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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路九公子     贵妃请自重txt下载     贵妃请自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七章:撕破

    寒夜幽幽,魏府。

    “四殿下将猛虎调山,不知咱们的大事儿何时可办?”魏晟煜精神抖擞坐在桌旁怡然品茗。

    如今,外头都传他年迈多病,已至暮年领不了兵,打不了仗。

    可这会儿,此人说话中气十足,面庞红润,气色极佳,哪里像是老将残躯。

    魏晟煜这些日子抱病休朝,对外也是宣称自己年迈弱体,无法再领兵打仗。

    他若不装一装,这会儿南下征战的便不会是九皇子瀛夙,而该是他才对!

    “还是要再等等!”瀛栖眉目紧蹙,面上似有些为难。

    “还要等?”魏晟煜不悦撂下茶盏,口气倏然冷了三分。

    “老夫与你共谋多年,当初借兵给你收拾了金岐那群绊脚石,如今该轮到你替我将前路清扫干净了,怎么你却开始推三阻四?”

    他虎须一撇,沉沉冷笑,“看来四殿下是好处尽占,打算过河拆桥,不想再同老夫共谋大事了!”

    只要跟前这小子敢和自己玩心计,他定会让其吃不了兜着走。

    他魏晟煜为官多年,怎会没些手段自保?

    更何况,他深知瀛栖的身份,只要这人下了自己的船,便也算撕破脸皮。到时,他便会将瀛栖为东瀛、金岐两国双姓王的身份告知天下。

    如今两国正在交战,他不信这小子能活着从东瀛走出去!

    “魏将军怎么还恼了?”瀛栖笑着眯了眯桃花眼,“本殿若是不想同将军共谋千秋大业,何苦费尽心机挑起两国战事,难不成只是为了要将瀛夙调离京中?”

    他拎起茶壶给魏晟煜添上新茶,“更何况,那些边疆作战的将士,不也是我的人么?”

    魏晟煜想了番,觉得瀛栖所言有些道理。

    倘若瀛栖真打算下了自己的船,又何必兴师动众让两国交战。

    一场战事打响,他难免也是会损兵折将的。

    “这人只有到了疆外,才更容易不留痕迹将其除掉。”魏晟煜捋须分析道。

    九皇子在京中势力不小,若是一直盘踞在京,倒是没机会下杀手。可人在疆外就不一样了,前有大军征战,后有危机四伏。双拳难敌四手,纵使这人本领通天,也会有疏漏的时候。

    只要破绽一显,兴许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了...

    瀛栖深知瀛夙的手段厉害,更明白瀛夙骨子里那忠于家国的大义。

    边疆战事一响,他绝不会放任不管!

    “魏将军深懂我心!”

    瀛栖惆怅叹了口气,犹豫了一番吞吞吐吐道,“将军大计本可早些行事,可如今——”

    他话没继续往下说,魏晟煜听着有些心急。

    “如今怎样?”

    瀛栖有些泄气,“如今本殿将手中所有可动用的势力都派去同老九拉锯,虽能将人拖延在外,可却没手段能将人斩草除根。”

    魏晟煜仰头大笑,“四殿下直说自己人不够用了便是。”

    瀛栖有些窘迫,似乎是心底的难堪事被人发觉了一般。

    他讪讪笑了笑,僵着脸皮承认了,“确实是近来人手有些不够用,所以还需让魏将军再等等。”

    魏晟煜大笑不止,“殿下人不够用,只管问老夫借了便是,何必要等?”

    皇权龙位可是等不起。

    等的越久,越容易出了变故...

    瀛栖惊诧瞧了魏晟煜一眼,“当初我问将军借兵,将军二话不说便借给我了。如今也是该我报答将军的时候,怎好意思再提借人?”

    魏晟煜摆了摆手,“殿下好意我心领了,可这龙椅之位不知暗处多少双眼睛正虎视眈眈的瞅着,老夫可等不起了!”

    他起身朝着身后的书架子走去,一手将书架上摆置的花瓶挪了挪位。

    忽而书架从中往两侧分开,架子后隐隐露出一小处暗格。

    暗格中呈放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玄铁匣子,匣子上的铁锁坚不可摧,似乎匣中存放了什么重要的珍宝物件儿。

    瀛栖瞧见那暗处黑匣,眼中划过一丝炙热垂涎。

    那里头放置的,怕是可以调遣魏家数万死侍的虎符军令。

    这正是他多年苦找的东西!

    只要这东西落入自己手中,魏晟煜这条老命算是活到头了...

    瀛栖紧紧盯着魏晟煜的一举一动,生怕落下了什么...

    若是魏晟煜内功浅薄,他大可施展了魅术操纵其将这虎符军令交给自己。可偏偏魏晟煜功力深厚,甚至比他还要强出不少,若是魅术被破,他定会惨遭反噬,性命堪忧。

    这么多年来,瀛栖假意同魏晟煜勾结暗合,实则是想找到这虎符军令,掌管魏家数万死侍为自己所用。

    只要这虎符军令落入他手,魏晟煜的命便是不值钱了,而那宫中毒妇,他更不用放入眼里...

    想到江山万域唾手可得,瀛栖唇梢忍不住展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

    魏晟煜背对着瀛栖,并未瞧见这抹笑。

    他兴冲冲将黑匣子打开,健壮有力的手臂缓缓将匣中放置的东西拿出。

    是一块儿龙纹墨玉!

    瀛栖瞪着眼瞧清了魏晟煜手中的东西,他浑身战栗不止,骨血汹涌相撞,快意难言。

    魏晟煜攥着手中的龙纹墨玉转过身子来,看好将瀛栖眼中的贪婪之色尽收眼底。

    他戒心刚欲提起,却还是晚了一步。

    “骨仆,动手!”瀛栖沉声大呵。

    下令之际,自己率先从袖口掏出暗器朝着魏晟煜几处死穴丢了过去。

    魏晟煜手持龙纹墨玉狼狈着躲开瀛栖杀招。

    他面目暴怒,双颊气得抽搐,眉穴突突直跳。

    “好你个贼小子,同老夫谋计多年竟然是打着这般鬼主意!”

    魏晟煜当时本就信不过瀛栖会好心帮自己谋得皇位。

    若不是瀛栖自揭身份,袒露出他母亲乃是金岐三公主慕云裳,这联手篡位之事就算说破天去,魏晟煜都不会信!

    本想着瀛栖有把柄在自己手中会老实许多,没曾想到,这人竟然扮猪吃老虎。忍辱负重多年,就是在打他虎符的主意。

    魏晟煜心里门清儿,手中的虎符,眼下便是自己的生死符。只要这东西被人夺了去,他这条老命,还有那谋权篡位的野心不过就如鸿毛一般,无人会在乎。

    魏家数万死侍,不认君主,只认虎符!

    手里的东西,他一定要死死护住。

    正当魏晟虞分心之时,身后倏然刀光一闪,凌厉逼人的刀气直攻他后脑而去...

第三百一十八章:留命

    魏晟煜背后如同长了眼睛般,扭身堪堪避开身后的杀招。

    “噗——”刀锋狠狠将魏晟煜的衣裳刮破,捎带连一块儿皮肉也是瞬然绽开血涌。

    这是十足十的杀意!

    骨仆身穿黑袍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屋中。

    他手持雁翎长刀挡在门前,神色阴戾望向魏晟煜。

    瀛栖勾唇笑了笑,“魏将军还是乖乖把手中的东西交给本殿,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如今局势清明,只要他同骨仆联手,这老东西今夜便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那虎符军令已现,自己也不必再遮遮掩掩。

    魏晟煜被二人逼到墙角。

    他面色惨白,双手死死攥着掌心的龙纹墨玉嘶吼怒骂,“你个贼子,竟敢跟老夫玩心肝眼。今日若不杀你,难解老夫心头之恨!”

    他虽然自责懊恼刚才的疏忽莽撞,不该把军令直接拿出来让瀛栖看到。可眼下生死攸关之时,说什么,想什么都为时已晚,还是一心对敌为好!

    “魏禾、魏延!”魏晟煜怒声朝暗处低吼道。

    这魏禾、魏延算是他的心腹,亦是死侍中的佼佼者。武功见不得比眼前二人高,可至少还是能牵制拖延一二,给了他些时间逃命求援。

    只要他逃了出去,便可昭告天下瀛栖实为双姓王,早就叛了东瀛!

    即便自己的祸心也有可能被捅破出去,可起码还是有命一搏,不必像眼前这般束手无策。

    魏晟煜吼声尽出,可屋外寂然一片,惟有寒风敲门打窗,其余动静再也听不见。

    人呢?

    魏晟煜骇然心慌,脊骨上的寒意一瞬钻心。

    “魏禾、魏延?”瀛栖轻轻眯眼想了阵儿,“可是守在暗处的那对同胞兄弟?”

    魏晟煜双目惊惧,死死瞪着瀛栖。

    “本殿不喜欢暗处有眼睛。这不喜欢的东西,定然要斩杀为快。还有魏将军一直以来对本殿那盛气凌人的态度,本殿也是不喜欢得紧。”

    瀛栖狞笑说道,“魏将军重情重义,临近死时还想要拉上两个垫背。你不必害怕到了阴曹地府就寂寞,该烧的东西,本殿一样不少的都会烧给你!”

    他轻舔猩红的薄唇,眼中浮现出一股子嗜血,“还有你那儿子,听说也在南疆战场。说不定,他早在地下等着你呢!”

    魏晟煜被气得吐出一口鲜血,“峒...峒儿?”

    他这些时日也在处处找寻魏峒的下落,可却不曾料到魏峒会去了南疆...

    “你个混账——”魏晟虞身旁没个趁手的兵器,他暴怒攥拳,狠狠朝着瀛栖轰了过去。

    气急败坏之时,也是破绽百出。

    瀛栖见状,本想利用这机会再出一记杀招将魏晟煜老命取得,可骨仆快他一步,抬起雁翎长刀朝着魏晟煜双足脚筋砍了过去。

    血涌四溅。

    魏晟煜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他眼珠子瞪如拳头大,眼中的恨意像是汹涌大火蔓延烧至全身百骸。

    忽而,他似想到了什么,面上泛起一阵诡异冷笑。

    “贼小子,你不是就想要老夫这手里的虎符么?”魏晟煜仰天大笑,如得了疯癫狂病,“既然老夫今日活不成,这虎符纵使我把它化为灰烬,也绝不会让它落入你的手里!”

    说罢,他瘫在地上的身躯猛地用力。

    瀛栖瞧出了这老东西想要做什么。

    他是要拼尽最后一口气,将手里的虎符毁之一旦。

    瀛栖慌神急道,“老匹夫,你敢!”

    魏晟煜狂笑不止,捏着虎符的那条手臂愈发用力,“老夫就算是死,也绝不会让你奸计得逞——”

    掌心收拢欲要把虎符捏碎。

    只要没了这东西,魏家死侍便不会听从瀛栖号令。

    事到如今,魏晟煜深知瀛栖这么多年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瀛栖先是自卖身份取得自己对他的信任,后又在自己跟前谨小慎微、处处讨好迎合,只为借兵去对付金岐那些妨碍他夺得皇位的一众皇子们。

    待金岐夺嫡之争尘埃落定,他便是开始在暗中找寻自己的虎符军令,想要将魏家死侍一并收揽麾下。

    只可惜,自己这么些年来对瀛栖还是处处防备,未敢把虎符拿出来给他瞧过一眼。

    如今,瀛栖施计将九皇子调离京中。眼看皇位近在咫尺,自己却是心急乱了分寸,将这虎符丝毫不避拿了出来。

    魏晟煜算是看明白了,瀛栖曾经说什么帮他夺权谋位的都是狗屁混账话!这贼小子就是利用了自己帮他扫干净路上的绊脚石,后又打算拿刀将自己给宰个干净...

    这分明就是东郭与狼的戏本子!

    他后悔当初不该心瞎眼盲相信瀛栖会助他夺权,可覆水难收,这错一旦犯下便不可弥补。

    魏晟煜含恨吐出一大口鲜血,他想用内功将手中的虎符震碎之时,却发现自己经脉虚弱,无论如何都提不起劲儿来。

    这...这是软骨散?

    他骇然看向屋中那一袭黑袍之人。

    “刀...刀上有毒?”

    瀛栖先是一愣,后又不禁阴桀冷笑了起来,“老匹夫,看来连老天都不愿帮你!”

    瀛栖深知魏晟煜内功深厚,捏碎一块儿墨玉可谓是轻而易举,可刚才他却虚浮无力,显然是一副毒渗经脉的样子。

    刚才骨仆那一刀砍在了魏晟煜背上,想来软骨散便是那时候中下的...

    瀛栖从袖口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狞笑着朝瘫倒在血泊中的魏晟煜走了过去。

    “要怪便怪你也挡了本殿的路,本殿从来可不是只要金岐、西域!”他高高扬起手中的匕首,欲要狠扎入魏晟煜胸口之中,“本殿要的,是一统江河万里!”

