞一时判断不出这是不是李琼的马车。
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只好噙着笑老实站在原处。
帘子一动,下来了位身穿白色布衣的年轻男子。
模样倒是清秀,看样子似是贵族郎君的贴身小厮。
年轻男子瞧见陆子虞站在门口,清秀的脸上涌出一抹惊讶,盯着那艳色不由多看了两眼便赶紧低下头。
瞧多了,他怕魂都没了...
“公子,陆...陆家娘子在外面。”
陆子虞听他这么一说不由怔住,这人认识自己?
不等她痴楞,帘子又是一阵轻动,这次走下来了位清瘦的白衣公子。
这位公子模样生的好生俊美风流。
眉清目秀,唇薄轻点。
抬眼之间如春日融水,干净明媚。
他下了马车,瞧见门口盈盈立着一位娇艳女郎,本就白皙的面颊上荡漾了一丝红晕。
陆子虞见着他时不由也愣了神。
倒不是觉得这容颜宛若天人,只是他身上隐隐散出的气韵竟如此温润。
虚河轻咳了声,挤眉弄眼朝着自家公子悄声提醒,“公子,递帖子呐。”
白衣公子含笑,迈步上前,从怀里将那精秀的帖子掏出来,“言怀瑾见过陆四娘子。”
他声如山间细雾,缠缠绵绵荡在空谷中。
陆子虞福身,轻笑着去接他手中的帖子,“言公子客气了。”
她玉指捏住帖子顶端,可怎么样也拿不过来,心下由惊转怒,觉得这人似在戏耍自己。
“公子这是做何?”
“陆娘子不必生气,在下不过是喜爱这份帖子,还望娘子能别要回去。”言怀瑾轻声解释,半分不见做作。
他笑意浅浅,神色不似开玩笑。
陆子虞狐疑盯了他半晌,手指松开,大方着笑道,“如此,便给您留着吧。”
左右不过一封帖子,她死活不给,不是让人埋怨她小家子气?
言怀瑾颔首,又将那帖子给收进了怀里。
陆子虞不动声色睨了他一眼,这位俊俏的公子别怕是脑袋不好使吧?
一张破纸,宝贝的跟什么似得...
“言公子,楼上请吧。”
言怀瑾撩了衣袍,恭敬躬身跟她告辞,一番做派让人舒服极了。
待他离去之时陆子虞才细细又念了一遍他的名字,“言怀瑾...”
怎么这般熟悉?
朱唇半启,美眸微睁,她知晓了。
春闱榜一的那位,不正也是叫“言怀瑾”?
想到这儿,陆子虞瞧着他那清瘦的身影不由多了分沉思。
看来,她大哥要想在殿试上摘得状元郎,还真不容易。
毕竟,那位言公子,行事做派太过端正,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拍卖
待那一抹清瘦的身影愈行愈远,陆子虞也收敛了心神。
原来那位,便是春闱榜一——言怀瑾。
就算他是自家兄长殿试上的对手,可那谦谦公子的模样,实属让人厌不起来。
陆子虞约莫又是在暮沧斋门外站了一盏茶的时间,因苦苦等不来李琼,只好自己先上了楼。
绣鞋迈过门槛儿,她还赶紧吩咐惊蛰去左相府瞧一遭问问清楚。
这都好些日子没瞧见过李家姐姐的人影,别是让左相给软禁在了府中...
二楼的花厅,十多张红漆柳木的案席围成个圆。
贵女同公子们跪坐在蒲团之上,品行皆是规矩至极。
半个时辰前,陆子虞还上来搂了一眼,那时候可是人人欢笑闹腾,跟赶集会似的...
怎么现在成了这幅光景?压抑的气氛,误让人以为是来参加丧事儿的。
她抬眸朝着主位上的自家爷瞧去,只此一眼全然明白。
这位爷脸黑的跟喝了药似,难怪大家处处拘谨...还不是怕惹怒了这尊阎王。
陆子虞从一旁侍女手中接过茶盏,她轻笑着将那茶搁在了自家爷的跟前。
瀛夙顺着那莹白的皓腕朝上看去,美人生香。
“您就不能给个好脸子?”陆子虞趁人不注意,牙缝里悄悄挤了句话。
这位爷要是如此这般,没等着拍卖开始,这些贵女、公子们都得逃窜个干净。
瀛烟就坐在瀛夙下桌,见二人“耳鬓厮磨”,那清秀的小脸上都快气得发绿了。
王若茀悄声笑着问,“郡主可见过陆家那位娘子?”
瀛烟蹙眉,她能说认识?能把她在九皇子府邸中看到的一幕幕说与旁人听?
若是那贱人是个不入流的货色倒是好说,自己动动手指就能要了她的命。
可偏偏她竟然是新贵陆国公家的幺女...
