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2章 赵山刚的企业文化
就在苏淳风一边打量着办公楼内的情景一边感慨时,穿着白衬衣,黑色西裤黑皮鞋,留着中长发背头的赵山刚,和手下得力干将王清从一间办公室里走了出来,看到苏淳风站在那里,便略带恭谨地上前,笑着招呼道:“淳风,你怎么来了?”
“哦,国庆长假刚回家,没什么事就来你这儿看看。”
“也不提前打个招呼。”赵山刚笑着抬腕看了看手表,道:“正要开个会,这样,你和我一起上去,开完会咱们再说。”
“你忙你的,我等着就行。”苏淳风无所谓地说道,一边和王清打过招呼握了握手。他今天来找赵山刚,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父亲和赵山刚之间的股份兑换协议如此顺利,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是父亲占了大便宜,所以这份人情他总得记下,也得表示表示,不能像以前那样,总是在赵山刚面前摆出一副冷傲的样子,那也太不近人情了。不管怎么说,自救了赵山刚的母亲之后,这位枭雄般的人物,帮过他太多次,真真是做到了水里火里,义不容辞!
赵山刚笑道:“走吧,我这里开会不避着你……”
“不大方便吧?”
“客气了不是?钱老师也在会议室呢。”赵山刚哈哈大笑着揽住苏淳风的肩膀往楼上走去,一边笑道:“巴不得你这位京大的大才子来指导下我们的工作呢,平时寻思着请不动你,你也没时间,今天撞上了,可不能让你跑咯……”
苏淳风心里也有些好奇赵山刚平时如何管理公司,便笑着点头应下,和赵山刚、王清一起上楼。
就像是在电视里面看到的那些画面差不多。
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的会议室内,一张椭圆形的长桌,两侧坐着公司各部门的负责人,人不多,也就七八个人。身为公司一把手的赵山刚坐在最前端正中间的椅子上,微笑看着自己手下这些得力的下属们,听着他们对工作的汇报,以及他们商讨公司最近的一些需要各部门通力合作去解决的事宜。
苏淳风没有坐到办公桌旁,而是和钱明挨着,坐在了最里面靠墙角的一把椅子上,神色平静地看着,听着,还想学习着。
没有人因为苏淳风的到来而受到丝毫影响。
认识他的人,自然知道他和赵山刚的关系何等亲密,也知道他是万通物流苏总家的大公子;不认识他的人,也不会去考虑他是谁,反正是赵总带来的人,赵总都信得过,咱就甭瞎操那份心了。
而作为旁观者,苏淳风很快就注意到了一点——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的各部门负责人,在汇报工作,以及商讨各部门合作的问题时,都很干脆利落,不说丁点儿废话,也不会抱怨什么,很直??很直接地提出我目前要做的事情需要哪方面的协助,然后涉及到的部门就会很干脆地答应下来,几乎……没有不同和反对的意见。
这很奇怪。
而身为一把手的赵山刚,也几乎不怎么发言,只是听取汇报后点点头,或者有所疑惑简单问两句。
会议接近尾声。
似乎这才轮到了赵山刚发言,确切地说是做总结和下达指示,他同样很干脆地说着:“通力制造的钱没到账这事我知道,不用急着催促,他们的资金暂时有些紧张,一个月后会给的,但咱们公司员工的奖金还是按照老规矩,先发下去,各部门统计下报到财务那边。另外,国庆长假的员工奖励干脆一并发下去算了,省得到时候再做账麻烦。”
“俞斌啊,你那边得在假期结束前,让豫祥电缆厂的郭胜必须把钱还清,告诉他我们等不及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咱们公司也有一百七八十号兄弟姐妹等着钱养家过日子呢,如果他还想拖,就问问他,非得让咱们算利息还是怎么着?”
“谭总,北苑商贸城的事情你得亲自去一趟,做生意嘛,和气生财,有钱大家要一起赚,跟他们说清楚,别整天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觉得自己有点儿人就搞得凶巴巴的,就没人治得了他们了?如果还谈不下来,咱们就把北苑商贸城的生意全做了吧,有些人就是给脸不要脸……”
“王总,西山那边你去,争取谈下来,谈不下来也不要急。这事儿谭总不适合去,他去的话非得和人谈崩了动刀子。”
……
一次会议,只用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
但通过会议决定了的事情不少,一桩桩一件件,都很明确且条理清晰。
苏淳风看得实在是吃惊——相对来讲,万通物流不要说融资重组规模扩大部门完善员工多了之后,就是当初只有他和父亲、堂姨的三人组时,每次讨论事情还都会你一言我一语,有时候三两天还谈不下来一件事情。现在更不要说了,许多事情各部门的合作难免会出现摩擦,或者是配合不够默契,从而出现无法避免的拖延。
可看看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这边,简直是天壤之别。
一时间苏淳风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来形容这种超高效率的优质现象,起初他还觉得大概是赵山刚这号猛人,以个人强大的气场和能力,才有了重压之下一言堂的高效率,不过在和谭军、王清、俞斌、陈利军他们客套着打招呼道别时,看着匆匆而去颇为振奋的各部门负责人,想着刚才会议过程中钱明低声对他讲述的一些话,一边思忖着的苏淳风才恍然大悟出了点儿什么。
这不是赵山刚的一言堂,而是一个团队长期养成的工作,或者说是行事风格,习惯——即便是做企业,赵山刚和他的下属们,依然保持着他们身为黑-道人物独特的行事风格并扩展影响到公司所有的员工。
他们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做任何事情都特别得有针对性,做完一件再去做另一件,而且极为讲究效率,无需上级给什么压力,他们都会像是在街头砍-人一般,尽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一件事做完,而且是斩草除根,尽可能不去留下什么后遗症。因为在赵山刚的管理和影响下,他们已经形成了固定模式化的概念和形式准则,任何事情拖下去,或者做得不够干净,都有可能成为会给己身带来麻烦的后患。
挑最简单的说,在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里,各部门及员工们的奖金,不是月底发放,也不会半年或者一年发放,而是根本没有时间的规定限制,做完一票生意,不管公司应得的收益是否已经入账,但奖金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统计出来,并发放下去。
是几乎所有的员工都有!
多做多得,少做少得。
论秤分金银!
要知道,这年头绝大多数大大小小的企业里,甚至根本就没有奖金这个东西的存在,只有谈好的工资,按时上班,按月领工资……
除此之外,按照钱明所说,其实像今天这样的会议在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里,很少会召开,绝大多数情况下赵山刚都只是和各部门负责人单独,或者三两人谈一谈,除非赵山刚发现找他请示的部门负责人多,意识到公司事情较多而且有了麻烦的时候,才会觉得有必要召开一次集体会议,大家坐在一起共同商讨并迅速确定下来。
或许,这也能称之为一种企业文化吧?
苏淳风可以想象到,在如此看似松散没有定性的制度下,其整个团队,以赵山刚为核心所形成的凝聚力,将会达到一种恐怖的程度,也难怪他们在开会时会表现出极高的工作热忱和效率,以及极强的团队合作精神。
简而言之,这个公司是他们大家的,又是每一个人,个人的,大家合则双赢,而且很快就能赢!
谁会和放在眼前手边的利益过不去呢?
由此可见,赵山刚如此迅速地崛起于草莽之中,绝非偶然啊!
董事长办公室内。
赵山刚亲自泡茶,一边笑着说道:“不好意思,耽误了你一些时间听我们这帮大老粗们说废话。”
苏淳风很认真地说道:“山刚,今天旁听你们的会议,我听到的可不是什么废话,而是真正的受益匪浅,这不是夸赞你,你的公司已经有了自己的企业文化和风格,有许多都是我在学校里学不到的好东西,我很钦佩。”
“不敢当啊。”赵山刚显然心情很好,道:“都是兄弟们捧场,给我赵山刚这份薄面,才能有今天的成就。”
钱明插嘴道:“赵总,淳风说得对,其实我一直以来也有这样的想法。”
“得,都别捧我……”赵山刚哈哈一笑,转过话题道:“淳风,上次在金州县的事情怎么样了?还会不会有麻烦?”
“已经解决了。”苏淳风点头道。
“鼎鼎大名的黄坤,说死,就死了,真是让人感到不可思议。”赵山刚感慨着说道,神情真挚,似乎确实为黄坤感到可惜,可叹。或许是他联想到了自己走的这条路,将来也有可能如黄坤那样,看似风光无限,不定什么时候说没就没了。又或者,他是在感叹钦佩苏淳风这样的术士,可杀人于无形?
苏淳风摆摆手,正色道:“黄坤是咎由自取,所以我以前就劝过你,尽量不要去触碰术士的江湖,也别去沾染术法。”
钱明尴尬地一笑,他知道苏淳风话里所指。
赵山刚当然也明白,他貌似随意地扫了眼钱明,很直接地说道:“我承认,之所以把钱老师请到身边,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但我保证,钱老师只是我手头上一张未雨绸缪的底牌,王牌,如果在没有遭受到其他术士以术法攻击的情况下,我不会让钱老师去用术法做些什么,这点自信心我赵山刚还是有的。而且我真的在跟随钱老师学习英语,当然除此之外,钱老师在公司的事务方面,也能带给我极大的帮助。毕竟,这有文化的人,许多方面都比我们这些大老粗强。”
“赵总您谦虚了。”钱明没有因为赵山刚坦率的话语而产生丝毫不快,他看向苏淳风,道:“赵总每天学习,和看得书很多,因为文化基础底子不够的缘故,许多书籍里的专业术语词汇他不大懂,读起来很吃力,而我这个老师,其实也很勉强,做得不称职……”说到这里,钱明指了指办公桌后面那一架书柜。
苏淳风扭头看去,只见靠墙壁摆放着的暗褐色书柜里,书籍不算多,但摆放整齐,很明显是在慢慢地增加。
《商业管理》
《公司发展之路的障碍》
《经济在腾飞》
《二十一世纪的经济》
《企业的合理架构》
《市场价值的概念》
……
403章 茶馆老板
这类书籍,就算是寻常大学生和许多所谓的白领精英们,都难以静得下心去研读,更不要说让一个没有受到过文化教育的人去读了,
而赵山刚,平时竟然要啃这些书籍?
换做不了解他的性格的人,肯定会认为这个只会逞凶斗狠的黑-社会头子,往办公室里堆放这些书籍,不过是用来给自己装裱的牌坊而已,他能去读?里面的字句恐怕都不能完整地念出来,更别说去学习到里面那些知识了。
即便是了解赵山刚习性的苏淳风,也有些难以置信:“山刚,你读这些书?”
“没上过学,现在有条件却已经没有再去上学的机会了,只好自己平时闲的时候多看书。”赵山刚很少有地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神情,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该读些啥书,这还都是让我弟弟,还有钱明老师给推荐的。而且,正如钱明老师刚才所说,没有他帮忙,里面有许多词句我都看不懂……”
“感觉,有用吗?”苏淳风认真地问道。
“嗯……不好说。”赵山刚笑了笑,道:“但至少,在外面与人接触的时候,咱多少还能比葫芦画瓢地说上那么几句有点儿文化意思的话,我这人好面子,不大愿意让人一直说咱是个没文化的大老粗,而且活到老学到老,总没啥坏处。”
钱明忍不住笑道:“前几天赵总去省城的时候遇到一老外,淳风你猜怎么着?”
“怎么?”
“赵总主动用英语和人攀谈,俩人谈得不错,赵总还请人吃了饭,又互相留了名片,说是以后常联系……”
苏淳风不禁竖起大拇指,赞道:“山刚,你行啊。”
“你别听他的。”赵山刚乐呵呵地说道:“那老外是德国人,英语也是个半把刀……当时恰好我带着钱老师一起去的,起初我心里也自我感觉英语水平不错,结果钱老师事后才告诉我那老外英语水平不大好,勉强能交流而已。”
“那也很不简单了。”苏淳风赞叹道。
“是啊。”钱明道:“这才学了没多久,就能用英语与人交流。说实话,我虽然是高中的英语教师,但还真没有和外国人用英语交流过,所以我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在那种情况下说得自然流畅。”
刚聊到这里,赵山刚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看看来电显示,笑道:“志超那小子打来的。”说着话,他按下接听键附在耳边,简单嗯啊了两句之后答应道:“正好淳风在我这儿呢,一会儿我们过去……”把手机揣进兜里,赵山刚笑道:“淳风,有时间没?”
“怎么?”
“志超请咱们过去喝茶。”
“这不是扯淡嘛,他什么时候有这种品味了?”苏淳风笑呵呵地起身道:“走吧,去他的公司吗?司吗?”