    魏晟煜虽是心有不甘,可也不能不认命了。

    他猩红着一双眼,含恨咒骂,“混账贼子,老夫纵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瀛栖勾唇讥笑,“那便等你做了鬼再说也不迟。”

    说罢,他抬手扬刀。

    “殿下,此人留着还有用!”站在一旁静默无闻的骨仆倏然出声。

    瀛栖蹙眉不解朝他看了过去,“虎符已经到手,还有何用?”

    骨仆指着魏晟煜,“虽说这魏家死侍只认虎符行事,可万一死侍中有他的亲信在里头,倘若发现他已死,难免会煽动旁人起了反心。”

    这话倒是惹瀛栖深思。

    “依你看?”

    骨仆桀桀轻笑,“不如暂且先把他给留下。等殿下霸业已成,坐稳了龙椅,倒时对他想杀想刮,顺心为之便好!”

    瀛栖思忖了一阵,终是颔首认可了骨仆的建议。

    他扔掉手中的匕首,将魏晟煜掌心的虎符夺过来后又抛给了骨仆。

    “这东西你暂且收着,顺带把地上这老东西给想办法带进咱们府中。”

    骨仆握着手中的虎符,垂眸冷笑,“是...”

第三百一十九章:软禁

    已至人定,右相府书房之中酒气熏天。

    王渝州瘫坐在地,怀中还抱着一个酒坛子。

    他醉醺醺气声愤恨道,“毒妇!那个毒妇...当初便不该把她接入京中...”

    若是当初自己不曾自作主张将人接入京中,如今王家局势也不会是这般内外受敌的模样。

    他后悔至极!

    更是悔那一夜...

    王渝州自顾自拎起酒坛朝嘴中灌去。

    酒水顺着他的胡须滚落至衣衫上。

    屋中酒香四溢,使人醉身醉心,可那惆怅憋闷之意更是充满整屋。

    王渝州咕咚几口饮干一坛子酒水,面庞泛起酡红之色,虎目更是迷醉酣昏。

    他晃了晃手中的空酒坛,微微蹙眉不悦。

    “酒呢?再拿酒来——”

    随着一声话落,打屋外一挑门帘走进来了位姿容姣好的妙龄娘子。

    这娘子虽穿着丫鬟衣裳,可那气度倒是如娇纵千金闺秀一般。

    一身桃红色的对襟襦裙,衬着她娇俏活泼,再配上不耐烦的性子模样,真活脱脱的泼辣子一枚。

    “老头,你都喝了多少了?”牡丹撅着小嘴从屋外走了进来,她皱起鼻子刚轻朝屋中嗅了几下,赶紧用胳膊肘将鼻子堵上,颇有嫌弃又道,“哎呦,这屋里还能待人么?闻闻这酒味儿大的,跟泔水桶似!”

    瞅瞅,谁家小丫鬟敢这般同主子说话?

    就算是普通商籍人家,规矩虽不如世族大户繁琐严苛,可下人就是下人,伺候主子就是得处处顺心,不可有丝毫懈怠。

    可这右相府里名为牡丹的丫鬟却是性子跋扈,有甚说甚。瞧着她不是来伺候人的,倒像是来当主子夫人的...

    牡丹抬步走到王渝州身旁,轻轻用手戳了他一下,“老头,你可是还清醒着呢?”

    王渝州也不搭理她,抱着酒坛子晕乎乎将脑袋靠了上去。

    他鼻息如雷,一声响过一声。

    这怕是睡了?

    牡丹扬眉冷哼,蹲在王渝州身旁又是用胳膊肘顶了顶他,“我说你可别先睡着了,喝个烂醉不得洗洗再睡?再说,这书房里头火盆子不够,你若执意今夜睡在这儿,倒是苦了我还得去后院搬炭火来...”

    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可王渝州就如真睡着了一般,呼噜震天。

    牡丹咬了咬牙,气鼓鼓还想再抱怨说些什么。

    她刚蠕动了下嘴皮儿,手腕倏然被人死死捏住。

    那力道大的,像是要将她的手腕给折断一般。

    “王妙毓,你个毒妇贱人...”王渝州虎目紧阖,浓眉绞在一起。

    这话声虽说的模糊不清,可语气恨意滔天,还是让人多留了心思揣测。

    牡丹顾不上手腕处的钻骨之疼,她在听见王渝州念出的那个人名之时,心里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王妙毓...

    那不正是王皇后的闺阁之名!

    牡丹眼中划过一丝惊骇,稍纵即逝,未曾让人察觉...

    尽管面上波澜不起,可心头战栗不止,像是挖掘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的一般。

    右相竟然与王皇后深藏恩怨。

    二人皆出身王氏一族,虽对外称是兄妹,可京中不少大族都知晓王家这一辈嫡系无女。

    那王皇后是从湘西外房中挑选出的一位王家女,才貌品行皆为一流,提籍升到了嫡系本家。

    当初王家一心揽权夺势,想让家族屹立峰巅。前朝有王渝州只手遮天,可后宫还缺了一位能吹枕边风的贵人娘娘。

    这算盘思来打去,终是定在了王皇后身上。

    王家嫡系为了王氏一族门楣荣华,从旁系挑选了当初年轻貌美,又擅于心计的王皇后入宫陪圣。

    可当年这事情有些弯弯绕绕。

    听说王皇后本不愿入宫,后来似乎王家使了什么法子硬把人给塞进了宫里,而圣人也被王家给用计摆了一道,不得不迎娶王氏女入宫为后...

    如今看来,这事情绝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牡丹暗暗将这桩事给搁在心里。

    她心头有惑解不开,看来得想法子给那个女人送封信去商量一番...

    “你这臭不要脸的老东西,赶紧把手给我松开!”牡丹恢复如往常那破皮辣子的模样,红着小脸恼怒呛声,“本姑娘一个月给你端茶倒水的伺候,你给的不过是二两银子,可别做什么过分掉价的事儿!”

    王渝州酣睡正香,似从未听见牡丹在自己耳畔唠唠叨叨...

    宫墙深深,朝晖阁。

    阁中床榻上,昭帝面色惨白,双目深深塌陷。

    他两眼发直盯着头顶上的藻井,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般呆傻痴楞。

    “陛下,该喝药了...”王皇后坐在榻旁的凳子上,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执勺轻舀。

    昭帝嘴唇颤动几下,含糊吐出几个字,“你...你个贱人,竟敢在药...药中下毒...”

    说话之时,他还是脖颈僵硬不动。

    不是他不想动,是实在未有一丝力气去动。

    王皇后听见昭帝这番话语一点儿也不吃惊,反倒还笑意深深,红唇轻勾而起,“陛下说什么呐?臣妾关心您还来不及。”

    她将勺子凑到昭帝唇边儿,“臣妾若是不关心您,大可将朝堂之权丢给右相或诸位皇子去管,何须亲自劳神费力。”

    昭帝恨恨攥着拳头,哑声怒道,“贱人...你...你要夺我瀛家的江山...”

    王皇后冷笑撂下药碗,大大方方承认,“不错!本宫就是要夺你瀛家江山。这么些年,本宫看惯了朝堂后宫为了权欲争斗的你死我亡。与其去争权,倒不如坐上那掌权之位,与其成为别人手中的一把刀,倒不如让自己先成为挥刀之人!”

    昭帝攥起骨瘦如柴的手臂。

    他一字一句喘气说的极慢,“王...王家早就该死...”

    说罢,便瘫在榻上沉沉喘气,好似这一句话说出,几乎要了他整条老命!

    “陛下说的极是。本宫也认为王家该死,等本宫改朝换代之时,定会满足陛下心愿,将王氏一族通通杀尽!”

    昭帝艰难微微扭头,有些不可置信看着她。

    王皇后不想再说些什么,起身理了理身上的凤袍。

    “姜总管,本宫乏了。”她俯眼淡扫过榻边矮桌上的药碗,“这药一会儿你给他灌下去吧!他这命还得先留着,等九皇子那边儿尘埃落定,咱们再动手也不迟!”

    姜贤从暗处走了出来,“娘娘的吩咐奴才可都有一直照做。不知娘娘答应奴才的事儿呢?”

    王皇后勾唇轻笑,“不过是宦官临朝。等本宫称帝之后,这右相的位置给你个阉人坐又有何妨?”

    她想要的从不是什么王权富贵,她要这世道给她公道!

    如果这世道给不了,她便毁之为快...

第三百一十九章:初现

    自东瀛、金岐两国开战起,京中人心惶惶,不再有昔日繁华之景。

    还未出上元佳节,年味儿却已经随风淡逝,整条京中大街人烟稀少,摊贩无影,瞧上去寂寥萧瑟至极。

    陆国公府门前,一驾石青色的马车停了下来。

    车轱辘停稳,阿禄赶紧上前将帷裳挑开,“公爷,您下朝了?”

    陆瑾延淡淡嗯了一声,神色疲惫从马车里弯腰走了出来。

    他面色凝重,眉宇紧紧绞在一起,像是藏了什么愁苦心事般。

    阿禄是个眼力劲儿活的,一瞅自家公爷脸色不大对,赶紧走上前担忧说道,“公爷可是这几日没歇息好?要不让小厨房吊一碗参汤补补?”

    陆瑾延叹息摆了摆手,“无妨,待会吃罢午膳歇歇就没事儿了。”他负手刚朝前走了两步,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便折步回来仔细同阿禄交代,“这事儿万万不可对四娘子说!”

    阿禄以为公爷是怕小姐知晓了这事儿担心,刚要颔首应下,却听见一道疑惑的女声响起,“什么事儿不可对我说?”

    陆子虞身披梅花纹的云锦大氅从门内走了出来,她打扮厚重,瞧着似要出府忙活。

    陆瑾延精神一抖,敛去面庞上的七分疲色,又忙把老腰挺了挺,佯装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

    “怎么,是要出府去?”

    陆子虞快步走到自家爹爹身旁,娇笑着打了照面,“三哥这几日总往穆府窜,暮沧斋的账目没人查,可不得女儿过去瞧瞧!”

    自从年夜饭上她们一家子激了激那只泼皮猴,这效果还真是立竿见影。

    不过十一二天,往穆府蹿腾的数次少说也不下几十次。

    不是今日过去送炸焦圈、炸油鬼、炸三角,就是明日去送酱鸭、酱肘子、酱牛肉。人家穆家好歹也是四族大户,这些年货怎么会没准备?

    可偏偏陆之辰就是打着送年货的旗号,去明目张胆骗人家闺女...

    穆青云也瞧得出陆之辰是对自家女儿真心相待,这也不好阻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让人天天过去登府做客。

    俗话说:丈母娘瞧女婿,越瞧越顺眼!

    更何况,穆青云也深知自家女儿是个什么脾性,那搁在家里活脱脱就如烫手的山芋一般,哪个正经门户的儿郎敢来接手?

    曾经穆青云为了苏婉婉的姻缘那是操碎了心,生怕这阎王爷没人能降服的了。

    好在老天开眼,有一位门户出众,模样俊俏、性子又好的儿郎能把这烫手的山芋给接走...

    陆之辰去穆府拜访,虽有一半是他自己主动为之,可那另一半也是穆青云出口相邀。

    若是往常,陆瑾延听见陆之辰这些琐事定会多嘴问一问,可这会儿他神色闪躲,心不在焉嗯了一声就要撩袍朝府门内迈步进去。

    陆子虞狐疑眯了眯眼,上前将人拦下,“父亲怎么了?可是身子不爽利?”

    “外头太冷,为父想赶紧回屋暖和暖和。”陆瑾延一本正经的扯谎,可他手指忍不住捏了捏朝服的袍带,“你若有事儿,还是赶紧先去忙活吧。”

    说罢,便是想要抬步离去。

    为官多年,当着旁人他即便是撒下弥天大谎也能做到滴水不漏,可在家人跟前,他连隐藏心绪都做不好。

    陆子虞本就觉得这几日父亲下朝归府有些不对劲儿。今日撞见人在她跟前含糊其辞,好像是故意隐瞒着什么,这心里的疑惑更是加重。

    “四娘许久未曾与父亲促膝长谈,倒不如今日煮茶畅聊一番。”

    话音一落,陆子虞便亲昵挽上了父亲的手臂,将人连拖带拽朝着书房行去...

    推开房门,陆子虞将陆瑾延按在椅子上,开门见山地直接道,“说吧,您这几日心事重重,到底因何缘故?”

    陆瑾延清了清嗓子,装出疑惑的模样问道,“怎么就心事重重?为父这不好得很,就连身子骨也被你大嫂这些日用素羹给调养的轻快许多。”

    陆子虞一声不吭,美眸笑盈盈望着他,似乎能把人的心思给看穿喽。

    二人在屋内僵持了一阵儿,终是陆瑾延先沉不住气了。

    他深知女儿蕙质兰心,看人待事有时候比自己都老辣。

    看来,今日他不把心里的事儿讲出来,是迈不出这书房门槛了...

