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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霸天下!
简介:
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只有两个,钱和刀。
攀爬向上没有捷径,如果有也只属于准备更充分的人。
太平盛世中方解想做一个富家翁,可惜失败了。乱世之中方解想做一个太平翁,可惜他又失败了……
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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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 2012年年末。
豫州省北部刚刚下过一场大雪,千里沃土覆银,百里山川裹素。
下午两点多钟,107国道平阳市以南路段,因为大雪路滑京珠高速公路封闭,数不尽的车辆便涌至到国道上。而恶劣的路况下恰好发生的三起车祸,更使得这一路段双向严重拥堵,车流绵延数公里之远。
没有人会想到,在这拥堵不堪的车流中,竟然夹杂着超过百辆不约而同来自于全国各地的豪华轿车、商务车。
眼见着道路不知何时才能开通,这些乘坐豪车非富即贵的大人物们终于沉不住气,纷纷拿出手机联系一切可能联系到的人,不惜一切代价想尽一切办法,争取在最短时间内离开此地,甚至有人已经下车徒步前行……
他们,只为了去见一个人,去见证一件事。
那人,就在二十公里外。
那地,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庄。
村庄西面一条不知道干涸了多少年的小河沟旁,几株托着积雪的参天杨树下,有两座被厚雪覆盖着的新坟。
两座墓碑间,一堆纸扎在凛冽的寒风中燃烧。
一名裹着黑sè羽绒服,留着短发平头,看模样三十岁左右的青年正跪在火堆前,右手拿着一根木棍轻轻撩拨着火堆。他神情漠然,英俊的脸庞苍白如纸,双目中透出异常不健康的红sè光芒。
旁边不远处,一位须发皆白穿着深蓝sè大衣的低矮老人站在凛冽的寒风中,表情平静地远眺着西北方起起伏伏银装素裹的山峦。
忽而,青年头也不回地低声道:“我不相信这是天谴。”
老人轻叹口气,幽幽说道:“奇门中人,又有谁会相信天谴命运一说?我能够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事已至此回天乏术,为了自己着想,切不可悲伤过度,也不要想太多,务必静下心来,祛除心魔。”
“心魔?”青年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抬手揩拭着唇角溢出的鲜血,道:“告诉我,诡术到底是什么?”
老人犹豫一番,道:“蚩尤!”
“果然如此……”青年露出了一抹苦涩和了悟的笑容。
“世间正邪之分不在术,而在于人。”
“我知道。”青年缓缓点头。
老人双眉微皱,神sè忽然一凛,急忙迈步上前伸手去扶那青年,口中急道:“淳风,稳住心神,虚空如你,大自在不在,淳风……”
然而那跪在雪中的青年,已然双目紧闭,气息渐渐流逝……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下。
拥堵的107国道上空,几架直升机引擎轰鸣着,旋翼狂暴地撕裂漫天飞舞的雪幕,在诸多人纷纷惊讶的目光注视下,缓缓降落在了拥堵不堪的国道两旁覆盖着皑皑白雪的麦田中,卷起千堆雪。
然而那些豪车中焦急等待着直升机前来的人,此刻却摇摇头,吩咐下去让直升机返回吧,用不着了。
已经弃车徒步赶出很远的人,此刻也都驻足在飞雪连天的田地中。
“他死了!”
“一代奇人啊,可惜,可叹。”
“千百年内,奇门江湖不知还会否再有如此惊才绝艳之辈出世。如无意外,他应该是数百年来最有可能触摸到‘归真’之境的人……可惜,他习练的是诡术;可叹,江湖凶险,人心叵测。”
“术无正邪,人才有正邪,江湖何必如此……”
……
苏淳风一死,奇门江湖中有人欢喜有人忧!
……
001章 小施妙手
() 1995年四月份的一天。
上午十点左右,正值课间休息时间。
东王庄乡中学初二年级14班教室内,几位男生守着一台随身听,跟随旋律晃悠着小身板哼唱出一副无病呻吟般的陶醉:
“吹着自在的口哨,开着自编的玩笑。一千次的重复潇洒……”
班里闹哄哄乱吵吵一片——这些年轻的大孩子们,都在抓紧短短十分钟的zì yóu时间,可劲儿地撒欢宣泄着青chūn的朝气。当然,也有极个别学生,在课间休息时间里也要继续埋头苦学。
如此喧嚣噪杂的环境下,教室左侧第三排靠窗座位上的男生,却趴在课桌上侧脸枕着胳膊睡得香甜无比,嘴角流出一串口水,打湿了校服的袖口。
他身后,一名梳着油光发亮小分头的男生正唾沫横飞地和几名女生吹嘘着什么。
似乎几名女生有些受不了此人的自我吹嘘,便纷纷流露出不耐烦的神情,要么左顾右盼,要么相互间说笑。小分头男生顿时觉得脸sè挂不住,大概是为了引起女生们的注意,以显示自己多么牛-逼吧?他抄起一本书,毫无理由又干脆利落地往前面正睡着觉的男生脑壳上摔了下去。
啪!
睡觉的男生猛地醒了过来,扭头四顾。
然后,他怔住了——闹哄哄乱糟糟的场景,一群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年龄的大孩子们互相嬉闹着,欢快的旋律声在耳畔回响——陌生,却又无比熟悉的环境,人……
这,是心魔梦魇吗?
恍惚间,苏淳风急忙凝聚心神,微阖双目在脑海中默念术咒企图摆脱心魔梦魇的袭扰。他知道,自己在那场可谓惊天动地却又不惊于世的大战中身受重创,又惊闻父母突发意外身亡的噩耗,当即走火入魔……所以现在,他应该是由师父护法布阵相助,正全心全意地对抗心魔,以度过此劫。
但苏淳风马上发现,那种走火入魔后痛苦到极点的感觉根本没有,他也感觉不到心魔梦魇的存在。
更奇怪的是,身体似乎也恢复了健康。
他急忙调动神识内视察体,却骇然发现感觉上好似健康的体魄内,五脏六腑乃至通往身体各处的经络却大多闭塞不通,根本无法用神识察看。这样的体质,就像当年还未修行时那般普普通通。
怎么回事?
心魔又一次强大了?
还是回光返照?
“在这多彩的季节里,编首歌唱给自己,寻个梦感受心情,其实一切都是朦胧。拥抱那朝阳,让希望飘扬……”
悠扬的旋律和噪杂的吵嚷,加上意识中的无比困惑和惊惧,让苏淳风再也静不下心来,他紧皱双眉有些jǐng惕地环视周围情形:老旧的课桌,板凳,凌乱的书本,嬉闹撒欢的学生;窗外,是宽畅的校园,一棵棵繁茂参天的大树,一排排红砖灰瓦陈旧却不显破落的瓦房,一个个栽满了郁郁葱葱花卉植物的花池,还有那些在校园里或跑跳打闹,或三五成群聊天的学生们……
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又那么的不切实际。
而这一切,原本应该只存在于记忆和偶尔的梦境中。还有就是,术士修行不慎走火入魔的时候,也可能遇到这种情况。
但凭借强大的心神修为,苏淳风几乎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心魔梦魇!
不会是……
重生了吧?
纵然是修行神秘术法,心神坚毅强悍如他,面对这般诡异非常的情况,也难免有些惶恐、有少许惊奇,有些难以置信自己重生了的现实。
此时,旁边许多学生看着苏淳风那副傻愣愣的模样,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家伙睡糊涂了吧?
被人打了都不知道谁打的,四顾一圈半晌都没反应过来,连句话都不说,就那么一脸呆滞的模样。
看到附近同学们,尤其是几位女生忍俊不禁的笑容,小分头男生愈发得意起来,当即拿着手里的书再次狠狠地摔在了苏淳风的后脑勺上,一边骂骂咧咧着:“你他妈犯傻了啊?cāo……”
苏淳风的火气蹭地一下冒了出来——自修为突破“炼气”之境,正式踏入神秘的奇门江湖后,在社会上还从来没有谁敢对他如此不敬。更何况如今他的修为已然达到了“醒神”之境,举国上下奇门江湖中敢于对他不敬的人那也是屈指可数……屁大点儿孩子胆敢骂他打他,还反了这小兔崽子了!
不过,眼下情景实在过于诡异,很可能是心魔作祟,必须要小心再小心啊。
苏淳风平静下来,皱眉看着身后傲慢十足的小分头男生。
“哟呵,瞪什么瞪?”小分头男生拿着书劈头又是一下摔在了苏淳风的脑门儿上:“早他妈看你不顺眼,想收拾你了!”言罢,他还趾高气昂地扭头看向旁边的几名女生,好像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位英雄!
冷静!
苏淳风双拳紧攥,却还是强行压制住了心头的滚滚怒火——有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自己原本就已经走火入魔,当前情形又如此诡异,故而十有仈激ǔ乃是心魔作祟,决不可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一声娇斥传来:“姚新波,你干什么?”
循声望去,却见两名刚刚走进教室,留着马尾辫的女生一前一后快速走了过来。
当先那名穿着校服瘦瘦的女生,面容清秀婉约,略厚的双唇下,有一颗显眼的黑痣长在左侧,肤sè并不雪白,而是那种农村女孩典型的健康小麦sè。她俏脸含怒,紧抿嘴唇站在了苏淳风的课桌旁,瞪视着小分头男生。
一看到这名女生,苏淳风立刻怦然心动,眼眸中闪过一丝记忆中的温情和伤感、愧疚——王海菲,初中三年的同桌,也是他的初恋。
能让她这样一个温柔如水的女生发脾气的情况,不多吧?
紧跟着王海菲走过来的那名女生,肤sè白皙如脂,脸颊略有些婴儿肥,是那种让人一眼看到就会心生喜欢的美丽可爱型。她穿着黑sè紧身裤,白sè运动鞋,一件天蓝sè小夹克外套,在大部分都是身着校服的学生中间显得格外清爽娇俏。
这名漂亮的女生歪着脑袋嘟着嘴鄙夷地看着小分头男生,道:“姚新波,就显你能耐了是吗?”
张丽飞?
苏淳风的思路开始清晰。
他知道,十几年后的张丽飞,将是一位红透全国,乃至征服全世界演艺舞台的影视歌三栖红星……
“哟,碍着你们什么事了?”姚新波仰着脑袋一脸傲慢:“你们两个怎么都护着他?哎呀呀……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啊?”
此言一出,班里哄堂大笑。
在这个年代,初中生们虽然早不像以前那般古板守旧封建思想严重,但对于男女之间早恋这种话题还是极为敏感的。哪怕是大家都知道的一对小恋人,公开场合下被人说起也必然会羞愧不已,甚至恼羞成怒。
相应的,在这些大孩子们rì常的校园生活中,最为津津乐道也会经常拿出来玩笑的,就是“捉对”这种事儿。
“你,你……”王海菲羞气得俏脸通红,眼眶中顿时盈出了泪水。
她虽然骨子里有着一股执拗和倔强的xìng情,但向来温柔胆小,很少与同学之间发生争执,更何况当众去偏袒帮助一名男生呢?可是,看着苏淳风受人欺负,她心里就是不舒服,况且姚新波也不是什么凶很霸道令人惧怕的主儿,只是欺软怕硬的小人罢了,所以王海菲才会敢于冲动之下喝斥姚新波,却未曾想反受其辱。
“不要脸!”张丽飞气得跺脚——她只是单纯地想要给好友王海菲帮腔,顺便帮一把苏淳风而已。
看到两名女生羞恼yù哭的模样,姚新波咧嘴直笑,故作出一脸无辜地四下张望,带着讥诮的语气对所有围观的同学说道:“哎哎,听见没有,说我不要脸,到底是谁不要脸啊?哈哈……”
被他这么一说,班里趁乱起哄的笑声更大了。
苏淳风双眉紧皱,之前他凭借强大心神感应和术法修为,判断自身所处环境并非心魔作祟,当前的事态发展及一切情景人物又越来越逼真,让他几乎认定了自己重生的现实。此刻,初恋和同桌又被姚新波嘲讽谩骂落泪……
少年人太不懂事!
苏淳风叹了口气,摇摇头神sè平静地看向姚新波,淡淡地说道:“闭嘴!”
这般态度,没有什么义愤填膺霸气四溢的护花使者形象。但在旁人看来,尤其是姚新波看来,总觉得这家伙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物,用一副长辈的语气在训斥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般。
事实上,苏淳风心里也确实把姚新波当成了一个小屁孩。
“哟呵?”姚新波愣了愣之后,随即猛然用双手将课桌往侧旁推开,做出气焰嚣张凶悍的样子:“你还有脾气了啊?”说话间,他跨前一步,拿着手里的课本果断摔向苏淳风的脸。
他觉得,自己的形象此刻一定是无比高大勇猛。
苏淳风坐在那里没有起身,右手在桌下面掐出一个指决,心中默念术咒,双眼微眯直直地盯视住姚新波。
那模样,就好似他根本没把对方放在眼里一般。
教室内一片安静。
所有同学都认为,苏淳风将如同以往那般,被人打了骂了,然后懦弱地、屈辱地保持沉默。
啪嗒!
说时迟那时快……
众目睽睽之下,姚新波双眼猛地睁大,脸sè瞬间苍白,表情变得极度惊恐,骇然踉跄后退,右手里的语文课本没有打在苏淳风头上,而是脱手掉落在地,同时口中也爆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啊……”
咣铛铛,噗通!
姚新波撞翻了后面的一张课桌,脸sè煞白地瘫坐在地,神sè惊恐万状像是遇到了鬼一般抬手指着苏淳风:“你,你……你想干什么,不要……”说话间,他突然吓得痛哭流涕哇哇怪叫着爬起来,像只丧家犬般飞快地冲破怔怔发愣的同学们,沿着课桌间的小道一直蹿到了教室最后面,躲到一名身材高大的男生许志俊身后,拽着许志俊的衣角像是一个受到惊吓的孩子,满脸泪痕惊恐万状地探头看向苏淳风,嘴里哀求着:“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我错了……”
噗通!
姚新波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跪倒在地连连叩头!
教室内一片寂静!
什么情况?
“苏淳风,你对他做了什么?”一名身材高挑,留着披肩发,长相颇为清秀的女生高声呵斥道,神sè间充满了愤怒和惊讶。
她叫田萍萍,和姚新波是表姐弟,也是副班长兼英语课代表。
苏淳风微微皱眉,忽然意识到施术针对姚新波实在是小题大作,且很容易招致不必要的麻烦,便故意流露出一抹和班里学生们同样惊异困惑的表情,看了眼田萍萍和姚新波,有些反感地冷哼道:“无聊。”
说罢,他转过身不再理会这表姐弟二人,心里却暗自有些怜悯:“姚新波这熊孩子,心理也太脆弱了点儿吧?”
铛,铛,铛……
恰此时,上课的钟声在校园里悠扬地响起。
学生们各自回到座位上坐好,混乱的教室内恢复了秩序。只是所有同学都在用极为震惊和不可思议地眼神看着那位神情有些茫然的苏淳风,还有在同学劝慰搀扶下,面sè苍白如纸战战兢兢回到座位上的姚新波。
那一霎那,到底发生了什么?
恶作剧?
田萍萍咬牙切齿地想着,等下课后一定要去班主任那里告苏淳风一状!
……
002章 一梦十八年
() 讲台上,几何老师正在声情并茂地讲着课。
教室内,大部分学生都在认真听讲,也有少部分学生窃窃私语着。时不时的,就会有许多同学把目光投向貌似神游天外的苏淳风,还有他后面那位jīng神萎靡不振耷拉着脑袋的姚新波。
同学们依然沉浸在对之前事件的困惑和震惊中。
太过离奇了!