“茶馆。”赵山刚哈哈大笑,招呼上钱明一起去,一边揽着苏淳风的肩膀往外走,一边说道:“你还真冤枉志超了,喝茶这事儿最先还是我猪鼻子插大葱装象,单独去过几次,其实就是想着冒充高雅,哦,就像你说的玩儿品味呢。后来感觉在茶馆喝茶确实不错,就偶尔会带着兄弟们去那里坐坐,喝上两壶茶。”
苏淳风问道:“怎么个不错法?”
“说不上来,哈哈!”
……
北方喝茶的人不少,但到茶馆里喝茶的人很少。所以这年头在北方大多数的城市里,尤其是一些二三线城市中,很难找到一家可以让你坐下来慢悠悠舒心品茗的茶馆,所谓的一些茶庄、茶店,也仅仅只是售卖各种茶叶,仅此而已。
无巧不巧的是,平阳市里就有一家茶馆。
名字很俗,金茗茶馆,位置在临近北环的贸易路上,是一幢二层的楼房,建筑面积不算小,装修得雕梁画栋颇有古风,青砖红瓦,飞檐流苏,漆成暗红色的木窗。茶馆内部,亦是古典样式的木桌木椅,铺着深色的木地板,就连室内的楼梯都是木制的。可以想见,当初开这家茶馆的老板应该没少在这方面费心思,估计还想着把茶馆打造成一家古色古香专供满足富人精神追求的高消费之地。不过很可惜……这家茶馆经营惨淡,后来那位老板只得低价盘租给了一位从省城大学退休的教授,用于闲来无事找点儿乐子打发时间的普通茶馆,兼着售卖茶叶。
经营状况还是不怎么样,勉强能混日子罢了。
茶馆距离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倒是不远,也就二三百米远,所以三人没开车,说笑着遛遛达达地步行走了过去。
李志超开车,已经先一步到二楼雅间等他们。
透过雅间的木窗,能够看到楼后面北苑公园内碧波荡漾的湖泊,以及湖畔还未凋零仍旧有着浓浓绿意的棵棵垂柳。
“志超,你小子现在鸟枪换炮,品味越来越高了嘛……”苏淳风掀开帘子一进门就打趣道。
“哎哟喂!”李志超赶紧起身面露惊讶道:“这不是人在京大深造的才子,万通物流苏总家的大公子嘛,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幸会幸会……等会儿我仔细瞅瞅,瞧这西装革履的,我还以为山刚哥请了哪位大明星来茶馆喝茶呢,给咱签个名吧?”
苏淳风笑骂道:“滚蛋!”
“回来了也不给我打电话,你真够意思!”李志超责怪道。
“我今天早上才回来好不好?”
赵山刚笑问道:“志超,你这话里的意思是,责怪淳风从京城回来后先去找了我,没先去找你,是不?”
“得,我的不是,罚一杯!”李志超哈哈一笑,挥手招呼道:“老板,给咱们上茶,老规矩……碧螺春!”
外面楼下传来淡淡的回应:“等着!”
上午十点多钟。
经营状况不怎么样的茶馆里冷冷清清。
也就只有这间雅室里的客人——是金茗茶馆的常客。
许是因为茶馆经营状况不好没什么高收入的缘故吧,那位从省城大学退休赋闲在家,拿茶馆当作日常消遣的老教授冯平尧,和老伴儿一起,既当老板,又当伙计,却是舍不得雇佣一两个沏茶倒水的服务人员。
不一会儿,穿着深色练功服,身材清瘦也不高大的冯老教授拿着茶叶走了进来。
深褐色木制八仙桌上,有现成的白色釉质的陶瓷茶具,窗户边上有烧水用的电磁炉,一桶矿泉水,很普通的一应物事,倒是没什么特殊。
冯老教授烧水,泡茶……
流程依旧很普通,没什么特点。
只是满头银丝的冯老教授身上流露出的那种无法言表的气质,却会让人没来由地静下心来,看着他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地做完这些事情,闻着袅袅蒸腾渐渐弥漫室内的淡雅茶香,然后心生出一种身处与青山绿水间一处幽静湖畔的凉亭中,有那么一位出尘隐世的世外高人,为他们泡了一壶茶的感觉。
一壶茶泡好之后,冯老教授面无表情语气清淡地说道:“可沏三泡,然后换茶叶,到时候叫我就行了。”
“哎,冯老您忙。”赵山刚恭恭敬敬地起身说道。
冯老教授也不客气,似乎受赵山刚这般恭敬之态很是理所当然,竟是微微点头转身就往外走,只不过转过身时,目光有意无意间扫了眼苏淳风,看似浑浊的一双眼睛里就闪烁出一抹精芒,停步微笑道:“你就是咱们平阳市考入京大的苏淳风?”
“您老,认得我?”苏淳风诧异着,一边站起身来,略带恭敬之色。
来之前的路上,他就听赵山刚刻意讲述了一下这位茶馆老板以前是省城大学的教授,而对于这种有学问的老人,赵山刚是极为尊敬的。同样,苏淳风也很敬重这位刚才进入茶馆时没去留心观察的老人,不仅仅是因为对方曾经是教授,也不是因为对方年龄大了的缘故,而是这位老人的气质,确切地说是气场,让心境修为极高的术士苏淳风很清楚,这是一位在国学方面有着极深造诣的老人,大儒之人,而且生活中也是一位德高望重之人,从而可以因感悟天地人至理,心存浩然正气,迸发与外。
“你的朋友大嗓门,刚才我在楼下就听到他道出了你的身份。”冯平尧淡淡地说道:“能去京大求学,是一件幸事,你也算是咱们平阳的骄傲了,需知学以致用,学以为善……以你的身份,和赵总这样的朋友还是少接触为好,另外,既然你有天赋又有才华,将来无论做学问、为官,或者经商,凭着在京大所学,大可以一展抱负,至于旁门左道的东西,没必要修习,也没好处。”
苏淳风心中一凛,躬身道:“谢过老先生教诲。”
冯平尧迈步走了出去,就好像,他没有说过什么似的。
“这老头儿真是古怪,哪儿有当老板和伙计的样子嘛!”李志超面露不忿地嘟哝道:“难怪他这店里面经常冷冷清清得没个客人,有客人也得被他这态度给赶跑了,得亏了山刚哥有气量,不和这老头儿一般见识……若不是山刚哥你愿意来这里喝茶,咱们平阳市也独此一家茶馆,我才不会来这儿呢。”
赵山刚倒是对冯平尧刚才的话不以为意,他笑了笑说道:“有本事的人才有资格去说教人,老教授是当先生的,这辈子大概教育人习惯了。”
苏淳风点点头,道:“山刚,这位老先生对你有成见,你为什么还喜欢来这里?”
“沾点儿文气!”赵山刚很俗地说道。
苏淳风就忍不住笑了笑,但心里却清楚,赵山刚这句随口而言的玩笑话,或许他自己都没当回事,更不清楚,其实还真给说对了——经常喝冯平尧这位博学大儒老先生认认真真泡的茶,绝对能沾到所谓的“文化气息”。而且,苏淳风更清楚刚才冯平尧劝他,旁门左道的东西没必要修习,也没好处,其实意思并非告诫他不要跟着赵山刚这种人学那些黑-社会的本领和处世之道,而是……冯平尧知道他,学习了术法!
术有术法。
道有道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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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章 能知天命就非凡
冯平尧从来不会给赵山刚好脸色看,甚至于当着苏淳风的面说赵山刚这样的人不宜结交,因为他打心眼儿里不喜欢这种在太平盛世里只会成为社会毒瘤的草莽枭雄,但毕竟开门做生意,所以倒也不会将赵山刚拒之门外。
事实上,赵山刚还是他这家经营清淡的茶馆里屈指可数的常客之一,并且间接地为金茗茶馆招来了一些拿钱不当钱花费相当豪爽的茶客。
比如李志超,
又比如谭军几个,甚或是他们麾下那群根本不懂品茶,更不懂风雅的混混们。
赵山刚凭借其天生枭雄之资,聪颖好学,又有着寻常人少有的对一些不可见不可闻却真实存在物事的超常敏锐感知,他无法表达出来在这间茶馆里喝茶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但他知道在金茗茶馆喝冯平尧泡的茶,好,觉得冯平尧这样学富五车的老教授值得尊重,所以他常来,并且始终保持对冯平尧绝对的尊敬。
心境修为极高的苏淳风,自然能敏锐地察觉到冯平尧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超然气质,也清楚那会带给人何等美妙又有着极大压力的感觉,是什么。所以国庆剩下的几天假期里,他每天早晚都会两次开车到金茗茶馆喝茶。不会约上谁,也不久留,而是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二楼的一间雅间里,用去半个小时的时间,静下心来慢慢悠悠地喝完冯平尧亲自泡上的那么一壶茶——反正金茗茶馆的生意极为冷清到几乎无人光顾,所以他独占一屋,倒也不会影响到茶馆的生意。
当然,占雅间收费要高一些。
不过对苏淳风这样假假也算个富二代的人来说,一壶毛尖茶加上占用雅间多出的小费,一天两次也不过才二百多块钱,委实算不得什么。
只可惜,自那日之后,冯平尧没有再和他多说过什么话。
每每在冯平尧进入雅间泡茶的时候,苏淳风会主动没话找话地请教冯老教授几个寻常小问题,但冯平尧总是不咸不淡地简单敷衍两句,或者干脆不予理会,让苏淳风清楚地感觉到他的不耐烦,所以苏淳风也不好继续腆着脸去问什么。其实他也没什么好问的,只是想和这位博学已近大儒的老人,多聊聊天,用赵山刚的话说,那就是多沾点儿文气——能在平阳这种小地方,遇到冯平尧这样的非凡人物……
实在是,幸运。
午后。
两点多钟,许是国庆长假期间,人们可以在秋意凉爽的日子里美-美地睡上一个午觉,而无需去急于上班的缘故,市里的大街上车辆行人稀少。
苏淳风驾车早早来到清静的金茗茶馆。
依旧是二楼,依旧是那间雅室,要上一壶毛尖茶,慢悠悠地品着,隔窗望着茶馆后面的北苑公园中,明媚?明媚的阳光下,秋日里不屈地展露着生机的棵棵垂柳,还有那碧波荡漾的湖面,偶有锦鳞在水面上泛起一团水花,荡起圈圈涟漪散出很远很远……
茶尤热。
离开没多大会儿的冯平尧复又走了进来。
他像许多赋闲居家的老翁般,手里端着一个磨得油光发亮的小紫砂壶,轻轻嘬了一口茶水,坐到了苏淳风的对面。
苏淳风神色间没有丝毫诧异,微笑道:“明儿,我就要回学校了。”
就像是,在和老朋友,或者家里的长辈,闲叙些临别时的话语,那么得平淡,平淡到自然而然。
冯平尧温和道:“难怪今天下午来得早,这几天,你每天早晚会来两次。”
“喜欢您这儿的茶,还有您这儿的环境。”
“你心里有烦恼,还是有什么无法解开的困惑?”冯平尧自嘲般笑了笑,道:“我只是退休赋闲在家的老封建老顽固,恐怕是帮不到你什么……年轻人,你要是想让我给你解惑,或者对你说一些宽慰开导的话,恐怕要失望了。”
苏淳风摇了摇头,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清香淡雅的茶水。
冯平尧眯眼嘬着壶嘴儿,慢悠悠地说道:“年纪轻轻,偏生一副沧桑老态。按理说你家境良好,相貌俊朗,又是考入京大的优秀才子,各方面条件都好得让寻常人羡慕,正应该是朝气蓬勃的阳光大男孩,怎么总是透着股子令人感觉你很孤独的凄凉呢?所以啊,修习那些旁门左道的东西,不好。”
“不孤独,不凄凉,只是单纯地喜欢独坐在这幽雅的环境里,喝茶而已。”苏淳风否认道。
冯平尧眯眼盯着苏淳风:“你非凡人。”
“那得看怎么说。”苏淳风不置可否,轻松随意地说道:“修行您口中所说的旁门左道之术,身负神秘精妙术法,可行非常事,确实异于常人,但总归达不到返璞归真的天人境,所以不过一介凡夫俗子罢了。其实在我看来,像您这样以读书做学问,就能读出个天地至理,做出个浩然正气身,那才是非凡之人啊。”
“我这样的,人人都能做到,只是做于不做罢了。”冯平尧倒是没有谦虚,幽幽言道:“俗话说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能知天命就非凡,况且做任何学问,做到极致就会有返璞归真之天象,人到七十古来稀,在我看来说的只是能常知天命二十年的人,不多,因为很少有人去持之以恒地这么做。”
“奇门或许,亦如此?”