    陆瑾延卸下刚才那云淡风轻的模样,鼻息沉沉道,“罢了,为父就知晓瞒不过你。纵使今时你不知,来日定也会察觉出异样。”他从茶盘里拿出两个茶盏,抬手斟满茶汤,“你也知,如今圣人龙体欠安,朝堂之事暂且都先由王皇后打理。”

    “王皇后暂管朝堂不也是圣人授意?”

    “话虽不假,可为父总觉得哪儿有些问题。”陆瑾延端起茶呷了一口,犹犹豫豫又说道,“今日朝堂上,我与左相等几位大臣向王皇后进谏,说可否下朝去朝晖阁探望圣人一眼。一来是想看看圣人龙体可否有好转,二来近些日南疆征战,这军饷支出也得细细禀报才好,可王皇后...”

    陆瑾延话没往下说,惆怅百般,沉沉叹了口气。

    陆子虞美眸一缩,“王皇后不愿?”

    “岂止是不愿!她在朝堂上一口回绝了,分毫不给我等留情面。就像是...”陆瑾延垂眸思忖,沉吟片刻才道,“就像是将自己真当成龙椅上的主人,杀伐果决!”

    “甚至这些日朝堂上,四皇子也是处处维护着王皇后,对其话语如领圣旨。”

    此话一出,陆子虞倒吸一口凉气,显然心里洞悉察觉了什么事儿。

    如今太后已逝,这后宫大权便是由王皇后一人独揽,圣人究竟在后宫如何模样,除了王皇后之外,再无人能知晓!

    自家爷远在南疆征战,顾不上京中这潭浑水。

    若是王皇后与瀛栖联手夺权,把昭帝给软禁在后宫之中也不是不可能。

    可陆子虞还是不明白,王皇后为何非要去同瀛栖那奸诈小人谋和篡权。二人半路母子,能有多大的感情?

    再说,王皇后可是从王家出来的姑娘,她不帮王家倒也罢,毕竟有亲生的儿子能扶持左右,可为何偏偏会与瀛栖暗中勾结?

    难道这其中,还藏有隐晦...

第三百二十章:察觉

    陆子虞同父亲在书房中谈过话后便去了暮沧斋,这心里虽藏着事,可手上该做的活也不能歇。

    暮沧斋三楼雅间,陆子虞魂不守舍翻着手里的账本。

    不知为何,自打那位爷离京之后她愈发不安,这股子不安不是怕人远在南疆出了什么事儿,而是觉得京中池水浑浊,像是要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尽管眼下风平浪静,可谁都说不准那雷鸣电闪何时会来!

    今日听得父亲一席话,陆子虞心头更显惶恐,恨不得让自己有些神通,好好将暗处那些辛密隐晦瞧个清楚明白。

    她知晓心急无用,恐还会乱中生出岔子。

    这京中迷雾缭绕,多方势力暗有所动。

    尽管不显山不露水,让人找不出把柄来,可陆子虞也绝不会坐以待毙,旁观瞧戏。

    既然这阴谋深深如流岚,那她便来做朝霞霓虹,将这流岚通通剥净挥散...

    昔日,她手段百出只为护着家族无忧,今日除了家族要护,他的皇位龙椅,自己更要守!

    “小姐,刚门口有个姑娘掉了支牡丹钗。那牡丹花雕工精致不凡,恐怕是件稀罕物,店掌柜一时拿不下主意处理,便让奴婢上来多嘴问问您的意思。”惊蛰怕打扰陆子虞查账,小声在门外通传。

    陆子虞撂下账本,走上前将房门打开,“什么牡丹钗?”

    惊蛰把东西从袖口里掏出来。

    一支十三瓣拖桂状的胭脂色牡丹钗静躺在惊蛰掌中,那牡丹雕的惟妙惟肖,做工也是出众至极。

    放在女儿家妆奁里,觉对称得上是件心肝首饰。

    这么金贵的东西,怎么就无意掉在了暮沧斋的门前?

    陆子虞拿起那牡丹钗把玩了一番。

    蓦地,她似乎发现了这牡丹钗有些玄机。

    钗花同钗柄衔接之处竟然可以分开?

    陆子虞赶紧拿着牡丹钗走入房中,惊蛰也跟着走了进来,顺带把房门给紧紧阖上。

    陆子虞走至桌案旁,先是拿起钗头打量了许久无果,后又将钗柄拿起瞧了瞧。

    这牡丹钗的钗柄比普通的发钗要粗上些,若不是陆子虞多年同女儿家的物件打交道,其实也很难分辨出一二。

    她将钗柄竖着搁置在眼前去看,果然发现了钗柄之中还塞着个东西。

    陆子虞解下右耳上的耳坠,用耳坠上的银勾将钗柄里的东西给小心勾了出来。

    竟是一小缎软烟罗!

    烟罗轻薄如雾,被团成了小卷塞在空心钗柄之中。

    难怪她刚才去掂这钗柄觉得有些轻飘飘。

    陆子虞轻轻将烟罗展开,尽管那上头写了寥寥数语,却也足够让看到的人心惊胆战,骇然万分!

    右相竟然与王皇后有仇怨?

    乞巧宴上,陆子虞便觉得王皇后与右相貌合神离,之后更是在秋闱狩猎之时,不帮本家女勾搭九皇子,反倒抻手帮衬了瀛烟...

    若是二人之间存了仇怨,这王皇后不与王家联手,反倒与瀛栖暗合一事便能解释的通了。

    可究竟王皇后同右相之间到底结了什么深仇大怨,能让王皇后背叛宗族,甚至不惜同养子合谋篡权?

    那软烟罗上最后还补了一句话惹人深思。

    “王皇后并非是王家嫡宗之女,而是旁支女子入京改籍后才成为王氏嫡系。”

    不是嫡宗之女怎能入宫为后?

    就算当年昭帝刚登基为皇,有意想拉拢王家,也绝不会自降身份,迎个旁系外女入宫为皇后。

    即便他真和王皇后一见钟情,想把皇后之位许给王家,可老太后岂会同意,定是要从中百般阻挠!

    王皇后入宫多年仅有一子,可谓是子嗣单薄,在宫中也绝不是受宠的主。

    太后不喜王皇后那是人尽皆知的事儿,昭帝对王皇后一直也是不冷不热的态度,如此情形看来,王皇后入宫一事绝没有表面这般简单。

    可天下女子哪个不想坐上那尊贵的凤位,除非心中有深深爱慕之人,将世间情爱看得比权欲要重万分!

    难不成,王皇后在入宫之前就心有所属?

    王家为了将她顺利送入宫中,施计算了她同昭帝。事态流出,既让王皇后恨了王家,也让昭帝对王家记了仇怨...

    陆子虞美眸沉沉暗暗,想要将这些事给剥丝抽茧分开来看。

    虽然她心里还有疙瘩解不开,可好在能找出问题关键,着手去查也有几分头绪。

    眼下,她得赶紧想办法去将王皇后入京之后的事情给摸个明白!

    惊蛰瞧着自家小姐出神了半晌,还以为摊上了什么大事儿。

    她站在一旁担忧轻唤,“小姐,这发钗到底是谁故意丢来的?”

    陆子虞回神,将手里的牡丹钗恢复如之前模样。

    “你怎知这是有人故意丢来的?”

    惊蛰挠了挠头,讪讪一笑,“跟在您身旁久了,自然也学了些功夫。”

    “学着点儿好,如今这京城可不太平,咱们定要小心谨慎才行!”陆子虞将手中的牡丹钗收入一个匣盒里,“这东西也是个厉害人送来的。不过你且放心,她与我有共敌,绝不会将计谋算在我身上...”

    陆子虞已然知晓这牡丹钗是谁留在暮沧斋门前。

    看来,那女人已经进了右相府,也打探出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烛火轻燃,软烟罗刚搁在上头,霎时被焚烧殆尽个干干净净...

    查完账目,陆子虞神色微疲从楼上走了下来。

    刚步入一楼,便是瞧见一位姿容如玉的儿郎站在柜前挑选琉璃花灯。

    他指尖修长,透着三分病态苍白。

    拎起琉璃花灯之时,都让人害怕他拿不稳那花灯,一阵风来,便会把他手中的花灯给打碎在地上。

    陆子虞望着眼前俊影,不禁动了动心思。

    她不清楚王皇后入京后的事儿,可说不准有人会知呐?

    “言公子。”陆子虞上前笑道。

    言怀瑾听见有人唤他,寻声望了过去。

    娇艳婀娜的身影如一朵勾神夺魄的海棠花撞入他眼中,那云鬓酥腰瞧得人有些发怔。

    真巧,她竟在此。

    “虞妹妹。”言怀瑾愣神一瞬,便赶紧恢如往常淡然模样,纵使他心头擂鼓砰砰,可还是掩饰的极好没让陆子虞发现一丝端倪。

    言怀瑾轻轻放下手中的琉璃花灯,温润浅笑望着陆子虞步步朝他这儿走来...

第三百二十一章:结盟

    “言公子来买花灯?”陆子虞走到言怀瑾跟前,笑着打趣道,“可是因为马上要到了上元佳节,想买盏花灯回去染个节味儿?”

    言怀瑾颔首,“虞妹妹甚是聪明。家母整日念叨着今年过年没个年味儿,眼瞅着要出年了,我便想买盏琉璃灯回去哄哄她欢心。”

    他说话之时,连同眉梢眼角都温柔的紧,好似山谷清风,让人舒坦至极。

    试问,世间怎会有如此珠玉郎君,如雪如云。

    陆子虞欣赏看着言怀瑾,只觉得她找此人问事应该是对极了。

    “看来言公子待母也是孝顺至极,不比普通儿郎只将这层母子关系含蓄搁在心里,不会袒露而出,更甭说去做些讨母亲欢心的事儿了!”

    “生育之恩乃万恩之首,为人子做这些事不也是应该的么?虞妹妹可别捧我了。”言怀瑾坦然赤诚,不似作秀说假话。

    他心里如何想,便就如何说了。

    不欺不瞒,更让人另眼相看。

    站在陆子虞身旁的惊蛰都有些崇拜的望向言怀瑾。

    世上鲜少有儿郎会待母如此尊重。

    “言公子温柔谦逊,想来等你成亲后,对待娘子定也是处处呵护。”陆子虞嫣然一笑,美眸弯成了月牙状,“不知言公子可有瞧上了哪家姑娘?四娘纵使闺阁好友不多,可也能帮衬着先给你拉拉关系,探探底。”

    此话一处,言怀瑾面上的笑意倏然就僵在了脸上。

    他俊眸狠狠一缩,眼底的痛意险些要满溢而出。

    心爱之人近在眼前,他却不能表露心意,还要听着她说给自己寻亲事。

    若是可以,他多想往后自己能呵护一生的人便是她...

    “言某心中还无所爱之人。”言怀瑾垂眸敛痛,不敢再去多瞧陆子虞一眼。

    他怕再瞧,就该被她看出端倪了!

    陆子虞自能感觉出言怀瑾的异样。

    刚才这人瞧见她还是笑脸相迎,怎么一转眼就如同乌云遮日,阴阴沉沉。

    她蹙眉试探着问道,“言公子,可是四娘说错话了?”

    “不怪虞妹妹,是言某刚才身体有些不适。”言怀瑾朝着陆子虞报之安慰一笑,温温又道,“若是虞妹妹无事,言某便先买下琉璃花灯离去归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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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有事!”陆子虞急言便道,想把人给留下来。

    说句实在话,她在京城里用心打过交道的人少之又少。

    苏婉婉虽出身京中四族大户,可那是个没心没肺的性子,根本指望不了她能对王皇后深知多少。再说李琼,已经嫁入陆府为儿媳,若是在她跟前问起这事儿,便等于把这事情一连告诉了一家子人。

    眼下局势动荡,陆子虞只可一人冒险去查这事儿,绝不能不计后果将整个陆府都牵扯入局。

    陆子虞与言怀瑾并未有多少交情,可她欣赏此人正直不阿的心性,觉得他能让人信得过,便想把心里所疑同他说道一番。

    言怀瑾听见陆子虞说找自己有事儿,还以为是听岔了。

    他愣了愣神,有些不确信反问道,“虞妹妹真找我有事儿?”

    陆子虞用力颔首,面色有些凝重,“四娘确实是有事儿想要找言公子商量。若是言公子急着归府给言夫人送花灯,那往日再谈也是可行。”

    尽管她迫切想知晓王皇后的事情,可总归不能强行就把言怀瑾给留下。

    “不忙,不忙!”言怀瑾眸色发亮,似如欣喜,“言某无才,若是虞妹妹看得起我,但把心中所事讲出无妨。”

    陆子虞一听言怀瑾愿意帮自己的忙,美眸流露出感激之意。

    她朝人走近两步,压低了声,“这事兹事体大,还望言公子赏光同四娘上楼相谈。”

    兹事体大?