紧挨着坐在苏淳风身旁的,是王海菲;而这张课桌外侧坐位上,是张丽飞——她们二人,都是苏淳风的同桌。
这并不奇怪。
事实上在这个班级中,确切地说,在整个东王庄乡中学三个年级六个班级中,有超过三分之二以上的课桌都是由三名同学共用的。因为,东王庄乡中学是县重点中学,教学水准和升学率相较于其它乡下中学要高得多,自然就会有很多家长不惜掏出一笔在九十年代初中期农村人均收入水平上来讲很是不菲的钞票,推搡着子女涌入这所中学内求学。于是就出现了按照规定只能容纳不超过四十名学生的班级内,却足足塞入七八十名学生的现状。最高的时候,一个班级甚至容纳过近百人。
此时,看似神sè平静的苏淳风,内心里却在感慨着这副身板的柔弱:“只是小小施术,自然反噬便让我心率不稳,经络酸痛,头晕脑胀……若非心神足够强大,恐怕刚才那小小术法都无法施展出来。”
他之前使用的,是一种心理上的震慑术。
说的简单通俗点儿,就是一种催眠术,可以瞬间挑起对方潜意识里最为恐惧的记忆爆发。说得复杂点儿,那就是以术法引导附近磁场影响个人的气场和意识,从而造成某人视觉感官上的错误认知。
这并不稀奇,在我们平rì的生活中,听说或者少许人亲眼所见亲身经历过的灵异现象,其实大部分都是有术士在施展此种术法而已。
术士,一般都能做到这一点。
但能够无需任何符箓、阵法抑或其它物事的辅助,且无需提前准备的情况下,就信手拈来施展此类小术法者,其修为至少要达到“炼气”之境。
稍作感慨,苏淳风便很快将这件小小的事情给抛之脑后。
现在,他已经接受了重生回到一九九五年的现实,但心中还是充满了困惑和不确定xìng——无数交叠复杂却又清晰无比的记忆在脑海中如同电影画面般快速地涌现着,让他感觉像是身处在一场梦中。
如果前世或者说后世确实存在……
那么,他应该是全球只有寥寥十几名修为踏入“醒神”之境的术士之一,是公认的绝顶天才级别的青年术法高手,是历来神秘的奇门江湖中最独特的存在,被诸多江湖术士所排挤、敌视、畏惧的诡术传人!
如果所有记忆和当前的现实都只是梦,那么他无限希望在这样一个美妙的梦境中永远不要醒来。但他又害怕,这是一个随时会醒来的梦,更害怕那个让他肝肠寸断痛彻心扉的梦中梦。
到底哪一番清晰的人生经历不是梦?
苏淳风神思恍惚。
胳膊肘被轻轻地碰了下,他从恍惚中回过神儿来,只见一张小纸条轻轻推到了他的面前:“你怎么了?”
扭头看去,只见王海菲清亮的眸子中满含关切和困惑地注视着他。
张丽飞也好奇地看向了他。
十几分钟前,面对向来懦弱可欺的苏淳风,姚新波从一个张牙舞爪凶巴巴的恶棍形象,突然间变成了一个痛哭流涕可怜巴巴甚至不惜跪下求饶的怂包,这种几乎完全颠倒的转变,让受到姚新波羞辱的张丽飞和王海菲两人内心里有种畅快感的同时,自然也和同学们一样很是好奇。
递纸条?
看着递过来的纸条,苏淳风心头油然而生出一股甜蜜怀旧的感觉,他拿起圆珠笔轻轻在纸条上写了几个字:“没事,挺好的。”
字体铁画银钩,遒劲有力,颇显功底。
王海菲愣了下,这种字迹虽然与苏淳风以往所写字体有些相似,但更显洒脱灵动,全然没有丝毫初中生写连笔字时稍显稚嫩的感觉。
张丽飞也有些诧异苏淳风写出来的字迹,却懒于考虑这些。她伸手抢过纸条在上面飞快写道:“你做了什么?把姚新波吓成那副模样?”写完将纸条推过去,又冲着苏淳风吐吐舌头,露出天真可爱调皮的笑容。
看过纸条,苏淳风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没有回复什么。
记得上初中时,他和班里大部分男生一样,也曾暗恋过天生丽质几乎人见人爱,如同一只雀跃的百灵鸟儿般的张丽飞,也写过表达感情的小纸条、叠成纸鹤或者心型的情书,却很有自知之明或者更贴切地说是那时候胆小自卑,所以并没有交给张丽飞,而是自我奢望一番后就撕碎了。
如果说张丽飞是一只欢快的百灵鸟,那么王海菲就像是一株莲藕地里含苞待放的荷花,不那么美丽,还未吐露芬芳,却清秀淡雅,婷婷玉立。
当年,苏淳风对张丽飞只是简单的爱慕和同桌的友谊。
而他和王海菲之间,就如大部分人心目中那份初恋的记忆般,青涩无暇,又更为懵懂甜蜜——从未有表白,却相互间心有灵犀;从未有幼稚的海誓山盟,却相依相伴填补了双方青涩心灵中对于爱情的迷惘和单纯。
见苏淳风没有回复,反而独自出神,张丽飞就嘟着嘴稍显不满地拽过纸条写道:“把人吓成那样,等着班主任训你吧!”
纸条递过去时被王海菲拦住,加了一句:“别害怕,我给你作证,是他先打你的。”
看着两人的动作、表情,还有写在纸条上的内容,苏淳风感慨万千,持笔飞快地写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谢谢关心。”
王海菲脸一红。
张丽飞翻了个白眼,吐吐舌头扭过头去。
她们的反应让苏淳风有些困惑,但稍稍一想便再次流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笑容——“关心”这个词汇,在当前男女同学之间,还是有些敏感吧?
刚想到这里,思绪中的记忆片段突然出现了时间的跨越,让他的内心禁不住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遥想当年,初中毕业后他如同疯魔般潜心修行术法,中断了和王海菲的联系,由此两人那段纯真的感情未能持续下去;几年后在京城一条大街上偶遇,已然大学毕业的王海菲鼓起勇气落落大方主动拉住苏淳风叙旧的时候,他却因为刚刚涉足奇门江湖,正在经历某些事故,从而冷漠地违心地拒绝了王海菲,却万万没想到王海菲因此而无辜地惨死在了那些凶狠的术士手下……
也正是因为王海菲无辜惨死,那年踏足奇门江湖未多久的苏淳风一怒为红颜,大开杀戒,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从而迅速名扬天下,暴露诡术传人身份的同时,也惹下一堆仇人。
忆往昔,苏淳风禁不住闭目暗叹:
“人生如梦,拥有时不去珍惜,只有失去后才会发现曾经拥有的是多么珍贵,但悔时已晚。”
原来,自己并没有那么坚强。
当记忆的片段一跃而至前世最后那场大战结束,父母意外身亡的时候,苏淳风如过电般打了个寒颤:“这到底是记忆中的前世,还是时光倒流让自己从后世而回?或者,是上苍给我一次从头来过的机会吗?”
如果是……
我绝不会再踏入奇门江湖!
一念至此,苏淳风已然坚定的目光中忽然间又流露出了一丝隐忧——身为术法高手,遇到任何异常的事件,首先就会如职业病般从术法的角度进行分析:此次莫名其妙重生,前世死亡时最后一刻的记忆,这一世重生前几个小时的记忆,全都神秘地丢失了,而这两段记忆,显然非常重要。
关键是,任何术法的运转和实施,任何异常现象,都会多多少少地影响到天道自然的法则。
那么……
为什么会重生?
父母、弟弟现在是否安康?
想到这里,苏淳风豁然起身喝道:“让让,我要出去一趟……”
张丽飞和王海菲被他突然间变得凌厉骇人的表情和目光吓了一跳,神sè间满是诧异和惶恐,几乎完全是下意识地赶紧起身闪开到狭窄的过道间,丝毫没考虑现在正是上课时间,老师在讲台上。
苏淳风从课桌间挤出来,yīn着脸大步往教室门口走去。
讲台上的几何老师郭法当即勃然大怒,皱眉呵斥道:“苏淳风,你干什么去?”
这时候,苏淳风已经快步走出了教室,听得老师喝斥才意识到自己这般行为实在是唐突不妥,但他此时却顾不得别的了,匆忙扔下一句:“我有急事,回来再向您解释……”说话间,他已然小跑而去。
教室里,一片哗然。
一向胆小懦弱的苏淳风今天怎么了,诡异非常地把姚新波吓得像个傻子,随即又胆敢在郭法上课的时候私自离开教室,还在郭法喝斥之后骄横乖张地扔下一句“我有急事,回来再向您解释……”
这是,要逆天啊?
不知哪位学生忍不住开口喊道:“坏了,遇到班主任了!”
同学们纷纷向外看去,但见一溜小跑到实验室旁边校园道路上的苏淳风,迎面遇到了班主任李继chūn——李继chūn今年四十岁,是初二年级的语文教师兼14班班主任。他身材高大魁梧,脾xìng虽然不那么暴躁,但也是东王庄乡中学有名的严师,在学生们心目中颇有些威慑力。
苏淳风刚才还为自己擅离教室的唐突行为稍感忏悔和歉疚呢,现在又撞见班主任,心思敏捷的他赶紧停下脚步,神sè焦虑地对正准备呵斥他的李继chūn说道:“李老师,我家里有急事,要赶紧回去一趟。”
李继chūn面露不喜,不过想到此学生虽然学习成绩不怎么优秀,平时也不那么老实听话,但好在xìng格柔弱从未犯过大错,而此刻胆敢在上课时间跑出来,又露出一副心急如火的模样拦住班主任请假,想来应该是确有急事,便神sè和蔼地点点头批准道:“好吧,那你快去快回。”
“谢谢老师!”苏淳风一溜烟向宿舍方向跑去。
待苏淳风跑走了,李继chūn心里又有些纳闷儿:“他家里有急事?他怎么知道的?”——这年头可没什么手机,电话都还未普及呢。
看着外面那一幕,14班的同学们再次哗然……
敢于如此藐视挑衅老师的威严,那绝对是一件让诸多处在青chūn叛逆期有心却无胆的学生们崇敬的事情。
而此时,原本灰头土脸心有余悸的姚新波,眼眸中闪烁出了恼恨yīn毒之sè。
经历了之前的恐惧,到现在细细想来,他却发现自己不明白为什么会那么惊惧害怕,好像……当时苏淳风突然间犹若电影《古墓荒斋》中的画皮鬼般,委实吓得他肝胆yù裂,才会在众目睽睽下做出丢尽颜面的行为?
“这场子,总要找回来!”姚新波恨恨地自语道,忽而又想起当时情景,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003章 隐忧
() 前世身为顶尖术士的苏淳风,非常清楚术法的诡奇和天道自然法则的浩大无边、难以尽透。
所以他根本顾不得考虑事后该如何向李继chūn、郭法解释,也没空去寻思吓坏姚新波、欺骗班主任、上课时间擅自离开教室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到家中看看自己的家人!
当他沿着篮球场往宿舍方向一路小跑的时候,眼角余光忽然发现篮球场北面那排办公室前的台阶上,有人在缓步走动。
很熟悉的身影!
苏淳风放缓步伐扭头看去。
只见一位年过半百,个头不高,身材略胖的老教师正沿着办公室前的台阶,用一种常人根本看不出有任何异常的步伐,走到了校长办公室门前那块颇显突兀的水泥露天演讲台上。
演讲台不大,半米多高,长七米,宽四米,和台阶水平相连,
老教师穿着朴素的深灰sè列宁装,戴一副老式的黑框眼镜,手里拿着教科书似乎要去教室上课的样子。但他却在走到演讲台的边缘时停下了脚步,微抬头神sè平静地从实验室和图书室之间宽阔的道路上,看向南面那排教室——从他所在的方位,正好能望见初二年级14班教室。
虽然苏淳风只是假作随意地看了过去,但却清晰地看出老教师刚才走动的步伐是“转天罡步”。
站定后,老教师双手微抬至腹部上方,左手拿着教科书遮掩住掐出一个指决的右手。而他站位的双脚,是右脚稍稍靠前,脚尖向内斜三十度,左脚靠后,脚尖向内斜四十五度,双脚距离三四十公分,前脚跟和后脚尖平行——很古怪的站姿,但老教师站在那里却显得非常随意普通。
“他感觉到了什么?”苏淳风心头一紧。
当老教师貌似不经意地扭头看向他的时候,苏淳风在第一时间内转身大步离去——他能感觉到,身后那位老教师看似混浊的双眼正在盯视着他。
老教师叫王启民。
上一世,他是苏淳风的师父!
苏淳风刚上初三那年,有一次生病发烧,被早已关注他许久的王启民以治病为借口带入办公室,施展出神秘奇妙术法,蛊惑引诱这位有着极高修行术法天赋的学生踏入了术法世界,成为奇门江湖中最为神秘的诡术传人,并在短短十四年之后修为便超越师父王启民,一跃踏入“醒神”之境。
现在,苏淳风是初二,暑假过后就会上初三。
也就是说,他已经被王启民关注许久。再过几个月,王启民就要找机会蛊惑引诱收他为徒了。
到那时,该怎么办呢?
想着这些,苏淳风小跑至宿舍院内,凭着未丢失的记忆在一堆自行车挡着的院墙角落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自行车——那是一辆破旧到除了不影响骑行之外其它任何物件全都掉光了的自行车。
他蛮横粗野地将挡住去路的自行车踹倒,推着破自行车出来,飞快骑驰而去。
刚才王启民的举动,让他愈发地紧张。
因为,他太了解王启民了:这个术法修为极高的老家伙低调了二十多年,从来不会在学校内施术,哪怕是小小的术法。而且他去上课向来都是踩着钟声进入教室,今天却在钟声响过这么久后,才刚刚走出办公室……
这说明,王启民一定察觉到了学校内气场的异常变化。
刚才对姚新波施术的事情,苏淳风并不担心,那种小术法引发的气场波动很小,且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即便是被施术的姚新波本人,事后也无法清楚地讲述自己当时到底遇到了什么状况。
让苏淳风担心的是,重生那一刻十有仈激ǔ会引起强烈的天地气场波动。而王启民,肯定是觉察到了异常才会在校内施术观察。
另外,重生前苏淳风走火入魔,是王启民布阵施术助他祛除心魔,并为他护法的。
那么,重生前死亡那一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启民又做了什么?
前世会不会和今生有着什么必然的联系?
经历过前世的苏淳风知道,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及中期,随着改革开放的大cháo推动国民经济飞跃式发展,国内社会秩序安定,民众生活水平逐步提高。因历史动荡及社会形势等种种缘由几乎销声匿迹近百年的江湖流派,奇人异士们,渐渐露出了复苏的萌芽,并快速发展,在进入新世纪后更是出现了井喷式的繁荣。
所以现在,正是一个特殊的时期。
江湖初现,风起云涌……
越想,苏淳风越是担心亲人的安危。因为从术法的角度来看,无论是刻意而为之,还是因施术无意间做成了重生这种逆天的大事件,都必然会引发极大的天地感应,其反噬的结果将凶险无比。
现在自己没事,那会不会累及家人?
另一方面,倘若重生这种事被奇门江湖中人所知,那必将会震惊天下!
而自己,也必将从现在开始,就会成为诸多高人重点关注的目标人物,从而身不由己地卷入神秘凶险的奇门江湖。
……
苏淳风家住关庙乡河塘村,距离东王庄乡中学有十多里地。
不过,他当初能够到东王庄乡中学就读,可不是家里面花钱托人送来的,而是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那所重点中学。况且以他的家庭条件,也不可能花费大几百块钱让他到较好的中学读书。
时值chūn末。
阳光明媚,暖风和煦。
田间麦苗吐穗,碧野接天。沿途村落中绿树繁茂,掩映红砖青瓦,街巷虽然大多坑洼不整,却是四通八达与村外阡陌相连。偶有鸡鸣犬吠,堂前燕穿梭来去,更显出乡野僻壤之地平静安逸的生活氛围。
骑着破旧的自行车一路颠簸赶回到河塘村,苏淳风可没心思去观赏感慨记忆中十几年前的村落形象,沿着村东小渠旁的土路径直向村东南驶去。
他的家,在一条狭窄的街巷中。
坑洼的街巷不足两米宽,两侧墙根下还生长着一些顽强的小草。
七八户人家的院落中栽种着杂乱不一的树木,有榆树、枣树、桐树、杨树等等,枝繁叶茂地探出老旧斑驳的矮墙外,在街巷和小小的院落中洒下一片片颇有些幽雅宁静气息的树荫。
街巷中间通往大街的拐角处那处宅院,就是苏淳风的家——两米高的青砖院墙,门前三层红砖台阶,低矮门楼用青砖红瓦垒砌;门宽一米六,高两米,门框上还有未擦洗已经掉了颜sè的对联,油漆斑驳的棕红sè木门敞开着。在岁月的侵蚀下,所有格调sè泽都显得灰暗陈旧。
咣铛铛!
苏淳风把自行车靠在自家门口的墙壁上,踏步登上台阶。心里却突然间有些忐忑,又有些怀念地停了停,才抬腿跨进院门。
狭小的院落里,地面用红砖铺得很平整,一根东西横贯院落的铁丝上挂着几件洗得干净的衣物。西墙根下,一株葡萄树伸展开翠绿的藤蔓,在铁丝搭起的架子上爬得满满的,和院落中四棵碗口粗细枝繁叶茂的榆树相辅相成着,投下片片浓郁得几乎把整个院落都覆盖的绿荫。
三间正屋平房坐南朝北,门上挂着浅绿sè的花卉珠帘,油漆成棕sè的窗户上玻璃擦得干干净净,窗台上还晾晒着几双白底黑面的布鞋。
看着这一切,苏淳风心情激动不已,声音有些颤抖地唤道:“爹,娘……”
屋内很快传出母亲陈秀兰有些诧异的声音:“小风,怎么回来了?”
