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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调术士全文阅读

作者:短刀     低调术士txt下载     低调术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83章 动摇

    在罗同华看来,苏淳风的师承较为隐秘,且没有术法世家的雄厚背景支撑,那么年纪轻轻的他纵然是再如何聪慧,也会忍不住被罗同华抛出的美好前景给诱惑,哪怕是故作平静,实则内心里必然激动不已,继而委婉地答应下来。

    未曾想,苏淳风却是道出了这样一番话。

    稍作思忖,罗同华微笑着说道:“刚才我已经说了,你的心性品格,是我选择你作下一任会长的主要原因。京大校园里,需要一位各方面都优秀的术士,来适当地管束住你们这些身负术法的学生们。至于你担心其他学生术士嫉妒、排斥你,虽然这一点无法完全避免,但也无需太过担心,毕竟不是每位学生术士都那么心胸险隘,也不是所有的学生术士,都眼馋这样一个没什么实际权力意义的职务。更何况,京大学生术士临时协会的会长,是由我来决定的,你认为其他学生术士,除了心里有怨言之外,还能做什么?”

    说罢,罗同华屈指轻弹,将拉弯下来的一根枝桠弹开,扑簌簌落下片片积雪。

    “我会遵守规矩。”苏淳风笑了笑,道:“但这个会长,您还是另选贤能吧,我这人不大喜欢和别的术士接触过多。”

    “如果你遇到不公、不正的事情,比如再遇到如刘悦那样,很容易在校园里引发过激事端的学生,会怎么做?”罗同华语气变得严肃了许多,似乎因为再次被苏淳风不识抬举地拒绝而产生了些许恼意,道:“不要说什么你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在刘悦和顾天恩发生冲突时,暗中出手的术士除了你还能是谁?如果不是宋慈文向我汇报,横加干涉将其开除的话,以刘悦的心性,接下来会再做什么事情予以报复?”

    苏淳风没有做声。

    “最终你会迫不得已杀死他。”罗同华淡淡地说道:“那样会导致多么严重的连锁反应,你想过没有?”

    苏淳风微皱眉,道:“这和我当不当会长,有什么关系?”

    罗同华抬手轻轻按在苏淳风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道:“不论是在京大校园里,还是将来你步入社会,要做一些事情,只有合理的理由是不够的,你还要有话语权,没有话语权,你做任何事情都无法得到各方面的支持,我想,你能明白。”

    “我似乎能猜到您想让我做会长的原因了。”苏淳风答非所问地笑着说道。

    罗同华没有因为苏淳风这句话而感到丝毫以外,摆摆手微笑着转身向前走去,一边说道:“你好好考虑下,寒假结束后,再给我回复吧。”

    苏淳风沉默着,目视罗同华远去。

    无论心里有多么不想去做这个什么劳什子的“京大学生术士临时协会”的会长,但不得不承认,罗同华的一番话,确实打动了他。

    话语权,很重要。

    而话语权,并非靠一双铁拳就能打出来的。

    这一刻,苏淳风内心里自重生以来坚持了四年多的信念,有所动摇了——术士的身份已经暴露,如果还一味地想要隐瞒下去无异于掩耳盗铃。不但对自己毫无帮助,反而会引来更多人对他产生好奇和疑惑,继而去探究他的秘密。

    京大的学生术士中,如纵蒙、曲飞燕那般冷傲不近人情者,皆有着很清晰的背景身世,随便让人去探究,他们也不会太敏感。

    可苏淳风呢?

    经得住别人去琢磨、探究他的秘密吗?

    答案是明显的——重生以来他一直竭尽全力隐瞒,不就是因为自己所修行的是诡术,自己是诡术传承者吗?

    苏淳风转身回到历史系的综合大楼前,骑上自行车往寝室楼方向行去。

    却不知道,此时还在大楼前没有离去的几名学生术士们,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低声议论起来:

    “罗教授为什么单独把苏淳风叫走?”

    “这还不简单,今年年初罗教授当众把宋慈文叫出去谈了一些话,暑假开学后,宋慈文就成为了会长。”

    “难道要让苏淳风做副会长?”

    “宋慈文明年就毕业了,如果他不再留校考研,说不得罗教授直接就让苏淳风当这个会长咯。”

    “苏淳风是大一新生,他凭什么?”

    “谁知道呢。”

    听着大家的议论,谢成飞微微皱眉细想了一会儿之后,微笑道:“我好像,明白了什么……苏淳风十有**要当上咱们协会的会长咯。”

    高盛转念一想,笑道:“我看也是。”

    未名湖畔。

    沉沉夜色下,宋慈文、古博、吕伟阳三人神色悠闲地散步交谈。

    古博忿忿地说道:“罗教授没有理会咱们三人,却当众把苏淳风叫走谈话,这不是明摆着想要扶持他做咱们协会的副会长吗?”

    吕伟阳笑道:“我看没什么不妥,古博啊,你好像和苏淳风有过节?”

    “我跟他一个大一学生能有什么过节?”古博一脸的不屑和轻蔑之色。

    宋慈文不置可否地微笑着说道:“让苏淳风做副会长,再接替我做会长,是最好的选择……有些话咱们各自心里明白就好,不必说得太透。”

    吕伟阳笑着掏出烟来点上一颗,悠悠然抽了一口。

    古博心里也明白,但还是有些不忿地冷哼一声。

    京大校园里这十多位学生术士,哪一个不是聪慧绝顶的人物?加上出身世家从小耳熏目染,看事情自然要通透得多。

    所以罗同华具体有什么想法,苏淳风能猜得出来,这些学生们,自然也能想的到——罗同华要选择苏淳风作为京大学生术士临时协会会长的原因,除了那番听起来好像大义凌然的理由之外,恐怕更大的原因则是,为了在京大这个小小的术士圈子里维持必要的平衡,防止发生一些明里暗里的矛盾冲突。

    因为,进入京大求学的学生术士,一个个都是天赋极高、学习成绩优异且家世雄厚的天之骄子!

    谁不是雄心勃勃?

    谁又没点儿铮铮的傲骨?

    京大学生术士临时协会这个小小的社团性质的隐秘存在,会长一职表面上看起来委实没有什么大的意义所在,也没有什么实质性可以对其他术士颐指气使的权力。但京大毕竟是在全国名列前茅的顶级学府,进入这所学府的学生术士无不是精英中的精英。如果能够成为这个协会的会长,那就是对自身各方面综合实力的一份证明,也是将来步入社会,或者说步入奇门江湖之后,个人在圈子里的一份光荣的履历,将极大地增强其个人的影响力。

    所以,几乎每个人都想要成为这个协会的会长。

    即便是冷傲孤僻如纵蒙、曲飞燕,心里恐怕也难免会有这种想法。

    人之一生,无非名利二字!

    几人能摆脱?

    而选择让谁来当这个会长,固然是由罗同华个人拍板取决的,但仅凭其官方背景和个人强大的修为,身为前辈的威望,就独断专行,力压管控这些天之骄子们,还得让他们心服口服,从而在受其教导时能够心平气和地接受他的思想灌输……

    那可就难了。

    所以这时候,罗同华就需要选择出一个最合适的人,来担当会长一职。

    苏淳风,无疑是最合适的。

    首先,他的术法修为应该不低,虽然无法确认其修为境界,但至少他轻松地以纯粹的武力击败了修为在净体后期的刘悦,还是在刘悦施术的情况下,将其击败,这一点全校的学生术士有几人能做到?

    其次,苏淳风品行良好,不张扬跋扈,不冷傲自负,亦不会过于热情主动地结交其他术士,可以说基本没什么私心;

    再次,苏淳风没有什么雄厚的家世背景,和奇门江湖更是几乎没有任何接触。所以扶持他做协会会长,其他术士纵然心有不服但至少能明白罗同华在这件事情上是公正的,没有看任何世家的脸色行事,而且也不会让这些术士们因为没能被选为会长,觉得自己或者自家,不如另一位术士及其家世。

    还有一点很重要的原因——苏淳风是大一学生,即便是要到明年后半年他才能接替宋慈文成为临时协会的会长,他至少还能在京大校园里待上三年,也就是说,可以连任三年的协会会长。

    如此一来,整日里忙忙碌碌还要抽出时间修行的罗同华,不用每年都发愁京大术士学生临时协会的会长人选,这得省多大心?

    ……

    ……

    傍晚的时候,呼啸肆虐的寒风带来一场纷纷扬扬的小雪,覆盖了京城大地。

    晚上七点多钟。

    京城火车南站的候车大厅里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吵杂声几乎要把破旧的候车大厅给掀开似的。虽然没有暖气的供应,但候车大厅里因为人多的缘故,倒也没有外面那么寒冷。只不过空气中混杂的气味,实在是不咋地。

    春运的高峰期还未到,火车站里的客流量已然明显增大。

    苏淳风站在一排候车椅的边缘,和坐在椅子上的张丽飞、王海菲说笑着。他们三人之间的地上,放着三个行李箱,三个书包,两个提包。

    这年头,特快列车在火车南站这边基本没有停留,有的只是始发的普快。若非是考虑到不让王海菲太难堪,苏淳风和张丽飞二人肯定会选择去西客站乘坐特快列车——特快列车从京城西客站到平阳市,最便宜的硬座都要55元,而普快列车从京城南站出发,到平阳市一张硬座票才33元。

284章 龚家姐弟

    火车站里,以民工和学生居多。

    看着检票口拥挤的人群,拖着行李箱背着书包的张丽飞就不禁满脸愁容,撅嘴道:“天啊,一会儿车上得多拥挤啊?”

    王海菲笑着安慰道:“反正咱们有座。”

    “可也挤得难受啊……”

    “没事,上车就好了,车厢里再挤也不要紧。”苏淳风笑呵呵地拖着行李箱,左手上拎着一个提包,胳膊上还挎着一个提包,领着两人排在缓慢前移的人群中前行着——其实他自己只有一个背着的书包和一个行李箱。至于左手和左臂上连挎带拎的两个大提包,则是王海菲和张丽飞二人的。

    前面检票口忽然传来了吵嚷的声音,立时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只见售票口侧旁的护栏里面,一名身材高大壮实,穿着黑色风衣,留着平头,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男青年正隔着护栏伸手指着检票通道里的四五名青年怒斥:“你们几个王八蛋,挤什么挤?不知道排队啊?赶着去送死还是怎么地?操!”

    “操,你他妈骂谁呢?”

    “想死啊?”

    “小子,活腻歪了吧?”

    几名穿着流里流气,扛着大包小包的男青年立刻与护栏里面的男青年对骂起来。

    检票员怒道:“吵吵什么,赶紧检票过去了,别人都还等着呢,你们几个也是,插队好像还有理了?知道的你们是在插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故意耍流氓呢?非得把你们一个个都抓起来收拾一顿才老实是吗?”

    站在里面的一名警察也板着脸呵斥道:“不想回去过年啦?”

    有警察和检票员这么一通训斥,双方也都不再说什么。

    狭窄的检票口间,一位穿着橘黄色呢大衣,身材高挑长相清秀,约莫有二十一二岁的女生红着脸轻咬着嘴唇把车票给检票员检过后,就赶紧匆匆走了进去,拽着里面那位怒气冲冲的风衣男,一边低声劝着,一边往车站通道里走去。

    几名检完票的男青年浑不在意后面人群不忿的目光,大模大样地往车站里走去。

    苏淳风听着人们的议论,大抵也能猜到,刚才那几名青年肯定是插队挤进去,可能还有人故意手贱骚扰了那名漂亮的女生。

    “几个人渣。”张丽飞气鼓鼓地说道。

    王海菲没有吱声,却是小心地扭头看了看自己身后和两侧。

    检完票,随着拥挤的人群走过车站通道,来到站台上,苏淳风领着张丽飞和王海菲,脚步匆匆地往十号车厢门口走去。却见那几名流里流气的男青年,也扛着大包小包有说有笑地进入了十号车厢,丝毫没有受到之前事件的影响。

    张丽飞嘟哝道:“真倒霉,和这几个人渣坐同一节车厢。”

    苏淳风笑着打趣道:“搞不好还是邻座呢。”

    “乌鸦嘴,呸!”张丽飞赶紧斥道。

    王海菲道:“坐十号车厢,大概都是咱们平阳市的人吧,看他们的样子好像是在京城打工的……”

    “管他们呢。”苏淳风神态轻松地领着二人上了车。

    常言道:过头饭可以吃,过头话可不能说。

    这不,苏淳风领着王海菲、张丽飞上车后,从拥挤不堪的人群中艰难地挤到了座位前时,却发现还真就和那几名青年中的两人坐了个面对面。而之前那位和这些青年发生冲突的风衣男,却是被两名一脸得意之色的青年给夹在了中间。

    张丽飞一张俏脸顿时板了起来,坐到最里面直接把书包放到了小桌上挡住了对面青年的视线,一边扭头气鼓鼓地瞪了眼苏淳风。

    苏淳风哭笑不得,心里直喊冤。不过他倒是不怎么在意那几名民工青年,笑呵呵地让王海菲坐到中间挨着张丽飞,这才脱鞋踩着座位,把行李箱、提包、书包都给放到了上面的行李架上,然后拍拍手下来穿好鞋子。

    他刚坐下,对面那位被夹在中间的风衣男豁然站起身走到通道间,俯视着旁侧双人座边上的一名留着四六分头,穿了件丝棉袄的男青年,道:“咱俩换个坐吧?”

    “不换。”分头青年干脆地说道,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苏淳风这才发现,原来穿橘黄色大衣的女生,竟是和流里流气的分头青年同坐,只是她的座位在里面靠窗。

    问题就复杂了。

    风衣男青年显然是和橘黄色大衣女生是同伴,如果他和同伴女生换座位的话,那么女生就会坐在两名男青年之间,如果不换的话,女生就要和一名男青年同坐,而且这名之前和他们有过冲突的男青年很显然没安好心,直接蛮横地占据了大半个座位,使得那位女生不得不紧贴窗边坐着,咬着嘴唇一脸的无奈。

    张丽飞忍不住开口道:“你和人换换座位怎么啦?”

    分头青年闻言瞥了眼张丽飞,嘿嘿一乐道:“哟,我坐我的,你乐意你就跟他换换呗,装什么好人啊?”

    一句话把张丽飞给堵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而坐在分头青年对面穿着军绿色棉大衣的青年,亦是他的同伙,此刻站起身来歪着脑袋一副挑衅的神色,瞅着风衣男。

    苏淳风对面的两名男青年也站起身来,一副吊儿郎当的痞子模样,恶狠狠地扫视着附近的乘客们。

    之前还对此面露不忿的一些乘客,就都赶紧把目光移向旁边,有的干脆低下头去。

    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大家都是打算着回家过年了,谁愿意这时候再去和几个明显不是什么善茬的男青年较真,万一出点什么事呢?

    本来这种事情,苏淳风也懒得去理会,不过他现在近距离打量了风衣男和那名女生几眼之后,觉得有些眼熟,似曾相识,只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再加上刚才那名男青年顶撞了张丽飞一句,也让苏淳风稍有不满,于是就微笑着起身主动说道:“那位学姐,咱俩换换座位,你坐到我这边。”

    “啊?”女生愣了下。

    正在气恼不已却又无可奈何的风衣男扭头看向苏淳风,连连开口道:“谢谢,谢谢你了……”

    苏淳风无所谓地摆摆手。

    那名女生回过神儿来,赶紧起身道谢,从两名男青年的夹缝中挤过来,坐到了苏淳风的座位上,和王海菲挨着。

    苏淳风笑呵呵地和两名男青年点头示意,也不管他们如何凶巴巴地瞪视他,就坐到了里面。

    风衣男青年这才放下心来,又对苏淳风连连道了两声谢之后,就冷笑着毫无惧色地坐到了两名男青年中间,然后昂首挺胸,双腿叉开,大马金刀,一副巴不得等他们来挑衅的霸气模样。

    车厢里不断地有人进入,人越来越多。

    车厢结合部还有车厢内狭窄的过道间,挤满了没有坐票的乘客,或站或干脆坐在包裹上,大大小小的包裹塞得到处都是。

    咣当咣当……

    列车喘着粗气晃悠着缓缓开动。

    噪杂喧嚣的车厢里,似乎也变得安静了许多。

    这趟普快列车的终点站,是豫州省省会中州市,到平阳市的时间,如果不晚点的话,是凌晨两点半钟——当然,普快列车不晚点,就跟市长大人突然要亲自见见上访群众的几率一样低。

    几位民工打扮的男青年再如何不忿,也不好直斥苏淳风的行为是和他们做对让他们难堪,于是一个个脸色铁青地坐在那里不吱声。

    他们不高兴,张丽飞可就高兴了,她笑眯眯地主动和那位女生,还有大马金刀坐在对面的男青年攀谈起来。

    “你们到哪儿下车呀?”

    “平阳市,你们呢?”

    “嘿,咱们一样……看来还是老乡呢。”张丽飞很活跃,问道:“你们在京城上学还是工作啊?”

    简简单单几句话的攀谈之后,双方就都交了底。

    这一男一女原来是亲姐弟,平阳市西山县人。姐姐叫龚晓蕊,在黑龙江省哈工大上学,大四学生;弟弟叫龚晓磊,在京城交通大学上大二。龚晓蕊从哈尔滨提前两天出发,到京城转车,和弟弟一起回家。

    10号车厢里大多数都是在外打工或者做生意的平阳市人,大学生倒是不多。附近的乘客听着张丽飞她们谈话,就都露出羡慕的神色。

    这年头,大学生的招牌,在普通人心里还是有一定地位的。

    而几名民工打扮的男青年却是面露嫉妒和故作不屑之色,苏淳风对面的男青年阴阳怪气地说道:“嘁,大学生算什么?这年头只要有钱,大学随便挑着进。要说真正考上大学的也不是没有,可惜十个里面有八个都是书呆子。”

    可惜,除了他们一伙的几人连连附和之外,其他乘客懒得理会这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

    张丽飞笑嘻嘻地指了指苏淳风,对龚晓蕊说道:“喏,跟你们换座位那个,我们是初中、高中的同学,又一起到京城上大学,他叫苏淳风,是京城大学的学子哦!”

    “京大?”

    龚晓蕊和龚晓磊姐弟二人,以及旁边的乘客们看向苏淳风的眼神中,就都满是钦佩惊讶了。

    就连那几名青年,也都神色尴尬,为刚才的话感到羞愧懊恼。

    苏淳风有些腼腆地笑着摆了摆手,心想着难怪看那姐弟二人眼熟,感情是西山县邪不倒龚虎的闺女和儿子——虽然今生苏淳风还是头一次见到龚晓蕊和龚晓磊,但前世的时候,因为师父王启民和龚虎私交不错,故而他也与龚虎多有交际,所以见过几次龚晓蕊和龚晓磊,未曾想会如此巧合地在火车上相遇。

    于是他暗暗发笑,琢磨着这次回去,和嘴上没把门而且小气狡诈就爱占便宜的龚虎谈话,能掌握主动权了啊。

    因为,龚虎这家伙最在乎的东西就是欠人情。

    别人欠了他的人情,他会惦记一辈子;他欠了别人的人情,也会记一辈子!