倘若这事儿说出去了,传到圣人耳里,保不齐还会直接给二人赐婚。
瀛烟颤了颤睫帘,稳住心神,“自然是不认识的。”
王若茀肯信她胡诌才有鬼咧。
越是不轻易说,这里头才越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主位的瀛夙端起自家娇娘递来的茶细细品了一口,前味苦涩,后味甘甜。
上等的武夷肉桂。
挑了挑俊眉,含笑睨了眼身侧的佳人。
能时时刻刻记住他的喜好,当赏。
他面上不似刚才那般阴沉。这会儿,薄唇轻勾荡着丝丝缕缕的笑意。
可越是如此,那群贵胄子弟们的心里更觉得毛骨悚然。
那位清冷矜贵的九皇子,竟然...会笑?还是朝着女郎笑的?
是他们眼花了,还是这暮沧斋给九皇子灌了迷魂汤?
贵女们倒是痴迷心跳,一个个朝着瀛夙暗送秋波。
铜锣敲响,让一屋子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中间的四仙桌。
陆之辰大大咧咧走了上来,“今儿是暮沧斋的开张盛会,本该百里掌柜一同与君庆贺,奈何这两天身子不爽利。那今日便由我陆三郎主持这拍卖盛会。”
他声音晴朗,语气不卑不亢,话落之时还颇为滑稽朝众人飞了个香吻。
本是沉寂的氛围,让他如此一搅和,霎时变得轻松活跃了些。
有与他想熟的郎君坐在席位上,歪着身子栽倒在地捧腹大笑。
苏婉婉站在一旁,她端着呈有拍卖物件儿的托盘懒懒翻了个白眼。
这泼猴屁本事没有,一张大嘴倒是跟放鞭炮似的...
台上的陆之辰嬉皮笑脸跟着大家伙介绍今儿拍的物件都有什么,他撩袍挽袖说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慷慨激昂。
陆子虞旁边听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她觉得自家三哥不去说书真是可惜...经他这般一吹捧,估计待会拍卖物件的价格要比她预想的翻一倍。
“那咱们先拍第一件暮沧斋的稀世珍宝——琉璃冠珠牡丹钗。”
苏婉婉冷着脸将那红木托盘摆在四仙桌上。
她懊恼死了,就不该答应四娘跟这泼猴一块儿搭活。
敢让自己站这么久...若不是看在他那日给自己靴子穿,早就一鞭子“赏”给他了。
陆之辰察觉到这位姑奶奶神情不对,赶紧屁颠屁颠接过托盘来。
红绸掀开,流光溢彩,倒是让满屋的贵女们目露垂涎之色。
托盘之上,一对牡丹样式的琉璃翠珠钗静静躺在上头。
那花瓣舒展摇曳,花蕊用了鲛珠点缀,仅在屋内瞧,已经被它姿容所惊诧,若是在浮光之下...
王若茀攥了攥手,这牡丹钗正是她所需的。
乞巧宫宴上,她所选的才艺便是舞。
舞衣是最能衬托女儿家华贵之姿的——牡丹双丝凌鸾裙。
这对琉璃冠珠牡丹钗与她的舞衣甚是般配,这怎能让人不心动?
目光暗了暗,她眼中是势在必得的劲儿。
陆子虞不动神色将她模样收进眼底,指尖挽着耳畔的青丝。
花厅中的陆三少乐呵呵环顾了一圈人,“这对发钗底价五百两,每次叫价需多一百两。”
话音刚落,就有人等不及抢先出口,“六百两。”
有的贵女紧随其后,“七百两。”
瀛烟也是打心底喜爱这发钗的,可面上故作矜持,“不过是个发钗有什么稀奇的。”
她身旁的王若茀轻笑开口,“那一会儿郡主可就别同茀娘争了。”不等瀛烟作答,便高声喊道,“一千两。”
陆之辰惊诧朝她看来,“一千两?还有没有叫价的?”
四周陡然嘈杂了许多,可也无人敢同王家的娘子去争。
瀛烟恼怒自己刚才说的话,可这时候再竞价,不等同于当着王若茀的面打自己的脸?
“一千五百两。”一道娇柔的女声响起。
众人随声去看,只见陆家四娘小手支着头,媚眼笑意盈盈,似故意跟王家娘子杠上了。
“两千两,归我了。”王若茀冷眼瞥了眼对桌的美娇娘。
“我出三千两,这发钗本娘子瞧着甚是喜欢...”美人软着身子捏起茶盏,红唇吹了吹上头的茶沫。
花厅里静得出奇,众人皆能感觉出这两位娘子在较着劲。
一个是权倾朝野的王家,一个是刚得圣宠的陆家,谁敢招惹?