走到屋门口的苏淳风怔了下,随即轻轻呼出口气,激动鼓荡的心绪被他很快抹平——母亲的回话,让他心中释然了许多,微笑着迈步走进屋内。
客厅东侧,穿着朴素衣衫,留着齐肩发型的母亲正端坐在桌前缝制着衣物,抬头温和慈爱地看向他——这时候的母亲,才三十七岁,岁月还未在她婉约清秀的容颜上留下太多痕迹。她小时候正值共和国六七十年代的特殊时期,原本颇有书香气息的家庭败落,从而因家境贫寒和社会形势未能够上学读书,但良好的家教,却让她xìng格温婉端庄,又不失典型农家妇女的勤劳朴实。
苏淳风心中一阵酸楚,差点儿没忍住落泪。
母亲,是一个苦命人。
上一世,自己亏欠父母太多了……
心中虽然痛苦悔恨,但苏淳风表情如常。他挠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般讪笑着解释道:“有两本书落在家里忘带了,正好今天上午有一节体育课,我就请假回来拿书。”——之前回来的路上,他已然通过记忆知晓了今天是周二。而身为住校生,却在周二上午早早回家,当然要想好一个理由。
陈秀兰了然,微笑道:“那快去找找吧。”
“嗯。”苏淳风往西屋卧室走去,一边貌似随意地问道:“我爹上班去了?”
“上什么班啊,建筑队的活儿有一天没一天的。”陈秀兰轻轻咬断了针线,一边重新认针穿线,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他去地里打药了。”
“麦地生瘟了啊?”
“说是有虫,队上各家各户都忙着打药呢……”
苏淳风也不急着去找书本,而是站在门口和母亲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一边心中默念术咒,背着手掐决,凝神施术仔细感应观察着家里的气场,并且重点关注母亲身上那种常人不可见的气势。
但他立刻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儿昏厥过去。
……
004章 一切安好
() 因为施术而带来的磁场波动瞬间反噬影响到了苏淳风的身心健康状况。
自古医不自治,卜不算己,施术于亲人和己身所引致的天谴到来之快、之狠,绝对是让诸多奇门江湖术士所忌讳和加倍防范的重中之重。好在是,苏淳风心神足够强大,才没有当场昏厥过去。倘若换做普通术士,说不得就会在如同五雷轰顶般的反噬下直接昏厥甚至死亡。
即便如此,他还是踉跄着差点儿摔倒在地,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客厅一侧的窗台。
“小风,你怎么了?”陈秀兰有些担忧地看向儿子,道:“脸sè怎么那么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事。”苏淳风强打起jīng神,暗暗感叹着自己这幅身板太弱,如果是当年……想到这里,他轻轻摇头,笑着说道:“我有点儿饿了。”
陈秀兰心疼地说道:“那快去厨房,有馒头。”
“哎。”苏淳风答应一声,神态轻松如常地慢慢走了出去——他不敢快走,怕腿软摔倒让母亲太过担忧。
院内,挨着葡萄架那间小小的不足十五平米的西屋就是厨房。
走进厨房,苏淳风打开橱柜,拿出一只瓷碗和两双筷子,从水缸中盛了碗水放置到红砖铺就的地面上。然后蹲下身,右手持筷子,左手掐决口中念念有词,施展术法缓缓将四根筷子按照一定的步骤方位插向盛满了水的瓷碗中。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每根筷子插入水碗中后,就像是插入了泥土般稳稳地,笔直地戳立着。
四根筷子,四个方位。
插好筷子后,苏淳风额头生汗,却依旧聚jīng会神不敢有丝毫松懈。他右手中指和拇指对接,无名指小指弯曲,食指伸直在四根筷子上方轻轻环绕时而指指点点,口中轻吟着神秘术咒。
随着他手指的指点,水碗中清澈的水面开始出现一圈圈诡异美丽的涟漪荡漾着环绕四根筷子。
苏淳风这才手扶着膝盖撑起身子,走到橱柜前寻找小米。
但翻找了一下没找到小米,他只好从面粉袋子里抓了一把面粉作为替代品,走回到水碗前站直了身躯,左手掐决抬起与肩同高,微阖双目念念有词,右手松开轻轻将面粉洒向了下面的水碗。
只见面粉如落雨般急速下坠至涟漪不断的水碗中。
奇怪的是,面粉竟然全数落入水碗之中,在荡漾着的涟漪水波推动下形成了一圈圈如同符号又像是没有规律的图案,并且没有被水溶解的丝毫迹象。面粉的白,水面的清,勾勒交织在一起。
很诡异的情景!
苏淳风睁开眼睛,双手拍打去手上沾着的面粉,蹲下身仔细观察了一番水碗中的筷子和面粉、水的状态。
呼……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一切安好。”
然后,他歪坐在地上,神sè疲惫不堪,脸sè苍白,汗如雨下。吃力地将水碗中的四根筷子拔出来,再端起水碗凑到嘴边,连同里面的面粉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这才喘着气闭目养神。
此刻的他头晕脑胀,心率不稳,浑身内外犹若被针扎虫噬。若非心神强大,断难承受这等折磨。
术法讲:三千世界,万物不离其宗,皆属yīn阳五行之列。
yīn阳五行与天地灵气在整个寰宇和世界上都会形成一个个浩大却又不尽相同的气场,融合在一起保持着极为神秘奇妙的平衡xìng——科学地说,是磁场;笼统地说,这就是大自然。而存在与其中的万物,不论生灵死物都会与自然界形成一个个或大或小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气场。
相辅相成,磅礴中又有着极端的微妙脆弱。
这种气场在人类身上,我们会通俗地称之为“运势”。
大自然中,大小磁场和个人运势的强弱,其中涉及到五行平衡、失衡等种种细微的变化,会直接或间接相互作用,从而对人的未来产生一定的影响。有的是小范围内影响个人或者局部地区,有的则是大范围影响多人和一个大的地区;有的是短时间内的影响,有的可能影响几个月、几年乃至数十年。
甚或是,影响到后辈人的运势。
而术法,则是根据这其中的大自然规则,顺势或逆势而为之,促使、诱发、导引气场平衡中的脆弱关节发生变化,从而在最短时间内激发自然规则的运转频率走向,按照施术者的意愿达成特定的异常动荡。
因此,无论施展何种术法,基本都会引来必然的反噬。
苏淳风前世不是奇门江湖中的相师,可以观人面相和地理风水之势从而断非常之事;也不是卜算命理大师,能够以天干地支yīn阳五行理论掐指推算吉凶祸福。但他毕竟是修为已至“醒神”之境的诡术高手重生而来,仅凭其强大的心神修为,就能观测到一人、一地的yīn阳五行之势。
虽不能断事故详细,却能察吉凶祸福!
只不过,他现在体质不足以支持施展绝顶诡术,且施术于亲人和己身本就是术法大忌,故而现在只能使用小小的术法来观察当前家中的气场如何,从而大致判断出居于此地的家人短时间内是否平安。
结果是,一切安好。
由此苏淳风判断,此番自己重生虽然足够诡异非常,但并未引发太大的天地感应,只是在校园内引起了些许磁场变动,让向来低调的王启民都忍不住出手观察是何缘故。
而家人,易不会从中受害。
稍作歇息后,苏淳风刚感觉jīng神好了许多,体内疼痛还未完全消散,就听得外面传来了父亲苏成粗犷的声音:“小风怎么回来了?”
苏淳风急忙起身将碗筷收拾好,擦着嘴角走出去道:“我回来拿两本书。”
“把书本都落在家里,你这学怎么上的?”身材魁梧壮实的苏成板着脸训斥道,一边走到院子东侧的月台旁,将背着的农药机卸下来,装着农药的水桶也放下,“小时候学习不错,咋上初中后学习成绩就上不去了?”
陈秀兰从屋内出来,到压水井旁打了水端过去,微笑道:“干活回来就一肚子牢sāo,就不能歇歇啊?”
苏成哼了声,一边洗着手一边气道:“不好好上学,有他后悔的时候!”
听着父亲的牢sāo,看着父亲健硕的身躯,满是疲惫的表情……苏淳风心头再次泛起了浓浓的酸楚和歉疚。
还有,幸福!
前世,每每听到父亲这般训斥牢sāo,处在青chūn叛逆期的自己都会当作耳旁风,甚至心里还会产生极强的抵触情绪,直到成年之后,才充分理解了当年父母的苦心和爱之深责之切。想到这里,他不禁轻叹口气,随即抬头神sè认真地看向父亲,道:“爹,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
“嗯?”正擦洗着脸的苏成扭头直起腰有些诧异地看向了大儿子。
就连陈秀兰的表情也有些奇怪。
若是以往,这孩子在受到训斥牢sāo的时候,多半会流露出不耐烦的神sè。虽然畏惧向来秉承“棍棒底下出孝子”的父亲,不敢开口反驳,但也会用沉默和倔强的表情来彰显自己的不屑和叛逆。
今天,这是怎么了?
父母逼着孩子表决心的情况也并非没发生过,可这次苏淳风却主动表露决心……
而且,看他的神sè很认真,隐隐流露出歉疚之sè,全然不像是以往那般敷衍和被逼无奈的样子。
啪嗒!
苏成板着脸将湿毛巾摔到了脸盆里,溅起一片水花,没好气地说道:“说吧,学校是不是又要收什么钱?”
“没有。”苏淳风咧嘴笑了,笑得很开心。
苏成皱皱眉:“你闯祸了?”
“没有啊……”
“混账,老子还不知道你这兔崽子?”苏成的双眼陡然瞪得如铜铃般,本就粗犷的声音又提高了几个分贝。
苏淳风哭笑不得,连连讨好道:“爹,我真没犯错,就是最近想了许多,明白自己平时不好好学习,对不住您辛辛苦苦赚钱给我交的学费。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大学!”
上大学!
对于这个年代,普通的庄户人家来说,上大学就是仿若鲤鱼跃龙门般的荣耀,是光宗耀祖,是门庭生辉,是发家致富能当官……所以苏成总是把“考上大学”这样一个目标挂在嘴边时刻激励、逼迫教育着孩子,也经常说:“你们兄弟俩只要好好学习,砸锅卖铁也让你们上学!你们有能耐出国留学,老子就去卖血!“
苏淳风对这一点,记忆犹新。
看着孩子信誓旦旦的表态,陈秀兰开心得想掉泪,笑着埋怨道:“他爹,小风有志气,从小就懂事听话!你看你整天把孩子给吓得,也不相信孩子。”
“说空话管个屁用,拿成绩回来给我看!”苏成哼了一声,背着双手往屋内走去。虽然表情和语气依旧严肃刻板,但苏成的内心里,却难得的有些开怀,还有少许自责——我是不是对孩子太严厉了?
为人父母者,谁不希望孩子懂事听话?
哪怕是刚才儿子那番对于庄户人家来说很有些做作的话语,让苏成一时间都有些难以适应,但他还是高兴,发自内心的高兴。
“回屋陪你爹说会儿话,我去摘些菜。”陈秀兰脸上洋溢着掩不住的喜悦。
“嗯。”苏淳风答应着转身往屋内走去。浑身那种还未完全祛除的疼痛折磨,似乎都好了许多。
005章 为老子献策
() 许是儿子郑重表决心的态度让陈秀兰高兴了,亦或是丈夫干了一上午农活总要好好犒劳下,陈秀兰从自留地摘菜回来后又专门去买了半斤猪肉,于是午饭的时候餐桌上就难得地多了两道肉菜。
青菜炒肉,丝瓜炒肉,一盘凉拌土豆丝。
主食是米饭。
坐着小板凳围在低矮的木桌前,看着神sè依旧严肃的父亲,温和喜悦的母亲,还有心xìng活跃已经上小学五年级的弟弟苏淳雨,苏淳风内心里涌现出无尽的喜悦和幸福,以及难以倾诉的伤感、悔恨、内疚……
上一世,他和弟弟都未能圆父母的心愿——苏淳风初中毕业后就不再上学,而是倔强地甚至不惜离家出走,偷偷跟随师父修行神秘术法;而弟弟苏淳雨勉强读完高中后,就辍学在家务农打工。后来苏淳雨自己做生意混得还算不错,也给父母挣了些光。可苏淳风,却沉迷于诡术的修行中,当了十多年好吃懒做的啃老族,让父母伤心失望,连同他一起被街坊四邻们嘲笑和怜悯。
后来他与父母爆发了最激烈的一次争执时,修为已有成就,便踏足奇门江湖且很快混出了些许名堂。
本来那时候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一夜暴富,但却因种种缘由,直到2009年下半年才开始迅速拥有了巨大的财富。然而他却发现,财富并不是万能的,他来不及享受,来不及挽回父母对他失望的心,来不及孝敬父母……
“爹,娘。”苏淳风忍不住长叹口气,充满自责地说道:“以前,都是我不好,对不起了。”
苏成和陈秀兰就都有些疑惑,这孩子今天怎么了?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陈秀兰心里微微一酸,温和地说道:“快吃饭吧,吃完饭赶紧回学校,以后好好学习。”
“嗯。”苏淳风点点头,眼眶有些泛红。
苏成皱了皱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道:“他娘,去再拿个酒盅来……让小风陪我喝点儿酒。”
“胡话,孩子还小。”陈秀兰急忙道。
“少喝点儿不打紧。”苏成哼了一声,板着张脸貌似生气地说道:“上了初中的熊孩子们,有不喝酒的吗?别看整天在家里一个个装模作样的,看看哪个村子起集的时候,没有半大小子喝醉酒的?”
苏淳风就笑着露出腼腆之sè,道:“娘,我少喝点儿吧,今天高兴。”
陈秀兰抿着嘴瞪了儿子一眼,却是微笑着起身去拿了一个干净的酒盅放在桌上:“最多三杯,不能多了。”
“嗯。”苏淳风应道。
“我也要喝!”苏淳雨挥着筷子叫唤道。
啪!
苏成一巴掌拍在二儿子头上,斥道:“喝个屁,你才多大点儿!”
苏淳雨当下不敢吱声了。
其实,苏成并不完全相信儿子苏淳风会在这次表态下决心之后,就变得多么听话懂事,肯定能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大学——这种下决心表态的事情以前在苏成的拳头巴掌下没少发生过,也没见多大成效。让苏成感到开心的是,这孩子此次下决心是自愿的,且态度诚恳认真,还流露出了歉疚之sè。
隐隐的,就让苏成觉得孩子似乎一夜间长大了。
为人父母者,无不从孩子嗷嗷啼哭着降生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在孩子每一次显示其成长的事件中开心喜悦,并且每次都对孩子的将来充满了信心……既然长大了,喝点儿酒算什么?
反正管得再紧,也管不住半大孩子私下里偷偷和同学们在一起喝酒。
抱着这种又有些喜悦又有些放纵的心态,本就劳累一上午的苏成喝酒喝得就稍微有些高了点儿。于是在吃饭的过程中,不知不觉间他就真把苏淳风当成了一个大人,和妻子一起聊起了生活和将来的一些打算。
所谓打算,自然是农活,收成,还有如何挣到更多的钱。
苏淳风一边和父母闲聊着,一边有些内疚地在心里琢磨着该如何帮助家里提高经济收入。
前世他忙于修行,涉足奇门江湖后又极少关心社会商业经济方面的问题,所以重生的他竟然想不到一个发财致富的金点子出来,真是妄为重生者——当然他也并非一无所知,十几二十年后城市房价地皮飞涨,某些超级富豪做各种生意赚到流油……但根本不适合当前这个贫困的家庭去做啊。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却听着父亲提及今年麦收花钱雇佣收割机,能省点儿力气和时间。
苏成所说的,是那种装载在小型拖拉机前端,快速把麦子和水稻割倒的简单机械,在农村刚刚时兴起来。
有道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苏淳风灵机一动,当即想到了前世初中毕业一年后联合收割机的兴起。记得当时村里最先购买联合收割机的老钟家,凭着一台联合收割机,五月农忙割麦子,割完麦子旋地,秋季又能旋地,一年时间就发家致富了……
想到这里,他当即说道:“爹,我觉得与其花钱雇佣别人的机器,倒不如咱们自己买台联合收割机赚钱!”
“啥?”