285章 多管闲事

    说起来龚虎这一对儿女还真会长,基本都随娘,没一个随爹的——姐姐龚晓蕊有近一米七的身高,身形苗条又不失丰腴,肤色白净细腻,长相清秀端庄,只是性格温婉不似其母那般彪悍。弟弟龚晓磊身高一米八出头,肩宽体阔,国字脸浓眉大眼,性格上,倒是有点儿其父和其母的综合,敢惹事也不惧事。

    有张丽飞这样一个活泼开朗的漂亮女孩,聊天的气氛自然不会冷落下来。

    三名女生聊学习、聊八卦新闻、聊穿着打扮、校园生活……

    能够在火车上偶遇美女邻座,这恐怕是能让所有男人都感到开心和幸运的一件事情。虽然不至于非得龌龊地奢望着什么艳遇,但至少赏心悦目不是?

    年仅二十岁的龚晓磊亦因此而感到开心,时不时地就会参与到姐姐和两名美女的谈话中。只不过碍于和姐姐在一起,而且他心里委实不清楚这两位大美女,到底哪一个是那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帮了大忙的哥们儿的女朋友,所以自然不会表现出太过殷勤热切的模样,谈话中时不时地还会主动和苏淳风交流几句。

    只不过,碍于两人之间隔着两名不太对付的青年,且还有一条狭窄的通道,交谈上多有不便,故而言谈较少。

    对此苏淳风也不怎么在意。

    他本来就没想过晚上坐在火车上还能当众和王海菲卿卿我我,更何况还有张丽飞同行,俩人更不方便聊一些私密的话题。

    夜里十二点之前,张丽飞、王海菲、龚晓蕊聊得兴致勃勃,龚晓磊也参与其中不亦乐乎。

    一过十二点。

    车厢里安静了许多,三名漂亮的女生困意袭来,也缺乏了聊天的兴致,一个个昏昏欲睡无精打采。龚晓磊虽然精神头十足,但也不好意思去一个劲儿地纠缠着聊天,只得在昏暗的车厢里靠着椅背微阖双目假寐,实则警惕性没有丝毫的放松,生怕旁边坐着的几名貌似民工的青年再干出点儿什么出格的事情。

    因为他发现,这一路上自己和姐姐以及王海菲、张丽飞聊得热切开心,倒是有意无意间让几名本和他们就有点儿矛盾的青年,或因为尴尬或因为作茧自缚相互间聊天不便,所以基本上都没有如其他同行者那般热聊的情况发生。

    只不过,他们每个人的神色间都流露着毫不掩饰的不虞和忿恨。

    “来,让一让,让一让咯……”火车上的售货员推着小车近乎于蛮横地叫喊着,冲撞着:“瓜子、饮料、火腿、方便了……”

    通道间站立的乘客往座位中挤靠避让。

    坐在边上的龚晓蕊自然而然地往里面坐了坐,双腿并拢着向里面倾斜。待售货员的小车过去,挤靠过来的乘客再次站回到过道间时,龚晓蕊就把右腿往外先动了动,然后再动左腿——她不好意思太挤王海菲、张丽飞二人。

    本来这是很正常的一个小动作。

    然而坐在龚晓蕊对面的那名男青年,却是看似无意,实则故意地抓住时机,把一只脚伸到了龚晓蕊的两脚之间。

    这还不算,男青年的那只翘起脚尖的左脚,还故意很猥琐地向前探着,向上一挑一挑的。

    龚晓蕊本想抬腿跨过去避开对方近乎于明显的下流动作,但那名男青年却是故意把脚抬高挡住,还眯缝着眼看着她,露出一抹嚣张得意的阴损笑容。这下,龚晓蕊的脸唰地红了——她知道,对方真的是故意这么做了。

    本就一直注意着身边两名青年的龚晓磊再也遏制不住心头的怒火,挥手一拳重重地砸到了左侧这名青年的脸上。

    砰!

    “啊呀!”一声惨叫。

    青年捂着鼻子忍不住剧痛打着滚儿从座位上翻滚下去,撞到了两名站着都快睡着的乘客身上,然后跌落在地,被豁然起身的龚晓磊紧接着一脚重重踹在了后腰上。这时候坐在最里面的青年大骂一声,起身从后面抱住了龚晓磊,侧对面座椅上的青年抄起一个玻璃水杯砸向了龚晓磊的头部。

    龚晓磊侧头避开,头部猛然后仰砸到了身后抱着他的青年鼻梁上,撞得对方吃痛惨叫踉跄后撞在小桌上,咣当!。

    嘣!

    水杯砸到了龚晓磊胸脯上,他抬脚狠踹对方,却被倒在地上的青年搂住了小腿,身形踉跄不稳摔倒,砸在了搂倒他的青年身上,紧接着爬起来挥拳就打。

    其他几名青年一拥而上。

    电光火石之间,几人打作一团。

    喝骂打斗声充斥着的车厢里立刻炸开了锅,附近的乘客纷纷向两侧拥挤避让,就连在打斗中被殃及挨了几下的乘客,亦是没敢吱声就往两边避开。

    毕竟地形狭窄,龚晓磊再能打也施展不开,更何况双拳难敌四手,几名穿着似民工般的青年虽然不是练家子,但明显平时都好勇斗狠,而且身板强壮力气大,所以龚晓磊在初始暴起出手沾了点儿便宜之后,随即就陷入了极大的被动中。

    打斗爆发时苏淳风正闭着眼貌似打盹儿般琢磨着回去之后,该怎么和王启民、龚虎他们谈呢,哪儿曾想这边突然就打了起来。

    打就打吧……

    苏淳风可不想参与这种殴斗,他缩着身子尽量往窗户边靠,生怕被殃及到。

    可龚晓磊这家伙力道极大,被打翻在地还奋力踢打着,愣是将几名占据优势的青年打得东倒西歪,于是难免撞到别人。尤其是当龚晓蕊冲上去哭喊着阻拦的时候,更是被其中一名青年一巴掌扇在脸上,踉跄后退撞到了王海菲,然后那名青年也被龚晓磊踹了一脚斜躺了过去,撞到了龚晓蕊,擦到了王海菲,吓到了张丽飞。

    青年的后背撞在小桌边缘,吃痛惨叫翻滚着倒在了座位上。

    张丽飞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受惊过度,豁然站起身哇哇尖叫着拿着小桌上的书包重重地砸到了那青年脸上。

    苏淳风一看这可不行啊……

    他弹身而起,出手如电一拳捣向了其中一名青年的腰部,随即噼里啪啦拳打脚踢连带着呼扇巴掌,三下五除二把几名在混战中已然疲累不堪,又遭遇突袭反应不及的青年给打得人仰马翻,惨叫和怒骂声在车厢里回荡不绝。

    “多大点事啊。”苏淳风一脚狠狠地揣在其中一名躺倒在座椅中间蜷缩着的青年脸上,挥手做劝阻状:“这都要回家过年了,犯得上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吗?”

    啪!

    他挥手一巴掌扇在了扑过来的一名青年脸上,将其扇得一头撞到了椅背角上,接着劝道:“算了算了,听我一句劝……”

    咚!

    苏淳风揪着一名青年的头发狠狠地撞到了椅背上,青年被撞得七荤八素,软绵绵歪倒在地。

    “干嘛啊,都住手,住手。”苏淳风义正词严,踩着一名青年,单手掐着一名青年的后脖颈摁在椅背上,就好像他根本没有打人,只是在阻拦一起暴-力冲突的正义之士,认真地劝阻着双方:“有多大的仇怨,就值得这么干?出门在外不容易,一个个打得鼻青脸肿回去过年,怎么好意思见家里人啊?怎么跟家里人说?”

    车厢里安安静静。

    就听着苏淳风一个人在那里理直气壮地呵斥着龚晓磊以及那几名青年。

    说来话长,其实也不过短短分分钟的事情。而群殴本来就是极度耗费力气的,几名青年遇到了龚晓磊这号能打能拼抗击打能力超强的主儿,又遭遇到身手变态,却义正词严理直气壮的苏淳风,被狠狠地暴揍一顿,哪儿还有力气还手?

    这时候列车员才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板着脸怒声呵斥殴斗的双方。

    有了列车员出面,双方自然不会继续打。

    而看到列车员来了,本来就理直气壮的苏淳风好像找到了政府做靠山似的,愈发大义凌然,自来熟地附和着列车员,你一言我一语地训斥参与斗殴的青年们。

    列车员就纳闷儿了——难道是自己刚才看眼花了,这个白白净净的小子压根儿没动手,确实是在阻拦发生殴斗的双方?

    而附近看得真切的乘客们,也有些迷迷糊糊——瞧瞧,还是人家京大的学子有文化有素质,有魄力有气势,把那几个明显比他还大的青年训斥得像孙子似的。至于苏淳风动手的情况……哎呀,这种形势下不动手的话,又能怎么阻止?

    谁要有本事,你上去阻拦一下试试?

    张丽飞和王海菲两人差点儿没笑出声来,却碍于龚晓磊被打得鼻青脸肿,龚晓蕊也挨了一耳光又被狠狠地撞到,所以只能忍着笑憋得满脸通红。

    吃了亏的龚晓磊被姐姐强拉着坐下,一脸诧异地看着苏淳风,心中又是感激又有些憋屈:“这家伙到底和谁一伙儿的?怎么连带着把我也训斥了一顿?”

    又过去大概三四分钟后,列车长和乘警才姗姗来迟。

    因为火车上每节车厢里都人满为患,所以好不容易挤过来的列车长和乘警,也懒得因为这点小事情,就把斗殴的双方全给带走正儿八经地做询问和处罚。他们只是在车厢里一番厉声地喝斥和警告,再以特权从中协调,找了几位有座的乘客和几个青年互换,将冲突双方的距离拉开,这才板着脸走了出去——反正没出人命没出重伤,看样子双方几人无非是鼻青脸肿的轻微外伤而已。

286章 白净小哥儿不好惹

    凌晨三点多。

    平阳市火车站外小北风刮得嗖嗖的,出站口处,昏暗的光线下,七八名黑的司机把接车的人都给堵在了台阶下方,挡着出站口不停地向陆陆续续走出来的乘客们询问、吆喝着:“去哪儿您?打车不?”

    “西山,西山县的打车走咯……”

    “金州有人凑车不,马上就走……”

    苏淳风拎着俩提包,背着书包,拖着行李箱,领着张丽飞和王海菲,不慌不忙地走出车站。在他们身后,是同样拖着行李箱拎着提包背着书包的龚家姐弟二人。

    没有去理会黑的司机热情的询问,几人走下台阶。

    张丽飞四顾着看了半天,才撅着嘴不满地说道:“我爸我妈肯定是嫌冷,躲到加州面馆去了,哼!”

    苏淳风和王海菲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车站广场东南面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加州牛肉面大王面馆的店门外,停放着几辆轿车。远远看去自然认不出哪辆轿车是,不过火车站广场不允许停车,即便是开车来接人,也不方便直接开着车到出站口,而紧邻着车站广场的中心大街边上除了出租车之外,没有别的轿车,所以前来接女儿的张开达和徐香两口子,肯定是在加州牛肉面大王面馆里避寒了。

    “火车晚点,你手机又没电了,不能告知他们一声已经下了火车,还非得让他们等在出站口啊?”苏淳风微笑着斥了一句,然后迈步往那边走去。

    龚晓蕊和龚晓磊也没看到有人接,神色间就略有些失望,下台阶往中心大街走去。

    在火车上和龚晓磊、苏淳风发生冲突的那几名青年,已然率先走出火车站匆匆赶到路边,把行李什么的放入两辆面包车内。此时看到和他们发生冲突的苏淳风、龚晓磊,还有那三名女学生,都拿着行李往路边走来,一看就是没人接的主儿,而且凌晨三点多钟,火车站广场冷冷清清根本没有警察的身影,于是几个人一商量,伙同来接他们的三个人,气势汹汹地迎着苏淳风他们小跑而来。

    刚走到火车站广场中间的苏淳风见状,赶紧拎着提包拖着行李箱跨前两步挡住张丽飞和王海菲,一边催促道:“你们先走,快!”

    “姐,你先走!”龚晓磊大吼一声,把包和行李箱往旁边一扔,毫无惧意地做好准备与对方厮打——他倒是想跑,可如果跑的话,他的姐姐跑不了啊。

    三名女生一下子吓坏了。

    张丽飞拖着王海菲就跑,一边尖叫道:“爸,妈……你们快来呀!”

    八九名青年呼啦啦冲了上来,其中两人手里还拎着在工地上干活儿用的桃形铲、瓦刀,一个个脸上满是凶狠和狰狞之色。

    “妈-的,你们不是很牛-逼吗?”

    “操!”

    “今天非得弄死你们!”

    苏淳风知道,虽然龚晓蕊和龚晓磊姐弟二人从小都没有和老爹龚虎学习修行术法,但他们还是很清楚术法的存在。而苏淳风现在又不方便让这姐弟二人知道自己是术士,所以也不好当着他们的面使用术法去解决这场冲突。于是往后稍稍退了一步,放下行李箱和提包,左手暗暗掐决,心中默念术咒。

    眼看着八九名青年快要冲到了跟前,龚晓磊抬脚干脆利落地把冲在最前面的一人踹飞,与此同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暴喝:“都给我住手!”

    几名青年豁然怔住。

    龚晓磊也呆在了当场。

    镇魔吼!

    对付这几个民工般的社会青年,苏淳风只是动用了三四成的功力,随即趁着几名青年愣神儿的片刻时间,大步冲上去噼里啪啦一通猛揍,尤其是当先两名手里拿着家伙的青年,全都被他干翻在地,然后左手捡起桃形铲,右手攥住了瓦刀,指着几名青年的鼻子怒喝道:“还反了你们了,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不想回去过年啦?”

    “一个个的,全想着在拘留所里过年了是不是?”

    “想去监狱里蹲几年还是想着挨枪子儿了?”

    这一刻,苏淳风绝对是大义凌然,气势慑人,没有丝毫书呆子文青病发作的模样,俨然一位有身份有地位临危不惧的强者风范,似乎根本没有把眼前八九名身强体壮狰狞凶悍的青年放在眼里,就这么像警察训犯人似的,先是一通暴打,然后厉声呵斥。

    镇魔吼的功效,被苏淳风以粗暴直接的方式间接扩大。

    走出车站的乘客们,都远远地围观着这一幕,更有许多同在十号车厢的乘客们认得发生冲突的双方,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低头议论纷纷。

    几名被镇魔吼震住的青年回过神儿来,只觉得后背发冷,看向苏淳风的眼神中都透出了些许畏惧。但毕竟人多势众,好几个人被当众打了一顿,又被训孙子般训斥一通,面子上也过不去啊,挨了耳刮子被踹翻在地的几位当即咬着牙就要扑向苏淳风,要群殴这个装-逼的货——妈的,装什么大尾巴鹰,你就是泰森也架不住俺们几个联手。

    “操,弄死你!”

    “你他妈谁啊?”

    “干!”

    不曾想他们骂骂咧咧地刚要冲上去,就被今晚来接他们的一个同伙阻拦在,厉声喝斥道:“住手!”

    几个青年全都怔住,一脸的莫名其妙。

    “都他妈给我住手!”阻拦他们的同伙又大声警告了一句,这才转身走到苏淳风面前,仔细看了两眼确认后,就露出讨好的笑容,伸出右手道:“这不是苏总的长子苏淳风兄弟嘛,你好你好,误会,一场误会……几个兄弟不认识你,实在是抱歉啊。”

    “您是?”苏淳风诧异地看着对方。

    “嗨。”青年讪笑着摆摆手,道:“我叫胡宝国,是鸿运建筑公司闫总的朋友,上次你和闫总的儿子在动物园发生冲突之后,我还去了呢。”

    苏淳风做恍然大悟状,道:“哎哟,想起来了,您好您好。”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胡宝国满脸歉意,心里当然明白苏淳风这般态度只是客套而已,根本不可能记得他,但还是要装出一副亲热的模样,道:“闫总在京城那边与人合作,接了几个活儿,这不,几位兄弟都是在京城工地上的工头,没想到和淳风兄弟还有你的朋友发生了一点不快,真是对不住啊。”

    “小事小事。”苏淳风大度地摆了摆手,继而板起脸又看向几名青年,半和气半生气地呵斥道:“我说哥儿几个,你们好歹也是代表着闫总,代表着鸿运建筑公司去京城工作的,好好想想你们今天在京城火车南站,还有在火车上,下了火车这一连串的卑劣行为,简直是太混账,太丢人了!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的行为,丢的不仅仅是自己的人,丢的是鸿运建筑公司,丢的是闫总的脸面,丢的是我们平阳市,我们所有民工兄弟的脸面!”喝斥完,他又一副痛心疾首怒其不争的姿态,语重心长地说道:“出门在外,咱们就不能表现好点儿吗?非得让人在后面戳脊梁骨,笑话咱们民工没素质,都是粗暴的流氓恶棍?你们这么做,会成为坏了满锅汤的那几块臭肉啊!”

    几名青年压根儿没想到,这个能够考入京大的学子,不仅气势慑人身手了得,而且还是闫鸿强的朋友!

    闫鸿强是什么人物?

    虽然现在看似洗白,但想当初那可是在平阳市跺跺脚许多人就得肝颤的人物,到现在更是财大气粗,在平阳市可以呼风唤雨。

    而身为闫鸿强的小弟,他们深知大哥的脾性!

    苏淳风和闫鸿强的儿子在动物园发生的那次冲突,他们也是有耳闻的。当时强势的闫总不但没有替挨了打的儿子出口恶气,反而和打了他儿子的苏淳风好好聊了半天,又把自己的儿子给训斥了一顿!

    现在再看看,这个叫做苏淳风的家伙,有胡宝国从中调解说和,明知他们是闫鸿强的小弟,是鸿运建筑公司的人,但还是厉声呵斥他们……

    这说明什么?

    苏淳风不是他们几个小虾米能惹得起的人物!

    于是几个本来就被打得鼻青脸肿,刚才又稀里糊涂挨了顿打,还被苏淳风狠狠训斥的青年,只得连连点头称是,还得不住地道歉。

    发生冲突的那一刻,张丽飞和王海菲在苏淳风的提醒下,已然向东南跑出了十几米远,而待在加州牛肉面大王面馆里的张开达和徐香两人听到女儿的尖叫声,又惊又吓地赶紧跑了出来,遇到女儿和王海菲后,就赶紧把她们给拽在了身后挡着,气呼呼地就要看看谁胆大包天敢欺负他们闺女。

    和他们一起跑出来的,还有一位身高体阔的中年男子。

    此人正是龚虎的大徒弟许万发,他远远看到是龚晓磊和人发生了冲突,顿时吓得魂儿都差点儿蹦出来,抹着满脑门儿的冷汗大步冲过去,挡在了龚晓蕊和龚晓磊身前。一看到龚晓磊鼻青脸肿的模样,许万发就差点儿疯掉——师父的儿子和女儿被一群混混在平阳市火车站给欺负了,他这个负责前来接站的躲在面馆里吃饭?