    言怀瑾细细品着这四个字,他觉得眼前这娇娘子要请自己帮的忙定不会是简简单单的。

    可只要能帮得上她,纵使赴汤蹈火,他也在所不辞...

    言怀瑾随着陆子虞来至二楼一处宽敞的雅间。

    陆子虞抻手替言怀瑾引坐。

    白袍如云岚,轻轻垂在矮桌旁的软垫上。

    陆子虞与言怀瑾对坐。

    她与他之间,只隔着一张窄窄的矮桌。

    茶香袅袅,言怀瑾根本没心思去捉摸这是何茶。

    他指尖摩挲着茶盏碗壁,看似轻松自在,实则紧张万分。

    若不是窗外寒风呼啸声大了些,恐怕屋中就能听见他自己心肝嘭跳的声音了。

    兴许是觉得气氛尴尬,又或是怕陆子虞碍着面子不好提。不等对首娇娘出声,言怀瑾便先问道,“虞妹妹想让我帮忙何事?”

    陆子虞舔了下唇瓣,她摸不清言家如今在京城扮演着什么角色,一时不敢直接了当去问王皇后的事情。

    她思忖了一阵儿,旁敲侧击着隐晦问声,“言公子虽在翰林院任职,可如今想来也对朝中局势略有一番见解。”

    言怀瑾心明这是小姑娘有意试探自己。

    他心里并未有恼怒,可或多或少有些不解。

    眼前娇娘子为何会突然跟着自己打听朝堂之事,陆国公和陆家两个儿郎皆在朝堂为官,若是分析朝堂局势,找他们岂不是来的方便?

    纵使言怀瑾心里纳闷,可还是对陆子虞所问知无不言。

    他呷了口茶,沉吟片刻才道,“凤执龙权,龙恐凤噬。”

    不过八字,却是一针见血!

    陆子虞惊诧望向言怀瑾,声音不由拔高了几个调,“言公子真这般想?”

    看来刚才是她多虑了,眼前这位言家郎,绝对是忠君爱国之人。

    “昭帝龙体病危,九皇子远在南疆征战也顾不上夺嫡争权。四皇子近些日与王皇后如同一个鼻孔出气,二人怕是早就有所勾结。反倒王皇后与右相在朝堂上处处针锋相对,僵持不下。”

    言怀瑾沉眸深思,将自己心头的疑惑见解全然讲给陆子虞来听,“若是说王皇后趁机想替二皇子谋权也说不过去。前些日,她刚亲手将二皇子瀛钊给关了起来!”

    这么一分析,陆子虞只觉得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

    “龙遭凤困,凤效武帝!”她喉咙发紧,有些艰难将这八个字从嘴里挤出。

    言怀瑾微睁眼眸,不可置信的盯着陆子虞,“你怎会这般想?”

    “直觉罢了。”

    陆子虞看着茶盏中那金波荡漾的茶汤。

    局势渐渐明了许多...

第三百二十二章:借机

    “王皇后同四皇子似乎早就暗中勾结谋合。若是真如你所说,王皇后想改朝换代,效仿武帝,那四皇子又岂会同意?”言怀瑾捧着茶蹙了蹙眉,“这些年,四皇子在朝堂之中的势力虽不比九皇子浩荡,可也不容小觑。”

    朝堂之上有许多大臣,虽然明面上没挑明效忠四皇子,可暗地里往四皇子府跑腾的那叫一个勤。

    大将军魏晟煜便就是四皇子府的幕僚大臣。

    若是说四皇子与王皇后谋合篡权,那又何必这些年费尽心力,收揽了不少朝堂大臣为自己羽翼。

    这说不通啊...

    言怀瑾称奇道怪的点,也正是陆子虞心中所惑的地方。

    她能揣测个七八分王皇后是有心夺权称帝,可就是不明白四皇子能甘心看着他们瀛家的江山改姓王?

    还是说,四皇子有什么把柄被王皇后捏在手里了?纵使心不甘情不愿,如今也反抗不得,只能先暗中归顺,等待时机成熟再同王皇后撕破脸皮,抢权夺势...

    陆子虞之前在花萼相思楼听自家爷说过,瀛栖暗中挪用修葺桃花坞的银子来屯兵造器,若不是早有反心,何必做这等提心吊胆的事儿。

    挪用公银一事可大可小,可用公银暗中屯兵这事儿便是可以直接掉脑袋的!

    陆子虞不信瀛栖会为了王皇后把自己的脑袋整日别在裤腰带上,更不信以他那奸诈偏执的性子会好好与王皇后合谋篡权。

    这其中,定还有另一层隐晦干系,只不过陆子虞还看不透罢了...

    “如今,四娘能确定个七八分,陛下确实是被王皇后给困在了宫中。”陆子虞细软的手指一下下摩挲着茶盏,好似心里在想些什么重要的事儿。

    良久,她沉沉开口,“只是这事情还未万分确定,四娘也不敢轻易声张,恐圣人安危有个不测。”

    倘若自家爷和二哥哥在京,这椿事儿就好办了。一旦查出王皇后软禁了昭帝企图造反篡权,便可直接调遣暗卫和金吾卫一举将人给端了。

    可偏偏这两个手掌兵权的人都不在,让王皇后有机可乘,也让旁人不敢兴师动众。

    “你心里想的这些事,可有同陆国公和陆兄说起过?”言怀瑾问道。

    陆子虞摇了摇头,美眸澄澈看向言怀瑾,“这事,四娘还未告诉任何人。”

    言怀瑾心头颤动,捧着茶盏的手掌也是轻轻一晃。

    他定定看着跟前那艳美无双的娇娘子,抿了抿唇,“为何会先同我说起?”

    陆子虞没料想到言怀瑾会问这无关痛痒的事儿。

    她怔了怔神,勾唇一笑解释道,“父兄常常夸赞言公子心性纯善,一心为国为民。如今我东瀛内外受敌,言公子定也是担忧得紧,不会坐视不管。”

    言怀瑾捧着香茶垂眸,眸底划过一丝失落。

    原来如此。

    他抬袖饮尽茶盏中的茶汤,苦涩入心。

    “其实四娘会同言公子说这些,也是因为如今京中局势紧迫,四娘觉得言公子是个信得过的人。”陆子虞淡淡又说道。

    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他能信得过...

    兴许是他身上所携之气太过纯粹干净。

    言怀瑾咽下口中那苦涩的茶汤,略显苍白的面庞上竟然爬了些淡淡红晕。

    他缓缓抬首,眼中的失落转而变为欣喜。

    “虞...虞妹妹刚是说,你信的过我?”

    陆子虞不明他哪儿那么大反应,不过还是颔首称是。

    “好!虞妹妹想要我怎么帮你?”言怀瑾温润清明的俊眸朝着陆子虞看了过去。

    他若与她这辈子没个缘分能修为夫妻,做个知己兴许也是不错...

    陆子虞见言怀瑾愿出手帮自己,不禁面露感激之意,“四娘想知晓些王皇后和王家的事情,不知言公子可明一二?”

    四皇子和王皇后二人到底因何联手,陆子虞还不知。

    她如今只知道王皇后与王家是存在恩怨的,只有先弄明白王皇后与王家的恩怨是如何结下的,这后面的谜团才能顺水推舟一个个解开。

    “王皇后,王家?”言怀瑾绞眉思忖,指尖儿轻轻叩打在桌案上。

    “王皇后入宫时那是几十年前的事情,当时我还未出生降世。等长大了些,也从未听我父亲谈起过这些陈年旧事。”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对王皇后和王家的事情,我也有些弄不明白。”

    陆子虞软肩泄气。

    照他这么说,看来这条线索也是只能先放弃了。

    纵使陆子虞早就想到过言怀瑾恐怕也不知王家那档子事儿,可真真切切听到人说起时,她不免还是微微有些垂头丧气。

    “我虽不知,可兴许有人会知!”言怀瑾含笑卖着关子。

    陆子虞精神一抖,忙抬首急问,“谁?”

    言怀瑾坦然,“宗正寺少卿——张延!”

    陆子虞美眸倏然璀璨明亮,好似其中蕴了明月繁星,耀眼夺目。

    对啊!

    宗正寺!

    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茬?

    宗正寺管理天家事务,对天家的宗族、外戚谱牒都记录详细。

    别说是想查王皇后入京后的事情,就是想查入京前的琐事,也能查个一清二楚。

    “张延此人如何?”陆子虞急声打探。

    “不过鼠辈!贪生怕死,风流成性。”

    “既然如此便好办的多。”陆子虞盈盈望向言怀瑾,“四娘可否能请言公子将人邀出来?”

    自家爷临走之时,除却把惊羽、流戈二人留给了她,甚至还把用来联络九皇子府其余暗卫的络子引一并交在了她手中。

    只要那张延可敢独来一处,她便能调遣暗卫将人给掳走,到时候还怕查不到王皇后的卷宗谱牒么?

    “张延这些日不知为何安分得紧,既不随大臣们结伴去花楼,也不去红袖坊听曲了。他这几日上朝都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下了朝后便赶紧乘着轿子归府,就连身旁带着的小厮护卫也都比平常多了一翻。”

    “那我们岂不是下不了手?”

    “我还有个办法可行,不过需要虞妹妹冒些风险。”

    “什么办法?快说!”

    言怀瑾轻轻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翰林院正在编修《国史》。后日,我需去宗正寺查阅些谱牒,到时候虞妹妹可扮作翰林院侍书随我一道。”

    陆子虞欣喜万分,忙拎起茶壶将言怀瑾空荡荡的茶盏中给添满茶汤。

    她端起自己的茶盏朝前一递,颇为英气朗声道,“四娘多谢言公子出手相助。今日无酒畅饮,便先以茶相待,等来日国泰民安,四娘定要邀您一醉方休!”

    言怀瑾执起自己的茶盏与她的茶盏相碰。

    以茶为约。

    武夷肉桂,味苦难咽。

    可这一次,他却甘之如饴...

第三百二十三章:迷障

    夜畔,揽月阁。

    冬日,院中萧瑟凄凄。

    寒风在窗外袭袭,吹得窗棂时不时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轻响声。

    满院榴树光秃秃的,仅剩了那么几片枯枝残叶。

    风过,干黑蜷缩成小卷儿的榴叶也簌簌跟着往下掉。

    屋中火烛通明,瞧这样子,里头的人应该还未入睡。

    落宁急匆匆从揽月阁门外跑了进来,手中还紧攥着一封书信。

    风风火火推开房门,直把房中正捻着绣花针缝制嫁衣的陆子虞给吓了一跳。

    针头一颤,不小心戳破了那细软玉指。

    艳红红的血珠从指肚里溢了出来。

    落宁走进来,见着自家小姐又捧着一袭红绫莲纱在烛火下绣缠枝纹,她皱了皱眉,上前将那一捧红纱给小心收了起来。

    “哎呦,我的小姐啊。这嫁衣您日夜赶着绣,难不成是急着想将自己个儿给嫁出去啊?”

    自从瀛夙南下征战后,陆子虞便花重金寻来了这红绫莲纱,想着赶些将嫁衣给绣制出来,等春时瀛夙胜仗而归,她便可以着凤冠霞帔早些嫁给他了。

    可那红绫莲纱轻袅如雾,要想在上头绣了花样,万得小心才行。

    陆子虞不想把这绣嫁衣的活交给旁人,一是不放心,生怕把这红绫莲纱给糟蹋了。二是觉得这嫁衣还是她自己亲手缝制更有心意。

    白日忙活暮沧斋的事儿,夜里便就坐在屋中挑烛绣花。

    霞帔领口上的缠枝纹最是难绣,陆子虞绣了十来天,才堪堪绣完了一半。

    她怕自家爷战归后,自己这嫁衣还没绣成个模样,故而这几日夜里总是熬到三更才睡。

    落宁几人也劝不动,干脆一发现这人夜里不睡还熬着绣花,直接把那红纱给没收了装箱才好。

    落宁把红纱小心拾掇好,走到榻边正想把手里的信封递给自家小姐,却发现小姐指肚上涌出了一滴血珠。

    “怎么见血了?绣嫁衣时若见了血,这可不是吉兆啊...”

    陆子虞瞧她慌张心急,勾唇轻笑着将那渗了血珠的指肚含在嘴里。

    再摊开手掌时,指尖莹白玉润,血珠也不见踪影。

    “这总行了吧。总归不过就是一滴血罢了,你也不必这般紧张兮兮。”陆子虞将五指显摆似在落宁眼前晃了晃,媚眼一挑又打趣着道,“你家小姐我福大命大,逢凶化吉的事儿都出了好几遭了!”

    话是这么安慰着说,可落宁仍是愁眉不展,还想再絮絮叨叨说些甚。

    陆子虞一向怕她“和尚念经”,瞧着人嘴巴刚张了一半儿,便赶紧寻机打了岔子。

    “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东西?”