冯平尧沉默了一会儿,道:“好吧,我收回那天劝诫你的话。”
苏淳风诧异:“为什么?”
“旁门左道亦是道,春秋百家时,何来旁门左道之说?都是学问啊!”冯平尧感慨道:“归根究底还是看人的品行,你不错,至少不会因身负奇门术法而张扬跋扈,更不会去祸乱社会,惊扰民众生活……”
苏淳风道:“既然这样,您老干脆把对赵山刚的偏见也收回吧。”
“不。”
“他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
“但走的路,终究不好。”冯平尧笑了笑,道:“在我看来,你,还有那个叫做李志超的小友,以及赵山刚,都是平阳市年轻一代中屈指可数堪称出类拔萃的人物。可盗亦有道这种话,不能当作我对人心评价的标杆,赵山刚确实有太多太多的优点,我甚至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本性善良的人,但他走错了路。”
苏淳风没有说话,微笑着喝茶。
他向来不喜欢在某件事情上与人做无用的口舌之争,况且是和这样一位快要成精,哦不,应该是一位追求儒圣境界的老人,更别想能赢得口辩。
你说你的对,他说他的对。
其实谁都对,谁也错。
这种事,本来就不会争执出什么所以然的结果。
沉默了好一会儿,苏淳风喝下最后一口已凉的茶,很突兀地开口道:“冯老,如您刚才所说,赵山刚走错了路,可有时候,人生于世间,为了活着,为了更好地活着,从而走上了某一条路,或许还会矫情地解释说因为迫不得已,情非得已,但事实上内心里又很清楚,这只是在自己能力范畴之内的自私行为,是对,还是错呢?”
冯平尧认真地想了想,道:“只要不狭隘,不偏激,不为祸,就不算错,自私是人类的本性,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圣人,历史以来都没有。因为真正的圣人太过无情,已经称不上是人了。”
苏淳风站起身,微微鞠躬礼敬道:“受教了。”
“笑谈而已。”
“再见。”
“嗯。”
……
……
作为连接庙堂与江湖之间那条敏感的细线,既要保持着足够的韧性从而不易被扯断,又要保持着微妙的态势,不能变得太过粗壮。所以罗同华很忙,一年四季几乎都在到处奔波,除了做那份自己毕生所愿而为的奇门术法流派和奇门江湖历史的研究之外,就是要管理北方各所大学学府内那些身负术法的优秀学子们,防止他们为祸作乱,又能防患于未然,引导他们将来的人生观、价值观。只不过能不能起到防患于未然和引导的作用,那就不好说了,尽力尽心尽了责,就无愧无悔。
北方有九宫罗同华。
南方有八门李全友。
颇有点儿划江而治的意思。
国庆长假结束后,罗同华才再次来到了京城大学,把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苏淳风叫到办公室谈了会儿话之后,便吩咐他通知每一位学生术士,准备在文博考古学院那边,组织召开今年新生入学之后的第一次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会议。
最开始苏淳风接下会长的职务时,就公开对学生术士们说过,自己这个会长肯定不会称职,还希望大家多多帮忙。
现在,他完美地诠释了自己有多么得尸位素餐。
从罗教授那边领了如此简单的一个小小的通知任务后,他一出门就立刻打电话给副会长单蓁蓁:“蓁蓁学姐,我刚和罗教授谈完话,明天晚上七点半,到考古文博学院那边召开会议,你帮忙通知下咱们学校的学生术士吧。”
“好的。”单蓁蓁很痛快地答应下来。
这让苏淳风颇有点儿内疚自责的感觉——自己是不是太懒了?
如以往那般,这种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议,总要挂上那么一副冠冕堂皇的历史课程的牌坊,请一位专业的教师讲一堂课,自然也会有许多非术士的学生们,甚至有校外前来蹭课的人士,认真地听讲,直到历史课程结束,非术士的学生及校外人士离去之后,罗同华才会走入教室,开会。
旧瓶不填新酒,如去年苏淳风入校后参加的第一次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会议时,罗同华讲述的还是那些话。只不过讲完那些规矩啊、注意事项之类的话后,本该散会的罗同华忽而很认真地问道:“曲飞燕,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
……
405章 不过是一场戏
暑假放假那日,罗同华一招顺水推舟,同意了性情自负对苏淳风极为不满,或者说似乎对所有人都永远怀着不满情绪的曲飞燕,可以和现任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的苏淳风之间,展开一场公平的斗法。
当时在场者中,还有目前已经毕业离校的前任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宋慈文,以及纵萌二人。
纵萌心性孤傲冷僻少与人接触,自然不会把他们的谈话告知与他人。
可宋慈文当时还是会长,即将毕业离校的他丝毫不介意能借苏淳风之手,让向来不把他人放在眼里的曲飞燕,稍稍长点儿记性。所以他在罗同华的默许下,把当时的谈话告知了吕伟阳、谢成飞、高盛、潘慧瑶、单蓁蓁。然后,京大的学生术士们,还有近邻华清大学那边的学生术士们,就都知道了暑假开学后,曲飞燕和苏淳风之间必然会有一场公平的,应该也很精彩的斗法。
现在罗教授又当众询问……
大家就觉得,曲飞燕应该有点儿骑虎难下的难堪了。
因为那时候的苏淳风,和纵萌之间的斗法被突兀出现的刺客搅扰,从而没能分出胜负,所以谁也不晓得苏淳风的术法修为到底有多高,能不能胜得过强势的纵萌,而性格一向自负的曲飞燕,当然不会觉得自己不如苏淳风。
可谁能想到,暑假期间苏淳风因为一场和纵仙歌徒弟迟一正之间的生死斗法,而迅速扬名于这个沉寂平静了太久的奇门江湖上。
因为,他击杀了假借徒儿修为短暂跻身炼气境的迟一正!
这一战,足以证明其修为境界之高,术法之强悍。
还有,他那令人震惊的胆量!
全国的大学学府之中,还没听说过有哪位天资超绝的学生术士突破至炼气境的。那么,曲飞燕又凭什么继续不把苏淳风放在眼里?又何必再去和苏淳风进行一场公平的,胜败几乎没有悬念的斗法,自取其辱呢?所以开学之后,就一直都没人再提起这件事,因为大家都认为两人之间还未真正定下来的斗法,会不了了之。
不曾想时至今日,罗同华教授会在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议上,公开点名曲飞燕:“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曲飞燕冷笑道:“我能有什么话说?”
反应很快。
不顾自身颜面地反将了罗同华一军!
你堂堂罗教授,有半官方的身份,负责管理北方各大学府中的学生术士,竟然小心眼儿到这种地步,仅仅因为感觉到一位学生对你的一些不满,就公然挑起学生术士之间的矛盾,那么她曲飞燕就可以故做出不明所以的样子来,倒是要看看你罗同华,怎么能好意思,去倚老卖老以权势压人,逼着两名学生术士去斗法分出个输赢。
苏?
苏淳风也有些惊讶,他可不认为罗同华是个小心眼儿的老人精,要借助他来教训下不怎么听话,不怎么尊重他的曲飞燕——其实早在放假回到家时,苏淳风就接到过宋慈文的电话,告知了他这件事。当时和纵萌之间已经斗过半场的他,还觉得无所谓再和曲飞燕公平地斗上那么一次,反正身在京大,这种事无法避免。不过自打开学之后,他清晰地感觉到了因为与迟一正一战,让自己在奇门江湖上威名已显,京城各大学府里的学生术士们谁会没事儿来他这里自讨无趣?而且开学到现在,曲飞燕那边又没什么消息传出来,所以苏淳风也就认为这场无聊的斗法不会再发生。
那么,罗同华这次唱得又是哪一出?
“曲飞燕同学!”罗同华神情严肃,语气凌厉地说道:“自从你进入京大的校门以来,我一直都希望,你能够成熟起来,能够慢慢地认识到自己性格上的不足之处,可现在,你已经是一名大四的学生,你二十二岁了!”
“我怎么了?”曲飞燕豁然起身,毫无惧色和敬意地看着罗同华。
“就你现在这副不尊师长的态度,就是一个大问题!”罗同华冷哼一声,道:“你进入京大时,会长是范嫣芝,你傲慢无礼目中无人与范嫣芝发生冲突,心怀不忿私下挑战范嫣芝,却斗法落败。之后你就故作出一副冷傲孤僻之态拒人于千里之外,事实上是你内心里因为败给了范嫣芝而觉得落下面子,从而不愿与人接触,好像觉得任何人都会因此事嘲讽你瞧不起你,这,是你自己的心病,心魔。范嫣芝离开京大之后,我给你机会让你做会长,你故作清高拒绝,宋慈文任会长,你有不满情绪却再提不起勇气去发起挑战;宋慈文即将毕业,我还是先征求了你的意见,提出由你任下一届的会长,可你还是拒绝。拒绝也就罢了,等我决定了由苏淳风任会长,你却再次心生不满,瞧不起苏淳风,只因为他出身普通农村人家,没有显赫身世和家族术法的传承……”
曲飞燕无礼地打断罗同华的话,尖声叫道:“我没有!”
“那么你告诉我,你想怎样?”罗同华问道:“你不满在哪里,可以坦率地讲出来。如果没有不满,为什么你对每个人都从来没有丝毫尊敬?”
“我能有什么不满,哼!”
罗同华冷笑,看着她,直刺心扉地说道:“你不是纵萌!他的孤傲心性是天生的,而你,是故作傲慢到自负……”
“随你怎么说!”曲飞燕扭过头去,满脸桀骜。
“你术法师出名门,家世显赫,也算是有点儿傲慢的资本。”罗同华语气平淡下来,道:“但我强调过许多次,这里是京大,是京城!”
曲飞燕冷笑不语。
罗同华沉默,看着她。
偌大的教室里,安安静静。
绝大多数的学生术士们,神色间都满是震惊——他们第一次从罗教授口中得知,以往傲慢自负的曲飞燕,竟然私下里还做了那么多让人觉得可恶可恨可笑又可怜的行为,偏偏罗教授还多次地迁就和忍让她。他们更没想到,今晚,曲飞燕竟然敢于当众顶撞罗教授,而且看起来罗教授也没有丝毫再容忍下去的意思,“师生”间的冲突发展得如此之快,如此激烈,众目睽睽下几乎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了。
许久……
曲飞燕终于忍不住,扭头看着罗同华,冷冷地说道:“我就是不喜欢什么事情都由你说了算,奇门江湖自然有奇门江湖的规矩,我们虽然是京大的学生,但我们还有术士的身份,我们也能算半个江湖人!自古庙堂与江湖泾渭分明,到了如今这个时代,凭什么就由你来管束我们的言行?随随便便就可以安排个什么学生做会长,站在我们头上,这算什么?我,不屑!”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罗同华声音清淡,却犹若金石,“千年以降,学府人文地何时又曾容得下过术士的存在?当今时代你们能进入国家最顶级的学府之中求学深造,这对你们来说是一大幸事,但如果不加以管控划出方圆,谁能保证你们这些身负神秘绝学的天之骄子们,不会为祸作乱兴风作浪?”
“那也不能是你个人的一言堂!”
“所以我依着你的意思,就按照奇门的江湖规矩来,有能者居之!”罗同华站起身,目光湛然,一指苏淳风:“你与他斗法,你胜了,你就来做这个会长!你不愿意做会长,我也可以把苏淳风的会长给撤了,新的会长人选由你来定!”
曲飞燕冷笑道:“我要是不想与他斗法呢?”
“你不敢!”
“我只是不愿意,也不稀罕会长这个职务!”曲飞燕轻蔑地看了眼苏淳风,道:“苏淳风斗法击杀了迟一正,就很了不起吗?不过是仗着自己身上有妖骨制作而成的法器,他才敢与迟一正斗法,而且众所周知,迟一正当时是假借了他人修为短暂跻身炼气境,这种投机取巧的施术行为本就有着极大的弊端和风险,所以苏淳风才能侥幸赢了而已。”
罗同华怒极反笑,道:“可你做不到。”
曲飞燕似乎真被当众激将到没有了退路,她面色涨红,呼吸加剧,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咬着牙关声音铿锵地说道:“如果,苏淳风敢把妖骨制作而成的法器抛在一旁不用,单纯以术法与我相斗,我不介意出手给他点儿教训。”
罗同华看向了苏淳风。
所有人都看向苏淳风。
教室内,落针可闻。
过了一会儿,苏淳风站起身来,满面笑容地扭头看看在场的所有学生术士,目光从曲飞燕那张不算美丽却气质出尘只是挂了太多自负傲慢和一丝恼怒的脸颊上一扫而过,继而和罗同华对视几秒钟,然后微笑着说道:“罗教授,这样做真得很没意思啊,唉……”说罢,他叹口气,微低着头大步走向教室门口。
苏淳风走了。
走得如此不羁,又如此得洒脱,风轻云淡。
教室内,学生们术士们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个意思?