    以龚虎的脾气,还不得把他挂到树上大骂三天三夜啊?

    怒气冲天又担心不已的许万发,本想不由分说先把那几个青年给暴打一通呢,结果提前出手的苏淳风已经控制住局面,并且开口大声训斥了起来。

    一时间许万发也不好再上前动手激化矛盾。

287章 金窝银窝不如家

    013-12-05

    远远看着冲突的爆发,关键时刻苏淳风力挽狂澜大吼一声震慑一群混混,随即又将他们暴打一通,然后义正词严点着一群混混的鼻子喝骂,迫使本来气势汹汹的混混们乖乖就范,讨好般在苏淳风面前点头哈腰,连连道歉……

    张开达和徐香两口子都不禁暗暗咂舌——这孩子,有气魄,有胆识!

    训斥完一群混混们,苏淳风对胡宝国道:“行了,今天的事情看在闫总的面子上,我也不想过多追究下去,你们走吧。”

    “好好。”胡宝国客气地说道:“我回去再好好训这帮家伙。”

    苏淳风摆摆手。

    “淳风,别生气了,再见哈。”

    “嗯,再见。”

    胡宝国带着一群混混们转身快速离去。

    站在龚晓蕊和龚晓磊身前的许万发,刚才明明清晰地感应到了一阵术法的波动,但随即那股术法波动就消失无踪,仿若从未出现过一般,而背对着他的那名青年身上,却透着点点隐约的术士气息。心中诧异之余,许万发也顾不得多想什么,扭头小声问及龚晓蕊和龚晓磊姐弟二人这起冲突的缘由。见那帮混混们快步离去了,许万发便走到苏淳风身边道:“这位兄弟,多谢了。”

    “甭客气。”苏淳风微笑着转过身来。

    许万发愣了下,道:“是你?”

    “您是?”苏淳风故作糊涂。

    “说起来有两年多了吧。”许万发客气道:“那年正月十五在中心大街上看花灯展览,咱们见过一面,你还提醒我们,有坏人盯上我们了呢。”

    “哦对对对。”苏淳风拍拍额头道:“你和那个邋遢的老头儿,对,叫龚虎的老家伙,在一起的是吧?”

    许万发苦笑着点头。

    “你说谁邋遢,谁是老家伙呢?”龚晓磊不禁瞪眼怒道。

    “这……”苏淳风愣了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连抱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这人心直口快,说话哪儿不中听了,还望别介意。”

    龚晓磊一下子气馁了,没想到苏淳风道歉这么痛快,反倒显得自己小肚鸡肠。

    龚晓蕊抿嘴笑道:“好了好了,今天还是要谢谢你帮了我们,倒是没想到你和我爸还有许大哥认识。”

    “哎哟。”苏淳风满脸歉意:“我真得挨抽了,对不住,原来是伯父啊!”

    他们说笑着,那边张丽飞和王海菲,还有张开达徐香两口子也走了过来。不过相互之间倒是没有过多地说些什么,简单地客套几句之后,张丽飞、王海菲向龚晓蕊、龚晓磊姐弟二人道别,然后和苏淳风一起往停放在面馆门前的轿车旁走去。

    苏淳风本不想挤坐张开达新买的这辆黑sè别克轿车,但架不住一家人的热情,只得和张丽飞、王海菲挤在后排座上。

    沿中心大街前行不到两公里,右转到尽头,再左转驶上107国道,出南环路,就到万通物流园区。

    苏淳风在物流园区西大门下车,和张开达他们挥手道别,这才转身横穿公路,从大门口的电子挡杆边缘走了进去。

    西大门分左右出口和入口,中间是一个收费小亭。

    此时,两名值班的女xìng工作人员正坐在里面打瞌睡,倒也没注意到有人进入,即便是注意到了也不会理会,她们cāo心的是车辆的进出。

    进门这条道路的北侧,就是园区办公小院,也是联合收割机代理销售处的车辆停放地。

    不同于以前的是,今年暑期的雨季过后,趁着销售处的生意还在淡季,个人资金充裕的苏成就立刻着手,配合物流园区办公楼的建造,干脆把销售处的平房也重新翻盖成了二层的小楼,这样有助于提升整个物流园区的外观形象。建设速度相当快,在秋季农忙开始之前,销售处和物流园的两层办公楼都已然建成,销售处率先投入使用,至入冬时节,万通物流的办公场所从B区临时用于办公的小户型那边搬了回来。

    苏淳风沿南墙外走到东边上,左转往小门那边走去。

    刚走了没几步就听着院落里传来了路路那狗东西兴奋的吠叫声。

    苏淳风倒是不着急,慢慢悠悠地往小门口走着,一边扭头打量着偌大的物流园区——此时物流园区内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货运车辆,远处时而还有车辆照shè出的刺目光束晃动,叉车轰鸣的声音不时地传来,期间夹杂着熬夜的员工们说话的声音,那是一些物流、货运公司还在忙忙碌碌地装卸着货物。

    吱呀一声,办公小院的铁门从里面打开了,披着一件枣红sè羽绒服的陈秀兰往外探着头道:“是淳风回来了吗?”

    “娘,是我。”苏淳风赶紧答应着走了过去。

    “我这躺在屋里一会儿一醒,就等着你回来呢。”陈秀兰开心地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接过儿子手里的行李箱往里面拖着走,一边乐滋滋地说道:“就听着路路那狗东西叫唤个没完没了,我寻思着肯定是你回来了,赶紧出来看看,还真是!你说你这孩子,回来还不赶紧进门,在外面溜达啥?怪冷的。”

    苏淳风笑道:“看看咱们物流园。”

    “有什么好看的,整天乱糟糟的,明天再看吧。”陈秀兰笑呵呵地往两栋二层楼之间的西北角楼梯口那边走去,一边说道:“东面的物流园B区内,商户早就入驻满了,你爹入冬之后就一直折腾那个仓储基地呢。”

    嗖!

    路路那狗东西扑了过来,人立而起兴奋地吐着舌头要舔苏淳风的脸,无奈实在够不着,急得跳下去来回转圈儿。

    “行了行了,回去睡吧,明儿给你骨头吃。”苏淳风笑呵呵地抬脚轻轻踢了下路路的屁股。

    路路就懂事地摇着尾巴钻回了窝里面,还讨好地汪汪吠叫了两声。

    苏淳风一家人都住在二楼。

    和北面的物流园区办公楼虽然紧紧相连为一体,不过中间有墙体隔开。物流园办公楼的二层西面是会议室和一间闲置的办公室,东面三间中,挨着楼梯口是卫生间,再往东两间则是男员工宿舍。

    苏淳风跟随母亲上楼,进入了客厅。

    室内的温度大概在二十三四度左右,采用了物流园区的供暖管道,不过为了确保物流园区的财务公正,苏成是按照平米数向物流园财务那边缴纳取暖费用的。

    一进客厅,陈秀兰就来到客厅南面的东屋推开门道:“这是你的房间,西边是小雨的房间。”

    “哦。”苏淳风跟着进入房间,却见大约十五六平米的卧室内收拾得干干净净,进门右转墙边摆放着一个小型的棕褐sè衣柜,西墙根下是一张单人席梦思,东南角挨着窗户放了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书桌上有台灯。席梦思床上,棉被都已然铺好,床边放着一双拖鞋。看着室内的布置,苏淳风不禁赞道:“挺不错啊。”

    “快把衣服脱了,屋里热。”陈秀兰笑眯眯地上前帮着儿子把外套脱掉顺手挂在墙边的挂钩上,一边打量着半年未见的大儿子,满意地点头道:“半年不见,明显又长高了……娘去给你打点水洗洗脚。”

    “娘,您别忙了,一会儿我自己弄。”苏淳风赶紧制止,心里暖暖的。

    就听着外面客厅里传来了父亲苏成的唠叨声:“他都多大了,还帮他打洗脚水,早晚让你给惯坏了,赶紧回屋睡觉去吧。”

    苏淳风笑呵呵地走出卧室:“爹。”

    “嗯。”苏成穿着浅蓝sè丝绒睡衣坐到沙发上,jīng神抖擞看起来没有丝毫刚刚睡醒的困倦之意,想必也是一直睡不着,就等着在京大上学的儿子回家呢。不过那些关切的话,苏成可说不出口,他点了颗烟道:“打车回来的?”

    “丽飞她爸去火车站接她,就顺路把我给捎回来了。”苏淳风走过去坐到了沙发上,道:“爹,家里都挺好吧?”

    “快去,你娘给你打洗脚水去了。”苏成挥挥手道。

    “啊?”苏淳风赶紧跳起来跑进卫生间,抢过母亲手里的洗脚盆,自己接了些水,又从暖壶里倒了热水,端起来放到客厅沙发旁,又跑到卧室换了拖鞋出来,母亲已然拿着拖布放在地上,将洗脚盆压在拖布厚厚的棉布上面。

    苏淳风脱去袜子放到旁边,舒舒服服地泡着脚,一边说道:“爹,刚才我娘说,仓储基地开建了啊?”

    “嗯,进度很快,开chūn到二月底差不多就能完工。”苏成道:“广告都已经打了出去,到三月底,应该就能往里面存放货物了。”

    “仓储基地,消防是重点啊。”苏淳风道。

    苏成想了想,点头道:“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仓储基地那边没有铺设直接用于仓库内部的水管,只在基地东西两面的外墙下开了两个公用水管,当初的设想是仓库不需要供应水,而且水管破裂对存放的货物来说也是隐患。不过消防这事儿马虎不得,过完正月十五开工后,让他们再铺设一条环绕仓储基地的消防管道,库房里不通水,就在整个基地的四个方向、还有中间,安装至少十五个消防栓。”

    又闲聊了一些关于物流园区的情况,苏淳风洗完了脚,苏成就吩咐他早些休息,起身和妻子陈秀兰一起回了卧室。

    苏淳风一时半会儿睡不着,给已经回到家的张丽飞相互发了几条短信,给前天就回了省城的肖倩发了条短信报平安,又给舍友中有手机的杨波、刁翔分别发了条短信报平安,然后披上衣服走到客厅外,站在楼道里向东眺望。

    夜sè下,偌大的物流园A区几乎尽收眼底。

    园区内灯光昏暗,除了还在忙碌的公司那边,停车场里倒是显得很幽静,三名穿着制式棉大衣的保安,正说说笑笑着来回转悠。

    东面那排楼房过去,就是物流园B区,而B区再往东,就是万通仓储基地。

    目前,物流园区和仓储基地总计占地超过一百亩的万通物流公司,已经具有了一定的规模,且已然走上正规。

    ……

    PS:丢人品啊,一承诺准出岔子——今天十二点之前搞不出第三更了,忙碌一天顶不住了,对不住各位,我不敢再承诺了,闪人睡觉……

288章 扯不平的人情

    寒冬腊月,滴水成冰。

    上午十点多钟,普照的阳光在凌冽北风的肆虐下,没有丝毫的暖意。

    西山县县城,新民路山水苑小区段,一位穿着灰黄相间清洁工制式大袄,戴着黄色帽子的老人,拿着把扫帚,在冷风中不急不缓地清扫着公路的边缘,在他身后不远处,停放着一辆专用敞口箱式的小三轮车,里面已然堆满了垃圾。

    不时地,就会有公交车、一辆辆轿车驶过;

    道路两边葱绿的万年青,落叶凋零的树木,附近一幢幢豪华别墅,一栋栋漂亮的公寓、居民楼,还有那缤纷多彩的广告牌……

    一切,都将老人衬得卑微而渺小。

    他扫了一小堆垃圾,返身回去把三轮车推过来,扫好的垃圾又被风吹得散开,老人就细心地拿着扫帚从新扫拢到一起,用铁锹铲入车里面。

    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驶入不远处的山水苑小区大门。

    推着三轮车前行的老人看到了那辆红旗轿车,于是混浊的双眼中忽而闪过了一抹伤感。他停下来,把扫帚放到路沿上,然后坐在了扫帚上,从脏兮兮的大袄里面掏出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抽出支烟来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快要过年了啊。

    王启民知道,那辆黑色的红旗轿车,是龚虎的大徒弟许万发的。

    王启民还知道,许万发这是把龚虎的女儿龚晓蕊、儿子龚晓磊,给送回来了。

    这让王启民在思念家人的同时,也有些尴尬于现在的处境——龚虎要和老婆孩子在一起过年,自己领着刁平住在龚虎的家里,算什么?

    二十二年前。

    刚刚熬过共和国建国后那段特殊时期的王启民,因为诸多不为人知的原因,和妻子李芳离婚。之后,李芳带着年仅五岁的大女儿和三岁的小女儿去了丹凤市。又过了两年,李芳在丹凤市嫁给了市郊乡下一位憨厚朴实的农民。

    离婚之后,身为教师的王启民独自一人生活,勤俭节约,每个月都会按时把大部分的工资寄给前妻,做为两个女儿的抚养费。这么多年来,他每每会思念女儿,但为了不影响到前妻的家庭生活,也只能默默地独自承受着思念的痛楚。偶尔前妻带着女儿来看望王启民时,不擅言谈的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只能慷慨地把所有的不多的积蓄掏出来给女儿买好衣服、好吃的、书包、文具……

    七年前的夏天。

    李芳带着已然成家并当上母亲的大女儿王萱,还有十八岁高中毕业的小女儿王妍,再次来看望王启民,临走时让他以后不用再汇钱给她们,把工资都攒下来,自己留着用。

    从那时起,王启民才开始有了积蓄。

    也正是从那时候起,王启民开始认认真真地考虑,收徒的事情——第二年,苏淳风考入了东王庄乡中学,被王启民发现了其在修行术法方面优越的资质。

    光阴如梭……

    如今,苏淳风都已经是大学生了。

    寒风中香烟燃得很快,细碎的烟灰飘散出去,渺无影踪。王启民连着抽了两颗烟后,才笑着站起身,轻轻叹了口气,自嘲地嘟哝着:“老咯……”继而拿起扫帚,放到三轮车上,推着三轮车向山水苑小区的大门口走去。

    他已然决定,今年过年的时候,回东王庄村。

    那辆黑色的红旗轿车从小区大门口驶出,右转没多远就停靠在了路边。

    坐在后排座位上的龚虎从放下的车窗口探出脑袋来,神色间满是焦急和愤懑地挥着手道:“老王头儿,你快过来!”

    王启民愣了下,把三轮车靠边停下,然后横穿马路走过去上了车,微笑道:“什么事这么着急?”

    “还不是苏淳风那小兔崽子!”龚虎一脸气愤。

    “他怎么了?”

    龚虎气得直拍副驾驶位的靠背,道:“老子就知道和你混一起没好事儿,以后这日子没法过了……娘的,你说苏淳风那小兔崽子从京城回来,坐什么车不行?偏偏和我闺女我儿子坐在了同一趟火车的同一节车厢中,还他娘的是邻座,又屁颠颠上杆子帮我闺女、儿子和人打了一架!你说气人不气人?”

    王启民纳闷儿道:“他帮你儿子和闺女了,你怎么还生气?”

    “我能不生气吗?苏淳风这小兔崽子肯定是故意的!”龚虎三角眼圆瞪,掰着手指头骂骂咧咧地分析道:“第一,这小子没安好心,看我闺女长得漂亮所以想要玩儿一出英雄救美的把戏哄走我闺女;第二,他知道老子最不愿意欠别人的人情,所以想着让我欠他人情,老子这就去还给他!”

    王启民哭笑不得。

    许万发扭头尴尬地说道:“师父,苏淳风之前根本就不认识晓蕊和晓磊,更不知道他们和您的关系。而且,人家有女朋友跟着一起回来的,刚才晓蕊和晓磊也说了,他们在车上聊得还挺合拍,您这么想……”

    “废什么话?”龚虎怒道:“开车!”

    “别。”王启民急忙阻止,道:“你叫上我干什么?”

    “去和苏淳风掰扯掰扯啊。”龚虎一脸理所应当地说道:“你是他的中学老师,又是同门长辈……”说到这里,龚虎皱皱眉看了眼大徒弟许万发,终于还是忍着没把诡术俩字说出来,道:“我帮了你这么多,也算是间接帮了他,所以你得给我作证,他这次帮我闺女和儿子,顶多算是和我扯平了,老子不欠他的。”

    换做不熟悉龚虎性格的人,恐怕早就受不了这家伙的口不择言和胡搅蛮缠了。

    王启民苦笑着摇摇头,没有理会龚虎,转而看向许万发,道:“万发,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万发就简单地把事情讲述了一遍。

    王启民点了点头,对龚虎说道:“你啊,就是心眼儿太小。苏淳风心性善良,这次出手帮助你闺女和你儿子,只不过是对一些人和一些事看不过眼,好心帮忙而已,他甚至压根儿就没想过要谁来报恩,你又何必如此较真呢?”

    “扯淡,这小子要是有那么好心,猪都能上树了。”龚虎气呼呼地说道。

    “那你去吧,我丢不起那人。”王启民推开门下车,站在外面又扭头微笑道:“如果你觉得,合适的话。”说罢,他转身从车尾绕过,往路对面走去。

    “怎么就不合适了?”龚虎隔着车窗喊道。

    “合适。”王启民头也不回地笑着摆摆手,道:“正合适让苏淳风觉得自己是可怜的吕洞宾,从而深受打击。”

    龚虎怔了下,当即推开车门骂道:“你才是狗,你是条老狗!”

    许万发憋着笑掏出烟来点上一颗。

    骂人没有得到理会,龚虎愈发气闷,砰地关上车门,塞了一锅烟叶点上吧哒吧哒地使劲抽,也不催促着大徒弟开车了。

    “师父,还去吗?”

    “去去去,去你个大头鬼啊!”龚虎怒道:“回家!”

    许万发笑了笑,驾车掉头驶回山水苑小区。

    其实龚虎本性上并非那种无赖,只是本来这些日子一直都乐得屁颠的,琢磨苏淳风放假回来之后,该怎么去逗弄逗弄这个曾经几次见面说话就把他噎得够呛的兔崽子呢,哪儿曾想到这小兔崽子回家的半道上,干了这么一出事情。

    向来最怕欠人情的龚虎顿觉得手里掌握的那点小把柄,在苏淳风面前没脸拿出来了。

    这让他心绪难平,才气鼓鼓地想要拽上王启民,先下手为强堵住苏淳风的嘴,在关于人情这方面扯平,不然他以后睡觉都睡不踏实了。

    现在被王启民简单地提点了一下,他当然没脸去找苏淳风说这些话。

    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候,齐翠刚刚从女儿和儿子的口中追问出了事情的详细经过,气得火冒三丈,如同一只被偷了狼崽的母狼般在客厅里转磨,一边狠狠地训斥儿子:“在外面好过了才几年,就把打小练的那身武艺都给丢光了是吧?瞧你那个熊样,怎么就让几个泼皮给打得鼻青脸肿?最后还得让别人帮忙,你丢不丢脸?你,你,你给我记住了,再看到那几个小子,把他们全都打得跪在你姐姐面前磕头!”