瀛夙自顾自品茗,颇有一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君子做派。
王若茀目光锐利如剑,手捏在裙摆上渐渐生了汗珠,不管怎样这牡丹钗她一定要得到。
沉声静气犹豫了番,最终还是咬了咬牙道,“五千两银子...”
五千两银子,那是真不少了...
这对琉璃冠珠牡丹钗的价格就算卖,顶多也就值了五百两,这稍不留神两个女人争来争去就变成了五千两?
陆之辰眼前金光万丈,他看向王若茀那眼神如同在看送财观音...就差口水流出来了...
众人眼巴巴等着陆家那位娘子继续喊价。
谁知她轻呷了口茶慢慢放下,抬头看向王家娘子,艳生生的唇上带有三分讥讽的笑意,“让你。”
第一百三十五章:震惊
暮苍斋二楼花厅,静的能听见心肝砰砰直跳声儿。
一众人的目光,从陆家四娘身上慢悠悠挪到了王家娘子身上...
只见那位王家娘子面色如糙土,一双眸子尽是阴厉。
自那陆家四娘放弃叫价时,她才明白,原来自己被人给算计了。
她知晓自己对这东西势在必得,便借此机会哄抬价格...
好,好一个陆家四娘!
王若茀气得天灵盖嗡嗡直响,细长的指甲攥在掌心。
“王家娘子,这牡丹钗归您所有了。”陆之辰笑眯眯搓了搓手,“您是现结呢,还是赊账呢?”
苏婉婉想大骂这个见钱眼开的泼猴,他是看不出来四娘同那王家娘子有梁子?
倒不是陆之辰傻,他是犯不着跟银子过不去。俗话说和气生财,这送上门的“肥羊”他能不宰...
王若茀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荷包,她今日碰巧没带那么多银子。
一堆人等着她结账,这时候若是推辞说不要了,那日后让这些人该怎么瞧她们王家?
陆子虞瞧见她“囊中羞涩”,撇了撇嘴笑道,“王家娘子银子不够?”
她这般一说,众目纷纷打趣瞧着王若茀。
有看好戏的,有斟酌思量的,也有敛目嘲讽的...
王若茀垂头咬了咬唇,声音轻细如蚊,“赊账。”
陆之辰没听清,张着嘴又傻傻问了一声,“啊?”
王若茀两眼一闭,吊高了嗓子怒道,“赊账,下午去右相府拿银子。”
席案中有人轻笑戏谑,虽不不算大,可分明让人听出了其中挖苦讽刺之意。
这笑声如同针刺,根根戳在王若茀那要强的性子上...
她羞的抬不起头来,只好耷眉臊脸静静坐着,可心里恨不得将那陆家四娘凌迟处死。
陆之辰刚成了一单生意,这会儿心急火燎又吩咐小厮赶紧上下个要拍的物件儿。
四个小厮小心抬上来的东西,如两个牌匾摞一起那么大个儿。
那东西上头还盖着一块儿红绸,让人瞧不清里头是个甚。
众人目光都被牵引了过去,只有主位上的瀛夙表现地漠不关心。
他正襟危坐,看似清然,实则不动声色用眼风瞟着自家娇娘。
丰满娇躯,袅娜腰身,修长玉腿,圆润脚趾...
这不比那稀世珍宝诱人多了?
陆子虞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不用回头她便知晓,自己多半被那位爷用眼神给“亵玩”了一遍。
二人暗中“私相授受”,看似没被人瞧见,可对面的言怀瑾却瞧的清楚。
他清隽的面上隐隐闪过一丝痛楚,只是无人瞧见。
花厅中的陆三少语调高昂,指着身后那物件儿越说越起劲儿。
苏婉婉见他口水横飞,忍不住将身子往后缩了缩。
红绸翩飞,一扇精美的屏风映入众人眼帘。
那屏风上,松柏峥嵘。松下还依偎了两只孔雀,一青一白。
最是让人称叹的是,那松枝细叶,银灿灿的如星辉聚宴,孔雀尾羽花纹瑰丽,金滚滚的恰如骄阳烧天。
痴了,这是什么屏风?竟能做的如此华奢...
陆之辰轻扫花厅中那些呆滞的目光,心头不由一喜。
看样子,这东西又能卖个好价钱...
有的公子瞧着那屏风如痴如醉,急声询问,“这...这是什么宝贝?”
宝贝?陆子虞失笑。
这连她闺房中最为低等的屏风都不及,也能就拿出来糊弄一下这群纨绔子弟。
“这是万松福禄雀丝屏,拍价为五千两,每次叫价多一千两才可。”陆之辰舔了舔唇,顺势将口中的哈喇子给咽进肚里。
银子呐,雪花花的银子...