苏淳风怕了?
难不成,他真的是离了那件妖骨制作的法器,就没把握仅凭己身术法和修为一战胜曲飞燕吗?可这不应该啊——以苏淳风敢于同跻身炼气假境的迟一正生死斗法,又敢于在斗法中毫不忌惮迟一正是锁江龙纵仙歌的徒弟,而悍然将其击杀的事情上来看,这家伙分明就是个胆大包天的主儿。况且,暑假前苏淳风还答应并确确实实地公开与纵萌进行了斗法的比试,曲飞燕难道比纵萌的修为还要高吗?
即便是他没把握胜曲飞燕,也不该就这样施施然离去,还说什么这样做没意思……
对罗教授不敬!
对曲飞燕不屑?
您倒是给个准话啊!
曲飞燕的眉毛挑了挑,神色间满是疑惑地看向罗同华。于是罗同华脸上露出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奈笑意,他微微摇头,挥手道:“大家散了吧。”
……
……
夜色下,未名湖宽阔的湖面映着路灯和远处楼房窗户上透出的微弱光线,显得有种幽静神秘的波光粼粼。
苏淳风负手站在湖畔,望着天际处若隐若现的星光,神色平静。
“淳风,对不起。”纵萌走到他身旁,并肩而立,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漠,但多了丝不易被察觉到的温和歉意,“我没想到,父亲会把你和迟一正斗法的事情,在江湖上公布出来。其实开学到现在,我一直都想找你谈谈,但我……你知道,我不怎么擅长说这种话,所以一直躲避着,不好意思见你。”
“没什么。”苏淳风轻轻摇头,道:“事情既然做了,总不会瞒太久。”
纵萌愈发自责内疚,很认真地说道:“以后被江湖人知晓,和现在被众人所知,意义和造成的局势,大不一样。”
“现在不是也没什么吗?”苏淳风微笑道。
纵萌一时间不知道再说什么好,沉默了一会儿就转移话题道:“今天晚上,你拒绝和曲飞燕斗法,是正确的。”
“人啊,都太复杂了。”苏淳风长叹了一口气。
“我也不喜欢罗教授这次的打算。”
“除了你我,还会有谁看出来了呢?”苏淳风微笑着蹲下身,捡起一颗小小的石子,屈指轻弹,石子如流矢,迅疾无比地刺破昏暗的夜幕,在幽幽的湖面上弹跳了几次才落入湖水之中,于是粼粼细碎的波光被打乱,圈圈涟漪荡开。
纵萌跟着蹲下身,咧嘴笑道:“我其实不笨。”
“嗯。”
能当场判断出,罗同华与曲飞燕是在一唱一和地做戏,纵萌当然不是个笨人,而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
其他学生术士应该没有人当场看得出来。
因为两人演得很逼真。
而且,以曲飞燕长久以来在众人心目中留下的印象,她今晚上明显过激的表现,虽然出乎意料却也在情理之中——她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只不过今晚之后嘛……
苏淳风当时扔下那句莫名其妙的话继而洒脱不羁地离去的反常表现,自然会让那些一个个都不是笨人相反都绝顶聪明的学生术士们,揣摩出点儿什么来,从而根据当下奇门江湖上有关苏淳风的那些流言,慢慢地推断出罗同华和曲飞燕这次当众争执冲突的真相——其实不过是上演的一出苦肉计。
其目的,应该是罗教授想要找个合适的人选制造出一次合理的斗法机会,从而摸清楚苏淳风的真实修为有多高,术法有多么强大。
或者,罗同华是想确认苏淳风修行的,到底是什么术法!
406章 大道三千皆通天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也是政治博弈的最后手段……”
“不不,作为一个和平爱好者,我始终认为这个世界上,历史以来都没有坏的和平,更没有好的战争!”
“但你必须清楚,战争有时候是一种必然,是一种迫不得已的抉择。”
“比如我们遭受侵略必须奋起反击?”
“对。”
“所以战争是没有好的……作为被侵略一方受到了伤害不得不奋起反击,而侵略者发动战争,不可避免地要耗费本国数之不尽的财力、人力、物力,导致社会各种资源的匮乏,还会必然付出无数生命的代价,政客们嘴皮子动一动,士兵们就要血染疆场,哪一个士兵不是爹生娘养的?他们难得就没有家庭吗?同样,作为被侵略一方奋起反击时,同样会付出无数士兵,甚至平民的生命代价,战争,太残酷了。”
谭哲撇撇嘴,故作高深莫测状,道:“没有永远的和平,只有永恒的利益。”
“好战必亡,因为那会让一个国家,或者说两个、甚至几个国家陷入到动荡不安之中。而人类追求的,永远是和平、安定、幸福。”杨波认认真真地说道。
“可惜有的时候,和平是需要用战争来争取的。”张展飞悲天悯人般地叹了口气,道:“有时候看看历史上的战争,才会觉得人命如草芥,千里伏尸,血流成河,一将功成万骨枯……每每想到这些,我都会忍不住鄙夷那些功成名就的将帅们,还有发动战争的政客们,他们就像是恶魔。”
刁翔从笔记本电脑上抬起头来,嘟哝道:“许多时候战争的爆发,还源于许多的巧合,比如一战的导火索,不就是一个热血青年拿着一把手枪,在一个巧合的时间,一个巧合的地点,刺杀了一个人,然后就引爆了积蓄已久的战争么?”
“那是因为战争必然会爆发,没有他打响那一枪,战争也同样无法避免。”
“睿智的领导人或者杰出的政治家,应该尽可能地通过政治的谈判达成利益的分配,哪怕是表象的均衡,从而避免用一场残酷的战争来决定最终的结果!”
“自私是人的本性,掠夺就是国家强盛的必走途径……”
躺在上铺的顾天恩终于忍不住坐起来大声抗议并做总结:“该睡觉了!”
眯着眼都快睡着了的苏淳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一会儿楼长大人又该敲咱们寝室的门了,我说兄弟们抬杠抬不完了是吧?”
“这是探讨!”谭哲严肃地说道。
“对,我们要以史为鉴!”
“世界是他们的,也是我们的,将来必定是我们的子孙的……所以我们有责任有义务去忧国忧民忧世界,要给子子孙孙们留下一个美好的将来。?来。”
刁翔合上笔记本,推推眼镜道:“我辈当如是!”
顾天恩长叹口气,健硕的身躯重重地躺倒在了床上,哀怨道:“这日子没法过了,淳风啊,你看咱们寝室是不是得挂个招牌了?”
“寝室政治局?”
“这名字不错。”
“人类复兴和平办公室。”
“为子孙党!”
“战争历史研究社……”
……
大学校园的寝室里,似乎永远少不了类似于这样的场景——尤其是在寝室楼熄灯之后,各种“会议”就会召开,今晚谈战争,明晚谈历史,后天晚上大家会讨论人类将来如何开发宇宙,是先把月亮给开采了,还是踏上火星表面征服那里可能存在的生物?大后天晚上,就有可能谈论某个家伙追女生的事情……
一年多的时间,让寝室的兄弟们感情培养积累得愈发深厚,虽然偶尔难以避免地会出现些小小的摩擦,但大多都会在事后哈哈一笑,就过去了。
苏淳风很喜欢,也很享受这样的生活。
……
……
四点多钟。
京大校园像是未名湖的湖面,清幽静谧。
穿着一身运动装的苏淳风出寝室楼,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下小跑到红湖岸边,简单地做了一套热身动作后,就开始舒缓地活动四肢,打起了太极拳——非普通太极拳,亦非诡术那种类似于太极拳却意境相左的古老拳法,而是中天秘术的拳法。
他开阖四肢轻灵动作,同时默念心法术咒,项间佩戴的法器项链项坠上的阵法开启,附近天地间无形的灵气开始在术法和术阵的影响下,缓缓加速运转,并以苏淳风为中心点汇聚而来。然而此刻,他体内本元充沛涌动,天地灵气附体而不入,中枢魄充溢的本元返流灌溉经络及脏腑。异常的现象,并没有让苏淳风产生丝毫的惊讶和紧张。因为他很清楚,这种情况的出现,也就预示着自己或许在下一秒钟,也许是几天几周后的某一刻,就可能突破固气的关口,一举迈入炼气境!
而对于大多数奇门术士来说,这一刻或许就是一辈子……
固气之境,以天地灵气洗涤经络,灌溉五脏六腑七魄,并点点留存融入中枢魄化作人体本元之气。
中枢魄,在固气境中缓缓增强、扩大。
有海纳百川之势。
然而人体皮囊终究有限,中枢魄也就是我们所谓的丹田,纵然是再如何增强、扩大,终有达到极限的时候。到那时,中枢魄运转速度加快,如渊海般的本元之气反灌奇经八脉和其它脏腑,强大的冲击力就会开始向着大小周天的关口不断发起冲击,势必要打破这些关隘,使得周身上下的经络全部贯通,形成几道没有丝毫凝滞的通道。
在通道未通将通的时间段,术士体内本元充溢到了极点,施术时自然能随时随地在极短的时间里调动更多的本元之气,从而与天地相呼应的幅度增强,施展出的术法威力,就可以更大程度地破坏周边天地五行的平衡,引发天地异象,也能更多地引导产生的异象,形成恐怖的攻击力。
是为固气大圆满之境。
也是修行中的一层桎梏——人生本体皆精妙,外有大自然,内是小自然,破自然之体成就另一番天地,何其艰难?
世间多少术士,终生停留在这一层,望而却步,不得不止。
心有余,力不足。
其实两个月前和迟一正斗法时,苏淳风的修为境界只是刚刚踏入固气后期。但经历了和迟一正那一场生死斗法之后,苏淳风的修为境界提升速度可谓日进千里。因为斗法过程中的生死凶险,迫使他体内的中枢魄运转速度提升到了当时的极限,五脏六腑和经络内的本元之气在极短时间内抽空,中枢魄内的本元却输送不及,相应的,中枢魄的本元就能在极短的时间里,自然而然地骤然向干涸的经络内倾泻澎湃的大量本元。
一缩,一胀。
一出,一填。
经络脏腑从空到满,中枢魄由满到空。
再有之后修行时,天地灵气肆意地灌溉而入积存在中枢魄,于是苏淳风的固气境,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跨入了大圆满之境。
斗法能加快修为境界的提升,生死斗法更是能够激发人体的潜力,迫使人体内的五脏六腑,包括精神状态都在极限状态下迅速成长适应着。当然,苏淳风的精神状态,也就是心境修为并没有因为那场生死斗法而被挤压到极限状态。
因为他的心境修为……
太高了。
体内大小周天关口一旦通透,本元之气在体内上下畅通无阻,一气流转百里路,滋养五脏六腑七魄,强健拓宽经络,至此时,五脏六腑七魄与外界天地灵气的感应更加贴近,也更加敏锐,可以在极短时间里迅速调整状态,与大多数环境下的天地五行灵气达成微妙的平衡,并如天地寰宇般开始不断地滋生出最纯粹的本元之气。
是为,炼气境!
炼气境的术士,施术时一起流转百里路,己身就是大自然,周遭天地仿若尽在心中,能够随心所欲引导天地异象的规律,形成强大的攻击力。
所以固气境的术士能称之为高手,而炼气境则是大师级的术士了。
此时苏淳风,前脚跨入炼气境,后脚踩着固气大圆满。
小周天已通,大周天未开。
然而他的心中却是一片清明,丝毫急于突破或是欣喜激动的情绪都没有——这就是心境修为达到醒神境的宗师级人物,拥有的强大自控力和看待一切时始终能够保持心平气和的独特之处,凡心出尘,神识觉醒,心魔难生。
迈入炼气境的诱惑再大,也不足以撼动他醒神的心境产生丝毫涟漪。
只是这心境修为远远高过本体修为的巨大差距,让苏淳风每每想起,都会觉得自己实在是奇门江湖上的一个怪胎。
当然,他也很清楚这个世界上比他更怪的胎子有得是。
这,得抛开奇门江湖的术士来说。
譬如佛门中的一些高僧,道教中的个别真人,以及那位读书读出个浩然正气身的冯平尧。他们这样的人或许毕生都不曾修行过任何类似于奇门术士的术法,但心境一旦越过了某个临界点,自然而然就会感悟天地能相参,脱胎换骨去凡胎;还有,高官将领那种比不得儒释道气象的纯净,相反颇为复杂但着实存在的强大威势,亦非修行术法而成,不借天地之威,只取人气凝成大势,却能强横弹阻外界异象对身心的伤害,甚至于怒气一生,万象随心动,震慑杀伤企图对他们不利的术士。
赵山刚这类天生枭雄之姿的,也是怪胎。
另外,历史上还有一种后天养成的极为独特的存在——悍卒!