    “娘,火车上地方狭窄,我施展不开,而且他们人多……”

    “屁话!”

    龚晓蕊赶紧劝道:“娘,你别骂晓磊了,他都让人打成这样,再说我和晓磊,也没吃多大亏啊!”

    “可闺女你吃亏了啊。”齐翠说着话眼圈都红了。

    龚晓蕊红着脸哭笑不得——自己怎么就摊上了这样的一对爹娘,一个个行事风格都窘于常人。

    齐翠正待要继续训斥儿子呢,扭头正好看到龚虎垂头丧气地领着许万发走了进来,于是她立刻将枪口瞄向了龚虎:“你个老不死的混账东西,闺女在外头让人欺负了,你也不管管,他们刚回来你就急着往外跑?你跑啥?”

    “不是没,没受到多大欺负吗?”龚虎缩着脖子小声嘟哝道。

    “放屁!”齐翠大怒:“都让流氓给调戏了,还没受多大欺负?你还想咋的?你给老娘滚出这个家去!”

    龚虎不敢吱声了。

    齐翠又扭头看向许万发,道:“万发,你在市里面认识人多,打听打听那几个王八蛋是哪儿的,老娘非得扒了他们的皮不可!”

    许万发赶紧上前劝道:“师母,您消消气,那几个混蛋都已经吃了苦头,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啊……”

    龚晓蕊和龚晓磊也赶紧凑过去好言相劝。

    “娘,别生气了。”

    “看把平娃吓得,都不敢吱声了。”

    “是啊娘,咱们家现在过得日子这么好,您真让晓磊,或者您亲自去把人给打残打死了,咱们还得承担责任蹲监狱,日子不过了啊?”

289章节 神棍的儿女2842

    013-12-06

    在众人的劝导下,齐翠的火气终于消减了许多,便气鼓鼓地去厨房准备午饭。

    龚虎往烟锅里塞了些烟叶,正打算点上时,恰好看到女儿龚晓蕊撇过来一眼,就嘿嘿讪笑着端着烟袋起身往外面走去。

    龚晓蕊抿嘴笑了笑,本想去厨房帮母亲做饭,结果刚进去就被轰了出来。

    她哭笑不得地回到客厅里,摸着刁平的脑门儿道:“平娃,你老家是哪里人呀?在这里住多久了?”

    龚晓磊也面露诧异之sè,看向那个长得鬼jīng鬼jīng的小兄弟。

    “姐姐,哥哥,我是南疆人,和师父一起来的。”刁平脸上露出些许尴尬的笑容——他知道自己是外来户,和师父一起住到别人家里,本来就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平时和龚虎、齐翠在一起时间久了还能习惯,可是家里突然添加了这么两个年轻的哥哥姐姐,而且刚才齐翠为了他们大发雷霆,让刁平一时间有些惶恐不安。

    正在厨房做饭的齐翠忽然探出头来,板着脸说道:“你们俩别吓着平娃,有个当哥哥姐姐的样!”

    “哎,知道了。”龚晓蕊吐吐舌头,看向许万发。

    许万发就笑着慢慢给二人讲述起了刁平的来历——当然他知道的并不清楚,只是简单地说了是王启民从南疆省带回来的一个孤儿,而王启民和龚虎是故交,考虑到王启民一个老头儿照顾不好刁平,就干脆让这一老一少先住到了这里。

    孤儿总是能引起他人的同情心,所以龚晓蕊和龚晓磊看向刁平的眼神中,就充满了心疼和怜悯。

    只不过,他们还是有些疑惑王启民又是谁?

    既然是父亲的故交,为什么他们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

    当然了,他们知道父亲是一名术士,所以这类问题倒也不会着急去刨根究底。两人转而开始询问最为好奇的事情——家里条件怎么突然转好,住到了豪奢的别墅里。

    从上初中开始,龚晓蕊和龚晓磊就被安排去了平阳市读书,平时很少回家。首先是因为家里条件太差不方便居住,其次是父母亲也不让他们经常在家里居住,原因嘛,说是父亲龚虎那个倒霉蛋,总会给家里人招来灾祸,而且三天两头动不动就卧病在床,委实不适宜两个孩子居住。所以,即便是周末和寒暑假期里,姐弟二人也只能在父亲龚虎的三个徒弟,还有父亲在金州县城那个瞎子朋友家里,轮换着居住,过着寄人篱下的尴尬生活,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住几天。

    今年有所不同,还没放寒假呢,父母亲就主动打电话,让他们放了寒假就早早地回家来住着。

    现在看情况,家里条件确实好多了。

    与以前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刚才回到家里之后,困惑不已的龚晓蕊和龚晓磊,还没来得及询问这些到底都是怎么回事呢,父亲就拽着许万发跑了出去,然后姐弟二人又被母亲齐翠缠住询问,接下来齐翠又虎威大作一番……所以直到现在,才终于得空清静下来。

    听完许万发大致的讲述,龚晓蕊和龚晓磊才恍然大悟,兴奋不已起来。

    他们小时候,一直生活在父亲是一个神棍的yīn影里,经常被知情的同学朋友们讥讽嘲笑,于是很多时候,他们甚至还暗暗地愤恨,为什么父亲要做一个神棍……

    后来慢慢长大的姐弟二人,知道了父亲并不是神棍,而是名副其实的术士,并亲眼见识过父亲神秘莫测的术法后,才终于有所释怀,并暗暗地为自己拥有这样一位父亲而感到骄傲,但还是有些无奈的憋闷感——既然父亲是神秘强大的术士,为什么要甘愿背负那种贬义的卑贱骂名,而且还不让儿女们出去以此张扬炫耀,反而让他们和父母一起承受外人的误解和冷眼嘲讽?

    如今,一直被人瞧不起鄙夷地说成是神棍的父亲,终于大显身手了!

    一出手,就赚到了大笔的财富,还有一幢别墅!

    难怪夏初时节,父亲会突然托人给他们姐弟二人每人汇款五万元,让身为学生的他们,从贫困生忽然就成了同学们中间的爆发户。

    那种感觉……

    别提有多美了!

    龚晓蕊忽而又想起了什么,急忙问道:“万发哥,那个苏淳风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爹一听到他的名字,就急乎乎地要去找他?”

    许万发苦笑道:“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那小子是术士?”龚晓磊问道。

    “好像,是吧?”许万发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他想到了凌晨三点多在火车站,那一阵强大的术法气息波动,想到了师父和王启民之前在车里的谈话,还有夏天去杨家镇那次回来时,在半路上师父对苏淳风格外关注的态度。

    龚晓磊撇嘴道:“我以前也想学术法,可我爹就是不教,唉。”

    “是咱娘不让教。”龚晓蕊笑道。

    “咱爹压根儿就没打算教,有一次我偷看他修行,还被他打了一顿呢。”

    ……

    室外的小院里,因为今天儿女们回家,所以专门穿上一身干净衣服的龚虎,却是邋遢成xìng地直接坐在了屋门口的台阶上,即不嫌脏也不嫌凉,吧哒吧哒地抽着烟。

    他发愁,现在该怎么办?

    按理说,苏淳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帮了一双儿女这么大的忙,龚虎既然认识苏淳风,那就应该去登门表示下感激。

    可龚虎还想着把这份人情给扯平,又不愿意见到苏淳风。

    正在他发愁的时候,穿着清洁工服的王启民慢慢悠悠地踱着方步走进了院子,到他跟前后,也丝毫不嫌水泥台阶上冰凉,直接转身坐了下去,点了颗烟慢慢抽着,一边道:“眼瞅着要过年了,我想带平娃回家过年去。”

    虎也不说什么挽留的客套话,点点头道:“伏地门那帮孙子,大过年的也不敢来折腾,而且如今的老瞎子在江湖上已经颇有名望了,所以伏地门的孙子们,只要不是缺心眼儿,就不敢随便来平阳市的地界上胡作非为。”

    “照这么说,过完年我就不用再回你这边住了。”王启民道:“明年后半年,平娃也该上初中了,在东王庄那边上学,方便点儿。”

    龚虎瞪了他一眼,道:“扯淡,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回来住吧。”

    “你的孩子也都大了……”

    “别说那些没用的。”龚虎挥挥烟杆,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不用去cāo心他们。杨家镇一战之后,咱们俩住到一块儿,万一有什么事还能相互照应着。再说了,我还指望着你在这里负责我们两口子的伙食费呢,你这一走,我得花自己的钱,他娘的,老子上哪儿弄那么多钱去?”

    王启民面露感激,叹口气道:“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他知道,龚虎话是那么说,但事实上心里并不这么想——龚虎现在有稳定的高工资收入,而且他想要钱,随时都能从富坤煤业的老板卢富坤那里弄到钱。

    “等平娃大点儿了,你再搬走吧。”龚虎吧嗒了一口烟,转移话题道:“你打算是等苏淳风主动来找,还是去找他?”

    王启民想了想,道:“等他来吧,他要是不想,我们也没必要去打扰他。”

    龚虎嗯了一声,又道:“罗同华那个老王八蛋,这不是竟添乱嘛……苏淳风现在,说不定还不知道罗同华来过咱们平阳呢。”

    “他知道了。”王启民苦笑道:“钱明和他联系过。”

    “哦。”

    龚虎心里更闷得慌了,找苏淳风不是,不找也不是。

    ……

    时近晌午。

    苏淳风和弟弟苏淳雨走在万通物流园区东面繁忙的工地上,看着正在添砖加瓦的一排排拔地而起的库房。

    今年刚上高一的苏淳雨,在期末考试的时候成绩有所下滑,全年级排名65位,被挤出了一班。所以凌晨时虽然知道哥哥回家了,但躲在卧室里装睡没敢出来。天亮之后,知道再也躲不过去,苏淳雨就在父母说出之前,先行钻到哥哥的卧室里,主动交代了自己成绩下滑的事情。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哥哥并没有立刻训斥他一顿。

    一直到现在兄弟二人出来溜达,苏淳风才开始心平气和地教导弟弟:“高一高二如果不把基础打好,到高三时,你会更吃力的。”

    淳雨低着头,下决心道:“明年我肯定努力学习。”

    “别急着打包票。”苏淳风笑了笑,道:“把心态放平了,不求名次,只要确保自己融会贯通了所有的知识点,基础牢固就行。”

    苏淳雨琢磨着哥哥这句话的意思。

    苏淳风正待要详细讲述一下自己高中时期的学习经验呢,腰间挂着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看了看来电显示,按下接听键客客气气地笑道:“堂姨,今天上午也没在公司看见您,听我爹说您在中州市那边的分公司忙着呢,所以我就想着一会儿吃饭时抽您的空,给您打个电话问候一下。”

    “呵,在京大上了几天学就是不一样,小嘴儿够甜的。”陈羽芳在手机里笑呵呵地说道:“我再过两天就回去,刚才和家里通电话,你姥爷说正要给你打电话,让你今天中午过去吃饭,这不,赶巧我也想给你小子打个电话,顺便替他说了吧……哎,京大学子可不许耍大牌,非得让你姥爷亲自请你。”

    苏淳风哭笑不得,忙道:“堂姨您竟笑话我,我这就给我姥爷打电话。”

    “那行,先这样吧,我这儿还忙着呢。”

    “嗯,再见。”

    挂了线,苏淳风挠挠头有些纳闷儿,刚回到家,三姥爷陈献怎么就打电话要请自己过去吃饭?他一边琢磨着,一边拨通了陈献家里的电话,那边嘟嘟地响了两声,很快接通,陈献的声音传了出来:“谁啊?”

    “姥爷,我淳风啊,还说下午过去看您呢,刚接到我堂姨的电话,说您让我过去吃饭,我寻思着还是您和我姥姥来我们家吃饭,都是现成的。”

    “你过来吧,羽凡他妈今天串亲戚去了。”陈献说完这句话,语气就变得有些严肃认真地说道:“淳风,石林桓前几天就说了,非得见见你,他还说你是术士……但我向你保证,绝对不是我说的,而且直到现在,我在石林桓面前都对你是术士的事情,保持怀疑的态度,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

    ……

    PS:惊闻又一网络写手身患绝症,顿生悲凉之感,该写手是鬼皇七,纵横首页有专栏提及此事——网络写手不易,生活作息无规律,码字极为疲累,宅男与社会脱节,基本都有着身心各种疾病,唉……鬼皇七家有幼女、年轻的妻子、年迈的老人,还望大家能伸出一把援手。

290章 借秘术一观

    苏淳风愣了下,道:“嗯,没事。”

    “我想既然要装作不知情,总不能太护着你。”陈献解释道:“所以那天我答应他,等你回来后,就约你过来见个面。”

    “还有别人吗?”苏淳风问道。

    “没有了。”

    “那行,我一会儿就过去。”

    “好。”

    苏淳风微皱着眉头挂了线——虽然在京大和罗同华谈及那一番话之后,就知道自己的术士身份再也无法隐瞒下去,但没想到传播得如此之快,难不成罗同华那个老混蛋,不仅仅来过平阳市,还去了中州市找石林桓询问过?

    苏淳雨见哥哥眉头紧锁的样子,就凑过来问道:“哥,怎么了?”

    “哦,没事。”苏淳风摆摆手,道:“你先回去温习功课,不要一放假就想着玩儿。”

    “有什么事非得瞒着你弟弟我啊?”苏淳雨故作不满,笑嘻嘻的说道:“去三姥爷家做客,带上我呗,还能给你丢脸啊?”

    苏淳风笑着捶了弟弟一拳,道:“下次,今天有事。”

    “好吧。”苏淳雨苦兮兮地转身往回走去。

    苏淳风从繁忙的工地走到南环路上,沿着宽阔的南环路往东闲散地踱着步子,一边思忖着如何应对将来的生活——术士的身份已然暴露,而自己以前刻意隐藏术士身份的行为,难免会引起那些接触过自己的术士对此产生极大的好奇和疑心,所以自己诡术传承者的身份也极有可能会被有心人察觉到。

    龚虎、王启民必然已经知晓了自己是诡术传承者,但他们二人不会说出去,也不会对自己产生敌意。

    但其他人一旦知晓,危险系数就会变得极高。

    思忖半晌后,苏淳风掏出手机,给寻呼台打了一个电话,留言只有两个字:“速回”

    没过一分钟,手机就响了起来。

    苏淳风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道:“钱老师,我回来了……”

    “淳风,你打算怎么办?”钱明语气有些紧张地问道。

    “没什么大不了,你不用这么紧张。”苏淳风语气颇为轻松地说道:“对了钱老师,我想从你那里借点儿东西看,不知道方便否?”

    钱明立刻道:“你说,什么都行。”

    “现在,你已经拜王启民为师了,以前自己参悟修行的那些术法,对你来说没有任何用处。”苏淳风斟酌着说道:“所以,你那本珍贵的修行典籍,能不能借给我阅览一些日子,我想研究一下里面的术法记载,以及其中的奥妙。”

    钱明稍作犹豫,道:“行,我下午给你送过去。”

    “不着急,抽你的时间吧。”

    “下午我有时间,大概三点左右到,你是在万通物流园那边吗?”

    “是的。”

    “好,到了我给你打电话,哦对了,前几天我买了手机,你记下我的手机号。”钱明把手机号码讲了一遍。

    苏淳风默记下来:“我知道了。”

    “下午见。”

    “好,回见。”

    挂了线,苏淳风一边在手机中存储下钱明的手机号码,一边快步往物流园办公区那边走去。心里面,忍不住有些庆幸地感慨——也就是遇到了钱明这样一位半把刀且对奇门江湖不怎么了解的天才术士,换做其他奇门江湖人士,偶得一本神秘的术法修行典籍,纵然是自己不能修行,恐怕也没几个舍得拿给别人去看的。

    当然,如果换做是别人,苏淳风也不会去讨这个没趣。

    回到办公小院里,苏淳风和父母打过招呼,出门打了辆出租车,去往市内陈献家中。

    百里之外的赵都市磁州县。

    钱明挂断电话后,就快步走进书房关上了房门。他先从书桌抽屉最里面的笔记本中拿出夹着的一个小钥匙,然后到书柜前,从最顶层一排厚厚的书籍后面,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用红绸布包裹着的红木盒子,放到书桌上小心翼翼地打开红绸布,又用小钥匙打开了木盒上面的一把黄铜小锁。

    盒子里,四周全是有特效防护保存作用的浅黄色细绒布。

    中间放着一本薄薄的,纸质泛黄且边角有不少缺损的古书籍,书皮基本损毁,里面的书页上全都是大大的竖行古篆体字,边缘的缝线多处断裂。

    思忖一番后,钱明拿来照相机,小心翼翼地把每一页的正反面都拍了张清晰的照片。其实一共才十四张纸,正反面总计二十八页,且其中六张十二页有少部分损坏,两张基本损毁无法辨识内容和字迹,可谓残缺不全。

    而后,钱明把古书小心翼翼地放好,盖上盒子放回到原位。

    接着,他又把自己很早就认真编译过的手稿找出来,放到书桌的抽屉里锁上,从相机里抠出胶卷揣进兜里,转身出了书房。

    妻子余琳琳看到他急匆匆要出门的模样,赶紧道:“这都要吃饭了,你去哪儿?”

    “哦,没事。”钱明怔了下,笑呵呵往餐厅走去。

    ……

    苏淳风来到陈献家里的时候,发现家里只有陈献一人。

    餐桌上,已然摆放好了四个明显刚刚由饭店员工送来的精致炒菜,还有一瓶茅台酒,三个晶莹剔透薄如蝉翼的矮脚玻璃酒杯,三双筷子。

    半年未见,陈献头上的白发又多了不少,他穿着休闲的居家衣裤,棉拖鞋,微笑着请苏淳风到客厅先坐,一边拿了包香烟和打火机放到茶几上,道:“淳风,先坐下稍等一会儿,我已经给石大师打过电话,他马上就到。”

    苏淳风神色淡漠地点点头,坐到沙发上拿起烟点上一颗,若有所指地说道:“看来,你现在和石林桓的关系,不错嘛。”

    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没有了以往对长辈尊敬的姿态。

    陈献的心里就不由地颤了下,这才豁然意识到,两年来,自己似乎在慢慢的熟悉过程中,已然完全把苏淳风当作一个外孙,一个晚辈去对待,却在一些事情的细节上,疏忽了苏淳风不仅是他的外孙,还是一个强有力的神秘术士。

    “其实接触也不算多,只是偶尔向他请教一些问题。”陈献坐下,解释道:“石林桓给我的印象是,此人品行还不错。”

    苏淳风抽了口烟吞吐着,淡淡地说道:“那是对你,换做别人,他会这样吗?”