屋子里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可瞧着那屏风的神色渐渐炙热起来。
京中从未有过如此漂亮的屏风,就算宫中也定是没有的。
不然,瀛烟郡主的目光又怎能如此惊骇震然。
“六..六千两。”席位间有位公子颤着声喊道。
六千两,足够京城买一处五进的宅院。
“七千两...我出七千两,今日就能结银子。”
“陆三少,我出九千两。这屏风帮我搬到荆府去。”
听着那不断增长的价格,陆之辰心里简直要翩翩起舞了。
他知晓这屏风能卖个好价钱,可却不知这银子能如潮水涨的汹涌...
一晃眼的功夫,屏风已经是被这些富家子弟们给炒到了万两之上。
席案上的陆家四娘旁观瞧着,指尖轻叩在桌面上。
正主还没出声呢,她才不跟着凑热闹。
听闻瀛烟郡主最是喜好孔雀之物,不知这扇屏风可能入她的眼?
瀛烟笑的轻柔,“一万五千两,本郡主买回去孝敬太后。”
她话茬落下,花厅里的热闹也渐渐消去。
这宝贝本该价高者得,可瀛烟非要以权势压人一头。
人家都搬出了太后娘娘,谁还敢同她争?
不少贵胄落在瀛烟身上的目光隐有愤慨,但也敢怒不敢言。
陆子虞拧眉,她倒是小觑了这位郡主的手段。
心思百转千回,一时想不到个能跟她哄价的法子。
“一万五千两,还有没有更高的?”花厅中的陆三少已经怒冲冲地拎起了鼓锤。
他也是厌恶极了这位郡主。
仅凭一句话,就让这屏风的价格“止步于此”。
不少喜好这屏风的贵女、公子们只好忍痛割爱,闷不做声。
人群寂静,似都等着这位陆三少一锤定音。
王若茀略微挺直了腰,唇角轻勾。
“在下不才,碰巧也是喜好这屏风的,愿以两万两购之。”温和谦逊的男声落入花厅中,似如细雨绵绵搅乱了一池的安宁。
诸人傻了,谁这么大胆子敢跟瀛烟郡主叫板?
慌乱抬目去寻,只见角落一处席案上坐有一位白衣公子。
这公子身端品正,俊雅不凡,眉眼如清池不见一丝浑浊,唇梢始终挂着和煦的浅笑。
好一位山林清爽的儿郎。
瀛夙在听得他出声之时便也侧目过去。
那位白衣公子虽未常常同这些贵胄们有过交涉,可他那姿容倒是让人铭记于心。
京中有云:墨玉贵清越,朗朗扭乾坤;暖玉生烟霞,恰如四逢春。
前者清冷无双,乃是形容九皇子。后者内敛温润,描绘的便是眼前这位白衣公子。
兵部尚书言荀之子——言怀瑾。
第一百三十四章:疯了
瀛烟见与她争抢这扇屏风之人竟是言家公子,言语不曾有怒,反倒更加柔情似水,“言家公子也瞧上这屏风了?可本郡主有心孝敬太后,不如让给人家可好?”
她话毕,还用贝齿咬了咬唇,满目期许朝着言怀瑾望过去。
陆子虞饱含深意望了她一眼。
前几日还管着自家爷嘤嘤喊“皇兄”,今儿就对着别人暗送秋波?
她这会儿都想替自家爷的头顶除除草了。
瀛烟聪明之处便在此,她从不漏掉身边任何一条有价值的“鱼”,总想尽法子得到男人的倾慕。
不管是家中有权有势,还府上金玉堆积,她都能温和相待。
“言某惭愧,这屏风让不得。”言怀瑾轻轻一笑,朝着众人和颜悦色道,“家中祖母过些天便是高寿,这屏风意欲妙哉,也可表诉本郎君一番孝心。”
陆子虞压住笑意瞧他,忍不住想抚掌叫好。
言怀瑾似能察觉到她的目光,环顾了一圈人后定睛也看向对桌的美娇娘。
双眸相缠,惹得上首的男子心头不快。
“嘭”的一声,茶盏用力搁在桌上。
陆子虞努嘴,心头埋怨自家爷小肚鸡肠。
再瞧瀛烟那张小脸,自下而上透着一股子铁青。
她想不明白,这位言家公子为何会如此不给她面子。
“两万一千两。”她深吸一口气。
席案传来几声悄言碎语。
诸人纷纷议论这位瀛烟郡主是否真在宫中受宠?
怎么张嘴喊价,就只多了一千两银子...
倒不是瀛烟不受宠,只不过太后为人清简又一心礼佛。她养在太后跟前,又怎好每日穿金戴银?