尸山血海百战沙场之卒。
搁在和平盛世时代,虽然因为没有战争从而不会出现这类煞气萦体从死人堆里挣扎着爬出来的悍卒,但军营那种铁血气息充盈的地方培养出来的骄兵悍卒们,亦是普通术士所忌惮的存在。
一卒成锐,三卒显气,十卒出势!
百卒千卒尽锋芒!
……
ps:昨天没更新,今天晚上九点多还有一更补回!
407章 言多必失
打完中天秘术的拳法,苏淳风又开始打那套古老的诡术拳法。
修行两种秘术,亦非易事。
大周天将通未通之关键时期,苏淳风虽然可以做到平心静气顺其自然,但终归是两种秘术存于体内,五脏六腑七魄及经络中游走的本元,如何受两种术法的均衡引导,达成一种共均的平衡,又能随时随地倾尽所有地支持其中一种术法的施展运用,还能在关键时期迅速转换又不出现凝滞……
这才是关键要解决的难题。
在和迟一正斗法的关键时期,苏淳风若非有妖骨制作而成的法器,而且法器上布下的中天秘术术阵最是擅于防守,能够短暂拖延抵挡住了九龙盘壁的威势,他根本来不及在凶险万分的斗法过程中迅速从中天秘术转换到施展诡术,从而一招屠龙手缚龙掷龙,生生撕裂了迟一正的生机气息。
倘若遇到的不是迟一正,而是一位真正意义上的炼气初境高手,苏淳风即便是最终能取胜,恐怕也是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结局。
世上罕有同时修行两种术法的术士。
在这方面也没有什么前车之鉴可以去借鉴一下。
所以如今苏淳风的修行过程,也属于是一种摸着石头过河的状态。好在是,他的斗法和修行经验都极为丰富,又有着醒神境的超强心境修为,对于任何术法在体内以及对体外天地自然平衡的细微影响,都能轻易地感知并精准地做出判断,而且醒神的心境对于术法本就已经有了创造的能力,故而当前修行两种同样精绝的秘术,他也没有太大的压力,只是……确实不容易呀。
在一边打拳一边修行引导体内本元对关口冲击的时候,苏淳风渐渐有了新的思路——小周天已然被中天秘术打通,那么大周天,何不以诡术强冲突破?
人体五脏六腑七魄,是为三小周天。
大周天则是将奇经八脉与三小周天贯通,一气可接天地命三魂。
到大周天大局初定后,再有中天秘
术、诡术,轮番在大小周天及三魂间冲刷洗涤,循环往复,让体内逐渐适应两种秘术的调动作用,融会贯通中天秘术和诡术,使其在某种意义上可以形成一种更为独特的术法存在,那就大功告成了。
一套拳法打完,苏淳风缓缓收功。
他双脚微微叉开,身形挺拔如松,双手上下虚握抱圆在腹部,双目轻阖,开口淡淡地说道:“看完了,就出来吧。”
此时天光微亮。
不远处两棵需两人环抱的参天大树后面,刘悦的身形闪现出来,面带着恭敬和些许讪讪的笑容,小步快走过来,歉意道:“会长,我不是有心……好吧,我是想来看看会长修行时的状态,从中学习一下如何能完全静下心来修行,不曾想会长的修为高深莫测,竟是在修行中还能察觉到我在旁侧偷窥。”
苏淳风有意无意间看了眼另一边湖畔的那块巨石,继而语气平淡地说道:“这是一种很不礼貌,而且容易令人误会是敌意的行为,以后不要再做了。”
“是是,我以后肯定不会了。”
“不仅是对我,也不仅是京大校园,其它大学学府中的学生术士,包括奇门江湖上的术士们,你以后都不要再做这种傻事。”
“谢会长教训。”刘悦态度极为恭敬。
苏淳风摆摆手,语气冷漠地说道:“刘悦,你完全没必要刻意做出这般可怜得卑躬屈膝样子来,你本性不是如此,而且这么做内心里怨气颇重,所以往往会适得其反令人厌恶,倒不如放下心中那些事情,以平常心去待人待事。”
刘悦怔了怔,抬手推推眼镜的镜框,苦涩道:“会长,我真服你了。”
说罢,他转身大步离开。
虽然心中怨气难消,可刘悦心里对苏淳风积攒出的怨恨,倒是解开了不少——开学以来,他时刻谨记着父亲的教导和白行庸的提醒,尽可能地在学校里両里不再有丝毫傲慢自负之态,反而更象个谦谦君子,而对苏淳风,他也是做出恭敬之态,虽然,他心中因为记恨和嫉妒,以及报复无望的失望,从而愈发恼恨,可苏淳风的实力在那儿摆着呢,他不得不做个循规蹈矩的乖学生模样。
前天苏淳风在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议上,以一种洒脱桀骜的姿态扔下一句话然后离开,刘悦当时就很感诧异,又不想去问那些不愿意搭理他的学生术士们,所以私下就想到正好以此疑问去理所当然地找白行庸请教问题,还能够增进两人之间的熟络感情,两全其美的好事嘛。
白行庸听说这件事后,起初也是稍稍诧异,但很快便猜测到了其中缘由,他倒也没有隐瞒,把自己的猜测讲述给了刘悦。
江湖传言,苏淳风是诡术传承者。
江湖又传言,苏淳风是山门中人下山。
作为近乎于职业研究奇门江湖历史和术法流派,又是半个官方身份管理着北方各大学府学生术士的罗同华,自然更加需要去确认苏淳风师从的真实术法流派以及其个人的修为实力——因为诡术是为历来奇门江湖中的邪道,诡术传承者又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罗同华相当感兴趣,同时也担心这种在历史上留下斑斑劣迹的诡术传承者真的出现,会危及到奇门江湖,危及到京城各大学府的安定;而山门中人下山,所修行的中天秘术,更是历史以来江湖上隐然如昙花一现般的术法,罗同华也很感兴趣。
无论苏淳风是传言中的哪一位,罗同华都想确认并研究,记载下来。
所以,他才会让曲飞燕出面,共同演了一出戏,从而让修为实力不俗的曲飞燕,和苏淳风斗法,罗同华则从旁观测。这也是无奈之举,选择其他学生术士,一来没有曲飞燕那种留给他人印象极深的刻薄自负秉性,很容易就会被人看破,二来修为不足的人,很难迫使苏淳风在斗法中倾尽全力。再者,当初纵萌和苏淳风斗法,被突兀出现的刺客给搅乱了,专程亲临观战的罗同华好不失望。
对此刘悦也是大感吃惊,并好奇心发作的同时,又隐隐然有种恶意的希望——倘若苏淳风,真的是诡术传承者,那多好啊。
诡术传承者,可是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存在。
那么……
如果能确认了苏淳风是诡术传承者,再把这则消息传出去的话,苏淳风就别想在京大混下去,更别想在这个世界上潇潇洒洒地活着了。
抱着这种想法,刘悦今晨早起之后没有修行,而是选择来偷窥苏淳风。
虽然他很清楚,以自己的见识,根本别想从苏淳风日常的修行中判断出他是否为诡术传承者,但自己完全可以在经过长久的观察之后,添油加醋地把苏淳风修行时的一些异常状况,告知与他人,正所谓众口铄金,谣言成虎!
不管最终结果如何,总能让苏淳风不痛快。
而且刘悦自己,却能够悄悄地置身事外,报复了苏淳风,还不被记恨,当真是极为痛快的一件事。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已然竭尽所能地隐藏了个人的术士气息,又是偷偷摸摸悄然接近观察,而且苏淳风是身处在修行中,没有遭受到任何危险气机的情况下,竟然能轻易地查探到有人在旁侧偷窥他的修行。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被发现也就算了,刘悦可以腆着脸违心地去拍苏淳风的马屁,并道歉。可是被苏淳风如同长辈对待晚辈般一番训斥和教诲……
还不能反驳。
刘悦顿觉自己好憋屈,好失败。
看着刘悦渐渐消失在被稀薄天光笼罩下的小树林外,苏淳风背负起双手,神色平静地似自言自语般说道:“前天晚上的会议中,起初我确实被曲飞燕的自负与傲慢给激怒了,而且以我作为会长的身份,也确实应该站出来答应她的挑战,但随后仔细一想,我又不能违心地去做这种事情,因为我一直都以来都很反感这一点,不过是当年少不更事好奇地修行了奇门术法而已,大家都在修行术法,凭什么就要对我如此关注,而且还想方设法,却不能光明正大地说?这会让我觉得很委屈,所以很生气。”
身后不远处的巨石旁,罗同华神色和蔼地走了出来,道:“前天晚上,如果你没有在离开时说出那句很没意思的话,哪怕是直接拒绝和曲飞燕斗法,也没有人能看出来……而你却刻意点醒学生术士们去猜测出真相,着实让我这张老脸挂不住,很是难堪了一把。所以,咱们这次也能勉强算得上扯平,你就别生气了。”
“生气又有什么用?”苏淳风似有些赌气般嘟哝了一句,头也未回。
罗同华岔开话题道:“刘悦此人心怀恶念,你如何打算?要不……再把他开除掉?算作是这次我心怀歉意,对你的弥补吧,”
苏淳风转过身来,笑道:“我没那么小心眼儿。”
罗同华知道,刘悦这样的小人物,根本不会被苏淳风放在眼里,所以也就不再提这种基本不会影响到任何大局的小人,说道:“你刚才埋怨,我没能光明正大地表露自己的想法,可我总不能以我的身份,亲自去与你斗法吧?”
“那就太以大欺小、以权压人了。”
“所以……”
“我本以为,任凭江湖上谣言满天飞,我在京大校园里总能安安稳稳地生活,京大、官方、还有您,能保护我不受外界干扰的。”苏淳风神情哀怨地看着罗同华,道:“可是我现在怎么觉得,自己有点儿像是入了虎口的羊呢?”
罗同华笑道:“别在我面前装出一副小孩子的可怜兮兮,你心智早开,城府极深,连我都不得不承认,在这一点上不如你了。”
“别……”苏淳风玩味道:“我没您那么多心思。”
罗同华哭笑不得,只好说道:“句句带刺,看来你还真是在这种事情上相当敏感,好吧,我正式道歉。”
苏淳风道:“受宠若惊,以后有事儿您吩咐。”
“所有?”
“除却秘术这种事儿。”
“那就没了,哦不……”罗同华神色无奈地苦笑着摇摇头,道:“你还是得尽心尽力地做好你会长的本职工作,当然我得提前申明一下,以后再有什么不得不让你出手斗法的事情时,可不是我在幕后刻意搞出的一些小手段。”
苏淳风想了想,道:“要不,我干脆辞了会长这个职务,交给单蓁蓁来做,或者曲飞燕也行啊,俗话说无官一身轻……”
罗同华摇摇头。
“您这有点儿强人所难了,所以以后真要有什么因为我是会长的缘故,就不得不出手跟人斗法的话,您还是得承担一部分责任。”苏淳风哀怨道。
“强词夺理!”罗同华摆摆手懒得和苏淳风在这种注定无用的话题上纠缠,道:“虽然你目前修为境界已经一步进炼气了,但刚才刘悦在暗中窥伺时,可是施术尽可能掩藏了个人气息,你又在修行之中,那么,是如何察觉到他的?”
苏淳风眼眸中闪过一抹轻蔑和自信之色,道:“诡术之掩息术不出,天底下我自认为还没有哪种流派的掩息术能与我所修行的中天秘术之掩息术相提并论,在我这样的掩息术高手面前,他玩弄那点小伎俩,而且术法修为又远低于我,简直是班门弄斧。所以能够察觉到他的存在,在我看来也算不得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
“那么,你又是如何察觉到我的?”罗同华疑惑道:“因为我掩息术不如你的精妙?”
“那怪您自己。”苏淳风笑了笑,道:“之前我说看够了就出来吧,本来指的是刘悦,并没有察觉到您也在玩儿偷窥,只不过当我说出那句话时,您却是先受了惊,心态气息自然有所动荡,俗话说兵不厌诈,连我自己都没想到,不过是想把刘悦喊出来教训一番,不曾想把您这尊大神也给惊动了。”
“你就那么确定,藏在暗处的是我?”
“京大校园中,能不被我察觉到的术士,除了您这位修为已近醒神境的大神之外,还能有谁?”