“联合收割机啊!”苏淳风表情认真地说道:“昨天晚自习下课后,我上厕所时听见两位老师在那里谈论,说联合收割机最省时省力,在全国很多地方已经开始普及了……那玩意儿下了地,村民直接拿着粮袋在地头等着装麦粒拉回去晒就行。据说一天不停能割上百亩地,完事儿还可以把收割机卸下来,安装上旋地机,把地呼啦啦旋一遍,地面又平又软,大土块都没有,比用拖拉机犁过去的地好得多,而且旋过去之后,都不用整地了呢,您说说,多省事儿啊!”
苏成一听这话,就皱眉稍作思忖,道:“你那俩老师有没有说,那玩意儿割一亩麦子多少钱?旋一亩地多少钱?太贵了谁用啊?”
苏淳风挠着头在记忆中翻检了一通后,道:“不贵,大概也就二三十块钱吧?关键是省时省力,谁也不在乎花这点儿钱,您想想,省下来十天半个月的功夫,出去干活儿能多赚多少?”
“这倒是。”苏成连连点头,随即又摇头道:“那什么联合收割机,肯定很贵,咱买不起。”
“贷款!”苏淳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说道:“我听那两个老师说了,联合收割机、旋地机、五零拖拉机,一共下来也就七万块钱!如果干得好,一季下来单是割麦子就能赚七八万!”
“有那么多?”苏成眼冒jīng光。
陈秀兰亦是满眼欣喜和惊讶,大儿子什么时候懂得这么多了?说话头头是道,那口气也够大的,“也就”七万块钱,七万块钱那可是七个万元户了,他爹给人盖房子搬砖和泥累死累活一天才赚十五块钱!
这且不说,小小年纪竟然还提及到了贷款!
要知道,虽然几年前国家信用社曾经鼓励过农民贷款做生意,可到如今结果如何呢?大部分贷款难以收回,信用社和银行都不敢随便放贷了。那些贷到款的人,赚了钱的赖着不还,赔了钱的欠一屁股债,据说利息都还不起——只是想想贷款那高昂的利息,都能把人给吓着。
平民百姓有几个敢贷?
银行和信用社又凭什么贷给你?
“我们老师说了,有了联合收割机后,可不仅仅在咱们这附近忙活收割,还要去外地呢,往北、往南,各地小麦成熟期不同,这样转一圈下来基本不停,最少也能忙活一个多月甚至俩月。”苏淳风掰着指头算计道:“就按照一个月算,每天割一百亩,一亩地三十,那就是三千块,刨除油钱、吃喝和雇佣司机的工资,怎么着也得剩下两千多吧?就算是最低的两千收入,一个月下来是多少?六万!割完了麦子紧接着旋地,最少也能干一个月吧?那又能赚多少?”
一番话把苏成说得血脉沸腾,加之喝了酒的缘故,他的脸涨得通红,都顾不得去想十四岁的儿子哪儿懂得这么多事情?当即说道:“小子,你可别胡说八道啊,按照你这么说,那一年还不得赚十几万?”
“胡说?”苏淳风信誓旦旦地说道:“这可是俺们老师说的,他们俩都合计着要一起买呢!还说再过两年,恐怕遍地都是联合收割机,到那时候再买就晚咯,竞争对手太多,钱当然不好赚。”
“你们老师真这么说?”
“这还有假?”苏淳风端起酒盅哧溜一口喝下去,小脸通红地说道:“那俩老师还说,买了收割机农忙的时候他们就请假,不教学了。”
苏成点点头,没有再多言语,而是认真思忖起来。
苏淳风也没继续说下去。
他知道,父亲肯定是动心了,而且这事儿十有仈激ǔ能成。他了解父亲,当过兵打过仗,属于是那种虽然有能力有胆量,但却需要有人在旁边给他鼓动加油出谋划策的xìng格。而且在这个年代,没什么文化程度的农民,对学校里的老师们有着一种盲目的信任感——老师有文化啊,文化人说的肯定没错。
饭后,心里踏实了许多的苏淳风没多在家里多待,随便找到两本书去了学校。
陈秀兰洗完碗筷,敦促着小雨睡午觉后,就来到东卧室内,对躺在床上午休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想事情的丈夫说道:“他爹,小风这孩子今天是咋的了?说话跟个大人似的……”
“哦。”苏成简单应了一声,似乎没心思去理会媳妇。
陈秀兰了解丈夫的xìng子,便坐在床头,温婉地笑着说道:“你真想听小风的,买联合收割机啊?”
“嗯?”苏成转过身来,板着脸哼了一声,道:“小屁孩懂什么,我听他的干啥?这事是他从老师那里听来的……哎,我说他娘,这事没准儿还真行。前些rì子在外面干活,我也听人说起过联合收割机。”
“咱家又没钱。”陈秀兰叹口气道。
“借,不行就贷款!”苏成似乎已经下定决心。
“凭啥贷款?人信用社能贷款给咱?”
“把房子抵押!”
“啥?”陈秀兰骇了一跳,忙摇头道:“不行不行!”
“没事。”苏成翻身坐起来,表情认真地说道:“我琢磨了,如果不行就把联合收割机再豁出去卖了,总能值些钱,再说咱多少不赚点儿?所以,再不济也不会真把家给败了……就这么干!”
陈秀兰轻咬了咬嘴唇,农家妇女的心xìng,让她大事方面习惯于对丈夫言听计从,却还是忧心忡忡地说道:“听说信用社贷款不好贷,咱用房子抵押,人家也不一定同意,要不,咱先借借看?”
“七万块钱,上哪儿借那么多去?”苏成摇摇头,道:“我那战友刘平东,不就在乡信用社当主任嘛,我找他去!”
陈秀兰听了,就没再言语。
……
……
006章 从新来过
() 红砖红瓦大瓦房。
一个小门,两个窗户,颇显空旷的昏暗房内,左右两溜通长十多米,高七十公分的大炕,铺着芦苇编制的黄sè凉席,凉席下铺着厚厚的稻草垫子。大炕上挨着墙边摆了一溜五颜六sè高低不整卷着被子和枕头的炕褥。有个别懒惰的学生都没把炕褥和被子、枕头叠卷起来,就那么散乱在凉席上。
大炕中间,是宽不足一米的通道。
通道两端放着两个简易的一格一格的木柜,上面摆满了饭缸和洗漱用具。
这就是东王庄乡中学的学生宿舍——已经算很不错的条件了,至少这是新瓦房新宿舍。在苏淳风的记忆中,初一和初二上半年的时候居住的那间老旧的宿舍,瓦顶破落到处漏雨,那才叫艰苦!
午后的宿舍里空空荡荡没什么人,正值青chūn期的大孩子们宁愿上课时趴着课桌睡觉,也不肯把午后的zì yóu时间浪费在睡觉的过程中。
苏淳风从柜子前取下自己的饭缸和洗漱用具,沿着通道往里面走了几步,脱下布鞋,上炕坐到自己的被褥旁。他掀开炕褥,不急不缓一件一件地翻看着被单、被子、枕头、枕巾……打开一个陈旧的土黄sè军用包裹,里面放着三个干得崩裂开几条缝的馒头,还有一瓶炒咸菜,一瓶辣椒酱。
他面带微笑,看着面前摆满的物事,有些心酸又有些甜蜜地从兜里摸出一叠粮票和三块七毛钱的钞票——校专用粮票,是从自家带的面粉和玉米在校食堂兑换的;三块七毛钱,原本是四块,昨天中午吃面条买卤菜花掉三毛钱。
每周四块钱,一般花不完。
前世的回忆和今世的初中生活,终于如此贴切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开始吧……
把东西收拾好,苏淳风在上课前先去了趟班主任李继chūn的办公室,又去了趟几何老师郭法的办公室。
目的是,主动道歉。
理由是,做噩梦家里出事了心里害怕。
这个近乎荒谬的理由,却赢得了很良好的效果:两位老师都表现出了为人师表的大度和涵养,并在一番稍许的责备后对苏淳风的认错态度给予了肯定和赞扬——这年头,竟然还有如此憨厚诚实主动认错的好学生?
难得。
……
下午三节课。
第一节物理,第二节化学。
苏淳风对于前世初中时期学的知识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好在这一世的记忆还在。而且他学习成绩虽然不优秀,却勉强能算中等,认真听讲倒也不怎么吃力。只是,重生而来的他难免会在听讲时不由自主地走神。
原因无它,身旁坐着的就是让他多少次梦回年少时的初恋,曾让他冲冠一怒扬名奇门江湖,让他内疚负罪多年的女孩,王海菲。
在他的记忆中,王海菲似乎永远都是十四五岁那副恬静、清秀、温柔的面孔。
而现在,就真实地、活生生地坐在他的身旁,还是他的同桌,还是如记忆中那般和他保持着美好的友谊——应该是直到上初三的那年冬天,两人有一次偶然在课桌下方手握手之后,才忽然间像是过电般触碰到了双方内心深处懵懂的、纯净的、美好的火花。无需什么表白,两人就心有灵犀地发现,这一刻到来的似乎有些晚,也许从初一的时候互相就已经有了这种美妙的感觉。
第二节课下课后,张丽飞笑嘻嘻地说道:“苏淳风,你别在上课的时候一直看海菲好不好呀?她都脸红了!”
“讨厌,你才脸红!”王海菲羞急地轻拍张丽飞。
苏淳风这才意识到自己上课时,每每走神都是因为出神地望着王海菲,顿时有些尴尬地笑道:“有么?呵呵……”
“呀,你也脸红了,嘻嘻……”张丽飞笑逐颜开。
苏淳风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丽飞你个死丫头,讨厌……”王海菲羞涩不已,挥着手和张丽飞嘻嘻哈哈地打闹在一起。
因为三人同桌比较拥挤的缘故,两位女生在嬉笑打闹的时候,难免坐在中间的王海菲会一次又一次地碰到苏淳风。坐在最里侧靠窗户位置上,感受着已然开始发育,青chūn气息十足的娇躯不断碰触他的身体,嗅着淡淡的体香,苏淳风顿时有种无比的幸福感——人生总有太多不如意,能够重新来过,真好。
坐在后面的姚新波看着这一幕,恨得牙痒痒。
一直以来他都暗恋着张丽飞,同时对王海菲也充满了少年心xìng的遐想。但两位漂亮的女生,却都和苏淳风这个软蛋小白脸同桌,这让姚新波甚至包括班里许多男生,心里都无比的嫉妒。
就连当年的苏淳风自己都不知道,正是因为和张丽飞、王海菲同桌的原因,才会让他受到很多次无辜的欺辱。
不过此时的姚新波却心有余悸,不敢有丝毫发作。
铛铛铛……
上课的钟声响起。
喧嚣的教室里很快安静了下来。
校教导处副主任兼初二、初三班级政治课教师王启民,拿着一本讲课书慢慢腾腾地走进了14班教室。
“起立!”班长任志平喊道。
七十九名学生参差不齐地站起身来,有的学生懒懒散散晃悠着身子站没站相,好像压根儿都没想着要站起来,只是敷衍般毫无jīng气神和恭敬态度地跟着同学们一起喊道:“老师好……”
声音稀稀落落。
而苏淳风,则是在王启民踏入教室的那一刻,内心里就不由得紧张了许多。不过,他表面上神sè如常,和许多同学那般露出满不在乎的样子。
王启民似乎根本不在乎同学们的表现如何,站到讲台上的他耷拉着眼皮好像随时都会睡着,无jīng打采地点了点头说道:“同学们好,请坐。”说罢,他就再没去看教室里乱糟糟坐下的学生们,如以往那般推了推老式的黑框眼镜,将教科书放到讲桌上掀开,低着头念叨起来:
“请同学们打开第三十三页,今天我们**律保护合法财产的意义……”
王启民个子不高,身材偏胖,圆脸上满是褶子,皮肤有些黑,穿一身似乎从未换过样子,很普通、干净整洁的深灰sè列宁装,再用一顶老式的蓝灰sè前檐帽盖住他有些秃顶了的头部。
在全校师生的印象中,王启民的xìng格一如他的穿着和长相——无论是在哪个年级哪个班上课,他都是一副无jīng打采的模样拿着教科书站到讲台上例行公事敷衍般地念课文,念一段,絮叨着讲一段,不管学生们是否感兴趣,能否听明白那些政治理论、法律概念。也不会去管学生们有没有听讲,是否在睡觉、说悄悄话、捣乱、起哄,甚至有学生上着课大模大样走出去,他都不闻不问。
因此,很多学生都说他眼睛不好使,耳朵也不好使,还有些呆傻;
个别和王启民同村,并且听村里老年人说过他以往一些事情的学生,大概是为了在同学们中间找到点儿存在感的原因吧,偶尔想起来时就会故作神秘兮兮地说:“你们不知道吧?王老师以前,可神了!”
其实大家都明白,一个呆傻的人,断然是不可能成为人民教师的,所以王启民并不呆,也不傻,只是xìng格太好,太老实。
至于他以前神不神,有多神,谁也说不清,毕竟那都是一些坊间的流言碎语罢了。
再者说,谁信啊?
王启民可是一位老教师了!
而且他是政治教师,兼任着东王庄乡中学教导处副主任!
所以……
说他神?
简直是开政治玩笑!
但无可否认的是——从来没有批评过任何学生一句话的王启民,在这些正处于青chūn叛逆期的学生们心里面,无疑是一位公认的好老师。
开始上课没多大会儿,教室里已经闹哄哄一片了。
极少数认真听讲的学生,都有些无奈地紧皱着眉头侧耳在如此噪杂的环境下倾听老师的讲课。
苏淳风,也在认真听讲。
他有着成熟且理智的心态,不论内心里有多么的排斥、jǐng惕前世的师父王启民,不想和其再有任何瓜葛,但既然想要好好学习,那么每一堂课都必须要认真听讲。而且因为之前课间时张丽飞的玩笑,他竟然没有再走神去看王海菲。
苏淳风却没想到,他认真听讲,反而引起了王海菲和张丽飞的疑惑。
以往政治课上,苏淳风都会极为活跃肆无忌惮地和她们说话聊天,今天下午为什么突然间这么认真地听讲了?而且第一节、第二节课他除了偶尔走神盯着人家看之外,大部分时间也都在认真听讲,竟然还罕有地做了笔记。
“他是不是生我和丽飞的气了?怕人说什么?”王海菲心里有些发慌,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只是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似的,便忍不住写了张纸条轻轻推到苏淳风面前。
纸条的内容很简单:“你生气了?”
苏淳风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王海菲——她低着头,清秀的脸颊泛起红霞,直至耳根,未被马尾辫系住的几缕长长的发丝垂在脸侧,大眼睛微垂,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挺翘的鼻梁,紧紧抿着的嘴唇……
看着这幅美丽婉约的形象,苏淳风忽然间想起那年在京城的大街上冷漠拒绝了王海菲的热情之后,王海菲呆呆站在小雨中落寞悲伤的神情。
心神荡漾,他忍不住在纸条上写道:“海菲,我喜欢你!”