她心底也是虚荣,只不过从未把金玉之物给搬在台面上炫耀罢了。
这屏风她喜爱至极,可这价格贵的也让人咬牙切齿。
言怀瑾朗声,“两万五千两。”
他买的不是屏风,而是美人一笑。
瀛烟恼怒,这男人摆明了要让自己出洋相,“两万...两万六千两。”
她想喊的更高一些,可自己那短命的父母留下的家产差不多已经快被败干净了。
席案嬉笑,声音不大却让瀛烟羞红了脸。
俨然她身旁的王若茀,刚刚提起来的那股子劲儿,又萎靡泄了下去。
一次多喊一千两,这位郡主真是有“风骨”。
陆之辰略有膜拜瞧着那言家公子。
他眼珠子瞪的溜圆,生怕人不给钱跑了似。
言怀瑾正欲开口,瀛烟赶紧起身娇声呵住他,“言公子当真要同...同太后争?”
贵胄子弟们看不下去了,这位瀛烟郡主真是仗势欺人。
“郡主是孝心,言某自然也是孝心。太后心念仁慈,想必也会体谅在下的。”言怀瑾惭愧一笑,起身也朝着瀛烟作揖,“三万两,言某愿重金求得此物。”
陆子虞觉得,这位言公子怕不是有脑疾?
三万两,疯了...
陆之辰才是真疯了,他这会儿眼冒金星,腿一个劲儿地哆嗦。
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发财了...
瀛烟死死咬着唇,她知晓这一屋子人都等着瞧自己笑话。
若这般退让,往后这圈子她还怎么混下去?
可她近些年来手头紧吧,若买了这扇屏风,虽面子挣到了,可...
面子?
对呐,九皇子今天也在此,她怎能在皇兄跟前输了面子?
瀛烟一想到此,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五万两,本郡主出五万两。”
话声掷地,她觉得自己耳根子发麻。
她刚才说了多少?五万两?
手在颤,脚在抽,牙在嘴里打着架。
乖乖啊,看来这次她是真要把王府的家产给挥霍干净。
花厅里的一众人,先是倒抽了一口凉气,紧接着传来声声叫好。
“好...好好好!郡主不愧是贵人呐,这般财大气粗的模样,您各位瞅一瞅,瞧一瞧。”陆之辰激动的热泪盈眶,他吭哧吭哧喘着粗气,“这屏风现在就给您装车。”
他急不可耐,生怕瀛烟一会儿就不认账了。
管他什么勾心斗角,银子才是大爷。
“等...等等。”瀛烟反应过来,赶紧出声制止,“言...言家公子还没说话呢。”
还说什么?
众人都把言怀瑾给忘在脑后了。
莫不成这位言家公子还准备加价?
若真是如此,是该去医馆瞧瞧了。
五万两买下这屏风,已经可以说是天价了...
瀛烟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她就不该冲动着出风头。
五万两银子,真让她掏出来也不是不行,就是得从自己嫁妆里克扣许多来填补。
她神色哀求紧紧盯着言怀瑾,希望这位翩翩公子能救她水火。
言怀瑾神色复杂,似乎竭力做了什么选择。
半晌,他长叹一气,“既然郡主有如此孝心,言某也不忍夺人所好,那此物还是归与郡主吧。”
言怀瑾撩袍落座,颇为惆怅饮了口茶。
瀛烟欲哭无泪。
刚才还跟自己抢的风生水起,这会儿怎么就让给她了?
陆子虞眉梢见喜,心头畅快之意难表于情。
对于言怀瑾,她不由也多看了两眼。
她想不明白,这人到底是故意整瀛烟,还是真的喜爱这屏风?
“郡主,郡主?这屏风...”陆之辰笑吟吟朝着瀛烟说道,那奸商的样子让苏婉婉忍不住想赏他几鞭。
瀛烟呆呆站着,也不说话。
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完了...
“郡主对太后如此孝顺,想来这屏风重金买回去太后心头也是高兴的。”上首的九皇子瀛夙淡淡开口。
他这么一说,无疑是逼着瀛烟买下这屏风。
瀛烟回过神,一下子跌坐在蒲团上。
王若茀也觉得丢人,可也不能置之不顾,毕竟这人是她带来的。
她赶紧给瀛烟添了杯茶,面上虚情假意问候了几声。
陆子辰佯装没瞧见瀛烟那副作死的样子。
他赶紧吩咐小厮将这屏风给仔细包起来,待会等郡主回宫一同也给送进去。
一桩闹事,草草散场。
接下来拍的物件虽算不得什么稀世珍宝,可也让人眼前一亮。
冯家娘子拍了一柄玉如意。
荆家公子拍了一对儿兽头鱼纹琉璃樽。
苏婉婉自己也拍下了一件金蚕软甲...