    “这……”

    “两年前,石林桓通过你,和我有过一次接触之后,我就特意叮嘱了你,闲来无事学习易学风水,充实下自己的精神生活,这都无所谓。”苏淳风微皱着眉,语气颇为严厉地说道:“但别对奇门术士太过好奇,也不要随便去过多地打听术士的事情。但你还是没能忍住自己的好奇心,这样不好!”顿了顿,苏淳风接着说道:“想必你现在已经从石林桓口中得知,术士其实有一个神秘的圈子存在,古往今来称之为奇门江湖,既然是江湖,难免会有种种复杂的恩怨纠葛和纷争,卷入其中的话,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陈献骇了一跳,正待要说什么,门铃声响起。

    “石林桓来了。”陈献起身往门口走去。

    苏淳风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心思电转——石林桓找自己,无非就是想要接触下,试着问询出师从何人,继而扩大人脉关系,他还能做什么?

    “石大师,请……”陈献站在门口很有些尊敬之态地招呼道。

    “陈老先生太客气了。”

    穿着黑色大衣的石林桓迈步而入,将大衣脱下挂在门旁侧的挂钩上,迈步过玄关,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苏淳风。不过,苏淳风没有往他这边看,只是神色平静淡漠地坐在那里,上半身前探,手里把玩着一个精致的打火机,似乎在思忖着什么,全然没有把石林桓的到来当回事儿。

    石林桓微微皱眉,继而流露出惊喜的表情,大步上前爽朗地笑道:“哈哈,苏淳风,我看你还能隐瞒到什么时候!”

    苏淳风这才放下打火机,起身伸手与石林桓握了握:“石大师,你好。”

    谈不上客气,也不至于冷漠不近人情。

    “说起来还要向你道歉啊。”石林桓似乎丝毫没觉得苏淳风隐隐然透露出的些许排斥之意,他就好像来到自己家里般,也不去理会主人陈献,自顾自地拉着苏淳风一起坐下,道:“两年前是我眼拙,没能看出你身负术法,已有师承,却一厢情愿地想要收你为徒,这么做是坏了规矩。不过,你小子上次也是,既然已经有了师承,大大方方告诉我不就行了嘛,还非得装出一副不知情,把术法当迷信的热血少年样子来,几句话就把我给噎得无言以对,回去后还生了几天的闷气呢。”

    苏淳风微笑道:“到现在,我依然认为修行术法做术士,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不想被人所知。但没想到,石大师消息灵通,而且还主动邀约。”

    “唔,是我唐突了,抱歉抱歉。”石林桓神色稍显不虞,却还是很客气地说道。

    陈献见两人的谈话有些僵硬,便从中斡旋道:“石大师,淳风,走,到餐桌上边吃边聊吧,饭菜都要凉咯。”

    “好好。”石林桓起身拍了拍苏淳风的肩膀,端着一副长辈的架子和蔼地笑着说道:“淳风,不论年龄辈分,咱们也算是同为奇门江湖中人,所以今天可得好好喝上几杯,不要告诉我,你这大学生不能喝酒啊。”

    苏淳风起身淡淡地说道:“学习为重,酒量确实不大。”

291章 对谈

    两年前,万通物流园区还未动工开建,石林桓为了帮助闫鸿强承揽下万通物流园区的建设项目,从而围绕万通物流园区布下了一个庞大的风水术阵,借无形中的神秘天地风水之势,影响相关决策者并和闫鸿强之间的势搭在一起。

    之后不久,一名修为不足的术士在物流园区正对面的南环路北侧,与人斗法惨遭重创,死在了送往医院的途中。

    也正因为此,石林桓开始关注万通物流,并且让闫鸿强立刻着手调查死者身份来历。

    再后来……

    石林桓见到了苏淳风,被其优越的修行天赋和资质所吸引,且暗中认真观察确定其并非术士,这才主动找到苏淳风,试图将其收为徒弟,跟随他修习堪舆风水及人相之术的相术,未曾想,却被年少气盛的苏淳风断然拒绝。

    饭桌上,石林桓满面笑容侃侃而谈,毫不避讳地把过往的一些事情讲述出来。

    陈献在旁边听得心惊胆颤——术士杀人,竟如此简单。而且,术士杀了人之后,警方破案都无从着手。

    而苏淳风则是神色平静,时而纯粹出于礼节性地回应下石林桓的话,或者面露出些许的歉意腼腆之色。眼角余光有意无意间瞥一眼陈献,就会不由得暗暗感慨:陈献退休不过三四年时间,远离了平阳市的政权,又沉迷于对易学、风水的学习,以及对术士的好奇之中,导致其个人多年来养成的官威之势,极速锐减,以至于到现在,竟然有了对石林桓毕恭毕敬之态,真让人唏嘘不已啊。

    其实也难怪,石林桓乃奇门江湖相门一术之中顶尖的高手,已然退休且沉迷易学风水的陈献,想要继续在石林桓面前保持住官威之势,确实很难。

    更何况,石林桓又是有备而来呢?

    早在九五年的正月初六,石林桓到平阳市为鸿运建筑有限公司的开业捧场时,被苏淳风偶然看到,当时苏淳风凭借重生而来未卜先知的优势,就知道,石林桓已经开始为将来踏足渐渐复兴并终将繁荣的奇门江湖做准备,逐步布局豫州省,并放眼全国了。

    “淳风。”石林桓端起一杯酒提醒神游天外的苏淳风。

    “哦。”苏淳风笑了笑,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

    石林桓慢慢饮下杯中酒,微笑着问道:“是不是听我谈及往事,就想起了两年前的那件事,和死去的曹明了?”

    “曹明是谁?”苏淳风诧异道。

    “那个夜半凌晨时分,在万通物流园对面南环路北侧,与人斗法遭受重创从而死去的术士。”石林桓笑眯眯地说道:“难道他,不是死在你的手中?”

    苏淳风打了个哈哈,道:“石大师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别误会。”石林桓面露歉意,道:“曹明之死,总是和你脱不开关系的。另外,去年金州县一中发生的灵异事件,以及后来死在一中校外的邢金志,应该也和你有关;还有,今夏死在石丰路口附近农田里的那位术士,貌似事发当晚,曾经在金州县城一家饭馆里和你擦肩而过。”

    苏淳风眼睛微眯,左手放下筷子轻轻摸索着酒杯,淡淡地说道:“石大师,调查得够清楚的。”

    “曹明死在了我的术阵中,邢金志之死动静太大,难免会引起我的关注。至于今夏死去的那个叫做丛群的术士……是因为金州县有人委托我过去看了下。”石林桓微笑道:“当然,那时候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是你,直到前些天,从一位故交那里得知,他的儿子在京大有一位叫做苏淳风的同学是术士,也恰好是平阳市人,我才豁然明白,原来近几年发生在平阳市的一连串术士相斗的事件,都与你密切相关。”

    “我说和我无关,你信吗?”苏淳风盯着石林桓,心中暗想石林桓的故交,其子又和自己同在京大,那么石林桓所说的这位学生,很可能是袁朗——袁朗是蜀川省天府市人,学医;石林桓的故交袁赐辛,正是蜀川省天府市医术世家之人。

    当然了,也可能是其他京大学生术士。

    因为石林桓此人相术超群又擅于交际,在奇门江湖中交友甚广,有多名所谓故交的孩子在京大上学,也不奇怪。

    “不信。”石林桓笑着摇摇头。

    苏淳风往后一仰身子,靠在椅背上淡淡地说道:“石大师,我还年轻,不喜欢拐弯抹角,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陈献在旁边早就听得后背生寒了,此时看着两人语气中都隐隐然透出了些许冷森之意,尤其是苏淳风,微眯着双眸,看似平静淡然,可浑身上下已然透出了一股近乎于实质化让人清晰感受到的骇人气势。再想想刚才石林桓说的那些话,似乎苏淳风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一般,而自己当初还曾鄙夷不屑,威胁过苏淳风,这两年又不听从苏淳风的叮嘱,和石林桓越走越近……陈献禁不住地心惊肉跳,连忙插嘴说道:“来来,既然今天大家坐在一起畅聊,就没什么不好说的,先喝杯酒。”说着话,他一边给石林桓面前的酒杯中斟满酒,一边端起了酒杯,面露些许勉强的笑意。

    石林桓摆了摆手,示意陈献放下酒杯。

    苏淳风却是端起酒杯,伸过去轻轻和陈献碰了下酒杯,一口喝下杯中剩余不多的酒,放下杯看也不看石林桓,道:“石大师好大的派头。”

    “抱歉。“石林桓微微一笑,很有气度地端起酒杯一口喝下,道:“淳风,或许我刚才说这些话让你产生了些许误会,不过我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提醒你和你的师父,凡事不要这么激进……动辄杀人与无形,有违人道天和啊。”

    苏淳风点点头,道:“迫于无奈而已。”

    “什么无奈?”石林桓微笑道:“也许,还有因为不想暴露自己是术士的身份?”

    “石大师。”苏淳风的手指轻轻敲打了一下桌子,语带叱责之气地说道:“不要总是以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人,这样不好……”

    “好吧,我洗耳恭听。”

    苏淳风拿起筷子夹着有些凉了的菜肴,一边缓缓咀嚼,一边仿若随口闲聊般说道:“当初你布下风水术阵,相助闫鸿强的鸿运建筑公司拿下万通物流园区的建设项目,如果我出手制止的话,也算是合情合理,对吧?”

    “嗯。”石林桓点头认可。

    “不想为人所知术士的身份,只是因为不想和江湖中人有染。”苏淳风话锋一转,轻描淡写地说道:“但也决不会任人欺凌。”

    石林桓笑道:“可这样过激的手段,总会引来恩怨,冤冤相报何时了?”

    “无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一己之力终究势弱。”石林桓道:“曹明师承赣江省净月门下,今年中秋过后,净月门的人曾来过平阳市,或许是事情过去两年多很难再追查出什么线索,抑或是曹明本身就不为师承门派重视,所以净月门的人很快就走了。而今年夏天死在石丰路口附近的丛群,师承淮南省青鸾宗,虽然不是宗主锁江龙纵仙歌的门下弟子,但青鸾宗实力极强,一旦青鸾宗的人前来追查的话,你想过后果没有?”

    苏淳风自斟一杯酒,喝下半杯,沉默不语。

    虽然他不想和石林桓这种城府心计极深之人接触太过密切,也极度反感石林桓私下里调查他,并且今天还毫不隐讳地带着威胁的意思来和他谈话,但苏淳风不得不承认——石林桓刚才这番话,说的都是事实。

    以前,苏淳风不想涉足奇门江湖,不想和术士有接触,所以他杀曹明、杀邢金志、杀丛群,都没有丝毫顾虑。

    杀了,就杀了!

    又能如何?

    反正自己凭借绝冠天下的掩息之术,不被人察觉到自己是术士,那么无论旁人怎么追查,都查不到自己这个“普通人”身上来。而且当初曹明之死,十有八九只会引发曹明背后的师承与石林桓之间的误会,从而发生矛盾纠纷,石林桓想撇清都难,甚至此番净月门的人前来,石林桓为了避免麻烦私底下出手断掉许多线索,都有可能。

    至于丛群之死,苏淳风从其施术的手段上就知晓,丛群绝非青鸾宗嫡系,而以青鸾宗宗主锁江龙纵仙歌的脾性,根本懒得去追究这种小事,即便是追究调查,当得知丛群干的那些混账事情后,纵仙歌恐怕恨不得将丛群挖出来挫骨扬灰以严正宗门之规,更不可能再继续调查追究下去,他丢不起那人。

    邢金志就更不用说了……

    就好像以前的王启民如果死了,又有谁会痛心疾首义愤填膺地非得帮他报仇呢?

    可时至今日,苏淳风的心态再也无法如以前那么轻松——因为,他术士的身份已经暴露。无论是曹明还是丛群之死,有心人稍加调查,就能轻易地发现并把凶手锁定在他的身上,从而恩怨难免。更不要说,苏淳风还是千百年来在奇门江湖中,人人可诛之的大反派诡术传承者呢?

    所以,苏淳风需要有足够的实力去应对将来的不测。

    除了个人的术法修为必须尽快提升之外,还要培养出自己的人脉关系网,相互依存形成一个强而有力的圈子,让人忌惮,不敢小觑他。

    一念至此,苏淳风虽然对石林桓的为人品行颇为了解,且猜透了他心中的打算,却还是微笑着端起酒杯道:“石大师言之有理。”

292章 多有算计却落空

    “一家之言,倒是显得唐突了。”石林桓微笑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陈献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刚才坐在两人中间,听着二人近乎于针锋相对般的谈话,后背的冷汗就没干过,真担心这两位神秘的术士,尤其是很可能杀人不眨眼的苏淳风,突然间一言不合就在他的家里大动干戈,斗起法来。

    而表面上看似从始至终都神色平和,气质超然仿若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石林桓,心中亦是苦涩又有些庆幸。

    他万万没想到,在自己掌握了苏淳风是术士的机密,从而挟绝对谈话之优势,又依仗着长辈身份的前提下,前来和刚上大学年轻人苏淳风谈话,却一点儿都没能掌握到谈话的主动权。虽然尽可能保持住了成竹在胸气度雍容的高人姿态,但心中早已盘算好的谈话流程,全都被苏淳风犀利的话语和近乎于强势的态度,给搅得一团糟麻,让他几次都有些彷徨失措,差点儿乱了分寸。

    现在,苏淳风沉思一阵后,主动端起酒杯认可了他的话。

    但石林桓却觉得,自己一番提前斟酌过的话语,并没能让苏淳风对他有所感激或忌惮,从而因为担心身份事迹败露不得不主动示好。苏淳风这般姿态,更像是猜透了他的心计,却大度地不与他计较,并愿意屈尊与他结交。

    这让石林桓很不爽。

    因为他的目的虽然是为了拓展人脉关系,增强自身的实力,但目标不是冲着苏淳风,而是苏淳风背后那位强势的师承人物。

    几次的事件都表明,苏淳风身后确实有一位心狠手辣、术法强绝的低调隐世高手。

    这样的人物,正是当下石林桓所希望结交的——他很早就预见到,当今时代奇门江湖复兴已是必然,不久之后就会达到繁荣之时。而江湖的复兴和繁荣,也就意味着在庞大的利益和权势勾动下,肯定会出现数之不尽的纷争、矛盾。

    所谓共赢的大好局面,只能出现在作品和美好的遐想中。残酷的现实是,再怎么大的蛋糕,也无法满足个人的私欲,更不要说与人均分了。

    石林桓深知,自己没有那些术法世家、宗门流派深厚的实力沉淀和积累。

    那么,要想在未来的大格局下获得更多的利益、名望,确保自身的地位和话语权,避免遭遇挑衅甚或是被淘汰出局,就必须拥有足够强悍的实力。而苏淳风背后低调神秘的师承,绝对值得他去主动结交,从而能多一位高手为己所用。

    “淳风。”石林桓表情和蔼地说道:“你现在毕竟年轻气盛,有些事情还不便参与探讨,所以我想,和你的师父见一面。”

    “我也想见他。”苏淳风叹口气,“可惜,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不在平阳市?”石林桓诧异道。

    “嗯,我考上大学后,他就走了。”苏淳风神色间闪过一抹苦涩,道:“走之前,一句话都没有给我留下。”

    石林桓微微皱眉,道:“不能一见高人,深感遗憾啊。”

    “他总会回来的。”苏淳风笑了笑,道:“毕竟出了这么多事,总不能真把我扔下,自己甩手潇洒地云游四海,什么都不管了吧?”

    陈献插嘴道:“什么时候高人回来,淳风你也帮我引荐下。”

    “陈老,你没见过其人?”石林桓诧异道。

    “说真的,若非石大师你对我讲,而且今天淳风也亲口承认,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淳风竟然是一位术士……”陈献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听你们谈话,让我有种世事恍惚,犹若身处梦境之中的感觉,太不真实了,这,怎么可能呢?”

    苏淳风淡淡地说道:“姥爷,别说是你,就连我爹我娘他们都不知道。所以,今天的谈话,还有我术士的身份,切记不要告知别人。”

    “嗯。”陈献认真地点了点头。

    石林桓一时间也不知道这一老一少所说的话是真是假,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苏成和陈秀兰两口子,确实不知道大儿子苏淳风是术士的隐秘。当然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位隐于幕后的高手,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云游,这让石林桓有所失望,也有所怀疑——他可不想自降身份和苏淳风这样一个小辈谈及什么相互扶持的事情……

    忽而,石林桓脑海中闪过一个有些惊悚的念头,心里咯噔一下,神色平静地微笑着说道:“淳风,冒昧地问一下,你和你师父所修行的,是何种术法?”

    “我不清楚。”苏淳风摇头道。

    “不清楚?”石林桓笑了,道:“不会是……诡术吧?”

    苏淳风对此早有防备,却还是故作吃惊,手里的筷子都掉到了桌上,淡淡地说道:“石大师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传出去会给我带来杀身之祸的。”

    “可我看着,真像是啊。”

    “为什么?”

    石林桓悠悠然道:“古往今来,奇门江湖中唯有诡术的掩息之术,冠绝天下。淳风,你能将自身术士气息掩藏得如此之深,莫说是我,恐怕任何一位江湖中人,也会怀疑是诡术的掩息术。而且,你师父和你对于自己术士的身份讳莫如深,这也很容易让人怀疑。或者,正如你所说,只是你自己还不知道,这是诡术吧?”

    “笑话。”苏淳风冷笑一声,道:“我虽然鲜有接触奇门江湖术士,但也知道术法宗门流派众多,且都有绝密之术,更何况历史以来世间多有隐于市井乡野的神秘术法传人,所谓诡术之掩息术冠绝天下,未免夸张,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有气魄!”石林桓点头赞道,“淳风,可否有机会,让我一观你的术法?”

    “当然。”苏淳风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只是神色间犹有些不快地说道:“我可不想被石大师误认作是修行诡术的人。”

    “抱歉抱歉,只是随口一提。”石林桓面露歉意,笑道:“修行诡术者,历来罕有,我得提醒你一下,这类人在奇门江湖中,被称之为诡术传承者。”

    苏淳风不冷不热地说道:“受教了。”

    陈献哪儿会想到两人好端端说着话,忽然间就又是剑拔弩张。所以眼见着双方的语气缓和了,就赶紧为二人斟酒,劝和道:“有机会淳风如果出手,我这寻常人也想开开眼界啊,来……咱们今天不提这些事情了,喝酒。”

    “好。”石林桓端起酒杯,神色诚恳地说道:“今日所言如有不当之处,还望淳风小友多多海涵。”

    苏淳风端了端酒杯:“不敢当。”

    “淳风,如今修为如何?”石林桓似随口问道。

    “刚踏足固气之境。”

    “少年英杰啊!”