007章 同桌的你
() 王海菲一直都在用眼角的余光注意着苏淳风,心里还有些小紧张。
当她看到苏淳风笔走龙蛇地写完那一行小字的时候,便禁不住发出了一声低低的轻呼:“呀!”不待苏淳风将纸条推过来,她就迅速伸手将纸条攥住,脸颊通红心慌意乱地塞进了裤兜里。
“写的什么?给我看看!”注意到这边情况的张丽飞大眼睛弯成了小狐狸状,笑眯眯地伸手就去掏。
“没什么,你别看了!”王海菲急忙躲闪。
张丽飞更加好奇,且一副好像猜透了的模样,嘻嘻笑着伸手企图从王海菲的裤子右口袋中掏出来。王海菲当然不肯,右手塞在口袋里将纸条攥得紧紧的,左手和胳膊全力阻挡那两只可恶的小手。
争抢中,王海菲突然发觉自己揣在口袋里的右手被一只手握住了,她慌忙侧头一看,却见苏淳风的手竟然伸了进去。
她愕然看向苏淳风,大眼睛忽闪着满是惊讶和一丝愠怒。
“我帮你拿着。”苏淳风微笑道。
王海菲怔住。
此时,张丽飞已然趁机俯身将自己的小手伸进了那个小小的,紧贴着大腿的狭窄口袋中……三只手拥挤碰撞在了一起。
“呀!”张丽飞这才看到苏淳风的手也伸在里面。
王海菲坐直了身躯,低着头,脸红红的,她的右手还紧攥着纸条塞在裤子口袋里。
张丽飞身子侧俯着挤在王海菲身前,右臂揽着王海菲,左手伸进了那只口袋中攥住了苏淳风的手。
而苏淳风,却是神sè平静坦然地看着讲台上,好像在专注听讲,实则左手正在王海菲的口袋中和两只柔若无骨滑腻光洁的小手纠缠,并清晰地感受到了透过薄薄布料传来的大腿上惊人的青chūn的紧绷的弹xìng。
只是稍稍的静止后,王海菲和张丽飞几乎同时把手迅速抽了出去。两人端端正正坐好,皆俏脸泛红。
纸条,被苏淳风拿到了手中。
纵然心理上已经是三十多岁的大叔,表情看似坦然平静的他,内心里也因为刚才的亲密接触而荡漾起一阵阵涟漪。
这张纸条的小秘密,暂时保存了下来。
直至放学后王海菲都没有再和苏淳风说一句话,还明显地躲避着苏淳风那貌似平静实则如火般热情的目光,匆匆离开了教室。反倒是张丽飞郁闷得不行,在多次向王海菲询问无果后,便软硬兼施地想要从苏淳风手中得到那张小纸条,抑或是问出纸条的内容,结果都没能得逞,气得她牙根痒痒。
“小气鬼!”张丽飞撅着嘴冲苏淳风翻了个白眼,拎着书包气呼呼地走了出去,留下一阵清香和窈窕青chūn的身影。
苏淳风笑着摇摇头,没怎么在意。
本想在班里再温习一会儿功课,却忘了每天放学后都有同学值rì打扫班里卫生。直到教室内灰尘四扬,二组同学来掀他的板凳,他才明白过来,只好拿了英语课本离开教室,打算去cāo场上背会儿英语单词和语法。
刚走出教室,同班同学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李志超拿着一副乒乓球拍追上了他,笑呵呵地说道:“淳风,打乒乓球去……”
“哦,你去吧,我不玩儿了。”苏淳风笑着婉拒。
和苏淳风同村同年级的学生只有三名,除了李志超,另外两名都是女生,被分在了十三班。不过,李志超并非考入东王庄乡中学的,他家庭条件不错,父亲经营一家饲料厂,当初为了让李志超就读一所好点儿的学校,他父亲专门给了东王庄乡中学副校长郭钦明七百块钱呢。
李志超和苏淳风并肩走着,道:“上午回去干啥了?”
“没事,就想着回去看看……”苏淳风随意道。
“因为和姚新波干仗的事儿?”李志超神sè认真地小声问道。
苏淳风愣了下,笑道:“哪儿跟哪儿啊?”
“我心里也纳闷儿呢,当时姚新波咋就吓成了那副龟孙子模样?”李志超扭头瞥了瞥附近来来往往的学生,道:“本来早就想问问你了,可你下午的时候一副好学生的模样认真学习,我也不好意思打扰……”
“我也不明白,呵呵。”苏淳风摇摇头。
李志超正sè道:“我跟你说啊,姚新波那孙子yīn着呢,私下里说要收拾你。所以周末回家的时候,咱们绕道回去,别往他们村里过。”
“嗯。”苏淳风点了点头。
从东王庄到河塘村,一般都会经过姚新波家住的古堡村。在十几岁的中学生心目中,这就好比是占据了绝对的地理优势——无论你多么牛B,惹下敌人,路经敌人的村,那就等着被一群大孩子们拦住猛揍吧。
苏淳风当然记得这一点,顿时心头有些烦恼。
纵然是身负绝世术法,但终究不能时常用神秘的术法去解决所有的事端,尤其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太不值得大动干戈了。
首先,施术总会引发反噬,且施术越多,引发的反噬累积越强;
其次,他当前的体质根本不适合施展更为强大的术法去做些可以一劳永逸的事情,除非他想杀人……杀人这种事儿,还是算了吧,以当前的状态,动用术法过狠,根本无法承受更没办法应对凶险的反噬。更何况因为一丁点儿小矛盾,就把一个十几岁的熊孩子给干掉,苏淳风自认没那么杀伐果断到毫无人xìng。
另外,施术过多,被有心人注意到的话,那就太麻烦了。
可是重生在初中时期,和一群正值生理xìng青chūn叛逆期,荷尔蒙高素分泌,情绪自制力极弱,又年轻气盛好勇斗狠的大孩子们天天生活在一起……你可以不惹事,但难保别人无事生非啊。
而一味地懦弱退让,以苏淳风现在的心xìng,又根本做不到。
这可真是愁煞人也。
“算了,小孩子们不懂事,不与他们一般见识。回家的时候绕绕远也不打紧,权当作锻炼身体了。”一念至此,苏淳风忽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确实要好好锻炼这副柔弱的小身板了,省得rì后遇到许多事情还得靠施术解决。”
不远处cāo场边上,田萍萍看到苏淳风和李志超说说笑笑地走过,心中满是困惑和恨意,咬咬牙,转身往班主任办公室走去。
上午苏淳风把姚新波骇得跪倒在地痛哭流涕,着实在班里丢尽了颜面。田萍萍当时极为诧异和震惊,并当场喝斥苏淳风,未曾想这个平时懦弱无能的家伙,竟然敢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她和表弟无聊,然后还露出了一副不屑于理会他们的模样,让田萍萍一口气噎在嗓子里发泄不出去。
几何课下课后,田萍萍就跑到班主任那里告了苏淳风一状:“吓唬同学,上课期间私自离开教室不尊重老师……”
本想着告状后,下午班主任肯定会当众狠批苏淳风,至少罚其在外站一下午的。没曾想苏淳风不但没有受到惩罚,甚至于连批评都没有受到,安然无恙地来到班里上了一下午的课程。
班主任李继chūn,没有对此做出丝毫表态!
所以现在,田萍萍极不甘心地又跑去班主任那里告状,她以为班主任忘了。
结果,班主任李继chūn反而把她训了一顿:“胡闹,什么吓唬同学,还逼着同学下跪?哄骗老师很好玩儿吗?事情缘由我都调查过了,你这样做就是恶人先告状,贼喊捉贼!我知道,你和姚新波是表姐弟关系,但你身为副班长兼英语课代表,更应该遵守纪律,尊重同学,让所有同学都信服你!而不是助涨姚新波无辜欺负同学的恶习。至于苏淳风上课私自离开教室的问题,我和郭法老师也都知道缘由了,用不着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而且苏淳风同学在回校后就很自觉地向老师道歉并承认了错误!在这一点上,你,还有姚新波,都要向苏淳风同学学习!”
田萍萍这个气啊!
告状的反而被训,而且班主任那副生气的样子,让田萍萍心里都有些担忧,自己副班长和英语课代表的职务,还能干几天?
……
傍晚,苏淳风和同学们一起端着饭缸到食堂排队,用二两粗粮票打了半缸玉米面粥,然后回到宿舍,蹲在炕边,把带来的干硬的馒头一点点细心地掰碎了和在粥里,就着咸菜、辣椒酱香甜地吃起了重生以来的第一顿晚饭。
吃过饭,他拿着饭缸跑到食堂大门口外面的手压水井旁,和一些同学互相帮衬着压水洗了饭缸和筷子拿回宿舍。
天sè已经暗了下来。
苏淳风没有留在宿舍里和同学们唠嗑打屁,颇为怀旧地在cāo场和校园里溜达了一圈儿,就去了教室。
东王庄乡中学是有晚自习和早cāo、早自习课程的。
不过这些课程针对的是住校生,以及东王庄本村和与东王庄村仅有一路之隔南北相对的屯兵营村的学生们。其余各村非住校的走读生,则不必参加早晚自习和早cāo的课程。所以早晚自习的时候班里人不会多,一般保持在三十人左右。
教室里六根灯棍已然亮起。
只是在这么大的教室里,六根灯棍散发出的光线委实无法让教室中亮如白昼,倒是幽幽的光线让教室里充满着一种安宁的氛围。
坐在课桌旁,望着外面被夜幕完全笼罩的校园,苏淳风期待着王海菲的到来。
王海菲,是东王庄村人,晚自习是必须前来的。张丽飞,是南斗村人,距离学校有三四里路远,非住校生,自然也就不需上晚自习。
苏淳风记得上一世,每次晚自习只有他和王海菲两人,在相对于白天来讲极为安静的教室内一起学习,偶尔写写纸条交流……就好像几年后许多年轻人谈恋爱,反倒是更喜欢在QQ上热聊或者发短信那般——因为面对面许多话难免不好意思开口,相反用文字来表达更顺畅,还带着点儿诱人的小小神秘感。
那种感觉,真的很好。
王海菲来到班里的时候,已经快上课了。她低着头红着脸走到课桌前迅速从课桌下找出今晚要温习的课本,然后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笑眯眯地坐在了陈燕的课桌旁。明显是有意躲避苏淳风
对此苏淳风除了稍感可惜之外,却并没有太过在意。
他知道,在这个年代,这个年龄段,面对突然的感情表白,xìng格温婉如水又好害羞的王海菲,短时间内肯定无法接受且心慌意乱,还会以实际行动来表达出违心的、却必须要做的抵zhi态度。
不过这种情况持续不了多久,最多不会超过三天。
008章 自制绯闻
() 事实比猜测还要来得快。
晚自习放学后,临离开教室前王海菲从正在低头认真学习的苏淳风身旁路过,悄悄地扔下了一个小纸团,便红着脸逃一般飞快离去。
苏淳风打开纸条,上面写着:“以后不许再说那样的话,不然我再也不理你了!”
苏淳风笑了。
就在这时,田萍萍大步走了过来,yīn阳怪气地说道:“哟,关系还挺亲近嘛,天天上课写纸条,下课还写纸条,都快成一个人了,你们俩干脆住一起得了……今天班主任刚讲了不许早恋的话题,你们还敢明目张胆地传递纸条,看来我得向老师汇报,把你们俩拽到讲台上做检讨!”
传纸条虽然是同学之间人尽皆知且都会做的小事情,但涉及到“早恋”这般严重的话题,不论真假当众说出来,总会让苏淳风羞愧不已,让同学们笑话他。而且传到班主任耳中的话……
哼,有苏淳风受的!
现在,田萍萍就想找借口狠狠羞辱苏淳风,以解心头之恨。
对于这般似乎毫无来由的讥讽,苏淳风有些莫名其妙和哭笑不得,不过他懒得去跟一个小姑娘争执,便没有理会田萍萍,爱说啥说啥吧。
这时候,班里剩余不多的同学都露出八卦的神情,窃窃私语着:
“哎,王海菲和苏淳风真有可能在谈恋爱,经常写纸条,平时又眉来眼去,上午还帮着苏淳风去说姚新波呢。”
“人家是老同桌了,初一刚入学到现在,班里调座位几次了,都没分开!”
“这就是缘分啊……”
“也不知道,他们两人私底下有没有偷偷亲过嘴儿?”
“谁知道呢……”
听着同学们议论纷纷,苏淳风顿时有些生气上火——他可以不与这帮大孩子们一般见识,但如果这种议论发酵下去,以王海菲的xìng格,肯定会又气又羞到私底下偷偷大哭,并且以后必然会尽量减少和苏淳风之间的交流。
***!
感情这玩意儿,是需要一点点积累培养的,少了交流,内心里多了芥蒂,还培养积累个屁啊?
田萍萍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片子,现在就开始做毁人名誉的卑鄙事,太可恶了!
她需要教育!
就在苏淳风心头窝火,正想着如何杜绝这般谣言的发酵呢,田萍萍一脸得意傲慢之sè地说道:“被抓现行,无话可说了吧?明天我就去报告班主任,建议从新调桌,最起码,得把你们三个人分开!”
分开?
苏淳风当即怒了!
前世的巧合和幸运,让他和王海菲做了整整三年的同桌!
现在,如果田萍萍真的去班主任那里告一状,绝对会让李继chūn考虑,并将他和王海菲分开!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让他和王海菲做同桌更不能忍——让心爱的女孩、初恋女友,极有可能去和别的男生做同桌挤在一起,这他妈是个爷们儿都不能忍啊!苏淳风腾地站了起来:“田萍萍,你没完了是吗?我早就对你说过了,老师也经常教导,我们现在还小,要以学业为重……你,你……”
他气得似乎说不出话来了。
教室内留下的同学们,全都露出惊诧的神sè,什么情况?信息量好大的样子……
田萍萍也有些疑惑:“你乱说什么呢?”
“你不就是想和我同桌吗?你不就是非得逼着我答应你,让我喜欢你吗?可是,可是……”苏淳风气得眼圈通红,一副懦弱老实被欺凌后唯唯诺诺却又不甘受辱挣扎抗争的模样。
哗!
班里虽然学生已经不多,但立刻炸开了锅。
好劲爆的消息!
“你放屁,我什么时候……”田萍萍忍不住爆了粗口。
“总之,我不喜欢你!就算你身为副班长和英语课代表,能说服老师和我成为同桌,但我也绝不会喜欢你!”苏淳风愤怒地一摔书本,起身用瘦弱的肩膀撞开张口结舌的田萍萍,大步走了出去。
田萍萍愣了半晌,才在许多同学窃窃私语的议论声和或惊讶或八卦或幸灾乐祸的注视中,愤怒地嚎叫道:“苏淳风,你王八蛋!”
班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极为紧张和兴奋地看着暴怒失态的田萍萍,想象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新鲜的事情……忽而,班里面学习成绩最好,平时最为老实巴交很少说话绰号闷葫芦的李建坤幽幽地吐出了一句话:“这,就是因爱生恨吧?唉。”
“李建坤,你瞎说什么?”田萍萍疯了般瞪视过去。
李建坤缩了缩脖子,拿起书本迅速塞进书包,背上去耷拉着脑袋畏畏缩缩小心翼翼地快步离开了教室。
“呜呜……”
田萍萍捂着嘴大哭着跑了出去。
班里安静了一阵后,除了几个最为老实勤奋好学的学生外,其他人全都以最快的速度冲出教室——这么劲爆的消息,如果不赶紧宣传下告知舍友好友同学们,憋在心里面会生病啊!
第二天,这个消息就迅速传遍了全年级的两个班。
可信度相当高。
苏淳风虽然本xìng懦弱,体格也不高大魁梧强壮相反还偏矮瘦弱,学习成绩也不优秀,但其天生一副小白脸的俊俏摸样,xìng格温和乐于助人,又写得一手好字……确实很有点儿女人缘啊。
有了这样一个充满明争暗斗悬疑爱恨情仇的八卦消息,同学们谁还会去关注田萍萍所提及到的苏淳风和王海菲早恋的问题?
“苏淳风,你给我说清楚了!”
教室里,田萍萍咬牙切齿,趾高气昂地指着苏淳风愤怒地质问。
苏淳风低着头,默然不语。
“你说呀!”田萍萍气得狠命拍桌子。
这下张丽飞不高兴了,站起来气鼓鼓地说道:“你拍我桌子干什么?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整天就会欺负苏淳风,哼!”
“关你什么事?”
“你拍我桌子了,你说关我什么事?”张丽飞针尖碰麦芒,毫无惧意。
“我……”田萍萍使劲跺脚,怒目瞪视向苏淳风:“你,你,你说!”
苏淳风一脸无辜:“你还让我说什么?”
“你昨晚那些话什么意思?”
苏淳风再次沉默。
田萍萍这个气啊,跺脚又气又羞,干脆讥讽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会看得上你?会愿意和你做同桌?”
班里面很安静,大家都在围观。
苏淳风唯唯诺诺地站起来,一如平时那般懦弱的模样,低着头,怯怯地扫视了一圈班里的同学们,小声道:“好吧,昨天晚上是我撒谎了……田萍萍从来没有给我写过情书,也没写过纸条,更没有喜欢过我,没有晚上找我去cāo场上说想要和我做同桌,没有逼着我答应她。”说到这里,苏淳风小心地看向田萍萍:“行了吗?”
“哼,算你识相。”田萍萍舒了口气,转身蹬蹬蹬回到了座位上。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苏淳风的解释澄清,不但没有还她清白,反而让同学们更加热切地讨论,并愈发认为了解了事情的真相。
哦,原来如此啊……
好曲折!
这下,田萍萍浑身长嘴都说不清,气得大哭着跑回了宿舍。
连着一天,田萍萍都请假未上课。老师询问原因,她也不好意思说明真相。至于到班主任那里打小报告,田萍萍更不会傻乎乎地去做这种火山浇油越描越黑的事情了——她,恨不得杀了苏淳风。
对此,本xìng善良的苏淳风也有些稍稍的内疚。
是不是,有点儿过了?