不少人都得了些自己看入眼的东西,这花厅的气氛一下子又热闹起来了。
陆之辰眉开眼笑敲了敲锣,“最后拍卖的物件儿,真可谓是宝贝中的宝贝,各位公子、娘子请往这儿瞧。”
他朝四仙桌上笑吟吟这么比划着,好像那红绸里头真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陆子虞也是正了正身,她知晓那里头是一柄白玉药杵,那白玉还是上等的羊脂玉。
羊脂玉本就稀罕,更别说如同药杵那么大的,简直就是价值连城。
众人有些迫不及待想看那红绸下的宝贝,一个个眼睛擦拭地雪亮。
陆之辰掀开红绸,胸脯高高挺着。
他没听见大家伙的吃惊声,反倒听见好几个茶盏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
不对啊...他们怎么吓成这么个样子了?
陆之辰低头去瞧,下巴差点掉下来。
谁能告诉自己,这白玉药杵怎么换成了玉...势...
第一百三十七章:宽衣
陆之辰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儿。
纵使他平时习惯把脸给揣在裤裆里,可让他当着这么多俏美娘子的面来拍卖这东西,怎么着都有些说不过去...
俊脸一扭,他瞧着苏婉婉那冷傲的面庞若有所思。
该不会这是小疯子故意整他的吧?
苏婉婉怪异瞥了他一眼,无声做了个唇语,“怎么了?”
陆之辰气不打一处来,感情这小疯子不认识玉...势为何物...
他让她把那白玉雕的药杵给拿来,一不留神没看住,就给他整个这么脸红心跳的玩意儿?
拍,拍个屁。
谁买,谁不让人笑话死。
他陆三少恐怕在京城是拾不起脸面来了...
他还没娶媳妇儿呐,连女儿家的小手他都没摸过。
一世风流英明,今儿就被小疯子苏婉婉毁于一旦。
陆之辰欲哭无泪,就算想想刚才赚的那么些银子,也让他提不起高兴劲儿来。
坐在席案上的陆四娘更是桃腮臊得慌,明媚的小脸上一阵阵泛着红晕。
这大乌龙闹的,一屋子人各个面带窘迫之色。
女儿家们娇羞低着头,儿郎们也只好笑意讪讪。
“这...这是新样式儿的玉杵,也是百里掌柜费尽心血所雕刻的。”陆之辰满口胡诌,说的自己都险些掩面而逃。
无人应声...
花厅这会儿静得出奇。
人人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陆三少面上有些难为情,“哪位瞧上了,白送成不?”
苏婉婉奇怪,这么好的白玉雕怎么一个个都不长眼,白给的便宜还不占?
事已至此,她还不明白那四仙桌摆着到底是什么东西。
兵器她是见多识广,可这...
“五千两。”席案之上传来一道冷冽的男声。
在座众人胸口一颤,齐齐抬眸用惊悚的目光看向那出声之人。
上首的男子任由他们打量,宽袖一甩给自己慢悠悠添了盏香茶。
那清隽手指,修长如竹。
九皇子?
九皇子,叫价了?
疯了...
相比这件事,瀛烟郡主花五万两银子买扇屏风还算得了什么?
不愧是天家人,做的事儿都这么空前绝后。
众人惊的下巴要掉了,可陆四娘却害羞更甚。
买这东西,谁知道这位爷存了什么心思...
“九皇子愿以五千两买了这玉...啊,是玉杵。”陆之辰僵着脸陪笑。
瀛夙挑眉,平静环顾左右,“怎么?本皇子瞧这玉杵雕工精湛,想买回去放在房中欣赏。”
他面色肃然正经,差点让人误以为那四仙桌上的还真是根“玉杵”。
人都这般说了,谁还真敢掀了那层遮羞布?
“九皇子眼光独到。”
“这般玉...玉杵,买回去捣药定能使人百毒不侵呐。哈...哈哈哈...”
“...”
一人一句追捧,可这马屁无疑拍在狗腿上,自欺欺人罢了...
谁还能真看不出来,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瀛夙抬袖捏起茶盏,眼角瞥过身侧的美人。
茶水入喉,不着痕迹勾了勾薄唇。
总能派上用上的...
陆三少感激涕零端着那托盘走来。
手朝前一送,递给了瀛夙身后的茯筠。
茯筠僵着手接过,一口老血差点喷在上头。
谁还不是个懵懂无知的少年,至于这么欺负他?
一场拍卖宴,谁都没想过最终会是这般乌龙收场。
可暮沧斋的名声却是一时大噪,除了那琉璃冠珠牡丹钗,还有万松福禄雀丝屏,任何一件放出去都可算是罕见至宝。
陆之辰摩挲着手指,他已经等不及要数银子了。
粗略一算,这拍卖宴差不多让他赚了十万两银子呐。
够娶不少媳妇儿了...