    落宁倏然想起自己是来办什么事儿的,她赶紧把手中的信封递给陆子虞,又傻笑着自嘲了番,“奴婢险些把这件大事儿给忘了。这是刚才从南疆快马加鞭送来的一封书信,说是要亲自交给您手上才行。”

    说罢,落宁暧昧朝着自家小姐笑了笑,“奴婢就先不打扰小姐睹物思人了。您看完了这信赶紧入榻去睡,可别再熬眼睛赶绣活了。”

    陆子虞接过信,娇嗔着轰人走,“晓得晓得。你也赶紧回西厢睡去。”

    落宁掩唇笑了笑,阖门离去。

    人一走,陆子虞便急不可耐地挪步到桌旁。

    她小心翼翼将那信封撕开,如同对待什么宝贝物件一般。

    信纸折开,一股子熟悉的檀木香从纸页渗出。

    这是他身上的气味儿...

    陆子虞没先去看信上写了什么内容,她捧着纸页搁在鼻前深嗅,就如同那日在马车上,她缩在他怀里贪婪闻着那令人安心的味道。

    不知不觉,人已经离京十几日了。

    烛火摇曳生香,陆子虞俯眼去看那信纸上所写的内容。

    信上,瀛夙说自己已经在南疆安营扎寨,与金岐打了几场小仗皆大获全胜。眼下金岐不敢轻举妄动,他准备这几日暗中偷袭了金岐粮仓,让这场战役早些结束。

    交代完重要的事儿,后头又写下了些琐事...

    信末,他说他一直戴着她送的那相思坠,还问到她这几日食饭是多是少,可有少穿衣裳又着了凉。

    虽未曾写下什么腻腻歪歪的话,可字里行间全是对她的嘘寒问暖。

    陆子虞心尖儿滚烫,唇梢绽开一抹满足的笑意。

    她磨墨成汁,提笔在干净的信纸上也落下一捧相思情...

    掀被入榻时,三更已过。

    本该是一夜清梦才对,可陆子虞却深陷梦魇之中。

    还是之前梦中那熟悉的宅院,青砖绿瓦,雕梁画栋。

    她身穿一袭宫装站在院落之中。

    不远处,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翻墙跃进。

    他似看不见陆子虞般,直直从她身旁经过,朝着一处屋子走了过去。

    陆子虞轻车熟路跟在他身后。

    进了屋里,里头竟然是空荡荡的一片漆黑。

    刚才迈步进来的那个黑衣男子也不知所踪。

    陆子虞蹙眉,正想摸黑朝里寻去,身后的房门倏然被死死阖上了。

    门前,一抹黑影正阴戾嗜血盯着她。

    露在外头的眼眸形如桃花妖冶。

    陆子虞心惊。

    这眼睛好生让人熟悉,她似乎在哪儿见过。

    暗处,黑影抽刀猛地朝陆子虞劈过来。

    月华打在刀刃上,黑衣男子眼中的暗金之色被刀光霎时照亮。

    陆子虞死死盯着那一双眼睛。

    刀落,她从床榻上猛地坐起身子大口喘气。

    榻上的褥子被她身上的冷汗给浸湿了。

    是他!

    两场噩梦,她总算认出了前世陷害她们陆家的人到底是谁!

    瀛栖,是四皇子瀛栖!

    她曾经被瀛栖给掳到过桃花坞的一处暗室之中,当眼前的黑布解下之时,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

    那眼睛之所以能让她熟记于心,不是因为生的好看,而是因为那眼中竟然蕴藏着金光斑斑。

    四国之中,惟有金岐皇族才有金瞳。

    瀛栖眼中的金光不够纯粹,若没有亮物折射,瞧着倒是与旁人无异。

    陆子虞浑身忍不住战栗发抖。

    那种感觉不是害怕、胆怯,而是无意中破了一团迷的快意之感。

    恍惚间,陆子虞觉得自己离那暗处的真相愈发愈近了。

    若瀛栖是金岐皇族之人,那他与王皇后联手篡权倒也不为怪。

    可瀛栖的生母不过是金岐舞姬,并非是金岐皇族一脉。

    难不成,瀛栖的身份也暗藏玄机?

第三百二十六章:禁忌

    宗正寺的谱牒卷宗,可谓是记录详细至深。

    小到身上的胎记,大到相处过的人物,都一一登册在案。

    陆子虞在王皇后卷宗上发现了一处奇怪的地方。

    王皇后从八岁之时到碧玉年华,见过的男子屈指可数。在此之间,她见过,并相处最久的男子,竟然是右相王渝州!

    陆子虞心头惊惧颤动了一瞬,好似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她发现了一般。

    右相,王皇后...

    二人不过是相差了三四岁,也并非是亲兄妹。

    难道,王皇后在入宫为后之前与右相纠缠不清,最后右相为了王家的权势将王皇后施计送入宫中。

    被情所困的女子,亦被情所杀。

    豆蔻、碧玉年华,最是女儿家容易春心萌动的时候。右相如今虽是年迈,可依旧能从容貌上看出年轻之时那风流俊俏的影子。

    王皇后第二次入京,正是豆蔻之年。这个年龄的姑娘家,除却对打扮会上了心,对那英姿飒爽的翩翩儿郎,可容易迷了心智。

    陆子虞猜测,该是王皇后在第二次入京之时,便对右相生了禁忌之情。

    王皇后对右相真情不假,可右相对王皇后应该只是利用做戏。

    王皇后第三次入京,虽然是右相亲自前去接人,可倘若右相也对王皇后用情至深,绝不会把心爱之人亲手送到别的男人身旁。

    右相以情爱为诱饵,王皇后因情爱而生恨...

    即便这一切还都只是陆子虞的猜测,可她觉得自己差不多猜准了个七七八八。

    陆子虞捧着厚重的谱牒看了许久,她觉得脚裸微微有些发麻,手扶着身旁的架子,将发麻的脚裸抬起来转动轻扭。

    垂下手时,刚巧不经意将一本谱牒打落在地。

    陆子虞弯腰去拾,蓦地发现地上那本谱牒竟是二皇子的。

    她随手翻了两页,身子僵在原地。

    二皇子出生的月份好似被人篡改过!

    “张大人,这一页是怎么回事?”陆子虞指尖落在纸页上的一处黑印旁。

    她朝前走了两步,站到张延身边儿。

    袖子轻抬,身上那沁人幽香更是满溢而出。

    张延不动声色转了转右手拇指上的一个银环状扳指。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他挑眉卖了个关子,边说边暗中打量着陆子虞的神色,“都说妇人家十月怀胎才生一子,可二皇子却是早了普通人家的孩子两个月就生了出来。”

    早了两个月?

    那不就是八月便生!

    常言道:七活,八不活。

    妇人家肚子里的孩子,若满七月而生,孩子除了身形小一些倒也不会有其他什么事儿。可若是八月而生,那兴许就死一团死胎!

    “二皇子竟是满了八月便生?”陆子虞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她心里头的一处谜团,似乎马上便要清明可见!

    “八月?”言怀瑾跟着也是蹙了蹙眉,显然明白只满了八个月而生的孩子会很难存活。

    张延勾着脑袋朝外小心探了探,“嘘!可不敢把这事儿乱声张,若是让皇后娘娘知晓了,本官十个脑袋都不够掉!”

    陆子虞疑惑,“王皇后竟然不知此事?”

    张延冷哼,“王皇后怎能不知?这二皇子谱牒上的生月,可是皇后娘娘让上一位宗正寺少卿亲手改的!”

    “上一位宗正寺少卿是谁,如今又升迁在何处任职?”陆子虞急声问道。

    “上一位少卿大人,在帮二皇子改了谱牒卷宗不久后就抱病而终了。”张延瞧着身旁那黑瘦俊朗的小侍书如此关心二皇子的事情,不由眯了眯眼。

    这二人不是来查帝后卷宗的么,怎么还要打听这么多?

    难不成...

    张延又皱鼻嗅了嗅身旁残留的淡淡幽香。

    他眯缝眼猛地一怔,脑中似有一道灵光划过。

    陆子虞未察觉出张延的异样,她仍是绞眉深思,在心里把王皇后、右相,还有二皇子瀛钊给穿成了一条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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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觉得,这三人一定深藏着什么联系。

    “王皇后改了二皇子谱牒一事,不知右相可曾知晓?”陆子虞朝着张延继续打听。

    “右相?”张延讶然拔高了声调,“这事儿连圣人恐怕都不知晓,右相岂会能知?”

    右相不知?

    那便是说,王皇后命前任宗正寺少卿篡改二皇子瀛钊生月一事,只有那寥寥无几的人才知其中隐秘?

    前任宗正寺少卿改了瀛钊生月不久后就抱病而亡,难道只是巧合?

    不,这绝不会是巧合!

    王皇后应该是为了故意遮掩什么才篡改瀛钊生月。

    满八月而生的孩子不易活,可若是二皇子是满了七月便生的呐?

    陆子虞心头像是被沸水冲刷着一般,剧烈滚烫的翻腾着...

    那深藏于心的迷雾,正渐渐消散,化为乌有。

    王皇后第三次入京,不满一个月就嫁给了昭帝为后。

    如果二皇子并非是昭帝亲生,而是王皇后与右相在禁忌之恋下孕育的呐?

    那就不是满八月才生,该是满七月才生为对!

    当时王皇后应该是先与右相偷尝了禁果,右相怕王皇后身躯不洁,不能光明正大送到昭帝身旁,故而使出下作手段一同算计了王皇后同昭帝。

    这般一来,昭帝既察觉不出王皇后早已经失了贞洁,王皇后也不得不放下对右相的情爱入宫伴圣。

    难怪昭帝对王家一直怀恨在心,而王皇后多年来费尽心机想要揽权夺势,仿效武帝!

    她并非是要改朝换代,而是想要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亲手将王家覆灭。

    王家负了她,她便要覆王家。

    真情与权欲,女子往往会先选择前者。而选择后者的,是付出了真情,却还未曾被善待过的...

    情可救人,亦可杀人!

    而王皇后,便是被右相用情所斩尽杀绝的可怜人罢了。

    陆子虞阖上瀛钊的谱牒,面上是恍然大悟。

    她总算明白王皇后与右相到底因何闹得针锋相对,更是明白王皇后为何愿意背负着骂名、猜忌也要揽权篡位。

    只是还有一件事她弄不明白,那就是四皇子瀛栖的身世!

    正当陆子虞思忖这事儿,一只大手倏然掐住了她的脖颈。

    那手上拇指处,戴着一枚银环扳指。扳指内侧,竟然还嵌了一根蜂尾般大小的银针。

    “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张延锢着陆子虞,狠声朝着言怀瑾逼问道。

第三百三十四章:报复

    王若茀捧着茶,淡然呷了一口,“不过是空穴来风的事儿,您这般认真作何?”

    她嘴里虽说着安慰人的话,可眼中朦胧带了几分紧张之色。

    王大娘子半信半疑,虽还啜泣不止,可好歹话是能说个全乎了,“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既然能被人传出来,定是有蹊跷之处。可你父亲他倒跟个没事儿人似,连句解释话也不同我说,近些日,还邀了不少贵臣去书房捣鼓,也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

    她出身书香门第,对那些权谋算计一向看不透,就连右相府的内宅她都打点不明白,更休提如今京中这混乱的局势。

    王若茀深知自己母亲就是个纸老虎,旁日看着咄咄逼人,不好对付。可论起心眼手段来,比右相府的其余几位姨娘差得远了。

    要不然,近些年那几房姨娘也不会接连生出好几个女娃娃。

    说来王若茀也是奇了怪,她们右相府女儿成堆,偏偏不见一个带把儿的。

    她知晓父亲野心勃勃,一直没动手不是因为大势未成,而是后继无人,不敢轻易豁出老命放手一搏。

    “父亲这些日都邀谁去了府上?”王若茀好奇打听。

    王大娘子心绪稳了许多,喘了几口粗气才道出一连串儿的名字来。

    王若茀仔细听着,越听到后头,那柳叶弯眉绞蹙更紧。

    母亲说出的人名,竟然都是在京中手握实权和兵权的大臣们。

    难不成,父亲真要同姑母兵戎相见?