周五下午放学后,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苏淳风和李志超骑自行车出东王庄村向正西,绕道徐家铺再北转回了河塘村。
相比路经古堡村,要多走一公里多。
在苏淳风看来,小事一桩。
但李志超却纠结起来,他觉得绕道实在是丢份儿,回头姚新波肯定会在班里面大肆宣扬,说他们俩怕挨打不敢路过古堡村,然后再吹牛自己何等威风八面号令上百兄弟准备等等……
到时候,他们俩在14班可就抬不起头来了。
对此苏淳风看在眼里,回村后就笑着说:“志超,周rì下午返校的时候,咱俩别一路了,你还走古堡村,姚新波和你没啥仇怨。”
“那你咋办?”
“我走徐家铺啊。”苏淳风丝毫不觉得有多么丢份儿,道:“反正全班都知道我是个胆小怕事的人,让他们随便说去吧。”
李志超犹豫着,没有说什么。
等到周rì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李志超骑着自行车早早来到了苏淳风的家里。他抚摸着刚刚涂了摩丝,油光发亮的分头长发,义气十足地说道:“一起走,在东王庄乡中学,咱们村就咱俩男生,我不能不够意思!”
苏淳风打趣道:“不怕别人笑话你?”
“爱说啥说啥吧。”李志超挥挥手很是洒脱,不过随即又露出疑惑的神sè:“淳风,你小子变了,敢跟我开玩笑啊?”
苏淳风哈哈一笑,拍着李志超的肩膀说道:“不行?”
“靠……”李志超甩开苏淳风的手,撇着嘴说道:“巴不得你小子长点儿能耐呢,以后别那么一副怂包样。哎我说,等到了学校如果姚新波那混蛋敢乱嚼舌根子,咱俩联手干他一顿,咋样?”
苏淳风哭笑不得,道:“咱俩联手,你就不怕古堡村的人也会联手吗?在东王庄乡中学,古堡村的学生不少啊。”
“就知道你小子没胆儿!”李志超嘟哝道,心里也有些忌惮。
对李志超的xìng格,苏淳风心知肚明——这家伙属于是那种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狠主儿,但如果有人跟他较劲的话,别人敢放个炮仗,他就敢点燃雷管。无论干什么事情,只要有合伙儿的,那他就敢带头往火堆里钻!
009章 夜色下的护花使者
() 前世的记忆中,李志超高中未毕业就辍学回家,凭着一股子胆大又极为jīng明的头脑,和父亲、哥哥一起把小小的饲料厂在短短十多年时间里,发展成为了全市排名前十,经营范围涉及饲料、规模化养殖、肉制品加工销售的大型企业。二零一零年,年仅三十岁的李志超以豫望集团公司总经理的身份,被评为豫州省十大杰出青年,平阳市优秀青年企业家,其个人身价超十亿……
去往学校的路途中,苏淳风一边和李志超聊着天,一边回想着前世初中同学们的将来,李志超、张丽飞、王芮、林彬、任志平、陈妍、田萍萍……等等,都将成为各行各业的佼佼者。二零一一年,在平阳市举行的东王庄乡中学九六届十四班毕业生十五年聚会那次,可谓jīng英荟萃。
谁又会想到,在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乡村中学里,同一届学生中会走出十几位各行各业的jīng英呢?
正如当年铁卦仙程瞎子所言:“恰风水至三两年,便人杰地灵。”
回想前尘往事,苏淳风不禁思绪怅然:“当年聚会时青年英杰云集,谁又知道已然在神秘的奇门江湖中威名显赫的我呢?这一世从新来过,我又能混出什么样子来?至少,不会太差吧?”
回到学校宿舍院内,李志超一边锁车一边问道:“哎,你一路上想啥了,跟你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的?”
“没什么……呵呵。”苏淳风笑着摇了摇头。
“我听说你们家要买联合收割机,贷款了是吗?”
苏淳风愣了下,道:“你怎么知道的?”
“昨天乡信用社主任刘平东去我们家喝酒时,把你爹也叫了过去,我听到他们说这件事了。”
“哦。”苏淳风点了点头。
家里买联合收割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贷款都已经谈妥,下周末父亲就要去省城提车了。
这年头买了联合收割机,绝对是稳赚钱。
苏淳风对此丝毫不担心,也相信家里的经济条件必将得到巨大的改观,至于以后……苏淳风一时间也懒得去想如何帮助家里发大财。前世的人生虽然短暂,却已然让他对财富看得平淡了许多。况且他现在要是天天琢磨着如何赚钱,老爹会直接用棍子把他这个不用心学习的逆子抽打一顿。
所以现在,他只想一心一意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大学圆了父母亲的希望,然后随父母的心愿找一份好工作,或者当公务员?
总之,父母开心,自己过得幸福就好。
……
忽然间从一个贪玩的学生变成一个不迟到、不早退、不旷课、不捣乱、勤奋好学,甚至于每天晚上都会在班里熬夜苦读到最后才离开教室的三好学生。苏淳风如此显著的变化除了引起王海菲、张丽飞、李志超三人稍有些好奇之外,却并没有引起老师和其他同学太多的关注。
原因很简单——这种情况在学生中不稀罕,谁没个突然间回心转意三分钟热度的时候?
只不过,基本上都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原形毕露,再次堕落下去。
这不,一周之后的星期四晚上,晚自习刚放学,苏淳风就随着走读的学生们离开了教室。过了许久,他都没有回来。
很显然,不是去上厕所了。
少部分留在班里学习的住校生心中窃笑。值课的化学老师任钊给两位同学讲解完一个问题打算离开时,发现苏淳风没有在班里,顿时有些惋惜——他知道,这样的学生一旦从坚持中放松下来,就再难继续坚持下去了。
夜sè沉沉。
此时的苏淳风,正慢悠悠地在东王庄村昏暗的主街道上溜达着向西走。
这年头,乡下村落里除了过年的时候路灯亮几个晚上之外,平rì里根本不会有路灯。所以夜幕下的东王庄村,除了各家各户窗户上透出的些许被院墙阻挡住的光亮外,大街小巷基本漆黑一片。
因为学校晚自习放学,东王庄村和屯兵营村学生又较多的缘故,街道上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回家的学生并不少,欢声笑语倒也显得颇为热闹。
直到往西走了大约有一百多米后,街道上人影渐渐稀少。
苏淳风前方,四名结伴而行的女生也终于在一个十字路口分开,只剩下了一名女生孤孤单单地继续往西走。
那名女生,是王海菲。
苏淳风离开教室的原因正在于此,当护花使者——今天晚自习时,同班同学赵新红请假没来,而赵新红的家和王海菲的家仅隔着一条小巷,两人一直都结伴而行。所以……王海菲晚上注定要独身走一段路了。
东王庄是一个人口过万的大村子,且东西狭长。
而王海菲,家住村西头。
苏淳风知道她胆小,况且没有哪个女孩子晚上孤身一人走在漆黑的乡村街道上,而且还要走到空旷的村边,不会害怕吧?
两人一前一后,相聚十多米远。
两人,都心知肚明。
一直走到村西边那条大部分宅子还都处在建设中,所以并不完整的小巷巷口时,王海菲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在昏暗中小声地说道:“我到家了,你快回去吧……”
苏淳风大步走过去,微笑道:“我看着你,你回到家了,我就走。”
“谢谢。”王海菲低着头小声道。
“回家吧。”
“嗯。”王海菲转身脚步匆匆地走进了巷子。
已然适应了昏暗光线的苏淳风看着王海菲走到家门口,推开院门,身影消失,听到她和家里人说话的声音还有关上院门、插上院门的声音后,这才放下心来,微笑着转身往回走去。
走在宁静昏暗的街道上,苏淳风心中说不出的愉悦和甜蜜:“如果每天晚上都能够送王海菲回家,那该多好?”
正幸福地遐想着呢,他忽然停下脚步,微微皱眉。
凭感觉望去,只见右前方七八米开外,路南的一条巷口,墙角下蹲着一个哆哆嗦嗦的人影,嘴里不断发出异常的像是牢sāo又像是痛苦压抑呻吟的嘟哝声……在这般环境下,分外诡异骇人。
只是瞥了眼那人,苏淳风便迈步向大街左侧,打算绕行过去。
有道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奇门江湖中人鲜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无私降妖除魔的卫道士。若非己身或亲朋好友受到侵犯,或者受利益驱使,没有谁会不惜承受自然反噬,耗费身心和时间去施展术法多管闲事。
虽然苏淳风本xìng善良,与大多奇门中人心xìng有所不同,但不远处那名妇女显然没有遭遇到致命的危急情况。
更何况,这一世他不想再做术士。
所以,他懒得去理会。
然而苏淳风没想到,那蹲在地上的妇女却忽然间蹿起来扑向了他,同时口中迸发出了一声低沉的、诡异的吼叫:“你这个负心的混账……”
反了!
苏淳风当即大怒!
一句“你这个负心的混账!”自然不会让苏淳风在意——受邪物侵体,俗称“撞客”或者“鬼上身”的人,基本上都会失去理智,胡言乱语撒泼骂人完全是发自本能意识受到侵害混乱后抗争宣泄的正常现象。
就算是受害者做出杀人的恶行来,苏淳风也不会感到奇怪。
让他愤怒的是,区区宵小邪物,敢对他不敬……
真是活腻歪了啊!
苏淳风转过身,不避不让地皱眉瞪视向那名扑来的中年妇女,双目中神光湛然,低沉威严地呵斥道:“孽障!”
中年妇女愕然停下,站在距离苏淳风不足一米的地方,还保持着双臂张开前扑的姿势,眼圈泛白透出凶狠残忍的目光,却在刹那间化作了惊恐万状之sè,唯唯诺诺后退随即颓然坐倒在地,乱糟糟如同鸡窝般的头颅低垂着轻轻晃动,口里发出诡异的“嗬嗬嗬……”的声音,双腿绷直,双手使劲搓揉着膝盖和大腿。
见状,苏淳风发自内心地想要帮助这名妇人彻底摆脱邪物的侵扰。
但他马上发觉自己头有些晕。
这是施术后身体遭受自然反噬而出现的症状。尽管他刚才只是稍稍施术,掐手决凭借强大的心神之力迅速震慑住一个普普通通的邪物,可这副身体素质太差了。综合来讲,当前自身修为最多也就能达到第三层“祭符”之境,想要彻底祛除这名妇女体内邪物,实在是麻烦。
而这只邪物目前看来,还不至于要了这名妇女的xìng命……
于是稍作犹豫后,苏淳风转身就走。
然而他没走出几步,就听到有人喊:“兄弟,请别走!”
“嗯?”苏淳风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停下脚步转身望去,一边暗暗懊丧着身体太弱导致jǐng惕xìng都低了许多,刚才有人在近处观察,竟然没有提前察觉到——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被人发现自己拥有异术。
漆黑的小巷中走出了一个身高约有一米七五,身材健硕,穿着普通的青年。
青年蹬蹬蹬几步走到苏淳风面前,稍稍愣了下后,突然跪倒在地,嘣嘣嘣……实打实地磕了几个响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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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章 造化弄人
() “哎,你别这样。”苏淳风骇了一跳,赶紧上前搀扶。
“兄弟,求你救救我娘!我赵山刚以后做牛做马报答你!”青年抬起头来,双眼中满是诚挚的哀求,因为在满是灰渣的街道路面上生生磕头的原因,额头磕破满是鲜血,显得血腥凄惨。
赵山刚?
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苏淳风微微皱眉,一边回想着,一边说道:“大哥,你别这样,咱俩并不认识,而且我又怎么能救你娘呢?”因为距离拉近,他终于看清楚了跪在面前的这位青年的长相,也就是二十岁左右年纪,长发分头,脸庞刚硬有型,双眉如剑上挑,内双眼皮的眼睛炯炯有神,鼻梁高挺,嘴唇略薄……
很帅气!
颇像前世曾看过的电影《古惑仔》中那位男主角。
赵山刚甩开苏淳风拉他的手,跪在地上直视着这个年龄也就十四五岁,穿着蓝白相间校服一看就是乡中学学生的少年,诚恳地说道:“兄弟,刚才我都看到了,我知道,只有你能救我娘。”
“大哥,我不知道你说些什么。”苏淳风面露无奈。
“你如果不救……”赵山刚双眸中闪过一丝骇人的狠戾决绝之sè,道:“我就杀……”说到此处,他顿了顿,改口道:“你就别在东王庄乡中学上学了,不然,我每天去学校打你一次!”
如此狠戾霸道的态度,让苏淳风立刻想到了这个人是谁,不由得暗叹自己倒霉,遇到了一个狠角sè。
赵山刚!
二十一世纪初豫州省北方六市乃至在省城都赫赫有名的道上人物,其人颇具有传奇sè彩,只身一人闯荡他所混迹的江湖,赤手空拳打天下,为人侠肝义胆,xìng格豪爽嫉恶如仇。二零一一年,赵山刚被判无期徒刑,社会和网络上盛传数千百姓聚集在法院门前愿为他担保请求从宽处理……
且不说将来的犯罪分子赵山刚何等威名显赫,便是现在年仅二十岁的他,就已经在十里八乡凶名赫赫,是无数青少年盲目崇拜的人物。
这号人,苏淳风还真有些忌惮。
因为这类人往往有着远超常人的坚毅心态和强大的气场,从某种程度上堪比高官显贵之威,寻常术法根本无法威胁到他的个人安全。也就是他现在年轻,心xìng气场都还不足够强大,不然的话,无需任何人帮助,那些俗话叫做“魑魅魍魉”的宵小邪物,绝对侵害不到他的母亲。
即便如此,以当前苏淳风的术法修为,也很难奈何得了这样一个狠主儿。
不过……
若是换做以前,苏淳风或许直接就会被赵山刚的威名吓得心肝儿颤。可现在,他内心中骤然生出了一股愤怒,前世神秘凶险的奇门江湖中都鲜有人敢于当面如此威胁他,何况一个还未成jīng的赵山刚?
他脸sè一沉,神sè不善地说道:“你吓我?”
“兄弟……”赵山刚嘭嘭嘭又磕了三个响头,抬头神sè决绝狠戾地说道:“你救我娘,你就是我的恩人,我一辈子做牛做马。你若不救,就是我赵山刚的仇人……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说到这里,赵山刚像是有些绝望,又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
真是个狠人啊!
对自己都这么狠!
苏淳风气得哭笑不得,不免有些疑惑地问道:“赵山刚,你也太死心眼儿了吧?凭什么就认定我能救你娘?”
赵山刚抬头说道:“我娘发疯的时候,没人能吓住她,只有你!”
这个理由似乎有些荒谬,但也说得过去。毕竟刚才苏淳风只是凭借凌厉的眼神和一声呵斥就唬住了赵山刚的疯娘,而且到现在还坐在地上不住地嗬嗬着,连头都不敢抬起看苏淳风。
更何况,赵山刚也确实有可能病急乱投医。
但苏淳风却从赵山刚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似乎有些躲闪的目光。以赵山刚的xìng格,应该不会有这般表现的。
想到这里,苏淳风摇摇头,道:“这个理由,不够。”
赵山刚怔了下,道:“兄弟,有些话我不能说……但我知道,你肯定能救我娘!求求你了。”说罢,他再次磕头在地,并且身子骨硬挺挺地不动,看模样,苏淳风如果不答应,他就不起来了。
遇到这样一个难缠的狠主儿,苏淳风虽然生气,却真有些忌惮其狠辣的无奈,而且也被赵山刚的孝心、磊落的xìng格给打动了。
稍作思忖,苏淳风道:“我确实能救你娘,但你必须跟我说实话!否则免谈。”
“这……”赵山刚猛地抬起头来。
苏淳风负手而立,不再看赵山刚,而是扭头侧仰着看向深邃幽暗的夜空,颇有些神秘世外高人的模样。
啪!
赵山刚狠狠打了自己一耳光,咬牙道:“是程瞎子告诉我,七rì之内,每天晚上九点半后带我娘在街巷口等一个小时,如果遇到了能够震慑住我娘发疯的人,就必然能够救我娘!但他要我保密!”
程瞎子!
铁卦仙程瞎子!
苏淳风只觉得后背生寒——他不害怕程瞎子,但他害怕程瞎子这个在卜算方面堪称天下第一的江湖奇人,会推算出他重生而来的事情。
“程瞎子是什么人?”苏淳风故作疑惑道。
既然已经说出了实情,赵山刚也不再多纠结,跪在地上说道:“平阳市的一位算命老先生。”
“你怎么会认识,并相信一个算命的说的话?”
“我没办法了,听人说程瞎子不但算命算得准,而且会看邪病,我就去找他了……”赵山刚叹口气,道:“没想到他算得真准!我对不住他老人家,没有遵守诺言,兄弟,不,大师!你一定要救救我娘。”
苏淳风愈发诧异。
铁卦仙程瞎子一卦千金,且很少与人算命,目前还穷困潦倒充其量不过是一个乡村小地痞的赵山刚,凭什么说服程瞎子不惜承受巨大的自然反噬,给他卜了如此jīng密且详加解释的一卦?