“嗯?”罗同华眉头微皱。
苏淳风心里一慌,却是迅速凭借着醒神的心境迅速压制住了这一缕慌乱气息没有流露出去,他洒然一笑,转身大步离去。
无礼。
不羁。
但这次是因为要逃避。
言多必失,刚才不小心说露了点儿什么……
……
408章 惹他而不死,就是大运
傍晚,夕阳西下。
石景山区看守所略显陈旧的大门旁侧,那扇小门打开。
穿着干净整洁,只是神情憔悴的念益华眯缝着眼走了出来,身后的铁门很快就关上了,发出咣当一声碰响。他不禁扭头看了看,再看看旁侧几步远外的岗哨上,手握钢枪面色冷峻笔直挺立的武警士兵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心里便一阵恍惚,犹若梦中。
被拘留了半个月……
在里面的日子,真是度日如年啊。
念益华有种想哭的冲动,差点儿没忍住让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流出来,这叫他妈什么事儿啊?本来还怀揣着幸福的梦想,期望着凭借术法帮助詹又平的亚星影视公司迅速崛起在京城和大陆的影视娱乐圈子里,自己也可以凭此飞黄腾达,成为这个表面上风光无限格外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圈子里的上层人物,到哪里都有漂亮的一线、二线、三线女明星们绕着他转,左拥右抱夜夜笙歌醉卧美人膝……
哪曾想出师不利,不仅遭遇到了一位术士的打击,还被一个十足的小人给坑得进到号子里蹲半个月。
滴滴!
两声喇叭响。
念益华看向十几米外停靠在路旁的那辆黑色皇冠轿车,他知道那是师父褚卓延的车,急忙抹了抹有些发红发酸的眼睛,大步走了过去。
褚卓延今年四十多岁年纪,正值壮年,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留着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八字胡,双眉浓粗却短,眉峰下垂,眼窝稍稍凹陷,单眼皮细长的眼睛,鹰钩鼻,略厚的嘴唇,整个人的长相给人一种阴鸷可怕的攻击性。
“师父……”念益华坐到副驾驶位置,一脸委屈。
“你这个蠢货!”褚卓延怒其不争地瞪视着徒弟,斥道:“不过是几千块钱而已,你就忍不住去恐吓威胁一个普通的小商贩,太没出息了!”
“我没想到那个混蛋,他,他会报警。”
“可你首先就要想到,你做的这些事情不能惊动警察!如果你想到了这一点,又怎么会做出那么蠢的事情!”
念益华满腹委屈地说道:“师父,我知道错了。”
褚卓延骂过徒弟之后,心里的气也消了一半多,淡淡地说道:“吃一堑长一智,这段时间,电影学院那边你不要再去了。”
“什么?”念益华一愣,道:“您,您这是……”
“别担心,为师只有你这一个徒儿,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点事情就抛弃你呢?”褚卓延轻叹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只是最近这段时间不要再去电影学院,那边已经有人因为此事注意到你了,而且詹总的公司也受到了来自于外部强横势力的警告,不得再去打扰那个叫做张丽飞的女孩子。”
“什么势力?”念益华??益华诧异道:“张丽飞我们调查过,她不就是一个出身普通的乡下丫头吗?就算是和那个叫做裴佳的女术士关系不错,可裴佳也只是个学生,还不至于因为张丽飞,就敢轻易和我们做对吧?”
褚卓延哼了一声,道:“为什么不可能?”
“那,那么这次,就算了?”念益华满心不甘地说道。
“暂时,只能忍。”
“师父……”
看着这个资质委实谈不上什么优越的徒儿,褚卓延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益华,为师知道你心里有气,可维护张丽飞的人,是京城娱乐圈子里大佬级的人物,华辉影视集团的董事长席援朝,詹总的亚星影视在人家的眼里,就是一条混入大江大河里的小泥鳅,哪怕席援朝只是无心随口的一句话,亚星影视短时间内,也不能再轻举妄动,不然就会有覆灭的危险。毕竟,大陆这边不同于香港啊。”
念益华心想咱们师徒二人和亚星影视,好像在香港混得也不怎么样,不过这话他只能放在心里,咬牙切齿道:“他再怎么有实力,也是因为不认识师父您,更不知道您的本事,如果他知道了,还不得恭恭敬敬来请您?”
“别太自负,京城之地卧虎藏龙啊。”褚卓延发动车子,驾着车不急不缓地向来路驶去,一边说道:“詹总的意思是我们的实力还不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积蓄实力总有我们翻身的时候,现在却不行。不过你也别太难过,张丽飞不能针对,可伤了你的那个年轻术士,为师总要让他付出些什么,替你出这口恶气。”
“嗯,谢谢师父。”念益华神情激动。
“以后在外面做事,切忌要三思而后行。”褚卓延继续教育道:“比如这次要想对付的那个年轻术士,即便为师能轻易做到,可也要顾忌到大陆这边的奇门江湖上那些人物们,万一这小子有点儿来头的话,我们岂不是招惹下了仇人吗?”
念益华困惑道:“那……”
“所以为师先找了位帮手。”
“谁?”
……
……
中关村大街上,一家茶馆二楼的包厢里。
西装革履气质不凡的褚卓延面带微笑地伸手示意,继而端起茶杯轻轻喝下一口茶汤暗红透亮的普洱茶,感受着厚重润滑的茶香在口中萦绕,一边说道:“万先生在国内的奇门江湖上颇有声望,鄙人久仰大名,深感钦佩!”
被称作万先生的中年男子穿着普通的深色夹克和牛仔裤,很是休闲的样子,他身材略有些发福,国字脸,浓眉大眼,鼻梁高挺,有点儿相貌堂堂的意思。此刻听得褚卓延这般客气的话语,万先生就极为粗犷地挥了挥手,声音沙哑地说道:“老褚,你少在老子面前咬文嚼字说些客套话,太他娘-的生分了!当年我跑去香港能活下来,还不是靠你的接济照应嘛……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有啥事儿你尽管说,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咱老万是啥性子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哈哈,连胜兄真乃豪爽之人!”褚卓延竖起大拇指赞道。
万连胜就笑着端起茶杯仰头咕咚一口喝下,颇有点儿牛嚼牡丹的粗鲁样子,让人为那杯价格不菲的普洱茶深感可惜。
“这是我的徒弟,念益华。”褚卓延这才介绍道。
念益华就赶紧起身,恭恭敬敬地向万连胜鞠躬:“晚辈见过万先生!”
万连胜随意地摆摆手,斜眼瞄着念益华打量了几秒钟后,就直来直去地说道:“我说老褚,以你炼气初境多年的修为,好歹也能在奇门江湖上拿个高手甚至大师的名头了,怎么收徒的时候这么没眼光,或者你压根没把收徒当回事儿?要不然,你怎么会选了这么个勉强不算是废物的小家伙来做徒弟?”
念益华一愣,旋即眼眸中怒火丛生。
不带这么打脸的!
自从十年前被师父看中收为徒弟之后,他还一直觉得自己天赋资质不错,不然师父也不会收他为徒并倾心传授术法。而且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如今的修为虽然不高,但也足以成就一番大事业,帮助詹又平的影视公司发展壮大。而且修行境界高低这种事情,如师父所说不能着急,功到自然成。
哪儿曾想,这个叫做万连胜的家伙,竟然当着他的面,而且还当着颇为疼爱自己的师父的面,说他是个勉强不算是废物的人。
褚卓延面露尴尬之色,无奈地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也很想找到一位资质绝佳的徒弟来传授这一身的术法,可是你知道的,香港一共就那么大点儿的地方,而且多年来社会环境的影响下,有修行术法资质的孩子越来越少,稍微资质不错点的,都会被别人给抢走了。我能得到益华这样有些许资质的孩子传授术法,已经算是不错了。以前不是没想过到大陆来找一个资质不错的徒弟,但香港回归前不方便前来,回归之后我有机会来过几次大陆,却是没有遇到过,唉。”
万连胜撇撇嘴,道:“天赋资质绝佳的,不是没有,可咱们这边奇门江湖够大,各大流派还有那些隐世的高手们也多,有天赋资质绝佳的孩子,要么被人早早发现抢走做徒弟,要么就是很难被发现,地大物博人又多嘛,找个适合修行术法天赋资质又好的孩子,无异于大海捞针,全靠缘分。得,看在你我以往的情分上,以后我会在外面帮你找找,有合适的小家伙就送给你了。你总不至于就甘心,把自己修行钻研了一辈子的术法,传给这么个明显在术法修为上不会有大成就的小家伙吧?”
念益华在旁边听得很想掀桌子砸人。
这个叫做万连胜的家伙,怎么一点儿都不懂得什么叫素质,什么叫尊重人啊?
这且不说,至少念益华不认识对方,可以不与对方一般见识,而且对方明显实力极强自己也惹不起。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就连师父,也会坦然地承认他的资质并不好,只是找不到好的了,只好拿他以次充好,有,总比没有强。
太他妈伤人了!
念益华又想哭,眼眶红红的,眼泪在里面打转。
这一幕岂能逃得过万连胜的眼睛,他撇嘴轻蔑地嘲讽道:“瞧瞧你这废物徒弟,没说上两句就委屈得想哭了,真没出息……”
“益华!”褚卓延冷冷地扫了眼徒弟。
念益华就赶紧低下头,擦了把发酸的眼睛,心中戚戚然、凄凄惨。
毕竟是自己教育多年的徒儿,褚卓延心里也是颇为疼爱,不想徒儿再受辱,便转移话题很直接地说道:“连胜兄,这次找你主要是想请你帮个忙,劣徒前些时日在帮助詹总的亚星影视公司做事时,被一个年轻的术士以术法击伤,而且对方还挑唆使动小人,陷害劣徒被拘留了半个月。”
“哦?”万连胜笑道:“老褚你的意思,让我去教训那小子吗?”
“不不。”褚卓延道:“这件事当然由我来亲自动手,只不过我对大陆的奇门江湖了解不多,而且这里是京城,卧虎藏龙隐世高人颇多,我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总要提前考虑到会不会惹下什么江湖上的人物们,尤其担心大水冲了龙王庙。但徒儿受辱,我身为师父又不得不出手,所以这次才想请连胜兄作为后应,一旦对方有些来头的话,事后你可以在中间做一位和事佬,既能够调解双方的矛盾不至于结下什么难解的仇恨,连胜兄你又能够得到人缘……”
“好说好说,老万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万连胜颇为满意褚卓延的态度和想法,看来还是一个有自知之明且会办事的人嘛。他神色悠闲充满自信地点头答应下来,一边随口问道:“那个什么年轻的术士,叫什么名字啊?”
褚卓延看向念益华。
念益华低着头,红着脸小声说道:“好像是,叫苏淳风。”
噗!
万连胜刚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猛地喷了出来,放下茶杯满面惊愕地看着念益华,道:“你说,他叫啥?”
“苏,苏淳风。”念益华这次声音大了些,疑惑地看着万连胜。
褚卓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马上问道:“连胜兄,这个人你认识吗?”
“京大的学生?”万连胜问道。
念益华道:“是的。”
万连胜皱眉想了想,不禁咧开嘴边笑边骂骂咧咧地说道:“我不认识他,可现在咱们国内的奇门江湖上,恐怕很少有术士没听说过苏淳风这个名字……他妈-的,老褚你这混账徒弟招惹谁不行,偏偏招惹上了那位胆大包天的愣头青小子,而且现在你这徒弟还能活着坐在咱俩面前,走了什么狗屎运?”
“他很厉害?”念益华忍不住开口问道。
褚卓延也是一脸询问之色。
万连胜鄙夷地看了眼念益华,道:“小子,一百个你加起来,斗法也赢不了那个苏淳风,而且你小子的胆子再大上一万倍,也比不上苏淳风的胆量。招惹了他还能活下来,你小子也算是祖坟上冒青烟了。”说罢,他的目光看向褚卓延,认认真真地说道:“老褚,我知道你对咱们国内的奇门江湖不了解,与江湖术士们的接触也少,可你总应该听说过,青鸾宗的宗主纵仙歌吧?”
“术锁长江半柱香,一指杀白蛟,踏入醒神之境二十载的江湖第一人,绰号锁江龙的纵仙歌?”
“对。”万连胜不待褚卓延继续问,便主动说道:“奇门江湖上敢去招惹青鸾宗,招惹纵仙歌的,屈指可数吧?可这位叫做苏淳风的年轻小子,偏偏就敢和纵仙歌的徒弟迟一正搞了一场生死斗法,把迟一正给击杀当场,要说这勉强也说得过去,生死斗法可不就得见生死嘛。可苏淳风这小子把迟一正杀了后还不算,又当场把迟一正的女徒弟给废掉了一身的修为,而且,还是当着纵仙歌最宠溺的幼子,据说修行天赋绝佳的纵萌的面……你说说,苏淳风这小子这么做,不是明摆着打纵仙歌的脸吗?”