    “不敢当。”

    ……

    一瓶茅台酒喝尽,自然谈不上酒足饭饱,石林桓便告辞离去。

    苏淳风没有相送,走回客厅坐到沙发上,拿起烟来自顾自地点上一颗,靠着沙发背翘起了二郎腿,高手的架子端得十足。

    送走石林桓,陈献回到客厅,一看苏淳风这般姿态,就不禁流露出歉意之色,道:“淳风,我记得上次你说过,石林桓这样的术法高人,还不被你放在眼里。但他明显有结交之意,你又何必言语间态度咄咄逼人?这可不符合你的性子啊。”

    苏淳风微阖双目,似有些许酒意般,看也不看陈献,淡淡地说道:“他私心过重,诚意不足,我不杀他已经算是忍让了。”

    陈献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他久经官场,心思玲珑,自然看的出来,之前石林桓有心想要结识苏淳风的师父,但言语间多自负高傲,且提及诸多事件隐隐然有威胁恫吓之意,明明想要结交,却先以势迫人,再送上人情,以便让人感激他,从而掌握主动权。

    不过,石林桓万万没想到,苏淳风会如此强势吧?

    陈献苦笑道:“是我考虑不周。”

    “没什么。”苏淳风摆摆手,坐直了身子语气严厉地说道:“今天的谈话你听到也就听到了,不要传出去,也别太放在心上。奇门江湖本就如此,凶险万分,但与你无关,也不是你能够接触的世界。以后,无论多么好奇,你必须和石林桓之间保持距离,别太过于相信他、高看他!你看看你现在,在石林桓面前哪还有半点官威之气?我猜,你这两年或直接或间接地,帮他介绍了不少的生意和关系吧?”

    陈献尴尬地点了点头。

    “想想以前他刚刚认识你的时候,他是什么姿态吧。”苏淳风深吸了一口烟,再次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陈献恍然了悟,默默地点头深思。

    过了一会儿,苏淳风的手机铃声响起,他看了看来电显示,是钱明打来的,便按下接听键问道:“你到了吗?”

    “我在物流园西门。”

    “不好意思,你得稍等我一下,我在外面呢,现在马上往回赶,几分钟就到。”

    “不急。”

    挂了线,苏淳风起身神情严肃地说道:“在石林桓面前,别显得太毕恭毕敬,你要知道,他不能,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陈献以前太过于痴迷易学风水,又受石林桓这等相术高手的蛊惑,才会心智蒙蔽气势锐减。如今聆听苏淳风一番训诫,当即如醍醐灌顶般茅塞顿开,点头嗯了一声,自嘲道:“老糊涂了,心窍愚昧被江湖术士左右,淳风啊,这次多谢你了。”

    苏淳风摆摆手:“我还有事,再见。”

    “我送你。”

293章 再劝钱明

    走出陈献居住的那栋楼,感受到扑面的寒意,苏淳风才豁然省起刚才和钱明通电话时,倒是疏忽了这寒冬腊月的,让钱明在外面等着实在不像话,于是赶紧给钱明打了个电话,让他到家里等。

    打了辆出租车赶回到物流园,匆匆走进办公小院,苏淳雨正好从楼上下来:“哥,我们学校的钱老师来了,说要找你,在楼上呢。”

    “嗯。”苏淳风应了声,大步上楼。

    钱明正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和苏成、陈秀兰闲聊。

    苏淳风一进屋就笑着说道:“钱老师,还麻烦您跑一趟,实在是不好意思啊。”说罢,他介绍道:“爹,娘,这是我高中时的老师,我在大学报了一门历史课程,需要一些古文言文的学习资料,正好钱老师手里有。”

    “刚才钱老师已经说过了。”苏成点头道。

    陈秀兰嗔怪:“你这孩子,自己去拿呗,还让老师给你送来。”

    钱明笑道:“我和淳风不仅是师生关系,还是好朋友呢,正好今天我在平阳市,就给他送过来了。”

    “爹,娘,我还有些问题要请教钱老师,去我那屋说了啊。”苏淳风笑眯眯地说道,一边从茶几上拿了烟和烟灰缸,一边示意钱明到他那屋去。

    钱明起身和苏成、陈秀兰客套两句,往苏淳风的卧室走去。

    一进卧室,钱明就关上门,从怀里掏出胶卷,连同手里拿着的笔记本放到书桌上,轻声道:“淳风,笔记本里是我当初在父亲帮助下,一起编译出来的手稿,或许对你能有些用处。还有,那本书因为年代久远,而且纸张损毁严重,不便携带,所以我用相机拍了下来,怕你急着用,所以也没来得及去洗出照片,你放心,绝对是原稿。”

    “嗯。”苏淳风点头道:“快请坐,我正有些事要和你谈谈,不急着回家吧?”

    “不急,不急。”钱明赶紧说道,一边坐到了书桌旁。

    苏淳风拖了把椅子坐到旁边,一边大致翻阅着笔记本上记载的编译手稿,一边说道:“通常情况下,术法修行秘籍,在奇门江湖中是不宜外传的。我这次借阅你的这本秘籍,不符合规矩,显得有些唐突和过分,还请你能原谅。”

    “没事,反正我也用不着。”钱明大方地摆摆手,心里却是因为苏淳风的坦诚相告,而颇受感动。

    他又不是个傻子?

    这样一本孤本古书,且是术法秘籍,其珍贵程度有多高,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只不过苏淳风对他有恩,所以既然苏淳风主动提出来要借阅,他实在是不好意思拒绝,来的时候心里还有些不舒服呢。

    苏淳风放下手稿,正色道:“钱明,有些话,我现在必须对你讲清楚了。”

    “你说。”钱明坐直了身子,犹若小学生听讲般,表情认真。

    “奇门江湖沉寂多年,如今已然复兴,而且看形势不久的将来必定进入繁荣时期。”苏淳风从桌上拿起烟递给钱明一支,自己也点上一支,接着说道:“但奇门江湖凶险万分,危机重重,很多情况下身为术士,即便不想踏足江湖,也会迫不得已地卷入到江湖的纷争之中。而你又是嫉恶如仇的性格,好行正义之举,所以我必须提前告诫你,将来遇到什么与术士相关的事情,不论是好是坏,切不可轻举妄动招惹是非啊。”

    “嗯,我一定谨记。”钱明点头道。

    “另外。”苏淳风在心里斟酌了一下言词,道:“我会尝试着去参悟这本古书里的术法,如果能有所成,就可以帮助你修行其中的术法。但术法修行,同时修行两种很容易引起术法的内在冲突,从而导致走火入魔。所以王启民那里,我还是建议你,离开他,不要修行他的术法。”

    钱明面露惊喜之色,随即又疑惑道:“你确定能参悟出这本古书里的术法吗?”

    “我不确定能参悟出所有。”苏淳风微微皱眉,道:“但既然你都能够自己参悟修行至祭符中期,我想我至少能帮你修行至固气之境,但具体到初、中、后期哪一层,以及是否能冲至炼气甚或醒神更高的境界,就不敢保证了。而且,修行一途,一旦跨入净体之境,再想退出不去修行,是不行的,必须一往无前。还好你现在没有踏入净体之境,想必这半年来从王启民那里并没有深入接触到他的术法,只是在修行方面受到了他的一些指点,所以现在决定不去修行他的术法,还来得及。”

    “这……”钱明犹豫一番,道:“淳风,我能不能问一下,当初你建议我去拜师王启民,现在为什么又几次劝我离开师父?”

    苏淳风轻叹口气,道:“王启民曾经想要收我为徒,被我拒绝,那时候我看他没有徒弟,而你的资质天赋不错,又恰好没有师父指导修行,所以想着正好让你拜他为师,这样就能够两全其美。却没想到两年后他找到了徒弟,另外,我也是后来才发现,王启民所修行的术法有蹊跷,具体缘由我不便对你细说,但这种术法容易引来大祸。”

    钱明愈发诧异:“什么祸?”

    “你看王启民现在的境遇如何?”

    “不好。”钱明道:“龚虎说过,我师父命犯五弊三缺其中之二,才会在早年主动与妻子离婚,把两个女儿都给前妻带走了。”

    “嗯。”苏淳风点点头。

    钱明随即又道:“可我问过师父,他否认了,还说具体什么原因,让我去问你……当然,他说的是,让我问推荐我拜他为师的人。”

    苏淳风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现在可不能把实情告知钱明,天知道这家伙听闻实情后,能不能保守住这个天大的秘密。所以只能说道:“王启民很少施术,也必然会警告跟随他修行的徒弟不可随意在外施术,就是因为担心术法施展出来后,招致大祸临头。”

    “可是……”

    “你愿意,修行这些术法,一辈子却只能碌碌无为吗?”

    钱明默然,缓缓摇头。

    苏淳风道:“今天我和你谈的这些话,以后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更不要提及你和王启民的事情,尤其是,遇到术士的时候,更不要说这些。”说到这里,他轻叹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钱明,你现在已经成家了,或许到明年,你就会当上父亲,有了自己的孩子,所以许多事情还是要慎重考虑……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建议,你回去后好好考虑下,有了决定再告诉我,王启民那里,我会代你去说。”

    “嗯。”钱明有些失落地点了点头。

    “回去吧。”

    苏淳风起身轻轻拍了下钱明的肩头,他知道,钱明现在的心里肯定不好受——换做任何人,这样被抛来掷去,没着没落的,心里能好受得了?

    钱明揉了揉脸颊,放松表情,起身往外走去。

    摩托车就在楼下院子里停放着,钱明下楼后神色如常地微笑着和苏成、陈秀兰一番客套话道别,又鼓励夸奖了苏淳雨几句,这才推着摩托车,由苏淳风相送离开。走出物流园到107国道旁,苏淳风又叮嘱道:“这本秘籍,切记不要外泄。”

    “我知道,放心。”

    “走吧。”

    钱明戴上头盔:“我会尽快给你回复,再见。”

    “再见。”

    摩托车轰鸣着远去。

    目送着钱明骑着摩托车远去,苏淳风站在凌冽的寒风中细细思忖一番后,打车到市里找了家能够快洗的相馆,把胶卷交给相馆的老板,然后坐在相馆里一边翻看着钱明给他的编译手稿,一边等待着相片冲洗出来。

    术法修行,最忌两种术法同修。

    因为任何一种术法的修行,都有其独特的咒决、心法,在与天地相参的修行过程中,哪怕是一丁点儿细节上的差池,就会形成天壤之别,导致体内气血五行紊乱,心境失衡,心魔陡生,极短时间里就会走火入魔,轻则修为大减,重则人死道消。

    但这是相对于一般的术士。

    术法修为的九层境界中,能够迈入炼气之境者,就可称之为大师了。

    而炼气之境后期,想要大圆满一跃而入醒神之境,那不仅仅靠的是对自身**的修行积累,最重要的就是心境的修为——心境最终的突破,人人皆有不同,言传身教甚至直接以自身功力去催动,都无法帮助一名术士突破至醒神之境。

    醒神,只能靠个人的机缘和悟性。

    所以踏入醒神之境的术士,在奇门江湖中被称之为——宗师!

    醒神之境的术士,施术和修行已经不拘泥于固定的术法,而是可以将许多术咒、符箓、阵法、、心法、手决糅合并用。天赋超强或者醒神境界更高深者,甚至可以自我创造或者改良出符箓、术法、手决、术咒等等。

    因为,其心神已经能感悟天地自然和气场中的隐秘。

    苏淳风现在的修为虽然只是在固气初期的圆满之时,但其重生时,心境依然处在醒神之境的状态,纵然是因为体质和心神的综合方面修为不足,无法做到自我创造改良符箓、术法、手决、术咒等等,但现在有现成的术法修行之密,只要不深入修行,多加谨慎,还是可以安全地做到比葫芦画瓢的。

294章 我要拜你为师!

    总计二十八张照片,拍摄效果不错,很清晰。

    苏淳风看得出来,钱明在这其中没有隐藏什么,将整本珍贵的秘籍一丝不漏地都呈给了他。

    坐在卧室里的书桌旁,苏淳风认真浏览着照片上那些古体字词、语句,不禁暗暗感慨庆幸——虽然自己曾经在术法修行中迈入过醒神之境,堪称一代宗师级别的诡术传承者,今生心境修为未减,但前世文化程度不够,少有阅读古籍,今世文化水平是达到了,可又涉及到古字、谶言、箴语,尤其是术法秘籍中的口诀更为晦涩难懂,所以如果没有钱明给予的编译手稿,根本别想看懂这本残缺孤本里面每个字每个词所代表的含义。

    而且,根据古籍的原文和编译文本,苏淳风可以肯定,虽然钱明在父亲的帮助下编译出了孤本秘籍中那些残缺字句的含义,从而晓得了一些术法的初期修行步骤,但却并不能完全意会领悟,只能靠自我的坚持和天赋去摸索着尝试修行,故而十多年的修行中一直都是事倍功半,而且风险性很高,若非钱明天赋资质绝佳,悟性和运气又好,恐怕早就死在了处处凶险的修行中。

    因为修行,是一个很复杂很缜密的过程。

    钱明没有丝毫的术法修行根基,对术法各方面的术语又是一知半解甚至根本不知道,没有旁人加以指导授教,仅凭一本秘籍和个人的天赋努力去领悟,就想修成术法并达到极高的境界,根本不可能。

    就好像,历来研究玄学的专家颇多,相关孤本典籍传世的不少,但哪一个历史文献专家能成为术士?

    到最后,也只能将那些典籍当做一些历史文学作品收藏起来罢了。

    但这些难题,对于苏淳风来说又都不是问题。

    而且深奥晦涩的语言文字,有钱明给予的编译手稿,让苏淳风如虎添翼,看的时候也就格外轻松顺畅。甚至于他都有了些许的自信,当修行至残缺部分的时候,可以凭借自己对于术法的丰富经验,以及醒神之境对天地自然的感悟,承上启下地推敲出其中残缺的那部分奥秘,记载的是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苏淳风几乎足不出户,天天钻在卧室里研究这本连名字都没有了的术法秘籍。时而也会按照秘籍中的修行步骤,去小心翼翼地默念术咒心决,运转心法,并尝试着施展一些初级的术法,慢慢熟悉。

    家里人,对此并不感到奇怪。

    因为苏淳风在他们印象中,本来就是一个潜心好学的人。

    随着对这本秘籍的了解越来越深入,苏淳风渐感吃惊——因为这本秘籍中所记载的术法,无论是术咒、术阵、心法、手决等等,在修行和施展术法,与天地相参的过程中,隐隐然和诡术有着宏观上的相似之处,但绝对没有任何关联。

    确切地说,就像是阴阳两仪,可相辅相成同具威势,但又是互相对立其势不分上下。

    前世,苏淳风接触过太多奇门江湖人士,并且与诸多术法高手对决,所以对于奇门江湖中诸多宗门流派的术法强弱,大体上有着一个较为直观的了解和比对——诡术,无论是从攻击力和术法的精妙高深方面,绝对要超过奇门江湖中任何宗门流派的术法。

    而诡术的优点和弱点,是过于着重其攻击性,至刚至强。

    当年苏淳风名扬天下,与奇门江湖中诸多高人多有交际,并多次探讨交流过玄学秘法的历史渊源、强弱之差等等。

    那时候有人曾讲过:“从淳风的术法修为和近年来与人实战斗法的经历上看,论及攻击力,诡术之强悍堪称天下无双!纵然是山门之术,亦难与其相提并论。只不过,综合方面来讲,诡术远不及山门之术,无法与之比肩。玄学五术山、医、命、卜、相,山门能雄踞首位万年不变,正是因为山门的涵盖面极广,不仅攻击力天下无双,仙、道、幻、灵、兵五密齐进,更有医、命、卜、相四术与其中。故而相较之下,诡术远不及山门,但也绝非医、命、卜、相四术能相比。”

    此言非虚。

    现实中比如王启民,若非其身负诡术攻击力盖世无双,又怎能携刁平一个娃娃,在保护刁平的同时,还能千里逃亡数月,历经多次术法之战而不败,最终迫使“伏地门”的掌门亲自出马,率高手及数名精英不远千里前来应对呢?

    而现在,苏淳风虽然没有能力把这本秘术中的术法、术阵发挥到最巅峰的强度,但凭借其醒神的心境修为,足以忖度出这些术法、术阵,一旦由一名炼气之境甚或醒神之境的高手施展出来,其攻击力之强悍,绝对堪比诡术。

    也因此,苏淳风怀疑,这本流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却被钱明机缘巧合之下偶得的术法秘籍,或许与山门有关。

    可问题是,山门术法触类旁通,涵盖面极广。如果这本秘籍中记载的真是山门之术,那么应该只是一个山门流派术法的其中之一,并非全部。

    如果不是山门之术……

    那又会是什么术法呢?

    苏淳风想不通,也就懒得再去多想,反正对自己有用就好。

    腊月二十六日。

    这天一早,苏成和陈秀兰就吩咐俩儿子,先回河塘村老家,把老宅收拾干净,今年全家要在老家村里面过年。

    苏淳风就骑上摩托车,带着弟弟苏淳雨回了河塘村。

    赶回到村里时,已经是上午九点半。

    苏淳风从摩托车上下来去开院门,苏淳雨就骑上摩托车嘿嘿笑着一脸讨好的神色,道:“哥,别急着收拾家里面,你先进去歇歇,我找村里几个哥们玩会儿,下午再把他们都带过来,人多力量大,一会儿就收拾妥当了,咋样啊?”

    “去吧。”苏淳风笑着挥手道。

    苏淳雨就乐呵呵地骑着摩托车一溜烟儿离去。

    苏淳风独自一人走进半年无人居住,空落落得颇有些凄凉的老宅里,从西屋找出笤帚,开始打扫屋子——弟弟还处在贪玩的年龄,老宅这边也没什么重活累活,所以他倒不至于因为这点收拾的活计,非得把弟弟留下来帮着收拾。

    打扫完三间正屋,苏淳风走到外面正打算拿铁锹把垃圾铲出去时,手机铃声响起。他掏出来看了看,是钱明打来的,便按下接听键道:“钱明啊,想好了吗?”

    自上次和钱明谈过话,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

    “淳风,这几天我一直都在考虑,但始终拿不定主意,所以给你回复晚了……”钱明语气中满含歉疚,道:“今天早上起来我琢磨到现在,决定了。”

    “嗯。”苏淳风应了声。

    “我要拜你为师!”

    苏淳风愣了下,道:“没这个必要,这门术法本就是你的,我只是抱着私心拿来借阅,如果真要论资排辈的话,我还得唤你一声师兄呢。”

    “不。”钱明语气颇为坚决地说道:“当初我修行误入歧途,如果不是你指点,恐怕活都活不下来了。而且之后也是你多加指导,我才能稳妥地修行至今,修为提升虽然不多,但至少打下了稳固的根基,最重要的是,活了下来!”

    “钱明……”

    “淳风,你听我说完。”钱明语气有些激动,道:“我并不害怕所谓的五弊三缺,但跟随师父王启民修行,心里总有些说不出的别扭,好像他不怎么重视我似的。当然我也能看出来,他并非不重视我,而是他的性格本就不好多言,喜怒又不行于色。另外正如你所说,王启民的术法有蹊跷有凶险,他始终都不肯对我透露过多,似有苦楚,我也有所怀疑。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让他再为难下去呢?”