这可是泄露天机啊!
苏淳风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道:“他凭什么给你卜卦?”
“我……”赵山刚犹豫了一下,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极为不情愿地说道:“我拿刀逼着他干的。”
“cāo!”苏淳风忍不住爆出了一声粗口,脸上更是露出了有些幸灾乐祸和哭笑不得的笑容——奇门江湖中声名显赫的铁卦仙,让一个乡村小痞子拿着刀威胁逼迫卜卦,还不得不泄露天机?
这要是传出去得多少人惊掉下巴,笑掉大牙啊?
前世是否也有过这么一出戏?
凝眉思忖了几分钟,苏淳风才豁然想起,前世赵山刚的母亲,是被师父王启民救治好的。而救治好的时间,好像就是在一九九五年的五月农忙之前。记得前世这一年暑假过后,刚上初三的苏淳风就听说赵山刚的疯娘在五月农忙之前忽然就不疯了,而且在五月农忙的时候还能下地割麦子。当年这件奇事,着实在东王庄村盛传了好长时间。苏淳风也是在正式拜师之后,偶尔有一次想起这件事便好奇地询问师父,才得知是师父私底下救治了赵山刚的母亲。
想到这里,苏淳风急忙问道:“程瞎子说让你等一周,你等多久了?”
“两天。”
“哦……”苏淳风松了口气,大概在程瞎子的卜算中,那位注定要救赵山刚的疯娘的奇人,是王启民。只是机缘巧合之下,自己误打误撞地先一步遇到了赵山刚这个狠主儿和他的疯娘。
要怪,只能怪命运,还有那侵害赵山刚疯娘的邪物了。
邪物这种寻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很少侵害人体,相反也极为忌惮人体的自然生气,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阳气。但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就会被动或者主动地侵害至某个人的身体意识中。
还有就是,这种没脑子没思维很胆小的存在,最害怕被人看到,且对此极为敏锐,只要有人看到它们,它们必然会感知到。
一般这种情况下,邪物多半会吓得逃窜。
只有极少部分,却会凶邪地不惜自残也要发动攻击。
之前苏淳风恰好看到了赵山刚母亲体内的邪物,而这只邪物,恰好又属于是极为凶邪的玩意儿。
各种巧合,就导致了现在的状况。
想明白这些,苏淳风不由得连连苦笑摇头。不知道前世向来低调的师父王启民,却出手救治了同村几年都没考虑救治过的疯婆娘,其原因,是不是也因为被赵山刚这个心狠手辣的大孝子给逼得?
是不是,最终也动刀了?
看着苏淳风一会儿皱眉思忖,一会儿又露出怪异的笑容,赵山刚心头满是疑惑,却也不好开口催促和询问。等了半晌发现母亲抽抽泣泣哭了起来,才忍不住提醒道:“兄弟,哦不……大师,你啥时候救我娘?”
“嗯?”苏淳风回过神儿来,便叹口气,道:“就现在吧。”
说完,他jǐng惕十足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四周附近的情况,确定没有什么人,尤其是没有王启民的存在后,才左手掐决,口中默念术咒,右手掐决伸出食指从跪倒在地的赵山刚鲜血淋漓的额头上一扫而过。
然后,他迈步走到抽抽泣泣着的疯婆娘身前,用沾着赵山刚鲜血的食指,轻轻按在了她的额头上。
眼下苏淳风身体修为不足无法施展高级术法,也没有准备符箓等物,不过好在是有赵山刚这类人现成的血液用,相比较比符箓的效用要好得多,所以他还是有自信能够轻易解决掉这只邪物的。
疯婆娘愕然止住了哭声,抬头惊恐地看着他,却不敢动弹分毫。
苏淳风轻吟了几句含糊不清的术咒,然后松开了手指,强打着jīng神扭头淡淡地对跪在那里愣神儿的赵山刚说道:“程瞎子说要保密,其实是让你保密今晚发生的事情,而不是他的话……你懂了吗?”
“懂,我懂!”赵山刚急忙点头。
“那就好。”苏淳风转身脚步虚浮头晕脑胀地往东走去,一边有气无力地说道:“天机不可泄露,为了你家人的xìng命,切忌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赵山刚呆了几秒钟,才豁然道:“哎兄弟,大师,我娘她……”
话音未落,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微弱的唤声:“刚子,是你不?”赵山刚猛然扭头看去,却见脸sè苍白的母亲正神sè茫然中有些惊惧地看着他,无力地抬抬手道:“这,这是咋地了?娘咋在这儿呢?”
问罢,她勉强坐在地上的身子一软,歪躺了下去。
“娘!”赵山刚急忙上前抱住了母亲,鼻尖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腥臭气息。
“娘好困,累,没力气……”
“哦,哦,咱这就回家睡觉,您别动,别动,我抱着您回去……”赵山刚抱起母亲大步往家里走去,到巷口的时候,他才扭头向大街东边看去,只是漆黑的夜sè下,那个瘦小的身影已经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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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章 交个朋友
() 赵山刚是一个说到做到,知恩图报的人。
也是一个苦命人!
他十二岁没了爹,和弟弟母亲相依为命。几年前母亲突然间jīng神失常,成了全村的笑话,有几次还差点儿疯疯癫癫地丢了xìng命。赵山刚不得不十几岁就以一己之力撑起了这个霉运连连的家庭。
为母亲看病,供弟弟上学……
这几年他有多难,可想而知。
省吃俭用多方求医无果后,几乎被逼上绝路的赵山刚病急乱投医,找到了和他素昧平生的程瞎子。然后,就有了这天晚上像是偶然却又好似在程瞎子的jīng准卜算中属于必然发生的事情——那个从服饰上判断应该是在本村乡中学读书的少年,在夜幕下昏暗宁静的街道上,以一种近乎诡异的手法,轻描淡写地救治了他的母亲,然后潇潇洒翩然离去,连名字都没有留下……
一大早,吃过早饭伺候母亲躺下休息,赵山刚就去了东王庄乡中学。
此刻,他心头充满了浓郁的感恩和敬畏之情。
还未到上课时间,东王庄乡中学大门口不断有步行和骑着自行车的学生说说笑笑热热闹闹地进入。
校园里,到处都是充满着青chūn气息的欢快身影。
赵山刚的出现,让学校唯一的保安,也是乡派出所联防队成员的李强心里禁不住怦怦直跳。如果是其他地痞小混混来学校里捣乱,他还敢于上前喝斥几句,奉劝甚至强硬地驱离出去。
但面对赵山刚,李强可就有些胆怯了。
“山刚,怎么有空到学校来玩儿?”李强笑着迎上去。
“哦。”赵山刚摆摆手,露出很随意的笑容,道:“我来找个人……”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昨晚上那位神秘恩人临走时的jǐng告,便改口道:“我弟弟放假回来没在家,我寻思着是不是来这里了,找他有事。”
这般解释,李强当然不会相信,讪笑道:“山刚,学校里都是些上学的孩子们,给我点儿面子,别吓着他们。”
赵山刚皱眉不喜道:“扯淡,我至于来欺负些小孩子吗?”
“那是,那是。”李强连忙说道。
“你放心,我就是来转转。”赵山刚啐了口唾沫,道:“过会儿就走……不会有事的。”说罢,赵山刚大摇大摆地往校园里走去。
李强无奈地摇了摇头。
沿着cāo场边缘一路溜达着到最南边那排教室前转了一圈儿,赵山刚没有看到那位恩人,忽而想起恩人应该是一名住校生。想到这里,他赶紧拦住两名学生询问了男生宿舍的位置,大步走去。
这时候,校园里、教室里许多学生已经因为赵山刚的出现激动不已议论纷纷了,就像是遇到了明星的粉丝们一样狂热:
“哎,看见没有,那就是赵山刚!”
“他太猛了,一个人一把刀,单挑十大弟兄,满大街追着砍啊!”
“南斗村集会上那次才猛呢,追到人家里打,一大家子人都不敢吱声……cāo,十里八乡谁敢不服他?”
“我听人说他在市里建筑工地上那次打架,更厉害,浑身是血都爬不动了,还死死拽住一个人,生生从那家伙腿上撕下来一大块肉!后来吓得对方工头几十号人都不敢动弹了呢。”
“还有……”
……
正值青chūn年少的初中生们,心目中对于低级的恶行暴力有着近乎于狂热的迷恋和盲目的尊崇。
这时候的苏淳风刚吃过早饭,在宿舍里收拾好一应餐具,就捧着语文书一边读着一边往外走去。不曾想刚走出宿舍小院的圆拱型大门,眼角余光便瞥见了远处正在往这边大步走来的赵山刚。他不禁皱起眉头,没容得挥起手准备向他打招呼的赵山刚开口,便立刻侧身站在墙根下,低头看书。
赵山刚有些疑惑,但马上心领神会,露出一副随意的模样,缓步走到苏淳风身旁,正待要开口,就听着苏淳风小声道:“去学校外面等我!”
“哦。”赵山刚脚步未停,从苏淳风身旁过去了。
任何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不会觉得他们两人认识,只是很普通的情况下素不相识的人擦肩而过。
待赵山刚的身影消失在前面的拐角处后,苏淳风才看似漫不经心地转身往学校大门口走去——他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和赵山刚认识。
赵山刚在本地知名度太高了,尤其是在本校年少的初中生心目中,更有着难以企及的威望。一旦被人看到苏淳风和赵山刚在一起聊天,那么很快就会在全校传开。关键是,赵山刚的疯娘突然病愈,同村的王启民肯定看得出是有术士出手相救,而本就被他注意了许久的苏淳风忽然间和赵山刚这号人走到了一起,赵山刚的疯娘又恰恰病愈,再联想到那天上午学校里莫名其妙出现的磁场异常……
那么,王启民必然会怀疑极有修行术法天赋的苏淳风。
怀揣着这般想法,苏淳风皱着眉头走出了校门,脚步未停从站在校门外的赵山刚身旁走了过去。
赵山刚见状,知道自己此次前来唐突了。
他远远地跟在苏淳风的身后,一直走到了校园东墙外僻静的麦田中那间小小的水泵房后。
“谁让你来找我的?”苏淳风面露不喜道。
“对不起……”赵山刚很诚恳地说道:“我说话算数,你救了我母亲,我赵山刚这辈子做牛做马报恩!”
苏淳风烦躁地挥挥手:“不用,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赵山刚犹豫了一下,道:“我能猜到,恩人不想被人知道你的神秘身份。这一点你大可放心,以后我们可以兄弟相称……”不待苏淳风拒绝,赵山刚又接着说道:“我以后保证不会经常来打扰你,但你在东王庄乡中学上学,万一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尽管开口,我赵山刚上刀山下火海!”
听到这番话,苏淳风的心思活络起来。
这一世从新来过,总要有社交人脉网络,不可能如前世那般与社会脱节,孤独修行,纵然是踏入奇门江湖后,也因为是诡术传人的缘故,在江湖上和师父有点儿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感觉。
想到这里,他表情缓和了许多,叹口气道:“有些事情,实在不方便对你说……”
“我不会多问,而且绝对为你保密!”赵山刚信誓旦旦。
“我相信你。”苏淳风点点头,道:“你应该看得出来,我不图你报答我什么,只是被你的孝心感动才会出手相助。所以我们做朋友可以,但为了我的平静生活,也为了你的亲人不再遭受厄难,这件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另外,你记住,再有类似的事情,不论是谁,我都不会管。”
赵山刚心里一颤,苦笑道:“好,好。”
苏淳风明白赵山刚心里的担忧,便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仰脸看着这个注定非凡夫俗子的青年,宽慰道:“放心吧,你母亲的病症不会复发的。”言罢,苏淳风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赵山刚呆呆地站在麦田中,望着苏淳风的背影,怎么都感觉这个少年人好似三四十岁的中年人般成熟稳健。
“哎兄弟,忘了问你叫什么?”赵山刚忽而开口道。
“苏淳风。”
苏淳风头也未回地答道。
他知道,自己和赵山刚终究不会是一路人,所以没必要现在就和这个肯定会很仗义的人交朋友。而且,赵山刚此人心高气傲,说不得以后有什么事情自己无法满足他从而显得不太仗义的时候,就会引起他的不满。
所以对于这种注定无法深交的“朋友”,只能保持足够的距离,让自己在其心中永远保持着那份神秘感,让其永远对自己充满感恩和敬畏之心。
……
……
时光荏苒,以至chūn末夏初。
气温一天天高了起来,农田中小麦泛黄,再有个七八天,就能收割了。
午后。
闷雷滚滚,一场小雨淅淅沥沥地落下。
濛濛细雨笼罩,绿意愈发盎然的东王庄乡中学校园里,一把把五颜六sè的雨伞如花般绽放。
学生们有的匆匆走动,有的悠闲而行,欢声笑语不断。
噪杂喧嚣的14班教室内,苏淳风坐在课桌前,低着头正奋笔疾书做一套试题。
重生至今,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他很享受当前的校园生活——吃饭,睡觉,上课,学习,晨起健身。偶尔和同学们打打球,和两位同桌美少女闲聊几句,尤其是和王海菲增进下感情……
真是青chūn年少,大好时光啊。
时而难以避免地不经意间回想起前尘往事,他总会忍不住腹诽自己:“为什么当初,就那么抵-制厌恶这般轻松自在无忧无虑的生活,反倒贪玩成xìng惹得父母生气难过?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家里面,父亲苏成上个星期就和舅舅陈顺和一起驾驶新买的联合收割机,南下去往小麦成熟较早的地区。周末在家时,苏淳风听母亲提及,父亲和舅舅打电话到李志超的家里,请其父亲李胜帮忙转告家人,一切顺利,在那边有父亲的战友照应着,已经开始下地干活儿,让家里人放心。
在学校,苏淳风的改变也渐渐获得了老师和同学们的认可——这小子,真有点儿浪子回头的意思了。
教室后排,几名男生正围坐在一起吹嘘着自己多么多么能打,在村里有多少多少好哥们儿,家里某一长辈或者兄长混得在十里八乡何其无人敢惹……其中吹得最欢的莫过于姚新波了:“真不是吹牛,在我们村就冲着我三叔就没人敢欺负我们家,我在村里那些哥们儿,一个比一个狠,都练过!”
留着分头叼着烟的王立秋不屑道:“也没见你胆子大到哪儿去,别人还没把你怎么着呢,就给跪下了,还哭得一塌糊涂,丢不丢人?”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班里一阵哄笑。
王立秋是东王庄村本地人,生xìng好勇斗狠,最是桀骜难驯,曾干过拎着板砖追打老师的恶举。虽然只是初二年级,就已经成为全校有名的小霸王,恶名直追初三11班全校公认的第一霸主董楚亮。
……
012章 动粗
() 被当场揭短,姚新波脸sè尴尬,却又不敢对王立秋发作,又想挽回些面子,便昂着脖子大声道:“我那天要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有点儿撞邪了,谁怕那怂包啊?哎,说真的,上个月到现在,每周末放假我都提前回去,还有周rì下午住校生返校前,都带着一帮人在村里截着他,不信你们问问和我同村的……”
“哟呵?截着了吗?”王立秋颇为感兴趣地说道。
“没。”姚新波垂头丧气。
“那你扯什么蛋!”王立秋面露鄙夷。
其他学生也都嘻嘻哈哈。
姚新眼眸中闪烁着yīn狠之sè,咬牙切齿地瞪视向坐在第三排靠窗位置的苏淳风,忿恨地说道:“我他妈都想弄死他,可是丫太怂包,绕远不敢往我们村里过……”说到这里,他神sè狰狞地冷笑着看向和他们凑在一起的李志超,嘴角一掀,道:“这事儿,李志超你应该清楚吧?”
一帮人就纷纷把目光看向李志超。
李志超尴尬不已,却又不想丢面子,道:“你也就这点儿能耐,在自己村里堵人,那算什么英雄?”
嘁……
所有人都露出鄙夷不屑之sè——率众在村里堵人,对于这个年龄段的半大孩子们来讲,压根儿不算什么丢脸的事情,反而会让他们觉得很有一股子号令群雄争霸的拉风感觉,没人缘你能召来一帮兄弟吗?
他们的谈话,自然传到了苏淳风的耳朵里。
不过心xìng成熟的他,懒得去跟这些孩子们斗气耍狠。正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为自己徒增不必要的烦恼呢?
就在这时,语文课代表王芮走到他的课桌旁:“苏淳风。”
“嗯?”苏淳风抬起头来,看着面前这位年仅十四岁,身高已经接近一米七,并出落得颇有些前凸后翘身段迷人,在全校女生中堪称校花,更兼成绩优秀的美丽女生,微笑道:“有事?”