    “茀娘,怎么了?”王大娘子见自家女儿一副心思不定的模样,不禁面露担忧。

    王若茀敛目恢复如常,“无事。”

    她显然不愿把心头的事情说与王大娘子听。

    母女之间,生疏得很。

    “您先回府歇息吧,市井流言不必想那么多。父亲是个有分寸的,更何况他与皇后娘娘一向不对付,怎会...”后头的话,王若茀为了避嫌也没说出口,可王大娘子却是心领神会。

    “娘也是找个地儿发发牢骚,如今右相府都快容不下我了。”

    “此话怎讲?”王若茀惊诧。

    一提这事儿,王大娘子跟打了鸡血似,满面愤恨恼怒,“府上前些日来了个名叫牡丹的丫鬟,说是丫鬟,行事做派猖狂无比,比我这正头娘子都厉害得很。”

    她一边咬牙痛骂,一边吭哧吭哧喘着气儿。

    “一个丫头罢了,不喜欢打骂出去就成,怎能放任她没个规矩在府里摆谱?”王若茀眉眼有些发冷,像是动了三分怒。

    “什么丫头!我瞧着就是个狐狸精,勾着你父亲魂儿都要没了,恨不得日日夜夜都唤着那狐狸精来伺候。”

    此话一出,王若茀眼里染上了几分怀疑,她有些不信母亲的话。

    父亲的性子她是知晓的,对儿女情长从不放在眼里,反倒是对王氏一族的前程在乎得紧。

    那处处以权为重之人,怎可能轻而易举被个小姑娘勾丢了魂儿!

    别说千年的狐狸,就是万年,怕也不会是他父亲的对手...

    “您别瞎想了,回去好好歇着养神。”王若茀淡淡出声,话茬却携了不耐。

    王大娘子还欲想说什么,王若茀揉着眉穴,下了逐客令,“本皇子妃近来染了风寒,便是不能陪您久叙了,小心再把寒气儿渡给了您。”

    说罢,她自顾自先起身站定,做出送客的模样。

    王大娘子眼中涌现出一丝哀愁。

    她这女儿自从懂事起,不知为何就慢慢与她生疏了。

    心头一苦,眼窝酸涩难忍,晕了一圈儿红。

    王若茀瞥开眼,像是没瞧见一般,可她锦衣下的细软绵掌,却是紧紧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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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茀...皇子妃便是好好歇息,臣妇先告退了。”王大娘子艰难撑起身子,缓缓朝着门外走去。

    她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望着自家女儿。

    王若茀下颚紧绷,“阿若,将灯芯草给夫人带上一些。”

    阿若连忙颔首应下,把那灯芯草小心包好了递给王大娘子。

    灯芯草有安神之效,她知道自家小姐还是挂念夫人的,只不过倔着脾气不想说罢了...

    王大娘子接过阿若递来的东西,像是对待什么宝贝似揽在怀中。

    “您先回府吧,等过些日雪停了,我抽空回去看看。”王若茀端着身子朝屋内走去,她略有轻颤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外头风大,阿若替我送送夫人。”

    待王大娘子随着阿若离去,王若茀终是绷不住心里的苦涩委屈,两捧怨泪顺颊而下。

    她是怨,是恨。

    怨母亲没把她生成个男儿身,更恨母亲为何要将她生来这世上!

    王大娘子第一胎是个女儿,右相即便心里不痛快,可也没多说什么。

    高门大户的府邸,谁不希望后继有人,香火绵延?

    待王大娘子怀了第二胎,日日都要食些酸味儿东西。右相以为,这胎十有八九便是个带把儿的。

    他满腔喜色,心头那想要颠覆皇权、称霸九州的野心更甚。

    王大娘子第二胎落下,右相兴冲冲望了一眼,见着还是女儿便甩袖就走。

    王若茀自小看尽了父亲冷眼相待,她虽是女儿身,可却被父亲逼着抄了一本又一本的权谋书册。

    夏天,有满院知了陪她;冬日,有绵绵厚雪为伴。

    七八岁的姑娘家,都是放着风筝欢欢闹闹,可她不同。

    她的幼时,没有鸟语花香,只有高高的书架,和一屋子的墨香。

    为了能让父亲夸她一句,整整三日,她将自己锁在房中,把拳头厚的一本《治国策》烂熟于心。

    待站在父亲跟前背诵时,因为不小心说错了一个字儿,她便是被狠狠打罚了一番。

    年幼的王若茀不明白,为何她刻苦用心的去做每一件事,都无法让父亲对她展颜一笑,宽厚相待。

    后来,她亭亭玉立,也总算明白了。

    不管自己竭尽全力去做了什么,她的父亲都会恨她一辈子。

    因为,她是个女儿身...

    就算她权谋能做的比儿郎们还要出类拔萃,就算她读尽了全天下的诗书史籍,就算她惊才绝艳,让“王家女”一词名满京城,她的父亲,仍是对她犹如仇人,不曾有半分爱意。

    她是该死的女儿身,就算身有三头六臂,那唾手可得亲情,也成了她一生的奢求...

    她恨王家的一砖一瓦,恨母亲不争气的肚子,更恨自己投错了胎!

    有次,她在凤霞宫无意之中听见了姑母同梅英的谈话。

    二皇兄竟然是父亲同姑母的私生子,只不过姑母从未对父亲说起过。

    也许是恨意作祟,王若茀知晓了此事之后,心怀报复将这事情深藏于心...

第三百三十三章:入局

    京中宅院,四皇子府。

    瀛栖在书房徘徊难定,心里似乎装了什么难事儿。

    他这几日,犹如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只要出府上朝,便是能听见那难以入耳的言语。

    大街上,百姓们凑成了堆儿,追在他马车后骂声不止。朝堂上,百官窃窃私语,戳着他的脊梁骨也是分毫不客气。

    若不是心头大患未除,瀛栖不敢贸然动手。要不然,他还真是想直接挥兵入京,将满城人烟通通一把火给烧尽了。

    还有姓王的那个毒妇,竟敢在大局未定之前,将他的身世昭然若揭?

    好在他的蛊毒已解,不用再受她控制,等南疆的消息一传来,他定是要先亲手将那毒妇的命给取了。

    十几年的钻心剜骨之疼,他要全然要归还给她!

    正是气恼想着,房门被人轻叩。

    “殿下,南疆来了消息。”暗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南疆?

    瀛栖眉梢染上喜色,就连话音都带了三分急切,“快进来说。”

    骨仆推门而入,手中执着一封秘信。

    他先朝瀛栖见礼,后又双手把秘信呈了上去。

    那姿态恭敬万分。

    瀛栖手上动作匆匆,不过三两下,已然就把信纸给摊开了。

    他一目十行,很快便是把信上的内容给大致看了一番。

    “那魏家小郎果然称得上是位孝子。”瀛栖鼻息冷嗤一声,可桃花眼中的神色愈发雀跃,“魏家小郎已经乔装打扮混入了南疆军中。他说瀛夙这些日越战越勇,有些恋战成狂,想一举将金岐大军击溃。”

    骨仆思忖许久,“九皇子该是知晓了京中局势动荡,想早些结束了战事归京平乱吧?”

    “这战事什么时候结束是本王说的算。他老九想早些回京,那简直是痴人说梦!”瀛栖将手中的信纸搁在火烛之上焚烧殆尽。

    火光一瞬汹涌。

    “骨仆,你说老九若想要早些结束这场战事,该会把注意打在哪儿?”

    “属下愚笨,只知冷暖饥饱,不明筹谋算计。”

    瀛栖脑中突然灵光乍现,不知是他自己悟出来的,还是受人暗中牵引才想到的。

    他猛地惊呼,“粮仓!”

    如今是寒冬之时,将士们吃的都是旧粮。只要把粮仓给抢了,或是烧了,这场战事便能让金岐不战而败。

    粮仓,堪有大用!

    他能想得到,瀛夙自然早已有所打算。说不定如今,便是已经开始想方设法要断了他们金岐将士的粮。

    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要牢牢攥住这机会,将心头多年大患除掉。

    只要瀛夙一死,这京中便是再也没有能让他心存忌惮的人。

    他要让整个东瀛,给他母妃陪葬!

    瀛栖唇梢挂着阴戾嗜血的笑意,抬手给魏峒回了封信。

    骨仆站在一旁,犹如一尊冰雕,不掺种种情绪望着瀛栖面上的欣喜若狂。

    九皇子府,冷凝轩。

    阿若在院门口踌躇不定,两手紧紧握在一起。

    “这么冷的天,你站在门口作甚?”王若茀一撩棉布门帘儿从里走出来。

    她这几日总是睡不踏实,本想去院子里薅一把灯芯草回来煮水喝,谁知刚撩开帘子出来,便瞅见阿若跟个无头苍蝇似,到处乱转。

    “皇...皇子妃。”阿若心神一惊,眼皮跟着微微颤抖了几下。

    那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王若茀怎能瞧不出来,“出了什么事儿?”

    阿若嘴唇蠕了几下,慢吞吞地说道,“夫人来了咱们府上,说是有事儿找您相商。”

    能让阿若称为夫人的,自然是右相府里的王大娘子,也是王若茀的母亲。

    “她来作何?”

    旁家女儿出嫁后,提起母亲二字,怕是要哭成个泪人儿。哪像王若茀会这般淡漠,无动于衷,甚至还能从面上看出三分厌恶。

    阿若舔了下嘴,怯怯摇头,“这...这奴婢也不知。”

    其实她多少能猜到几分,只是不敢吱声罢了。

    大街上都在传二皇子的身份。不管是真是假,若让夫人听见了,定是又气又怕,想在府里发泄一通又不敢,只好来找女儿求个宽慰。

    嫡女远嫁不在京中,幸好还有个次女能听她发发牢骚。

    “罢了,你去门口看看人走了没。若是走了就拉倒,若是还在,便让她来我这儿吃杯热茶暖暖身子吧。”王若茀叹了口气,转身进入屋中。

    她背影单薄如纸。

    潇潇又凄凄...

    不过一会儿,阿若领着一位美妇从外头走进了屋。

    那美妇姿容愁苦,眉梢满挂忧郁。

    “母亲。”王若茀不冷不热唤了那美妇一声。

    美妇闻见,双目顿时簌簌泪如雨,掩面泣声不止,“茀儿,娘的茀儿...”

    王若茀身子一僵,柳眉轻蹙。

    按理来说,她已经出嫁,更是嫁进了皇子府。母亲无论如何都要尊称她一声皇子妃,而不是还如曾经那般,唤着她的小名。

    阿若刚想出声提醒王大娘子谨慎规矩,话到嘴边,却被王若茀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王若茀俯眼看着自己跟前那位泣不成声的妇人,这毕竟是她的母亲。

    纵使心里对她埋怨,恼恨。可自己的一条命,却是她给的...

    “您先坐下来喝杯茶暖暖。”王若茀给王大娘子递了娟手帕过去,又是搀扶着人坐在矮桌旁的软垫上,“大冷天的,您怎么折腾着来寻我了?”

    阿若惊诧看了自家皇子妃一眼。

    往日在右相府,她家皇子妃待王大夫人就如街上的陌路人一般,怎么今日变了性子?不仅将人给请进了府,还主动看茶引坐。

    “你是不知道,如今娘在府里过得是什么日子。”王大夫人攥着手帕抹了把辛酸泪,“被下人们暗地里瞧笑话也就罢了,就连个小小丫鬟,也是敢对我吆五喝六。”

    她委屈连连,面上的脂粉都哭花了,“自从前些日京中传出二皇子的身世,我这每每夜里都睡不踏实,真是要把心肝给想穿了,想破了。”

    “当年,娘刚嫁进王家之时,便听下人暗里说过王皇后同你父亲的风言风语,只不过那时候也没多想,就当是听一椿笑话。如今这事儿又起,娘也拿不定个注意了...”

    王若茀捧着一盏茶,茶香腾着温烟,刚好将她眼眸中的暗光给遮掩了干净。

    二皇兄的身世,她一直都知道...

第三百二十四章:焦躁

    翰林院马车素雅,帷裳上的绣花是月缎白玉兰。

    马车刚停在宗正寺门口,便能被人一眼认出来。

    能在翰林院任职的官臣,不说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可知渊识博还是配得上的。

    宗正寺手握皇家谱牒,同翰林院都有编修、编撰一职。只不过宗正寺管理天家事务,而翰林院管的就比较杂,小到诰敕起草,大到史书纂修、经筵侍讲。

    东瀛历代丞相之职,都是从翰林院所选拔而出。

    可这宗正寺掌管天家事务久了,对其他衙门的人说话办事儿都有些鄙夷不屑。

    旁的各部来查些卷宗都是被人冷眼相待,更别提宗正寺一向跟翰林院不对付,能亲亲切切笑脸相迎,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马车一停下,宗正寺守在门外的衙役便双手环胸,懒洋洋朝着门内吆喝通传道,“翰林院的男娘们儿来了。哥儿几个可赶紧小心伺候着,别让人磕着碰着喽,说咱们宗正寺待客不周。”

    翰林院驾车的小厮有些恼怒了,他撂下马鞭想上前教训那出言不逊的宗正寺衙役。

    温润清爽的儿郎声把他唤住,“合弥,你去把马车停好。”

    言怀瑾撩开帷裳下了地。

    他笑盈盈看向宗正寺门口的那个小衙役,“我同陆侍书先进去查卷宗,待会儿你停好马车不必再来这儿寻我们。天冷,找个茶馆歇歇脚也是好的。”

    说罢,言怀瑾走到那驾车小厮身旁,手从袖口掏出来一个荷包递给了他。

    合弥心知小言大人是想把他支走,别让他一会儿待在这儿受气。

    “小言大人,他们实在是欺人太甚!”合弥愤愤不平。

    言怀瑾宽慰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欺人太甚的事儿多了去了,难不成你还真要件件都管?嘴上不积德,总有遭害的时候。”

    合弥叹了口气,攥着荷包折步又回去了。

    他虽嘟囔着小嘴儿,可语气还是恭恭敬敬,“陆侍书,您请吧。”

    这位陆侍书合弥没见过,就连听都没听过。可毕竟是被小言大人亲自领着办差的人,他也没怀疑过这位陆侍书的身份。

    小言大人在翰林院那是出了名的活菩萨,为人正直善良,待人也有耐性极了。

    虽是文雅之士,也从不自拟清高。

    陆子虞下了马车。

    她发包纶巾,身穿蓝色绸布的文士衣袍。白嫩娇细的玉肌被糊上了些淡淡褐料,媚色褪去不少,可英姿翩翩,活脱脱的成了一枚俊俏郎君。

    言怀瑾站在不远处唤她,“陆侍书,咱们进去吧。”

    陆子虞轻轻颔首,可神色略有紧张。

    她若是被人认出来,会不会也顺带把言怀瑾给牵连了?