褚卓延愕然道:“那,那之后呢?”
“之后?”万连胜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不慌不忙地说道:“之后就是现在咯,江湖上人尽皆知苏淳风的大名,纵仙歌那边也没什么动静。据说好像是因为他那被苏淳风杀死的倒霉蛋徒弟理亏在先,江湖上也都知晓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所以纵仙歌为了自己也为了青鸾宗的面子,不好把苏淳风怎么样。可不管怎么说,那小子敢于做出这件事来,就说明他的胆识绝对得让人竖大拇指,其修为境界也不低,传闻中被他杀死的迟一正,当时可是假借了徒儿修为,短暂跻身炼气假境的。”
“这么说,我也有可能不是那个苏淳风的对手?”褚卓延双眉紧皱问道,很显然,他万万没想到那个年纪轻轻的术士,术法修为会如此之高,竟然能击杀炼气境的术士。
“那倒不至于。”万连胜摇摇头,稍作思忖后,微向前探着脑袋神秘兮兮地说道:“迟一正当时假借徒儿的修为跻身炼气假境,本就有弊端嘛,而且,苏淳风这小子手里可是有一件用妖骨制作而成的法器,另外江湖上还有传言说,苏淳风是……诡术传承者,你知道的,历史以来江湖上对于诡术的评价,都是攻击力天下无双,可以在斗法中越境界胜出。不过,苏淳风的修为据说只是刚刚迈入固气后期之境而已,所以,以老褚你的修为实力,对付他绰绰有余。”
他这番话还没说完的时候,褚卓延的眼睛就亮了起来,没有丝毫的忌惮害怕,反倒是极为感兴趣地说道:“诡术,传承者?”
万连胜心中暗喜,他就是希望褚卓延对此极为感兴趣,于是缓缓点头,表情认真。
“确定吗?”
“不确定。”
褚卓延微微有些失望。
万连胜笑了笑,接着说道:“可这个叫做苏淳风的小子,术法师承来历极为神秘,仅仅是普通的乡下庄户人家出身,却能拥有以妖骨制作而成的法器,又能够以固气后期的修为,越两级击杀炼气假境的迟一正,而且直到现在,江湖上所有术士都无从知晓他的师父在哪里……这些,都很可疑啊。”
褚卓延想了想,犹疑着说道:“江湖上,没人因此去找他询问吗?”
“那小子现在是京大的学生!而且还是什么老什子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万连胜冷笑道:“奇门江湖上大多数的家伙们,都是些欺软怕硬的软骨头,遇到和官方沾边的事情,就巴不得躲到喜马拉雅山上喝冷风去,谁敢触这个霉头?”
念益华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
什么青鸾宗、锁江龙纵仙歌,迈入醒神境二十载的天下第一?还能够做到术锁长江半柱香,一指杀白蛟……
虽然不太明白,但是听起来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可诡术传承者,又是什么东西?
室内安静了好一会儿。
褚卓延眯缝着眼,端起茶杯轻轻抿着茶,低头也不看万连胜,悠悠然像是闲叙般说道:“不管他是什么人,既然欺辱了我的徒儿,总要找他理论理论嘛。可我毕竟远道而来,人生地不熟的,连胜兄于情于理,也该帮我一把,不是吗?”
万连胜嘿嘿笑道:“那是自然,可话又说回来……”
“在大陆,我和连胜兄之间有什么事,还不是连胜兄你说了算吗?”褚卓延眯着眼笑道:“有兄弟一口汤,就知足。”
“老褚,够意思!”万连胜竖起大拇指,爽朗大笑。
褚卓延微笑,显得很是斯文。
念益华傻傻地坐在那里——他忽然觉得,这件事情从现在开始,好像和自己这个受害者,师父最疼爱的唯一的徒弟,没有了任何关系。
409章 点到为止,没甚意思
北风夜吹凉,气温骤然下降。
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间段里,就有了些许冬日的清寒之意。
苏淳风就如所有晨起健身跑步的人那般,无惧寒冷,依旧穿着单薄的运动装,在京大校园里的红湖畔打拳健身修行——两套拳法,两种秘术循环修行,中天秘术稳固锻造已通的小周天,诡术冲击未通的大周天关口,桎梏还未开。
他也不着急,定下了基本的路子,便顺其自然。
打拳完毕缓缓收功,苏淳风双手在腹前虚握抱圆,平心静气润养五脏六腑七魄,感应着因为体内元气充盈而无法渗入的周边天地灵气,有种被温润包容的舒适感,身体各处的毛孔大张着,不断渗出本元与浓郁的天地灵气触碰,感应着,仿若将自己的身心全都置身于天地间的五行平衡之中,彻底融化,不分彼此。
穿着一身黑色练功服的曲飞燕从不远处的林间走了出来,距离苏淳风五六米远时停下,歪着头颇为感兴趣地打量着微阖双眸静心养气的苏淳风,却是一言不发。
“学姐来这儿,不是为了只看我修行吧?”苏淳风没睁眼,淡淡地问道。
“不行?”曲飞燕轻笑道。
苏淳风没有理会她。
曲飞燕略有点儿小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恼意,继而掩嘴轻笑,倒是有了点儿妩媚的样子,道:“学姐今天忽然兴趣大作,想挑战你了。”
苏淳风依旧没说话,没睁眼,安安静静仿若周边无人。
“这次和罗教授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我个人想要挑战你,和你切磋下术法了。”曲飞燕似乎并不在意苏淳风懒的理会她的态度,自顾自地说道:“当然了,我可是一个很要面子的弱女子,所以就想着私下里和你切磋,不为他人所知,因为明知道斗法的话十有八九胜不过你,如果当众落败,自己岂不是要丢脸吗?”
苏淳风睁开眼,有些好奇地看着她。
“不要用你那妖骨制作而成的法器,就当是
让着学姐了,怎么样?”曲飞燕笑眯眯地,有点儿撒娇耍赖的模样。
“我好像,还没答应和你切磋斗法。”苏淳风微笑道。
“你是会长,怎么能拒绝呢?我又不是非得和你生死斗法,只是公平地切磋,点到为止而已。我可不是纵萌那种愚蛮动则拼命的匹夫,所以和我切磋斗法,你大可以放心……”曲飞燕咯咯一笑,道:“会长,小学弟,你不会害怕了吧?”
苏淳风笑了笑,道:“我能拒绝吗?”
曲飞燕撅起嘴,气鼓鼓的模样——虽然人不漂亮,可真有点儿小女子耍赖,让人哭笑不得又不好拒绝的可爱状。
但了解她的人,当然清楚这位自负的奇女子,一点儿都不可爱。
但苏淳风此刻心里一点儿拒绝的理由都找不到。
他稍作思忖后,便微笑着点头道:“既然是点到为止的公平切磋,又不想被人所知,那就现在吧,不过,学姐你……”
只是,他的话并没有说完。
早已准备好的曲飞燕纤纤素手轻抬,两张黄色的符箓分别从两只素手间骤然疾射而出,直逼苏淳风的面门,符箓在空气中爆燃,旋即融汇化作一道无形的术阵,形成利剑般的术法攻击波动,刺向苏淳风还空门大开着的灵慧魄。
以符做阵,以阵为剑。
仙符剑!
“天不鸣,地有声,混沌之中一剑开!”
对方很小女人蛮不讲理地搞出这么一手令人防不胜防而且杀气逼人的突袭,苏淳风倒也没有生气和惊慌,他腹前虚握抱圆的双手掐在一起,心中快速默念术咒,体内渐趋平息的本元瞬间沸腾,导引本就汇聚在周身附近将散未散的灵气顷刻间汇聚成盾,横档面门前,生生阻滞那柄无形利剑的穿透。
中天秘术之五行灵盾!
哧哧……
仿若锦帛撕裂的声音,仙符剑不断消散,又在不断撕裂着五行灵盾,不漌不断前突。
曲飞燕再次掷出两张符,化阵凝剑,急速逼近,叠加在正在消散却执着突进的那柄无形的仙符剑上,力道猛增。
嗤!
五行灵盾被破开一个口子,寒气杀意逼人的无形仙符剑剑尖穿透而出。
苏淳风右手掐诀,神色平静如初,双眸直视那无形中存在着的锋利剑芒,左手掐指若兰花轻轻抬起,汇集而成五行灵盾的浓郁灵气如金丝般裹在他的手上急速流转,掐指若兰花般的左手上对接的拇指中指微张,然后拈花般轻轻捏住了无形的剑尖,反手平举,屈指轻弹——已然消散得只余剑尖的仙符剑受力,激射而回,刺向曲飞燕。
曲飞燕右手手掌抬起在面前挥动,手腕上佩戴的手链华光流转,绽放出一团银白色犹若璀璨五星的阵法能量,将激射而回的仙符剑剑尖融入其中。
旋即,曲飞燕手腕一翻,掌心前推。
五星成一线,疾奔苏淳风。
“有五行,凝五星,游七门入死门尽出!”
死门五星伤!
苏淳风左手兰花指松开,手掌绕面门前划圆引动汇聚的灵气旋转,便有肉眼可及的淡淡华辉成阴阳旋转之势,被苏淳风单手一掀,如直立被掀起的锅盖反扣下去,便将那疾奔而来的五星覆盖下去。只是受到五星前突的力道推进,阴阳图反冲向苏淳风,被他抬起右手伸出食指一点,带动着绕头顶旋转一圈,苏淳风双脚未动,身形后仰并随着转动的手臂幅度极小地晃动,然后一指便将那覆盖五星的阴阳图掷了回去。
曲飞燕双手抬起前伸,口中急速吟诵术咒,竟是做出要接住那阴阳图的态势来,一身宽松的黑色练功服猎猎鼓起摆动。
不曾想阴阳图至曲飞燕前出的一双玉手前时骤然停下,翻转竖起继而收缩转化,以五星做珠化链行,迅疾无比地缠绕住了曲飞燕相距不到一尺的双手玉腕,迫使其双手不由己念地合拢,竟是被无形中化作链条的术法力量捆缚住了双手。
曲飞燕被束缚的双手掐诀,神情坚定,有挣脱再战之意。
苏淳风默念术咒,右手轻挥,云淡风轻般说道:“学姐,到此为止吧,再斗下去也没甚么意思……”
环绕束缚在曲飞燕玉腕上凝炼犹若实质的天地灵气骤然消散。
她愣住。
“我们好像还没有分出胜负,你就这么急于结束斗法?”曲飞燕不甘心地看着转身作势便要离开的苏淳风,羞恼怨忿道:“只是稍稍占了些上风而已,你就那么自信能在斗法的最后胜出,这算不算是在耍弄一些小聪明的伎俩?”
苏淳风苦笑道:“何必非得分出胜负?”
“斗法没有输赢,还算斗法吗?”
“那,咱们这次算平手吧。”
“你……”
苏淳风挠了挠头,道:“在这京大校园里,斗法时间过久的话,咱们俩都会承受更多的自然反噬,何必呢?我可不想平白无辜地身受内伤,还得将养些日子……况且我身为会长,此次答应和你切磋,你又突然出手,迫使我不得不在这京大校园里施术与你斗法,已经算是违规了。”
“那咱们再约个时间地点。”
“算了吧。”苏淳风摇头拒绝,一边迈步向林外走去。
曲飞燕气得跺跺脚,却是没有再开口留住苏淳风。
当苏淳风的身影消失在被依然浓郁的夜幕笼罩着的小树林时,从先前曲飞燕走出来的那片小树林里,走出一位身姿高挑丰盈的女子,女子面容娇媚华贵,气质超然,长发盘起发髻,穿着一身浅灰色小西装,踩一双尖头的黑色高跟皮鞋,整个人的穿着打扮气质,颇有些职场精英人物的风范。
她走到曲飞燕身旁,微笑道:“飞燕,你输了。”
“嫣芝姐,刚才的斗法明明还没有结束!”曲飞燕不甘地嘟着嘴说道。
“你还是那种心里明白,可嘴上不肯服输的性子。”在宋慈文之前的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范嫣芝神色和蔼可亲,像是一位知心大姐姐般,抬手轻轻拍了下曲飞燕的肩膀,柔声嗔道:“你不待人把话说完,就施术突袭,可苏淳风到最后都没有在这方面表达任何的不满,似乎根本不在意,这说明他本身就自信能胜过你,也让着你了。而且最后你被他施术束缚住了双手,即便是你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挣脱开,可难道你觉得,以苏淳风的术法修为和明显丰富的斗法经验,以及他过人的冷静心理,不会在你只顾着挣脱却无防备更没有还手之力的短暂时间里,趁机继续施术攻击吗?而且你不要刻意地疏忽最重要的一点,斗法过程中你动用了符箓、术阵、法器,而苏淳风从开始到结束都只是,施术。”
曲飞燕撅起嘴娇声不满道:“好了嫣芝姐,你就让我嘴上安慰下自己好不好?干嘛非得揭破嘛!”