    苏淳风心里一酸,淡淡地说道:“他有他的难处。”

    钱明诚恳地说道:“我明白,也能感觉出来,你对王启民其实是有感情的。所以这件事情也不用你去对他说,我会亲自向他致歉……背叛师门,是大逆不道的行为,我必须勇于面对并承担可能会有的骂名。而且一日为师百日恩,以后无论到什么时候,我都会把他当作师父去尊敬。但你也得答应,接受我这个徒弟啊。”说到这里,钱明故作委屈地说道:“不然的话,我连一个良禽择木而栖的牵强理由,都说不出口了。”

    “钱明,我年纪小……”

    “我感觉,你比我大多了,再说了,术法修为又那么高。”

    “不合适啊。”

    “当着外人的面,我不会让你难堪的,绝对会很不尊重地喊你淳风;私底下咱们行师徒之礼,这总行了吧?”钱明不待苏淳风再说什么,就接着说道:“师父,你可得好好参悟那本秘籍,这次我可是赌上了自己的修行前途,还想着将来在你的教导下踏足醒神之境成为一代宗师闯荡奇门江湖,扬名立万呢,所以就算是为了我的将来,您也得努力做一个称职的好师父啊。”

    苏淳风哭笑不得,道:“你别胡说八道了,师父之名我可不敢当,至于修行方面,我自然会用心教你。”

    “谢谢师父。”

    “别。”苏淳风道:“没什么事先挂了啊,我这儿忙着呢。”

    “再见师父。”

    话音一落,手机里就传出了忙音。

    苏淳风拿着挂了线的手机,一时间有些无奈和恍惚——前世,他的术法修为踏入醒神之境,在奇门江湖中威名如日中天,被无数人或真诚或虚伪地恭称为一代宗师、绝世无双的术法天才,多少江湖中人和社会上的达官贵人不惜重金处处委托人情,想要让自家晚辈拜苏淳风为师,都被他婉言谢绝。

    因为,他有师门在上,而且年纪还轻。

    未曾想今生不过才十八岁年纪,已然有人要诚心实意地拜他为师,是一个比他大十多岁的人,想拒绝又拒绝不了……

    最让苏淳风感到心里堵塞的是,钱明已经拜了王启民为师,而王启民是他前世的师父!

    现在钱明又要拜他为师,那他岂不是等于和王启民同辈分了?

    这不是胡闹嘛。

    虽然今生不比前世,也不会有任何人会对此说三道四,奇门江湖中不乏比师父年龄大的术士,甚至于社会人士只为挂个徒弟的名分不管年龄差距就要拜师的。但苏淳风这心里面,一时间又怎么能接受得了?

    问题是,这个理由他不能对任何人说!

295章 女强人的风光背后

    把屋子里打扫干净,中午的时候到堂哥苏长海家里吃的午饭。

    午饭后,苏淳风骑自行车在村子里转了一圈,把李志超、钟华、陈彬彬、李海峰等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叫过来,弟弟苏淳雨也找来了六七个小伙子,一起帮衬着把院内院外巷子里的杂草、垃圾清理出来,用小推车推出去。

    又从苏长海家里推来了两小车煤,用于过年这几天取暖用。

    前两年苏淳风一家人还没去平阳市代理销售联合收割机的时候,河塘村家里就安装了小型采暖用锅炉,现在几个人忙活着把暖气管道和暖气片上几个生锈腐蚀的接口换掉,点火加热,排水通气尝试着供暖,倒是没什么问题,挺好用。

    四点多钟。

    苏成和陈秀兰两口子跟随一辆小型货车,把以前从老宅这边拉到联合收割机代理销售处那边的家具,全都给拉了回来——在公司搬到楼上居住时,换上了全套的新家具,这套旧的舍不得扔掉,放到老宅这边逢年过节回来居住,也方便些。而且老宅平时不怎么住人,没必要再浪费买一套新家具。

    有十几个大小伙子在,三下五除二就把家具、厨房用具全都给卸下来搬进宅子里归置好了。

    苏成和陈秀兰没有多耽搁,坐着那辆租用的小型货车回了物流园。

    晚上。

    苏淳风和弟弟,就在家里设宴,款待今天帮忙的兄弟们。

    第二天一早,苏淳风晨练回来后,煮了三包方便面,加了四个鸡蛋、两根火腿肠,然后唤醒弟弟,催着他起床吃早饭,准备回物流园。

    苏淳雨钻在被窝里懒得起床,说是不回去了。

    今年没有年三十,腊月二十九就是除夕,而物流园区那边又没苏淳风和弟弟什么事,所以他们大可不必回去。不过苏淳风还想着回去后把术法秘籍的那套照片和编译手稿全都拿到老宅这边,过完年就在村里老宅这边住着,一直到开学的时候,而秘籍和编译手稿不方便让父母帮忙捎带回来,所以只能亲自回去一趟。

    他坐在床边笑呵呵地说道:“今天中午,咱爹咱娘去提车,你不跟着去看看?”

    “嗯?”苏淳雨立刻来了精神,赶紧起床穿衣,一边说道:“我把这事儿都给忘了,必须去啊!哈哈……”

    半个月前父亲苏成在平阳市富华汽贸那边订了辆桑塔纳2000,让今天提车呢。

    冬日里昼短夜长,虽说是早起,但兄弟俩骑着摩托车回到物流园区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半钟。

    苏淳风没有和父母、弟弟一起去市里提车,而是钻到书房里继续看书——他打算把秘籍里记载的东西全都烂熟于心之后,就将二十八张照片连同编译手稿,全都还给钱明。留在自己身边没用,万一被人发现还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编译手稿中,苏淳风在每一页都认认真真地批注了许多修行常识、要领,疑点解惑,以便于让钱明在以后的修行中能够少走些弯路,也不会有太大风险。

    因为他在京大上学,没那么多时间去向钱明言传身教。

    坐在书桌旁,苏淳风聚精会神地研究推敲着秘籍里的术法,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腰间挂着的手机嘀嘀嘀地响了几声,他掏出手机看了下,是堂姨陈羽芳发来的一条短信:“下楼,一起去吃饭。”

    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二十了。

    苏淳风不禁有些诧异,父母和弟弟去市里提车怎么还没回来?他把书桌上的东西收拾好,放到抽屉里锁上,起身走了出去。

    到楼下走进陈羽芳的办公室,苏淳风问道:“堂姨,我爹我娘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哦,他们估计要等到下午两点多了。”陈羽芳放下手里的文件材料,关闭电脑,起身道:“去车管所那边办理牌照、行车证之类的东西,很麻烦的……大过年的车管所谁愿意上班?这不,还是我提前好几天就跟人打过招呼,要不然就得等到年后了。你爹他也是瞎着急,临牌又不是不能用。”

    说着话,陈羽芳袅袅婷婷地走到柜侧的衣架旁,把黑色的风衣摘了下来。

    陈羽芳化着淡妆,白净秀媚的脸上没有丝毫皱纹,做过离子烫的笔直长发简单地扎在脑后。上身穿了件白色的高领线衣,将丰腴的上身裹出令人瞠目的曲线,深红色黑线格子呢料短裙,紧绷着挺-翘浑-圆的丰-臀,黑色的瘦身保暖裤和黑色的长筒高跟靴,愈发衬得她双腿修长笔直,身段苗条诱人,将黑色的束腰风衣穿上后,更让她浑身上下散发出成熟白领女丽人浓郁的绰约风姿。

    “堂姨,您真是越来越漂亮了。”苏淳风由衷地赞叹道。

    “油嘴滑舌。”陈羽芳笑着斥了一句,却还是很受用,一边站在镜子前整理着围到脖子上的浅蓝色丝质围巾,一边道:“今天带你去市里吃饭。”

    苏淳风诧异道:“怎么想着去市里啊?”

    “和几个老同学有约。”陈羽芳扭头打量了一下苏淳风的穿着,道:“去换上你妈给你买的那件西服,还有,要穿皮鞋。”

    苏淳风哭笑不得:“您和同学有约,我去干什么啊?”

    “让你给堂姨长长脸啊。”陈羽芳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我这外甥可是京大学子,人又长得帅气。”

    “得了吧,我可不去……”

    “必须去!”陈羽芳秀眉一挑,巧笑嫣然却是不由分说地命令道:“赶紧上楼换衣服,今天这场子你得给我撑起来,堂姨我现在,在这些同学们面前实在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不能让他们给小瞧了啊,就当帮堂姨一个忙,快去。”

    “得,您就把我当物件往外挂吧。”苏淳风无奈,只得返身出去上楼换了身衣服。

    常言道人靠衣裳马靠鞍,苏淳风本来人就长得白净俊俏,虽然有点儿奶油小生的柔弱样,但一双深邃的的眸子里总是透出掩饰不住的忧郁和沧桑感。此时他穿着一件蓝灰色双扣西服,里面白色衬衣,下面穿一条黑色休闲款西裤,脚上穿一双锃亮的黑色尖头皮鞋,整个人立时就显得成熟硬朗了许多。

    陈羽芳拿着车钥匙一边往外走,一边打量着苏淳风:“真帅气,我都忍不住想要让你假扮我的男朋友了。”

    “您可别吓我。”苏淳风道:“对了堂姨,您怎么还单身呢?”

    “恐婚,行不行?”

    “不知道。”

    陈羽芳噗哧笑出了声,打开车门招呼苏淳风上车,驾着车往外驶去,一边说道:“到那里不用紧张,放开些。”

    “嗯。”苏淳风道:“我还是有些搞不明白,您带我去就是为了当花瓶?”

    “是啊。”陈羽芳笑道。

    苏淳风无语。

    有道是女人心海底针,他又怎么能明白陈羽芳想些什么?

    约好的饭局在幸福大街北段的滨海渔港大酒楼,顾名思义,滨海渔港以海鲜美食为主,在平阳市算得上数一数二的高档酒楼。

    时值中午,酒店门前停满了一辆辆或高档或普通的轿车。

    旋转玻璃大门内,两侧站着身材高挑,穿红色曳地长裙的迎宾小姐,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每有顾客出出进进,都会微微躬身道一句“欢迎光临”、“请您慢走”之类的话,声音清脆似莺,笑颜绽放如花,令人赏心悦目。

    长相帅气俊朗,又颇有些文雅气质的苏淳风,跟在拎着一个黑色手包,丰姿绰约职业女性气场十足的陈羽芳身后,迈步走进酒楼。

    察觉到到迎宾小姐和前台服务员看向苏淳风时的目光,陈羽芳心里格外开怀,愈发觉得自己这次带苏淳风前来是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随着父亲退休的时间越来越长,人情冷暖就愈发在她以往所交际的圈子里显露出来,她离婚后这几年虽然称得上是事业有成,但相比其他一些或依然在政府部门任职,或借着家里人的权势经商开公司的朋友们来讲,委实算不得什么。

    她的哥哥陈羽凡,能力不足,前两年还靠着父亲的人脉关系网,看似混得不错,事实上这一年里已经渐渐被排挤,没有了实权,只能够勉强尸位素餐。

    家里没有了权势人物,她这点儿事业在圈子里,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这一年多来,她每每在朋友们面前总会有种抬不起头的感觉,也能感受到个别人眼里不屑和轻蔑的目光。而她的秉性又好强,好面子。所以无时不刻都在想着从各方面为自己赚取些哪怕是虚伪的面子——就比如,这次带苏淳风赴约。

    苏淳风长相帅气俊朗,家境优越,又是北大学子,是她陈羽芳的……外甥。

    最关键的是,陈羽芳很清楚,或许在寻常人看起来苏淳风也就是长相好点儿、家境好点儿、学习成绩好点儿、上的大学好点儿,让人羡慕嫉妒恨。但在她们这个圈子里的人,眼光放得都比较远,他们想到的首先会是——当今时代,科技和经济挂帅,京大的文凭就足以让其步入官场后的起点高于他人,再有虽日薄西山但老而弥坚的陈献全力支持,谁知道将来苏淳风会不会成为平阳市的政界新星呢?

    所以,把苏淳风带在身边,这就是个面子!

    两人乘电梯上三楼。

    出电梯沿着楼道间向里走,在服务员的指引下,陈羽芳领着苏淳风,推开一扇门走了进去。

    宽畅的大包间里,是两张十人坐的大圆桌。

    圆桌旁的座位上,已经有十多名男女青年就坐,看到陈羽芳迈步而入,有的开口挥手打着招呼,有两名女青年起身喜笑颜开地迎了上来,当然也有坐在那里没动作,只是抱以礼貌的微笑点点头,而坐在最里面正位上的男青年,却是仿若没有看到陈羽芳般,和旁边的一名女青年微笑着闲聊。

296章 精英的交际圈子

    刚进门时,苏淳风心里还有些别扭。因为陈羽芳说只是几个同学约好一起吃顿饭,哪儿曾想到包间里坐了将近二十号人?他这个十八九岁的小年轻,和一群三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女们凑到一起,总觉得自己像是来蹭饭的。

    不过相互一介绍,苏淳风就坦然了——感情不是自己一个蹭饭的,这二十来号人中,倒是有十多个全都不是陈羽芳的同学。

    对于陈羽芳来讲,这种饭局早已司空见惯。

    无非就是谁又要做什么生意、开什么公司,或者到哪家公司、哪个政府部门任职了,谁与谁之间有相互需要帮助扶持什么的,然后有人居中牵线搭桥,以饭局的名义认识一下,增进交流以后能够多多关照之类。所以这种场合下带着苏淳风前来,没什么不妥,而且还真有那么几名同学面露惊讶之色,或真诚或虚伪客套地夸赞了苏淳风两句。

    苏淳风虽然前世今生都很少接触这类场合,但俗话说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客套应付几句还是没问题的。

    而且他觉得,自己也确实需要多多经历这种场合。

    因为将来总要迈入社会,总不能如前世那般,端着高手的架子天天接受他人恭敬的宴请,身处饭局中也是被众人捧着夸着得意洋洋吧?

    一番客套的介绍之后,苏淳风挨着陈羽芳坐在了里面那张桌旁,侧对着包间的门。

    席间,两桌人或者遥遥举杯,或者拉着人过来做介绍,自然也有人讨论着一些诸如时事经济,哪家公司的发展前景,企业贷款融资、资产重组,省里、市里又有什么新的政策下来,会有什么影响,会带来何等机遇等等话题,气氛相当好。

    这些同学朋友们,至少表面上显得颇为亲密。

    但苏淳风看得出来,亲密友好的圈子氛围下,隐隐然也有一个个小的圈子,还有被在座者都关注奉承的中心焦点人物。

    比如旁边桌上那名叫做秦宣玲的女子,无论气质还是容貌、身材、穿着打扮和言谈举止方面,都要比陈羽芳还高出两个档次。之前介绍的时候,苏淳风知道秦宣玲是平阳市华豫集团旗下华豫信投有限责任公司的总裁,年纪轻轻能胜任如此之高的职务,其个人能力是一方面,家庭背景也绝对不可小觑。

    参加饭局者,与其谈话无不是面带恭敬之色。

    而秦宣玲毫无高高在上的冷傲自负之态,与在座者谈笑风生,神色温婉吐字如珠,开口说话总有种令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即便如此,她身上还是有着一种强大的,令人不敢亵渎轻视的气场。

    气质和气场这种非实质的东西,在今天参与饭局的各位青年俊杰当中,想装是装不出来的。它来源于个人的能力和自信心,以及从小生长的环境和后期生活经历中耳熏目染培养出来的一种无形却实际存在的势,还有个人名誉、成就、职位高低、人际关系方面给人形成的直观印象。

    还有一人,则是和苏淳风同桌,坐在陈羽芳正对面那名身材略有些发福的魁梧青年——王进。

    王进,平阳市市长姚天磊的秘书,市政府办公厅综合一处处长。

    也不知是天生的还是在官场上浸泡许久后养成的,王进那张脸很容易让人想到“笑面虎”这个词,他戴着副眼镜,梳着背头,穿着很严谨的西装,白净圆润的脸上总是挂着似有若无貌似亲和的笑容,但那种笑容在明白人眼里看起来,明显很假,再配上他那副薄薄的眼镜片后面一双细小的眼睛中时刻闪烁出狡黠阴毒的攻击性,让人被其视之,总会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身为术士的苏淳风,不喜欢和这种已然有了官威气势的官场人物坐在一起。

    因为术士身上的势,和官场人物的势,本身就仿若五行相克一般,难以融合。而这种相坐在一起的情况下,官方人物不会有什么感觉,但术士对于势和气场的感应极为敏锐,待在一起就会别扭。

    一般情况下,这种势与势之间的相克,不会产生对冲。

    但双方如果出现了争执、仇视,那么无形中的两股势就会发生猛烈的对撞——这对于修为不足的术士来讲,是不可控的。

    以王进这种级别的官员,其个人的势,足以瞬间击垮一名修为在祭符之境的术士。

    当年苏淳风在陈献家中,若非个人心神修为极其强悍,而且陈献个人当时因为官场失利心情低落精神颓废所以气势不足,以苏淳风的虚弱之躯,根本扛不住陈献身上迸发出的强大官威的冲击,更不要说针锋相对还把陈献给唬住了。

    刚才陈羽芳在做介绍时,与王进之间倒是客套了两句,不过苏淳风却是从双方的表情,已经在座几个人的神色间看得出来,陈羽芳和王进,显然不对付。

    只不过,王进现在是平阳市实权人物,陈羽芳自然不好开罪。

    而王进显然不屑于把自己的大度留给有矛盾成见的陈羽芳——陈羽芳在对苏淳风介绍他的身份时,还没讲完,王进就扭头和旁边的一名女子低声说笑了。让陈羽芳一时间有些尴尬,苏淳风也有些莫名其妙,还好自己没伸手。

    当然这种小插曲,不会影响到饭局的整体气氛。

    席间话不投机者相互不理,与旁人自然还是要谈笑风生。

    陈羽芳很快就抛开了之前的尴尬,笑吟吟地与在座几位笼统地谈及了生意上的事情,自然也有自我介绍万通物流现在的发展计划以及目前的困难、优势所在等等,还重点提到了苏淳风为万通物流及旗下物流园区建立之初所立下的功劳,夸赞他小小年纪就有着敏锐的商业嗅觉,极高的发展战略眼光等等……

    在几人颇为惊讶和赞赏的夸奖和问询下,苏淳风倒也不怯场,略显腼腆地简单谈了些相关话题。

    然而随着酒宴的深入,两张桌上的交流,自然而然地都聚焦到了秦宣玲和王进两人的身上——几乎所有人要么和秦宣玲、王进谈话,要么就是听他们二人讲。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这种饭局就是一种拓展人脉关系的社交场合。

    既然要拓展人脉关系,看重的自然是有权有势者。

    陈羽芳和王进一桌,旁人都在和王进谈话,她难免有点儿受到冷落的尴尬。

    苏淳风倒是一副坦然的模样,仿若不知道这张桌上人与人之间的微妙,认认真真地做谦虚学生状,倾听别人谈话。

    忽而腰间的手机震动起来,苏淳风看了下是黄薏瑜的来电,便面露歉意地对身旁几位点点头,起身大步走出去接电话。

    “薏瑜,好久不见啊。”苏淳风笑呵呵地说着,一边往卫生间走去。

    “呵,我要是不打这个电话,京大才子恐怕都忘了我呢。”黄薏瑜语气中略带嗔怪地说道:“放假这么久,也不说来个电话。”

    “我可不敢忘了老班长,还说正月初几的时候抽时间去你们家拜年呢。”

    “少来了,初六有时间没?”