    步子缓缓朝前迈去,心情有些打鼓。

    二人肩头并成一排,相挨甚近。

    言怀瑾瞧出了他身旁的小姑娘有些不安,声音温温轻哄,“不用怕,有我在!”

    陆子虞感激看了他一眼,敛去眼中的慌乱,淡然朝着宗正寺大门走去。

    “翰林院今儿来作何?”守在门口的衙役不客气问道。

    “编修国史遇困,需要借贵寺宝地一用,查阅一番资料。”言怀瑾笑着答话。

    倚在门上的衙役抬眼瞧了一下他们二人的穿着打扮,伸手勾了勾指尖儿,“今儿本可以歇着无事,你们翰林院一来又有我们忙活的。这天儿这么冷,你们想进去,不得拿出些能暖人心肝儿的东西来?”

    言怀瑾心领神会,大大方方从袖口中掏出了一锭银子,“只有这么多了,还望小哥行个方便。”

    衙役眉梢见喜,夺过银子笑眯眯咧嘴道,“得了,进去吧。”

    言怀瑾施礼一笑,领着陆子虞进了宗正寺。

    一路上,不少宗正寺官僚瞧着他们二人皆神色不善,既有睥睨冷傲,也有不屑讥讽。

    陆子虞蹙了蹙眉,小声在言怀瑾身旁嘀咕道,“他们宗正寺官僚这副嘴脸,亏你刚才还拿了那么一大锭银子给那门口衙役。”

    言怀瑾含笑不语。

    他给的银子哪有那么好拿...

    “两位是要查什么谱牒卷宗?”一旁有好心的引客主薄上前招呼。

    言怀瑾从袖中掏出一折帖子,“编修国史,需要查帝后卷宗。”

    引客主薄一愣,忙把帖子拿过来翻看一番。

    确实是需要查帝后卷宗。

    “帝后卷宗可为宗正寺机密。本官无权带你们去看,还是请张少卿带你们去吧。”

    “敢问张少卿在何处?”

    “你们且随我来。”引客主薄带着言怀瑾同陆子虞朝寺后走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几人来至寺后一处修葺精美的院落。

    引客主薄轻敲了敲房门,“少卿大人,翰林院来人说要翻看帝后卷宗。”

    话落,屋中传出一声气急败坏的暴怒,“看帝后卷宗?他们翰林院怎么不说要看天王老子的卷宗?”

    引客主薄讪讪朝着言怀瑾二人看了一眼。

    他有些窘迫着解释道,“少卿大人这些日性子有些焦躁,还望二位多多担待。”

    焦躁?

    这哪里是焦躁,分明就是想要把人给撕吃了的模样。

    陆子虞心头疑惑,有些不明白这位张大人为何性子会如此狂暴。

    按理来说,喜好酒色财气的人应该都是圆滑奸诈之辈,万般不应该是如此德行...

    “国史编修为翰林院重中之重。若是你们宗正寺敢有半分不配合,倒不如明日在朝堂之上,当着皇后凤驾好好争辩一番!”陆子虞疾言厉色,佯装出一副恼怒之意在门外冷嘲热讽开来。

    引客主薄没料到翰林院还有此等急脾气的人物。

    旁日那些翰林院幕僚来他们宗正寺查卷宗时,各个温如羔羊,可怎么眼前这位儿郎跟那山间野兽差不多?

    陆子虞撂下话,分毫不犹豫就朝着门外走去。

    言怀瑾自知她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这张延平时欺软怕硬惯了,若是讨好着跟他说话,今日这帝后卷宗能给自己看了才怪。可若是出言相逼,张延定会心中有所顾虑。

    如今朝堂局势不稳,王皇后手段狠厉,百官都不想挑这个时候撞到刀口上。

    屋中传出阵阵窸窣声。

    不等陆子虞走到院外,身后的房门倏然就开了。

    “这多大的事儿还要闹到朝堂之上?”张延身穿朝服,和颜悦色站在房门口。

    他身躯瘦筋筋的,像是竹竿一般,面庞虽有些阴沉,可还是透着圆滑精明...

第三百二十五章:异端

    张延捋着自己的山羊胡,笑眯眯朝着那引客主薄摆了摆手,“既然他们需要看帝后谱牒卷宗,你也帮不上什么忙,本官带这二位贵客去查看就好。”

    贵客?

    陆子虞挑眉冷笑。

    她就知道,但凡酒色财气占尽了的男人,不会性子刚硬果决。说话办事儿,那都是跟抹了油似,圆滑老辣。

    能坐上少卿一职,定然不会说在人前随意就暴露了本性,可刚才屋中那一声震怒是做不了假的!

    莫非,这位张少卿近日遇了什么糟心的难事儿?

    可像他这种好色如命之徒,到底是什么事儿能让他大发雷霆,全然不顾一寺之卿的体面...

    陆子虞心中暗有揣测。

    “张大人既能出手相助,那便是再好不过。”言怀瑾温声笑了笑。

    张延虽也是笑着朝他看了过去,可笑意森冷,像是背地里还打着什么主意。

    “二位,这边请吧。”

    话落,张延自顾自朝前走去,也不管身后言怀瑾和陆子虞是否能跟上了他的步子。

    几人辗转来至一处阁楼外。

    那阁楼有七层之高,飞檐屋脊都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吻兽。

    这便是专门用来存放天家谱牒卷宗的潮生阁!

    潮生阁共有七层,六层以下是用来放置天家旁支、外戚谱牒的地方,第七层便只放了帝后,太后和一杆子皇子、公主们的谱牒。

    六层以下的阁门钥匙主薄皆有,惟有第七层的钥匙只有宗正寺少卿张延才有。

    张延领着言怀瑾、陆子虞二人朝着第七层阁楼走去。

    到了门前,他大掌一抖落。

    一柄做工精巧细密的钥匙显在他手掌心。

    钥匙捅入四开锁中,张延折腾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把锁给打开。

    推开阁门,一股子雾沉沉的薄灰弥漫在空中。瞧模样,这地儿似乎许久未曾有人来过了...

    陆子虞忍不住轻咳了两声,抬手挥了挥鼻前粉尘。

    她迈步直径擦着张延的肩头走了进去。

    一阵幽香窜入张延的鼻息。

    这味道他有些熟悉...

    眉头一紧,细缝眼中沉沉浮浮,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不知帝后的谱牒放在哪一处架子上?”言怀瑾朝着张延笑声问道。

    这第七层阁楼之中,十几个架子高高竖着,架子上被无数谱牒塞得满满当当。

    若是不清楚其中的分门别类,这怕是得让人找到明天去了...

    张延故作为难蹙了蹙眉,沉吟许久才摇着头道,“太久没来这儿了,本卿也忘了帝后谱牒放置在哪一处架子上。”

    他乐呵一笑,眼眯了起来,刚好藏尽眼中那一丝不怀好意的精光,“二位可是从翰林院出来的人,找个谱牒卷宗应该简单的很...”

    这不是故意为难人么?

    就算是翰林院的人又能拿这么多谱牒有何办法。

    俗话说,各司其职、各尽所事。宗正寺的职责所在便是保管这些天家谱牒,没人能比他们还了解每一份谱牒存放在何处...

    陆子虞敛目不悦,神色微微有些恼火。

    不等她呛声而出,言怀瑾便把话给揽了过来。

    他打眼扫了圈儿屋中灰尘遍布,捧声笑着道,“这天家谱牒旁人谁敢拿着乱翻,张大人不记得也属情理之中。”

    正是说着话,言怀瑾漫不经心从架子上随意拿出了一本谱牒来。

    他用手将谱牒上的灰尘掸了掸,嘴里啧啧着摇头嫌弃,“宗正寺看来是太久无人问津了,竟然连天家的谱牒卷宗都染了这么厚的灰尘。若是这一片狼藉的景象让宫中贵人们知晓,不知会不会给张大人按个怠慢之罪?”

    张延身子一僵,显然没曾料到这一茬。

    保管天家的东西,那可是得处处珍护,就算一连数年都不会有人来翻阅,可妥善对待谱牒是他们宗正寺的职责所在。

    倘若让宫中贵人们知晓了自己的谱牒上积了层厚厚的灰尘,小则骂两句也就算了,大则怕是他这宗正寺少卿的位置就要让给别人来坐了。

    这风险,张延可不敢轻易去冒...

    他抖肩和善笑了笑,一拍脑袋忙道,“瞧本官这记性,又是突然记起来了。”

    张延驾轻就熟走到一处架子旁,从上头拿出两本厚重的谱牒交给了言怀瑾。

    “这便是两位要的东西!”

    陆子虞快步上前,拿起王皇后的那一本谱牒卷宗细细翻看。

    待她凑近之时,张延皱鼻轻嗅了嗅那淡淡袭来的香味儿。

    这味道,他一定是在哪儿闻见过...

    陆子虞俯眼看着手中那记录着王皇后氏族三代的谱牒卷宗。

    翻开第一页时,有四个大字先引起了陆子虞的目光。

    湘江王氏。

    原来王家不是最早的京中大户,而是从湘江迁至京中的。

    纵使到今日,王家除却寥寥嫡宗在京中过日子,其余旁支还是久住湘江。而那王皇后,便是从湘江旁支一脉提为嫡系之女的。

    为何她会被提为嫡系?

    陆子虞聚精会神往后翻看着。

    待翻了七八页,她美眸倏然紧缩。

    王皇后第一次入京竟然是在八岁之时,并非是她入宫嫁给昭帝前的那一个月...

    八岁就入京过一次了?

    那么年幼的小姑娘定不会是自己跑来的,想必是被人接入京中的。

    被谁接入京,入京又住在哪儿?

    答案跃然纸上!

    除却本宗嫡系王家,还有谁会接他们王姓旁支一脉入京?

    越是往后看,陆子虞越是心惊。

    王皇后八岁入京那一年,一同前来的,还有不少其他王氏旁支几脉的小姑娘家。

    挑这么多姑娘入京来,会是因为何?

    再往后翻,来至王皇后豆蔻之年。

    这一次入京的,还是当时跟随王皇后一同前来的那些姑娘们。

    只不过,这一次入京人数少了一多半...

    从最初一二十位七八岁的幼女,到四五位亭亭玉立的曼妙少女。这其中,像是暗藏着什么隐秘...

    王皇后最后一次入京是碧玉年华,芳龄十六。

    她在这一年是最后一次入京,亦在这一年入宫为后。

    只不过,这一次只有她一人从湘江而来,再无其他旁系姐妹陪伴。

    而那接她入京的人,正是当朝右相——王渝州!

第二百三十七章:下手

    “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张延锢着陆子虞,狠声朝着言怀瑾逼问道。

    这一瞬发生的太过突然,根本让人来不及反应。

    言怀瑾心头一窒,俊面和唇梢都猛地紧绷。

    他死死盯着陆子虞脖颈前的那一根蜂尾细针,喉咙有些沙哑,“张大人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怀疑我们的身份?”

    陆子虞趁张延不备之时,忙朝暗中做了个手势。

    她倒不担心自己安危,只是怕暗中蛰伏的那位大人忍不住先出手把张延的性命给取了。

    陆子虞眼下心中疑惑更盛,一是不明自己为何会暴露了身份,二是不知这位张少卿怎会如那惊弓之鸟一般。

    就算他怀疑自己的身份,可总归是要先试探一番,可他竟然直接下了狠手逼问自己。若不是曾经被人威胁过,绝不会做出这等偏激的事情。

    陆子虞隐隐觉得,这位张少卿身上应该还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得想办法,将这秘密从他嘴中套出来!