他美滋滋的想着,小腿上冷不丁被人踹了一脚。
苏婉婉冷冷瞥了他一眼,“送客。”
陆之辰冲她傻笑着擦了擦口水,狗腿子般跑到门前送着贵女、公子们离去。
花厅里,陆四娘早就同九皇子不见所踪。
无人瞧见二人去处,可言怀瑾心若明镜。
他清明的眸子暗了暗,携了侍从也悄悄离去。
虽不曾与她亲近,可能见她一面也是极好...
暮沧斋三楼一处暗室。
透过层层叠叠的幔帐,隐能瞧见里侧的床榻上人影缠绵。
陆四娘软身倚在男人怀里,精致的眉眼如雾含水,艳生生的红唇半张着喘气儿。
瀛夙大掌覆在美人腰侧,一下下的摩挲揉捏。
他姿态清然,让人分毫不觉得艳俗,反而还有些赏心悦目。
“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耳畔响起上首男子的戏谑声。
陆子虞回过神,撑着身子从男人怀中坐起来,面上打趣道,“四娘想...想您为何刚才在花厅买了根玉‘杵’?”
她觉得有趣,噗嗤一声乐了出来,胸脯颤地厉害。
瀛夙将手从美人腰上挪开,指尖儿勾过她娇颚,“为何买,你不知道?”他挑眉又补了句,“你不是喜欢‘上边’么,爷还以为这闺房之乐你最是精通呢?”
银铃笑声戛然而止...
“谁...谁精通?”美人怒目圆睁,虽是气呼呼的,可偏偏让人觉得更想欺负。
瀛夙抻手刮了刮她鼻尖儿,笑道,“宝气。爷不出声买了那东西,难不成让你三哥哥一直被人瞧笑话?”
他替她解了围,反倒还被人埋怨?
陆子虞磨了磨牙,“那也不带您这样打趣人家的。”她娇哼一声侧过头,赌了气似的,“四娘做的相思结可不愿送给您咧。”
相思结?什么相思结?
瀛夙眸色一亮,“拿出来掌掌眼?”
榻上的美人悠悠从荷包里拿出了一串编织好的坠子,用指尖儿勾着在他眼前晃荡。
坠子上挂的佩饰不是儿郎常用的玉佩。
反倒是用菩提根磨成小巧的骰子形,里头掏了干净又放进去了颗赤色圆润的红豆。
这个坠子他还真没见过。
“想要?”
瀛夙支着头反问,“美人肯给么?”
陆子虞懒得搭理他,愤愤扯着他的衣袍。
稍不小心,连同男人的亵衣也给拉扯开了。
宛如瓷玉的胸膛袒露在外。
“美人别急,爷可以自己动手...宽衣解带的。”
陆子虞手上动作一顿,化悲愤为力量。
贝齿磨了磨,朝着男人胸口咬过去。
让他调戏自己,什么宽衣解带,谁解他带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相思
瀛夙盯着那怒冲冲凑过来的小脑袋,不由唇间上扬三分。
怕这才是美人的真性情,睚眦必报呐。
“唔。”胸口一阵滚烫,不觉得疼,反倒还让人心痒痒...
这磨人精,咬了他也就算了,竟敢还舔了一下子...
陆子虞错开脑袋,笑吟吟打量着男人胸膛上自己的“杰作”。
一圈浅浅的牙印,上头还沾了些水渍。
红痕泛艳,还带了丝丝缕缕的清香,那是女儿家口脂的芬芳。
“满意了?”男人声音沉沉,眸底透着纵容。
她一时分辨不出他是喜还是怒,只好赶紧耷拉下脑袋。
小手轻柔覆在那红痕之处,一下又一下。
刺挠的人心都酥了。
“四娘错了,不该对您‘动口’。”她委声伏低,眉眼里都是可怜劲儿。
瀛夙含糊着嗯了一声,俊脸凑在她跟前,“君子动口不动手,可爷算不得君子,只好动口亦动手。”
不等榻上的美人反应过来,他长臂一揽将人压在身下。
他早已经熟悉她衣裙上云纹扣在何地方。
床榻锦被凌乱,美人裙摆如海棠般团成了卷,莹白的小腿荡在外。
何为奢靡绯艳,眼前之景便是。
尽管榻上的美娇娘如何会撩拨人,瀛夙始终不愿越过最后一步。
他愿等着她。
等至明年冰雪消融,春时放暖;等一场百花吐艳,凤冠霞帔。
陆子虞掀开雾蒙蒙眸子,“您又停下作何?”
她语气不满,嘟囔着小嘴儿抱怨。
瀛夙又气又笑,手指轻戳了戳她脑袋,“你还不满意了?”