王芮笑眯眯地把一个粉红封皮的笔记本和几页写满了字的白纸递过去,放到了苏淳风面前,道:“帮我抄几首歌词呗?”
“嗯。”苏淳风答应道:“晚自习之前给你抄好。”
“谢谢啦!”王芮笑颜如花,转身扭动着纤细的腰肢款款而去。
这个年代初中生几乎人手一本歌词本,就像是十几年后几乎人人都有手机似的。尤其是女生,更是把几乎所有流行的歌曲无论会不会唱都要在歌词本上抄下来,好像歌词本不抄满了都不好意思跟同学好友聊流行歌曲。不仅如此,每一页每一首歌词上下,都要用彩笔绣上美丽的花纹,写上大大的歌名,甚至于每一行字或者每几个字都要换一种颜sè来显出缤纷鲜艳。
而歌词本里美观的字体,更是会让她们充满成就感。
于是写得一手好字,在全校学生钢笔字水平中都能排进前五,而且长相白净俊雅,xìng格温和的苏淳风,平rì里自然会经常有女生前来求字。
可惜,没有润笔费。
和前世一样,苏淳风对此不会推辞,举手之劳而已。
看着王芮离去,张丽飞撅着小嘴小声地,有些妒意地嘀咕道:“走路都不会,扭来扭去跟个妖jīng似的,嘁……”言罢,她从书桌下屉中抽出自己的歌词本扔到苏淳风面前,道:“苏淳风,那几首歌词给我也抄一遍。”
王海菲抿嘴直笑。
苏淳风哭笑不得,初中时期的女孩子就已经开始暗暗与人攀比了。他摇摇头,随意地掀看了那几张抄写着歌词的纸张,就把张丽飞的歌词本拿起来递回去,道:“这几首,你的歌词本里已经有了。”
张丽飞一滞,气鼓鼓地把歌词本收起来,瞪了苏淳风一眼,撅着嘴小声道:“德行,刚才看王芮的时候眼睛都直了……”
“谁让人家比你身材好?”苏淳风笑着逗趣道,他心里只是把张丽飞当成一个天真的小女孩而已。
“滚,sè狼!”张丽飞挥了挥小拳头。
苏淳风也没当回事儿,不过他马上发现王海菲的表情似乎有些不愉快,她绷着嘴低下头,手里的圆珠笔在本子上狠狠地写着英文单词。苏淳风立刻明白,刚才逗弄张丽飞的那句话,无意中却是让王海菲吃醋了。他心中一荡,赶紧写了张小纸条偷偷塞到课桌下,并用胳膊肘碰了碰王海菲,用眼神示意她看纸条。
王海菲露出有些赌气,有些不太情愿的表情,但还是侧着身子挡住张丽飞的视线,双手偷偷把小纸条打开看了看:
“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美的。”
王海菲脸一红,赶紧把小纸条塞到了苏淳风的书包中,心里像是揣了只小鹿般跳个不停。
过了会儿,她拽过苏淳风的英语课本,在掀开的页面下角写了两个字:“烦人!”
苏淳风心里暖洋洋,暧痒痒的——自上次写纸条表白并遭到了王海菲羞涩的jǐng告后,这些rì子里他除了平时偶尔闲聊增进感情,晚上送王海菲回家一次之外,并没有再说过一些比较直白的情感话语。
一来,他现在注重学习;
二来,他很清楚当下这个年代、这个年龄段乡村中学的女生们,对爱情还是很懵懂,很敏感的,既有着少许的渴望好奇,又有些认为早恋就是道德败坏的思想从而产生抵触的心理;
再者,苏淳风也不希望因此而耽搁了王海菲的学业。
只不过感情这种事儿,很多时候会让人控制不住地想要倾诉表达出来,尤其是面对着心仪已久的初恋……苏淳风往左歪了歪头,凑近红着脸低着头的王海菲的耳畔,小声道:“真的!”
“去……”王海菲用手肘捣了下苏淳风,只觉得耳根被苏淳风刚才说话时的口气吹过,痒痒的,热热的。
两人颇有些卿卿我我暧昧的样子,被后面许多学生,尤其是正在讨论着谁更厉害谁是怂包话题的男生们看到,顿时都露出了异样的神情——起初苏淳风假装听不见,大家还都觉得苏淳风怂了。可现在看看,却让人觉得苏淳风压根儿没有把姚新波放在眼里,懒得与他计较。
“你他妈就像个蹦跶的猴子!”王立秋乐呵呵地说道。
一帮人都有些巴结讨好般附和着王立秋的话,同时都幸灾乐祸地把姚新波当成了嘲讽玩笑的对象。
姚新波气得牙根痒痒。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他心里对于那天莫名其妙的惊惧早已忘掉不少,而且苏淳风躲避着他不敢往古堡村经过的行为,更让姚新波没有了丝毫畏惧之心。
此刻众目睽睽下,姚新波为了挽回面子,当即气势汹汹地大步走过去,恶狠狠地说道:“苏淳风,你他妈有种的话,就往我们村里过一趟试试!”
苏淳风抬眼皮瞥了眼姚新波,随即微笑着侧头轻声对张丽飞和王海菲说道:“你们俩先让让……”刚才姚新波那句“你他妈有种的话”对于这个年龄段乡村里的大孩子们来讲,似乎很是司空见惯的那种粗俗的口语,但落在苏淳风的耳中,xìng质一下子变得极为严重——不可忍受!
“你要干什么?”张丽飞惊讶道。
王海菲小手在下面拽了拽苏淳风的衣角,小声道:“别和他一般见识……”
这时候,全班同学都把目光注意到了这边——遇到明显要发生冲突的事情,青chūn年少的大孩子们都有着荷尔蒙刺激下的兴奋和激动。而且,他们期许着,明显在单打独斗方面体格绝对处于弱势的苏淳风,曾经莫名其妙地让姚新波当众跪下痛哭流涕地向他道歉……这次,又会发生什么呢?
姚新波心里忽然有些紧张起来,他紧咬嘴唇,眼神有些躲躲闪闪,生恐面前的苏淳风忽然大变身成为画皮鬼把他吃了。
但众目睽睽下,他又必须表现出强硬的一面。
“让开!”苏淳风突然疯了般大吼一声。
“啊……”
王海菲和张丽飞吓得同时尖叫着起身迅速闪开。
几乎在她们闪身避开的同时,苏淳风一脚踩在长凳上,身体借力陡然拔高,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迅速跃到了桌子上,凌空俯身一把攥住姚新波的头发往前一拉,同时膝盖迎上去重重撞在了姚新波的脸上。
嘭的一声!
苏淳风已然从课桌上跃下,稳稳地站在了课桌间的小道上,并借着跃下时的力道和速度,双手揪着姚新波的头发猛地前拽将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噗通!
姚新波头朝下摔了个狗啃食。
苏淳风抬脚狠狠地在其头上连踢两脚,砰砰……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班里同学们甚至都没有看清楚怎么回事,姚新波已然趴在了地上,直到苏淳风连踢了他两脚之后才刚反应过来般爆出了凄厉的痛呼声:“哎呀,**敢偷袭!”
痛嚎间,姚新波挣扎着起身。
苏淳风一把揪住他的头发迅速往外拖去,就像是拖着一条死狗般。
被闪电般连续击打后头晕脑胀的姚新波此时根本站不稳,踉踉跄跄挣扎着就被苏淳风从教室第三排一直拽到了教室门口,紧接着就感觉头部剧痛,一股大力拽着他身不由己地从教室内窜了出去。
教室门口,是落差一尺多的台阶。
噗通通……
哎呀!
姚新波这下直接摔得鼻青脸肿,也不知道是不是摔倒哪儿的骨头了,当即在教室门外红砖铺就的校园里打着滚惨嚎起来。
苏淳风冲了出去。
教室里许多同学也都赶紧跑了出去——苏淳风这家伙疯了,不赶紧拦住还不得把姚新波给打死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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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章 杀鸡儆猴
() 淅淅沥沥的小雨还在下着……
苏淳风并没有像其他同学打架的时候大呼小叫的模样,而是沉默着追上打滚惨嚎的姚新波一脚一脚地狠踢。直到被冲出来的学生们拦住后,才很平静地停下来,一言不发地扭头往班里走去。
走到班门口的时候,正好田萍萍迎面跑了出来。
她愤怒地瞪视向苏淳风,但当苏淳风那平静淡漠的目光看向她的时候,却骤然间后背生寒,有些恐惧般赶紧扭头躲避着,匆匆跑向了已经被同学们搀扶起来,浑身泥泞不堪鼻青脸肿满脸是血的姚新波。
“新波,新波,你没事吧?”
“我要告我叔,呜呜……”姚新波在众目睽睽下,痛哭起来。
落着小雨的校园里,已然有许多学生从教室里冲出来看热闹,原本就在校园里的学生们也都打着伞围了过来。
铛,铛,铛……
上课的钟声敲响。
很快,热热闹闹沸腾着的校园里便安静了下来。
十四班教室内,同学们窃窃私议着,用一种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眼神关注着那个坐在左侧第三排窗户旁瘦弱白净的男生苏淳风——谁会想到,这样一个平rì里懦弱不堪的人,会突然间爆发出如此强势的力量和怒火?
他,真的变了。
从一个调皮捣蛋贪玩成xìng的学生,变成了一个勤奋好学,不善多言的学生;从一个xìng格懦弱、体质柔弱的怂包,变成了一个敢于暴起出手与人打斗,且下手又快又狠沉默冷酷的主儿……
很快,得到学生报告的班主任李继chūn匆匆而来,并占用了下午第一节化学课老师任钊的几分钟时间,对苏淳风进行了严厉的批评,罚其出去站着上课。并安排田萍萍和班长任志平带着姚新波去医院看伤。
苏淳风没有丝毫抵触的情绪,起身在同学们的关注下,默默地走了出去,站在了教室门外,任凭小雨落在他的身上。
对于刚才的冲突,苏淳风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毕竟是重生至年少时期,和一群年轻气盛荷尔蒙高素分泌的大孩子们生活在一起,不发生点儿什么争执矛盾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尽管,他已经尽最大可能让自己变得老实巴交不喜多言避免矛盾的产生。
而这种小小的矛盾争执导致的冲突,也委实没必要动用术法去解决。
况且,学校里现在还有一位为人低调术法修为极高,又早早注意上苏淳风的老狐狸王启民。如果被他发现小小年纪的苏淳风竟然会运用绝妙的术法,还是诡术……那会发生什么事情?
思忖间,不远处一个低矮略胖的身影打着一把黑sè的雨伞缓步从实验室旁侧的道路上走过。
正是王启民。
苏淳风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看都未看王启民。
他知道,从自己重生的那天开始,这个老家伙已经开始cāo心留意东王庄村,尤其是东王庄乡中学的一些蛛丝马迹了——作为诡术高手,学校内突然出现术法导致的磁场波动,这本身就会引起他的关注。而东王庄村那个有名的被邪物侵体导致jīng神失常的疯婆娘,忽然间病愈……
就更让王启民心存疑惑了。
前几rì,困惑不已的王启民终于忍不住随便找借口去了赵山刚的家里面,询问曾经的疯婆娘李月娥的疯病,是如何好起来的。
可惜,李月娥对此也有些莫名其妙,只是说那天晚上醒来时就和大儿子赵山刚在大街上,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并不知情,大儿子说她又发疯跑到街上,结果摔了一跤,然后就好了。
王启民当然不相信摔一跤就能把侵体的邪物给摔没了。
正待他要继续询问然后试着施术查出些蛛丝马迹呢,赵山刚回来了。王启民便赶紧客客气气地拉住赵山刚开口询问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遇到了什么人,他母亲的病又是如何好起来的……
赵山刚的回复很直接,也很粗鲁:“滚蛋!”
也难怪,赵山刚母亲是寡妇,而王启民又是一个没老婆的老爷们儿,在农村这样的环境下,赵山刚对此当然要避讳些。更何况,王启民这个以往在村里的流言中就有些神神叨叨的家伙,竟然询问起了对赵山刚来说极为敏感的涉及到苏淳风的问题,让赵山刚不得不加了份小心。
事后,赵山刚正好以此为借口,当晚便托人去学校把苏淳风叫到校外,告知了这件事情。
苏淳风对他说:“你做得很对。”
其它的,没有再多说。
……
王启民打着伞,慢慢悠悠地,在班里许多学生诧异的注视下,走到了苏淳风的面前。讲台上的化学老师任钊,神sè间也有些疑惑——在这所学校里,王启民是出了名的不理会学生,今天怎么新鲜了?
不过,毕竟是上课时间,任钊没有去理会,很快便收回视线,继续给同学们讲着他的课程。
“苏淳风,怎么被罚站了?”王启民微笑着问道。
“打架了。”苏淳风撇撇嘴,露出了一个老实巴交的学生犯了错之后惯有的歉疚和惧怕老师惩罚的表情。
“和谁啊?”
“姚新波……”
王启民神sè间闪过一抹疑惑,很小声地说道:“我听说,你上个月把姚新波给吓坏了,怎么今天又打架?”
终于还是被察觉了啊,苏淳风心里颤了颤,但表情并未流露出丝毫异常紧张之sè,他讪笑着说道:“姚新波太欺负人,我就忍不住就跟他打起来了,大不了,我不在这儿上学了……”
“上个月,你怎么吓到他的?”
“他是故意装的,犯贱!就想着在女生面前露脸,吸引女生的注意力!”苏淳风露出一副咬牙切齿和恨恨地在老师面前告状诽谤的表情。
王启民认真地看着苏淳风。
苏淳风低着头,用脚尖儿在cháo湿的地面上蹭啊蹭。
过了会儿……
王启民打着雨伞慢慢悠悠地走了。
苏淳风心里一松——他相信,王启民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因为苏淳风现在这副身板,根本没有丝毫术法修为的气息,充其量也就是因为每rì晨跑前加强了些许锻炼,使得体质比刚刚重生时好了许多。
至于心境上的修为……
这可不是王启民凭眼力或者感觉就能判断出来的。
在奇门江湖中,术法修为境界分九层,分别为:通念、修心、祭符、净体、固气、炼气、醒神、返璞、归真。
苏淳风重生前修为迈入了醒神之境,重生后心境不变,体质却极差。而第一层通念、第二层修心,都是心境上的修行,因此苏淳风可以直接越过,现在平均来讲修为应该比第三层祭符要高一些。
王启民的修为已经迈入炼气之境,并在这一层徘徊数年,直至苏淳风前世死亡的时候,王启民都未能更上一层。
快下课的时候,任志平、田萍萍陪着姚新波从医院回来了。
姚新波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不过是一些表皮擦伤而已。
对此苏淳风心里有数,他可不想把姚新波打到伤筋动骨,那会给自己以及家里面带来很大麻烦。但是,不是有句话叫杀鸡儆猴吗?苏淳风就是要借助对姚新波的暴打,来震慑下班里其他同学,省得以后自己老老实实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生活中,总会有些阿猫阿狗的蹦跶出来找茬。
而之前那顿暴揍,威慑力还不足够,苏淳风也不太解气。
化学老师任钊按照班主任李继chūn之前的交代,让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小伤的姚新波也站在了教室门外。
苏淳风站在门右侧。
姚新波站在门左侧。
鼻青脸肿浑身脏兮兮的姚新波耷拉着脑袋,羞得无地自容,心里面别提有多难受了——本来自己倍儿意气风发气势汹汹地要拿苏淳风立威,没曾想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班里面最怂最弱的苏淳风给出手暴打了一顿,连还手之力都没有,还,还***挂了彩,这以后还有脸在学校待吗?
教室里,任钊在讲课,学生们在听讲……
没人去关注外面那两名学生,也没人会想别的。一般来讲,班级中同学之间打架这种习以为常的事情,到了这时候就算是有结果了。
但是,还没完!
站在门右侧的苏淳风忽然转身踏前一步,沉默着挥手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了姚新波的脸上,啪!
姚新波傻眼了。
全班同学都被外面的耳光声吸引着看去,面露惊愕。
讲台上的任钊老师也怔住了。
那个上课之前把姚新波打得鼻青脸肿现在被罚站的学生苏淳风,全然没有把老师和校规放在眼里,也不管现在是上课时间,就在教室门口,当着老师和所有学生的面,再次扇了姚新波一耳光并迅速几拳把姚新波干倒在地,连踢带打。
“啊,啊……”
“老师!”
“打人啦!”
姚新波惨嚎声连连,任钊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跑了出去:“苏淳风,住手,你疯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