    今日冒这么大的险来宗正寺查王皇后谱牒,她自然是要做两手打算。

    若能安然无恙从宗正寺走出去便罢,若是被人发现了身份有异,她还要另寻生路...

    陆子虞佯装出一副惊心胆战的模样,她声音发颤,开口求饶道,“张大人怕是多心了,我二人确实是翰林院派来查阅帝后卷宗的。”

    张延冷笑一声,攥在陆子虞脖颈上的那一只手愈发用力,“翰林院?哈哈哈哈——”他仰头大笑,细缝眼中阴戾森然,满是恨意,“翰林院何时会要个女娃娃来做侍书?”

    女娃娃?

    陆子虞同言怀瑾不由对视了一眼,二人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惊诧。

    陆子虞自认她这打扮模样与儿郎无异。

    更何况,她还将全身都用褐料给涂抹了个遍,这冬日寒冷不易出汗,身上的褐料也不会说褪色淡去,让人发现端倪。

    这伪装仔细至极,张延究竟是如何发现她是女儿身的?

    “你可是也好奇,本官是如何察觉出你是个女娃娃的?”张延冷笑连连。

    他俯身埋头在陆子虞发间轻嗅,“本官常年徘徊在花街柳巷,虽如今年事已高,眼睛不大好用,可这鼻子灵敏得紧。只要是花娘子身上的气味儿有些独特,本官都能铭记于心。”

    气味儿?

    陆子虞有些奇了怪。

    她知道今日要藏着身份来宗正寺查谱牒,这么些天都未曾敢用过什么熏香,就连沐浴之后,也都是绞干了头发便睡,压根儿没让落宁在发上擦过牡丹油。

    她处处小心、谨慎,吃穿用度皆避开了气味儿大的东西。可张延口口声声却说,能认出自己是女儿身,是因为身上的气味儿?

    言怀瑾见着张延对陆子虞举止轻浮浪荡,温润的眉间不由涌动了一丝杀意。

    若不是刚才陆子虞朝着他使了眼色,不要让他轻举妄动,恐怕这会儿张延早就毙命倒尸在地了!

    “说!你到底与那个叫牡丹的贱人在谋合什么?”张延怒声冷呵,拱桥眉紧蹙在一起。

    “牡丹?”陆子虞神色疑惑,艰难从嘴里又挤出几个字,“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叫牡丹的女子。”

    张延眯了眯眼,显然不信她的话,“不认识?你二人身上的香味一模一样!本官阅女无数,还从未闻见过这种奇异迷媚的香味,好似是用四季百花碾泥而成。那可不是光熏染就能有的,而是从肌肤之内所散出来的。”

    陆子虞媚眼一挑,有些明白这张延说的是什么气味儿。

    他说的是凝香丸!

    凝香丸是凤仙楼的秘药,集百种春夏冬花炼制而成。女子服用久了,身上便会分泌出香液,这气味与寻常熏香不同,亦淡亦媚,撩人无形。

    牡丹?

    陆子虞又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名子,不禁想起来那日在暮沧斋门口掉落的牡丹钗。

    原来,张延口中的牡丹就是她...

    可是,她找上张延能是因为什么事儿?

    张延见陆子虞一声不吭,声音更是发了狠厉,扳指上的短针,又往陆子虞脖颈处逼近了几分,“那个贱人竟敢给老夫下了云雨散,还威胁老夫,让我帮她算计右相。你们今日说是来查帝后谱牒卷宗,可分明只对王皇后的谱牒上心,一言一语都不曾向本官问起过圣人的事儿。”

    牡丹给张延下了云雨散,让他帮她算计右相?

    就算云雨散是个见不得人的秘药,可凭张延这老狐狸的手段来说,不至于会被这东西给弄得束手束脚,惶恐偏激。

    牡丹应该还揪住了张延什么把柄。说不定这把柄若是被捅破出去,丢面子那可是小事,保不齐连小命都会丢了...

    可到底会是什么把柄,能让张延为此背叛右相?

    “张大人怕真是想岔了,我等一介布衣儿郎,哪能认识什么名叫牡丹的姑娘?”陆子虞哑声解释,不愿在言怀瑾跟前透露出太多自己的老底。

    牡丹算是她藏匿在右相府的眼睛。

    只有牡丹被越少人知晓,她才能安安稳稳的待在右相府中。

    “布衣儿郎?”张延不由嗤笑一声,“是不是布衣儿郎,老夫一试便知!”

    说罢,他竟然扬起刚才抵在陆子虞脖颈之处的那支手。

    手掌朝着陆子虞胸口袭去。

    言怀瑾抿唇,瞬时施展轻功闪身到了张延跟前。

    他一手将陆子虞拽至自己身旁,一手捏着张延的手腕。

    一声骨节错位的清脆之响,张延口中发出了惨绝人寰的怪叫。叫声还未落下,胸口又是被人狠狠一踹。

    他身子如断线的风筝抛了出去,直直砸在身后的木架子上。

    张延瘫到在地,一口鲜血从嘴里喷溅而出。瞧这样子,应该是受了很重的伤。

    他怎么都想不到,这位看似温文尔雅的郎君,竟然深藏不漏,武功高超。他更想不通,这眉梢眼角都温情满溢的儿郎,下手会如此狠毒!

    刚才那一脚,几乎是要将他五脏六腑都给震碎了...

    陆子虞知晓言怀瑾母家是武林中人,她也想过言怀瑾身子骨弱,说不定会学些功夫强身健体。

    可她没料到,那看似柔柔弱弱的俊俏郎君,竟然功夫如此了得...

第三百二十八章:揭露

    “咳咳咳——”言怀瑾将张延踹飞过后不久,突然掩唇猛咳,身子踉跄了几步,险些站不稳。

    陆子虞赶紧伸手去扶他,面上略有些担忧,“言公子,你可无事吧?”

    看来,言怀瑾虽是会武功,可身子骨不大好,刚才他踹向张延胸口的那一脚,几乎是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言怀瑾弯腰咳了半晌才堪堪止声。

    他虚浮无力摆了摆手,“不必担心,我无事!”

    陆子虞安顿好言怀瑾,从袖口掏出一支精巧锋利的朱钗,朝着那瘫到在地的张延走去。

    钗柄如锥,若是扎在人身上,再拔出来可就是一个窟窿眼...

    既然已经暴露了身份,她便无需再伪装,只要能将张延心头死守的秘密套出来,就算真杀了他又有何妨?

    如今京中局势动荡,她没兵权在手,无法以一己之力抗衡王皇后和四皇子瀛栖。

    她能做的,惟有将这一池子浑水搅浑的越来越浑!

    她要拖到自家爷带兵而归...

    张延无力瘫在地上,衣襟之处被鲜血染个红艳。

    他嘴里不停往外咳着血,细缝眼有些惊恐望着正步步朝着自己逼近的陆子虞。

    “你...你想做什么?”

    陆子虞勾唇站定在他身前,美眸中的不择手段,直让人瞧得汗毛倒竖。

    她陆四娘,可从不是善善之辈。

    “张大人,我想问问那位名唤牡丹的姑娘究竟是捏了你什么把柄,竟能让你不惜一切,胆敢背叛了右相?”陆子虞一针见血,只把张延问得大惊失色。

    他哆嗦了几下唇,按捺下心头惶恐,掩饰着轻道,“把柄?什么把柄?她不过是拿云雨散威胁老夫罢了。若是我不帮她,便不会给我云雨散的解药!”

    陆子虞挑眉笑盈盈看向他,眼中的戏谑似乎根本不信张延所说的话。

    “云雨散虽是隐晦秘药,可毕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只要花些时间和功夫,定是可轻而易举找到解药的。”陆子虞紧紧盯着张延的一举一动,“你身居高位,要想找到云雨散的解药并不难。”

    张延有意无意避开陆子虞的目光,那样子显然是心虚!

    他抿紧了嘴,一个字都不敢往外说。

    背叛右相的事情若被旁人知晓,无非就是自己和王家撕破脸罢了。可若他当年通敌卖国的事情被捅破了,这脑袋也就再也保不住了...

    不能说,绝不能说!

    “你不说也没关系。既然你能闻得出我与那牡丹身上气味儿相同,想必也猜到了我同她算是旧相识!就算你不说,我去问她自也一样。”

    陆子虞噙着笑缓缓蹲下身子,手中的朱钗在张延身上随意比划着,“只不过,我没她那么好的耐心。我性子急,若是你真不肯说,倒是得吃些苦头了...”

    说罢,手中朱钗一扬,狠狠扎进张延大腿之处。

    痛苦的哀嚎声不绝于耳,听着让人头皮发麻。

    言怀瑾瞧见陆子虞手段狠绝,眼眸不由涌现出一丝赞赏之意。

    敢爱敢恨,杀伐决断。这是他远远不及的心性...

    正是因为自己做事太过瞻前顾后,才迟迟不敢同她表明心意。

    他也很想攥拳咬牙勇敢一些,只可惜...

    “哎呦,竟然偏了?”陆子虞用力拔出张延腿上的朱钗,血花涌溅在她的衣袍之上。

    张延死死瞪着自己腿上的窟窿眼,那窟窿离他腿根之处仅不到三寸。

    若是再敢往前扎近些,他可真就要成了废人!

    “张大人气运好,还没废。就是不知,这一次您的气运可否还能再躲过我手中的朱钗?”陆子虞不给张延分毫喘息的机会,她再次扬臂提钗,狠狠朝下扎去。

    张延到底是贪生怕死之人,根本经不住这般残酷的威胁。

    他双目之中,是深深的骇意。

    “我说,我说——”张延声嘶力竭,急声止住了陆子虞的动作。

    陆子虞停下手腕,声慵气懒着道,“张大人是个聪明人,你若把我想知道的事儿全然道出,这条老命,我还是可以留个你的。”

    张延喘着粗气,浑身已是冷汗津津,僵抖不歇。

    “我若是说了,你真可以放过我?”

    陆子虞把手中沾满血污的朱钗扔在一旁,“自然。反正你知晓我同牡丹是一伙的,就算你不说,我自然也可去问她。”

    张延思忖了半晌,还是决定赌一把。

    他咽了口吐沫,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那牡丹知晓我曾经在鸿胪寺任职之时,犯下过通敌卖国的大罪!”

    通敌卖国?

    陆子虞不可思议望向张延。

    这老东西瞧着贪生怕死,怎么还敢做这等事情?

    若是一旦被查出来,那可绝对是杀头的大罪。

    事到如今,张延有些泄了气,他苦笑一番抹去嘴角的血水,“四皇子生母,其实不是金岐的舞姬,而是金岐曾经的三公主——慕云裳。当年金岐派使团来我朝,使团中有一位舞姬容貌绝美,听说是要送给圣人的贡品。”

    “当年我任鸿胪寺司仪,被派去西关迎接使团入京。在路上,我无意中发现了那位舞姬竟然是金岐三公主。她虽是贡品,可也是金岐的密探,事前被发现,我逼迫金岐暗中给予我金玉无数,而这些钱财,也为我打通了仕途官路。”

    陆子虞听得心头嘭跳,骇然失色。

    难怪瀛栖眼中暗藏金光,原来他身上还有一半血脉是金岐皇族。

    言怀瑾站在一旁,俊面上也是带着一丝惊愕诧异。

    谁都不敢去想,四皇子瀛栖和金岐敌国,竟然还有此等纠缠不清的关系。

    如今,陆子虞总算是将自己心头的迷雾层层剥了干净。

    前世,陷害陆家通敌叛国之人,应该就是瀛栖不假!他身怀金岐血脉,说不定早就叛国谋反了,而那金岐平阳王,兴许就是瀛栖。

    若是瀛栖已然叛国,那他和王皇后之间的勾结,也就能说得通了。

    陆子虞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定然是要履约饶张延一命。

    可就算她饶了他,旁人能饶得了他么?

    “颜如玉,接下来的事情便就交给你了...”陆子虞轻声低语。

    话音一落,阁楼上倏然翻身而下一位红袍俊影。

    那面容阴柔俊美,打扮风骚翩翩,一袭大理寺少卿红袍晃得人眼昏花。

    这厮不是笑面阎王颜如玉,还能是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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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爽,甜宠,虐渣】
陆子虞:今生的国公府千金,早知晓家族命途坎坷。这一世看她如何翻云覆雨,让家族重回巅峰。
众人称:听说京城九皇子是个清冷禁欲的人!
某妖孽:是么?他要是不对我动手动脚,我还真看不出来。
众人称:听说陆家四娘子是个乡下来的草包!!
某妖孽:不好意思,本小姐除了掏粪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众人称:听说暮沧斋里的东西贵着呢,想必陆家四娘一个子儿都买不起!!!
某妖孽:让诸位见笑了,暮沧斋是我的私有财产。
众人称:...大佬您厉害
这是一个女人,处心积虑勾搭一个男人的故事,亦是一个男人,娇宠疼爱一个女人一生的故事。贵妃请自重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贵妃请自重,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贵妃请自重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