美人羞赧,嗔怒瞪了他一眼,低头瞧自己衣裳。
松松垮垮,没个正行。
再一瞧他,衣冠整齐,除了有些褶子...
不去比较还好。这一比,分明又是自己吃了亏。
她娇羞不已将那相思结又给拿了出来,“这是四娘自己编的坠子,送给爷做个小玩意儿。”她想了想,眉梢又吊起来翻了个白眼,“您若不喜欢,就...”扔了。
话没说完,被人抢过。
“喜欢。”
瀛夙缓缓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只要是你送的。”
他看了那相思结,做的极为精致,想来也是要花费不少功夫的。
陆子虞瞧他不似说谎,心头一甜翻身坐起来替他系上,“这相思结还有一首诗。”
白皙的葱指在男人腰上翩翩,寄了女儿家的相思,也伴有一丝缱绻。
“说来听听。”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指尖儿挽了个漂亮的花,那相思结被给牢牢拴在玉带上。
陆子虞娇声婉转把诗给念了出来,她不经意抬首对上他明朗如星的眸子。
那般温柔厮磨,撩人心神。
“爷?”她颤颤叫着他。
瀛夙听不清她喊了什么,耳畔萦绕着那句诗词。
正巧,这也是他想对她说的...
半晌无人应,美人讪讪打算收回脖颈,谁知被人又堵上了唇。
香软,清甜。
相比楼上这份清静,一楼可就要“热闹”多了。
人烟渐渐散去,只剩几位同陆之辰交好的公子们还徘徊在此。
“三少,三少...来来来,你来呀。”荆子楚朝着门口正送客而归的陆之辰悄悄招手。
陆之辰见他一脸神秘兮兮,摸了摸后脑勺抬步过去,“怎么了荆兄?”
叫他去的那位,是鸿胪寺卿荆大人的长子——荆子楚。
二人在陆家宴上一见如故,平日里算有些交情。
荆子楚将陆之辰拉在一旁,面颊略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想问问,那个...那个‘玉杵’还有没有了?”
陆之辰笑眯眯用胳膊肘顶了几下身旁忸怩不安的荆子楚。
他言语埋怨,“荆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有事儿得跟兄弟分享呐。”环顾朝着身旁瞧了瞧,小心翼翼又道,“这京城里哪家花楼娘子最妙,您还得给小弟引荐一番呐。”
倒不是他风流,只不过从小爱玩闹惯了,哪儿人多、热闹,就爱往那里头钻。
对这性子,陆四娘也颇为头疼...
荆子楚笑的腼腆,耳根子也烧的通红,“好说,好说。就是那个玉...”
不等他话说完,苏婉婉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你们俩,嘀咕什么呢?神神叨叨的。”
缩在角落里的二人如猫炸了毛,汗毛根根竖起,从头到脚捎带着舌头都僵住了。
这小疯子什么时候来了?
又听了多少?
四目相对,皆从彼此眼中瞧着了一抹惊怕。
陆之辰倒是反应快,他抽了抽嘴角,“荆...荆兄,刚才你给我推荐的是什么书来着?”
他背对着苏婉婉,赶紧朝着荆子楚挤眉弄眼。
荆子楚愣了愣神,心领神会一抚大掌,“哎对对对...咱说到哪了?书,什么书最好,最能育人开智。”
他绞尽脑汁想了想,可奈何自己读书少实在想不出什么,干脆两眼一抹黑,“像是《五书》还有《四经》,那可都是好书啊...”
陆之辰紧赶紧附和,“是呐,这可都是好书。”
他还专门转过身,语重心长对着苏婉婉言语了一番。那真情娓娓,跟自己多懂似的...
苏婉婉冷笑,继续听着这两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打嘴炮。
“不知这京中哪家书馆能借到此书阅览...”
“可不是么,俗话说:书中自有...什么来着?”
二人讪讪,皮笑肉不笑打了颤。
“怕是全天下都找不来你们要的《五书》还有《四经》,你俩也就瞅瞅小画册了。”苏婉婉冷言嘲讽,让两个大男人的脸皮羞的没地儿藏。
荆子楚落荒而逃,“三少,改日咱们书馆再约吧。”
衣衫飘飘,转眼就瞧不见了人影。
陆之辰想紧紧追随他一同离去,只要别抛下自己独自面对这“小疯子”就行。
“嘿,你要真想看书我可以送你一本《烈阳真经》。”
看书?看个屁...
他从小就不愿意看那一堆密密麻麻的小字,瞧上一会儿就犯困。
“好...好啊,本少最喜欢看书了。”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二人气氛诡谲。
“苏家娘子这般不要脸皮儿?一个劲儿往男人身上倒贴?”
一道娇柔温婉的女声从楼上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