    “干啥?”

    黄薏瑜道:“咱们一班的同学聚聚呗,分别半年,班主任曹老师今天专门给我打电话,让我来安排一下呢。”

    “没问题,我一切行动听指挥!”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头咱们再联系,我得好好宰你一顿以示惩罚你疏远老朋友的罪过,现在没时间,我还得联系其他同学呢。”

    “那行,你忙着。”

    “再见。”

    挂了线,苏淳风站在卫生间里舒舒服服地撒了泡尿,转身刚走出卫生间,正好遇到一名身材高大,穿着一身笔挺西装的青年,和一名气度超然,穿着一身深灰色唐装的中年男子说说笑笑着迎面走来。

    “哟,淳风!”中年男子面露惊喜,主动伸出手来。

    苏淳风微笑着伸出手与对方相握:“石大师,真是太巧了。”

    “来,介绍一下。”石林桓介绍道:“这位是中州天茂煤业集团的肖总,肖振。肖总,这位是平阳市万通物流公司苏总经理家的大公子,也是平阳市原市委副书记陈献陈老先生的外孙,苏淳风。”

    “肖总,您好。”苏淳风主动伸手。

    “你好。”肖振微笑着与苏淳风握手,神色间闪过一抹诧异,一边表情温和地说道:“我听说过万通物流,以后在平阳市,希望能有与贵公司合作的机会啊。”

    苏淳风谦虚道:“肖总抬举我,我现在只是一介学生,合作这种事情我可不敢当,但我相信,我父亲会很愿意与肖总这样的大集团公司合作,那是我们的荣幸。”

    “哦?”肖振故作讶异道:“淳风还是学生啊,看不出来嘛。”

    石林桓在旁边笑着介绍道:“淳风是今年我们豫州省高考的榜眼,考入京大的才子啊。”

    “是吗?”肖振流露出稍显客套的钦佩之色,道:“今天真是眼拙了,据说考入京大和华清大学的,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我可要好好与京大才子结识一下……淳风,可否赏脸一起过去喝几杯酒?”

    苏淳风微笑着婉拒道:“不敢不敢,实在是抱歉,我这边还有应酬,就不去打扰肖总和石大师了,以后有机会我请肖总,还望肖总能够赏光。”

    “这样啊,那以后有机会。”肖振点点头。

    “好,肖总,石大师,再见。”

    石林桓拍了拍苏淳风的肩膀:“嗯,再见。”

    苏淳风转身离去。

    肖振原地未动,看着苏淳风进入不远处的包间,又扭头看向石林桓,眉宇间略显疑惑。

297章 别人眼中的肥肉

    两年前,肖振经人介绍无意中结识石林桓,当时出身权贵之家眼界极高的他还不怎么将石林桓放在眼里,更不会相信旁人对石林桓神乎其神的称赞。但石林桓仿若仙风道骨般的风姿和言谈举止间的洒脱气质,着实让他颇有好感。

    接下来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征询石林桓对某个人的看法时,石林桓一语道破其人心性喜好,优劣之处,让肖振顿觉震撼。遂邀请石林桓去他的办公室看风水,并为他观相断性,以识别真伪,石林桓字句如珍,直指肖振在集团内部所面临的困境,日常心态不佳,内忧外患……肖振惊为天人。

    再后来,石林桓以绝世风水、人相之术,为肖振出谋划策,帮助他在集团内部的权势斗争中几次胜出,又相助其取得了非凡的业绩。

    有先天家族背景的优势,又有后天的成就……

    年仅三十一岁的肖振,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从分公司一名业务经理,势不可挡地登上了天茂集团的总裁宝座。

    自肖振成为天茂集团总裁之后,石林桓也就从肖振的私人幕僚,一跃成为了天茂集团管理层正式聘请的内部高级顾问——负责协助制定集团各公司办公区域、实业厂房、矿区,乃至公司整体战略发展方向的风水布局规划,偶尔还会让石林桓以其人相之术,参与集团重要的商业谈判,各公司高层管理人员的招聘面试。

    不过集团内部对于石林桓的术士身份,知者甚少。

    而且,石林桓虽然接受聘请成为天茂集团内部高级顾问,但他个人并不受天茂集团的管辖束缚,拥有绝对的自由权。

    对此肖振给予了充分的理解和尊重:高人嘛,自然当如闲云野鹤悠然于世外。

    也正因为对石林桓的认知和了解,肖振才会因为刚才石林桓见到苏淳风之后的一番表现而感到惊讶。

    首先,见到苏淳风的时候,石林桓是主动伸手相握的;

    其次,石林桓称呼“淳风”未加其姓,仅此一字之差,其态度就有天壤之别;

    其三,石林桓主动开口为苏淳风和肖振做介绍。肖振虽然不是那种自负高傲的人,但也深知自己的身份,也知道石林桓是何等惊才绝艳的人物。而苏淳风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物流公司老总的儿子,即便他还是原平阳市市委副书记陈献的外孙,那又如何?根本当不得石林桓如此郑重其事甚至有点儿讨好般地主动介绍,为苏淳风拉关系……或者说,是在帮他肖振,去结识苏淳风?

    心中虽有困惑,但肖振也不会去问,稍显诧异之后,就伸手做出示意的动作,请石林桓随他一起去那边的包间。

    石林桓知道肖振心中疑惑,边走边微笑着说道:“苏淳风,非凡夫俗子也。”

    “哦?”肖振心中一动。

    能被石林桓赞“非凡夫俗子也”这意味着什么,肖振心里自然明白——要么苏淳风是术士,是比石林桓还要厉害、神秘的术士;要么,是石林桓以其神秘超绝的人相之术,断定苏淳风此人将来必定一遇风云便化龙——值得深交!

    石林桓没有再多说什么。

    而肖振,也不再细问。

    ……

    回到包间的苏淳风,一如之前满脸谦逊之色,安静地坐在那里聆听别人的谈话,一边在心里琢磨着,石林桓刚才的表现未免有些太热情主动了。

    毕竟,双方的关系还没有熟到那种随意的程度。

    对天茂集团和肖振,苏淳风也有点儿影响。他隐隐然记得,前世的奇门江湖中似乎就有天茂集团和肖振的影子。当初因为天茂集团,石林桓还曾经出面与晋西省的术士之间发生过冲突,最终天茂集团大概是被逼急了,竟悍然动用官方势力,把晋西省那股奇门术士势力差点儿连根拔除掉。也因为那一次冲突,之后石林桓在江湖中威望大减,并饱受诟病——别人都认为他太不遵守江湖规则了,竟然和官方势力有染。

    而事实上,奇门江湖至繁盛时期,可谓是和官方、民间社会的接触日益加深,但凡有些势力的奇门江湖流派、宗门,又有谁底子干净?

    只不过,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官方,也似乎从来都不屑于去理会奇门江湖上的纷争,只要他们不越线。

    但那次,天茂集团的事情却因为幕后种种复杂的不为人知的原因,给硬生生摆到了台面上,让鼎鼎大名的石林桓有苦说不出。

    在那起事件之后,苏淳风曾听说过天茂集团的背景,董事长肖振,以及集团主要控股方,正是肖振他们家族的人。肖振的父亲,据说是豫州省省府高官,其叔叔肖万民亦是政府高官,曾经先后在金州县、平阳市,直至省会中州市任职。

    苏淳风忽然想起了肖倩……

    96年东王庄乡中学发生那起恶性群殴事件后,当晚县公安局局长亲自带队第一时间赶到处置,之后,当事的学生们却没有承担任何责任。

    一切都说明,肖倩来历不凡。

    那么,肖倩和肖振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刚想到这里,坐在对面的王进忽而将目光注视向陈羽芳,主动开口道:“羽芳,你这离婚都几年了,怎么没有再成个家啊?”

    “没合适的。”陈羽芳笑了笑敷衍道。

    “不是我说你。”王进摇了摇头,脸庞泛红似乎有了些许的酒意,道:“当初你和郑刚多合适的一对啊,偏偏因为那点小事情,你就闹得不可开交最终离婚。其实现在想想,如果你当初不胡闹,和郑刚没有离婚,陈老书记也不至于……”说到这里,他似乎意识到这些话说出来有些不妥,微笑着摇摇头没有说下去。

    可话已经开了个头,在座者无不是在平阳市有头有脸的青年俊杰,谁不晓得当年陈献在官场斗争中败北,不得已为了明哲保身主动申请病退?而王进,是和陈献对立的那一派的人,也是陈羽芳前夫郑刚的父亲郑红旗提拔起来的人物。

    所以王进说出这番话,在座者心里都明白,他是故意刺激陈羽芳的。

    一时间,本来酒席上热络的氛围,冷了下来。

    陈羽芳秀美微颦,面色不虞,却强忍着心头的恼火,淡淡地说道:“都已经过去的事情了,谈这些做什么?”

    王进点了点头,自嘲般笑道:“说起来,当年我还曾追求过陈羽芳呢,哈哈。”

    在座者就都露出附和的笑容。

    坐在王进身旁那位颇有姿色的女子轻蔑地看向陈羽芳,道:“王秘书你当年追求陈羽芳时,人家就是县委书记的女儿了,眼光自然高,后来陈羽芳的父亲更是成了咱们平阳市的市委副书记。”说到这里,她又故作同情地说道:“羽芳,其实也怪你秉性太好强,嫁给郑刚之后,还想着自己是副书记的女儿,在婆家耀武扬威那怎么能行得通呢?人家郑刚的父亲可不比你父亲差。”

    “胡海燕,你还是改不了你那张尖酸刻薄的嘴巴。”陈羽芳冷冷地说道。

    “哎呀,瞧我这张嘴,陈总你可别生气啊。”胡海燕道:“我还想着以后去陈总你那里取取经呢。我和詹立涛他们,也打算在北环路那边建一个物流园区,开春批文就能下来,公司也已经注册成立了,到时候多多照顾哦。”

    陈羽芳脸色一寒,道:“那我提前祝你生意兴隆了。”

    “你不会怪我和你竞争吧?”胡海燕笑道。

    王进微笑着打岔,似乎要做中间人般,道:“羽芳,想必你也听说了,目前市里的财政上有困难,用钱的地方太多,所以春节过后,可能要提前收回一批扶持中小企业的无息资金,包括你们万通物流的那笔资金。当然我也知道,万通物流今年b区刚刚竣工投入运营,又新建了仓储基地,资金较为紧张,不过市财政该收回的还是要收回。所以我建议,你可以和海燕、詹立涛他们谈一下,把万通物流和他们要新建的物流园区合并,由他们来出资偿还这笔无息扶持资金,算作合并后公司的股本,这样的话,你们万通物流既能避免资金链断裂,公司资产也能够得到极大的提升,更方便以后的业务拓展扩张。而且,市里以后也会重点关照大中型企业的发展……”

    陈羽芳眼睑微垂,她知道这件事,但还没有来得及告知堂姐夫苏成,私下里也正在想着如何化解。

    不过现在就连王进当众说出这种话来,恐怕是板上钉钉难以变通了。

    而且,本属于父亲一系的副市长丁月伟秋末时失势,再有王进这些有宿怨的人从中作梗,她现在去政府部门公关肯定是举步维艰,就连银行那边恐怕也难以再贷款出来,银行只要不落井下石,她都得烧高香了。

    想到这里,陈羽芳故作微笑道:“我们和市里是三年的合同期限,还差一年。即便是市政府财政有困难,我们万通物流可以挤出一部分资金先予以偿还,但要想现在就全部收回,这恐怕不行,万通物流这两年可没少纳税。”

    “这倒是,但当初万通物流园占地的程序方面,似乎有不妥,市里如果真要追查下去的话……”王进的话只说了一半。

    但后半句话,在座者谁听不明白?

    即便是陈羽芳身正不怕影子斜,但哪一家企业被官方盯上了能有好果子吃?

    坐在另一张桌上的詹立涛扭过头来,笑道:“羽芳,两家公司及物流园合并后,还是以万通物流为名,到时候咱们共同发展嘛。”

    “抱歉,我不是公司法人,也不是大股东,做不了主。”陈羽芳冷冷地说道

    “羽芳。”詹立涛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道:“咱们都是老同学,今天王秘书也在这里,有什么话可都是敞开了说的,合则双赢,何必竞争搞得两败俱伤呢?到时候大家同学一场再见面,岂不是尴尬嘛。再说了,我们的物流园一旦建成,竞争优势很大的,你们万通物流园,前景可不乐观。”

    陈羽芳神色从容地说道:“竞争是好事,只有竞争才能进步,做什么事如果怕竞争,那还不如不做。”

    “呵,真厉害啊。”胡海燕道:“我有些害怕咯。”

    王进面带笑容,但神色间隐隐然有些不快,本来就小的双眼眯缝起来,狠狠地盯着陈羽芳。

    詹立涛道:“羽芳,你最好想清楚再做决定。试想下,如果交警和路政在南环路107国道附近长期设几道卡,严查超重超载及私改车辆的现象,那么你们万通物流园区,还会有几辆货运车愿意过去?没有了车源,那些货运公司能在你们物流园待多久?你们新建的仓储基地,还有商户租赁吗?”

    陈羽芳的神色间,立时充满了无奈的愤怒。

    她当然知道詹立涛是什么意思——詹立涛的父亲是平阳市路政管理支队的支队长詹洪,胡海燕的丈夫是市交警支队副队长杨忠军,如果他们真的要搞这么一出合法合规的戏码,绝对能将正快速扩张的万通物流公司,置于死地!

    在他们谈及这些话时,自始至终都没有人去看万通物流真正的大股东,法人,总经理苏成的大公子苏淳风一眼。

    苏淳风,被人无视了。

    这也难怪,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所谓万通物流大股东、法人、总经理的苏成,不过是陈献和陈羽芳父女二人摆在台面上的人而已。

    另一张桌上的人也安静了下来,包括秦宣玲在内,都看向这边。

    苏淳风虽然不太明白他们说的这些话里面具体的道道,但也能看的出来,今天这场饭局的重点,其实从一开始就把目标定在了陈羽芳身上,定在了陈羽芳身后的万通物流——随着全国经济的高速腾飞,处在四省交界之地的平阳市,已经成为了中原地区仅次于豫州省省会中州市的交通枢纽地带,是四省货物流通的重要中转基地,物流行业的前景极为广阔。而万通物流园地处107国道和南环路交叉口,向东不足三公里就是京深高速,可以说是平阳市交通最为便利的宝地,自然成了一块人人眼馋的大肥肉。

    压抑沉寂的气氛中,苏淳风忽而笑眯眯地开口道:“堂姨,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不要紧。”陈羽芳脸色阴沉地摇了摇头。

    苏淳风扫视了众人一圈,道:“好好的同学聚会,怎么搞得像是三堂会审啊,怪吓人的。不就是万通物流的事情嘛,你们都是老同学,老朋友了,拜托各位别让我堂姨为难,毕竟这么大的事情,她在万通物流公司真不能全权做主。不过,要是再加上我大言不惭地说几句话,还是小有份量的……那,我的意见就是,欢迎竞争,合伙没戏。”

    “哟。”胡海燕一脸鄙夷地说道:“京大才子口气不小,我们这可是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为了万通物流好,你学市场营销,难道这都想不明白?”

    “人笨,还真有点儿不太明白。”苏淳风笑道:“但我觉得也没你们说的那么复杂,不就是合伙做生意吗?这是好事儿啊。可如果我们真想找人合伙做生意的话,那肯定也得找信得过的人,总不能傻乎乎地引狼入室吧?好嘛……还没谈合作条件呢,直接就先露出獠牙凶巴巴地威胁。”苏淳风端起酒杯喝下一口酒,淡淡地说道:“坦白说,咱这人别的没有,除了良心和一身皮囊之外,就只剩下一副硬骨头了,就算最终让人给生吞活剥掉,咱也得崩掉它的门牙!”

    一番话谈不上多么有气势,但绝对是语惊四座。

    陈羽芳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依她以前的性子,恐怕也会如苏淳风这般,锋芒毕露强势如刀。

    但毕竟几年来为公司奔波劳碌处处求人,陈羽芳的棱角早已被现实磨平。

    形势比人强啊。

    王进拍了拍手,阴笑着说道:“果然是年轻气盛,英雄出少年……可考虑问题还是不周,需要多摔打摔打才能成才。”

    “是啊。”苏淳风点头道:“人啊,就得活到老学到老,任何时候都不能太自负,更不能欺人太甚,须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嘛。”

    王进被噎了一下。

    胡海燕冷笑道:“苏淳风,你可真是年轻不懂事,说话怎么夹枪带棒不知好歹呢?你的外公陈献,现在可不是市委副书记了。”

    “你外公是市委副书记?”

    “你……”胡海燕怒道:“没想到京大培养出来的,就是这种低素质的学生。”

    苏淳风笑道:“至少,我家教不错。”言外之意,众人自然都听得明白,于是两张桌上就有不少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詹立涛皱眉斥道:“苏淳风,你说话注意点儿!”

    “那我该怎么注意?”苏淳风看都未看詹立涛,探手从桌上拿过来一包开了口的香烟,抽出一颗悠悠然点上,脸上满是不屑之色,道:“堂姨,公司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关门大吉,物流园区倒腾出去卖掉,我就不信没人敢买……咱们还能亏得了本吗?”说罢,他忽而又有些害怕地问道:“堂姨,他们怎么都这么厉害?”

    陈羽芳本就对未来没有了信心,此时听得苏淳风一番话,忽然就有了种破罐子破摔的情绪,于是微笑着神色间满是鄙夷地看了看王进、胡海燕,还有詹立涛,随即把胡海燕和詹立涛家里人的职务都给说了出来。

    “交警支队副队长,路政管理支队队长,是什么身份?”苏淳风故作诧异道:“和王秘书一样,都是公务员?”

    陈羽芳愣了下,随即点点头。

    苏淳风立刻变得理直气壮起来,道:“咱们是纳税公民啊。”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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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调术士介绍:

世间正邪之分不在于术,而在于人。2012年,千百年来奇门江湖中最有可能触摸到“归真”之境的天才术士苏淳风,遭人暗算身受重 创,又惊闻父母双亡的噩耗,从而走火入魔身死道消,机缘巧合下强大的灵魂穿越时空,重生回到了1995年中学时期。这一世,他不想波澜壮阔,只想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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