范嫣芝不禁轻笑,看向苏淳风消失的方向。
其实她们二人都清楚,所谓苏淳风斗法过程中只是施术,并不是说他没有使用符箓、术阵,而是苏淳风能轻易地在掐诀和默念术咒的同时,引导天地灵气成符化阵,再迸发出强大的术法防御或者攻击力——术法修为深厚,斗法经验十足,心理冷静非常,缺一而不可为之,是为真正的高手!
“嫣芝姐,你和他比,如何?”曲飞燕轻声问道。
“不知道。”范嫣芝轻轻摇头。
“他真有那么厉害?”曲飞燕撇嘴,一脸不屑地说道:“你什么时候都不会忘记谦虚,过度的谦虚是骄傲哦!”
范嫣芝笑道:“飞燕,你是固气后期的高手,我虽然能胜你,也没把握能如苏淳风这般轻松取胜。”
“难道他也是固气大圆满了?”
“也许,还要高一些。”
曲飞燕愕然,道:“不应该啊,如果是迈入炼气境的高手,那么他在施术时我们就应该能清晰地感知到了。”
“是啊,我也有些疑惑。”
“嫣芝姐,要不你找个机会和他切磋确认下,我旁观。”
“算了,他不喜欢被人打扰清静的生活。”
“嫣芝姐,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是,诡术传承者?江湖上现在可传得厉害,如果他真的是诡术传承者的话……”
“可还有传说,他是山门中人下山。”
“嘁……”
……
410章 你的气质很独特
和曲飞燕斗法时,苏淳风知道暗处有一位旁观者。而且从对方散发出的术士气息上,他可以肯定是一位女子,其修为境界已至固气大圆满,而且气象渐有腾云之势,应该快要突破至炼气境了。
京大校园里,可没有这样一位修为高深的女学生术士。
身为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的苏淳风对此很清楚,所以他不免有些疑惑,这位气象腾云,修为境界高深,又是跟随曲飞燕一起来的女术士,是什么人?
不过这种疑问,他只是稍稍疑惑思忖一番之后,就给抛到了脑后面,懒得去想——不管对方是谁,至少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威胁。因为在和曲飞燕斗法的过程中,苏淳风根本没有使用一丁点儿的诡术,全都是用的中天秘术,防守为主,以守为攻,便能够轻松取胜。藏在暗中窥视的那位女术士修为再如何高深,见识再广博,也别想从这方面去证实江湖上有关苏淳风是诡术传承者的流言真伪。
不过苏淳风觉得,想必观看过此番斗法之后,那位女术士和曲飞燕,应该更倾向于自己是山门中人下山的传言了。
小跑着回到寝室,拿了东西到盥洗室洗漱的时候,苏淳风才哭笑不得地暗自腹诽,自己还真有点儿脱裤子放屁,多费一手了——前几天罗同华召开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会议的时候,真应该不去怄那个小气,而是应该将计就计地答应和曲飞燕斗上那么一场,那样的话,既知了哥情,又顺了嫂意,让罗同华高高兴兴地彻底放下心来,不再担忧诡术传承者出现在京大的校园里和京城中,而且还能多多少少了解一些中天秘术,对他在术法流派方面研究的空白提供些素材资料。
因为以苏淳风当前的修为境界,对付曲飞燕这号在其他学生术士眼中堪称高手的女术士,还真用不着施展诡术——修行境界上有差距;斗法经验方面,苏淳风完全可以把全国的学生术士都当成小毛孩;论及心境状态,那就更不用说了,苏淳风可是拥有着醒神之境强大心神的怪胎,整个奇门江湖上恐怕也只此一例……
上午在三教那边上完课之后,苏淳风他们回到学院里,还有一节自由讨论课。
当然对于管理学院市场营销系来说,以学习小组的形式展开的自由讨论课程较多,有时候小组与小组之间也会进行纸上谈兵类的模拟策略竞争,比如相同的产品不同的品牌,从推出产品,筹募资金开始加工生产,然后生产环节、策划广告,市场的销售渠道推广等等各方面,两个小组都会逐步地进行有理有据的竞争,模拟推论出谁最终会占据市场更多的份额,在激烈的市场角逐中脱颖而出。
课业就是做总结,写论文之类?之类。
这是市场营销系学生的重点课业,而除却其它几门主修课之外,每一位学生还都有着自己的选修课。所以尽管已经是大二的学生,学业和心里上的压力都感觉没有如大一时那么繁重,但相对来讲,京大的学生们还真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自在。
中午上完课出来,苏淳风就又赶着去外语学院那边,“英语角”社团中午时有一个活动,很自由很贴近生活的活动——吃饭。
和平时吃饭几乎没什么两样,在食堂里,普通的午餐。
但需要大家以英语交流,而且得保证自己无时不刻面对任何人,哪怕是偶遇的朋友时,也要以英语交流,如果对方英语水平不行的话……那你就得比手划脚的说着英语,就像是一位美国人热情地向一位不会英语的外国人说清楚什么。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不那么容易,不可避免地会搞出些让人哭笑不得的小事儿。
苏淳风今天就恰好遇到了这么一出。
快要吃完饭的时候,手机铃声响起,苏淳风哭笑不得暗暗祈祷着可别是爹娘或者李志超、赵山刚等老家的人打来的电话,那可就难堪了——因为他是一个在某方面特别认真,并且尊重遵守游戏规则的人,既然是社团的活动,他绝对不愿意找任何理由,哪怕是一个非常合理的理由而去违反游戏的规则。
看看来电显示,是袁朗打来的。
苏淳风松了口气,按下接听键用英语很礼貌地打招呼,并告知袁朗自己目前所在的食堂。
袁朗很纳闷儿:“淳风,我知道你的英语水平不错,但这是唱得哪一出啊?我还以为自己打错电话,打到国际长途了呢。”
“社团的活动规则,现在活动没结束,必须说英语。”
“那你说慢点儿,要不我听不明白。”
苏淳风无奈,其实他自己说的英语也根本谈不上流畅,只得斟酌着慢条斯理地说:“有什么事情吗?如果不重要的话,你现在就说,我听着……如果是要紧的事情,那么你说个地点,一会儿活动结束了,我去找你。”
袁朗纠结了几秒钟,道:“这么说话真别扭,好吧,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想告诉你,今天上午上上任的会长,范嫣芝来咱们学校了,和曲飞燕在一起。”
苏淳风怔了下:“我知道了。”
“亲哥,本来想找个由头,想和你随便聊聊天的,现在被你那社团的活动规则闹得,兴趣都没了……”袁朗气馁道。
“对不起,这是规则。”
“那就再见吧。”
“再见。”
挂断电话,苏淳风略微思忖,便想明白了袁朗为什么要告知他这则消息——想必是因为揣摩出了上次罗同华和曲飞燕演了一出双簧的破戏,结果没能得逞,所以袁朗才想到善意地提醒苏淳风,上上任的会长范嫣芝返校,有可能是罗同华教授故意授意前来,找他约战切磋下术法的。
那么今天黎明前,在树林中窥伺他和曲飞燕斗法的那位神秘的修为高深的女术士,应该就是范嫣芝了。
范嫣芝此人……
苏淳风听其他学生术士提及过,是辽东范家的千金,修行家族传承的术法绝学,资质绝佳又是天生丽质,秉性为人在京大学生术士们心目中留下的印象不错,而且不仅是寻常学生有众多爱慕追求她的人,便是学生术士中,男性也多会对其生出爱慕之心,只是身为学生术士却基本上没有会去大胆表白者。
寻常学生不知其中所以然,自然敢于大胆追求和表白。
可学生术士心里面却都有杆秤——没到那个水平,就别去讨那个没趣。
“苏淳风,你在想什么?”旁边一位来自于韩国,名叫朴贞珠的漂亮女生笑眯眯地问道,当然,她说的话是英语。
“哦。”苏淳风慢咽下口里的食物,微笑道:“刚才打电话时,我可能有些紧张了。”
“这很自然,如果我家乡的亲人和朋友此时打来电话,我用英语和他们对话也会感到一些紧张和不自然。”朴贞珠歪着头笑道,她笑起来眼眉弯弯,很像是月牙和明亮的星星,雪白精致的脸蛋儿像是瓷娃娃般光洁,很……萌。
苏淳风挠挠头:“我的英语,说得不太好,让你见笑了。”
“已经很不错了。”
“谢谢。”
……
活动结束,已经是午后一点钟。
一直都缠在苏淳风身边用英语交流的朴贞珠小姐颇有些依依不舍的样子,看到肖倩老师从不远处走过来,她才很认真地道别:“苏淳风同学,希望以后你能够多多参与社团的活动,我们也可以经常在一起交流,和你在一起很开心。”
苏淳风起身礼貌道:“谢谢,我也是。”
话是这么说,其实他心里挺不情愿的——因为他现在已经察觉到,每次自己参加英语角的社团活动,朴贞珠总会有意无意间接近他,很热情地攀谈聊天。这种情况若是换做其他男生,只怕是求之不得心里美滋滋的,可苏淳风总觉得在其他社团男成员颇为明显的目视下,有点儿不自在……
好歹咱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不能在国际友人的印象中落下一个花花公子见异思迁喜新厌旧的名声不是?
那丢人,可就丢大发了。
肖倩老师走过来之后,朴贞珠很礼貌地打过招呼,然后笑吟吟地走开。
肖倩笑着嗔怪道:“淳风,你和朴贞珠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了啊。”
“别介……”苏淳风苦着脸赶紧摆手说道:“肖老师您可别拿我开涮了,回头传到海菲的耳朵里,我可怎么解释啊。”
“那怎么每次活动,你都会和朴贞珠在一起?”
“我哪儿知道?”
“哦,我明白了……”肖倩看似打趣,实则提醒道:“看来是这位韩国大美女,看上了咱们京大的帅哥苏淳风,所以是她在主动接近你。按照目前的情况来分析的话,再过不久,也许她就要发起爱情攻势咯。虽然韩国女孩子在这方面多保守和腼腆,但胜在她们对感情认真,也很会运用女性最厉害的武器柔情似水,听话顺从,从而让每个男人都无法拒绝,并且会很快深陷进去难以自拔。”
苏淳风挠挠头,一脸不明白。
肖倩撇撇嘴,道:“男人嘛,谁没点儿大男子主义?”
“可是,海菲一直以来都是柔情似水听话顺从的性子,而且她根本不是在拿这种表现当作可以运用的厉害武器,她本身的性格就是如此。”苏淳风乐呵呵地说道,满脸都是幸福满足,“我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儿洋洋得意的臭美模样?”
“是!”肖倩肯定道。
“但我一点儿都不大男子主义。”
“真的?”
“好吧,我坚决改正潜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一点点的……大男子主义。”
肖倩忍俊不禁地乐出了声,抬手轻轻捶了苏淳风胸口一拳,然后立刻感觉到自己这么做未免有过于亲昵的嫌疑,脸颊稍稍红了些,赶紧转身一边往外走,一边岔开话题掩饰自己的些许不适,道:“周六晚上,你有没有时间?”
“有吧,什么事?”苏淳风跟着肖倩往外走。
肖倩犹豫了一下,道:“我堂伯,想请你吃顿饭。”
“嗯?”苏淳风一愣。
“对不起……”肖倩歉意道:“这可能有点儿强人所难了,你可以拒绝的。”
苏淳风马上意识到了肖倩这句话里的问题——肖倩的堂伯,也就是肖全景,让肖倩带话想请苏淳风吃饭,虽然这样的行为肯定会引起肖倩的疑惑,但她还不至于会流露出歉意之色,并在苏淳风还未答应或者拒绝时,就先开口道歉,并表示这样做是在强人所难,而且明确苏淳风可以拒绝。那么,她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表现,很可能是因为,她似乎隐隐然听说了一些,有关苏淳风是术士的隐秘。
所以,苏淳风保持了沉默。
走在午后清静的校园道路上,肖倩再次开口,轻声说道:“堂伯说让我请你吃饭时,我起初还有些疑惑,可他说,说你是什么……术士。”
“哦。”
“他又说起了我堂哥肖振,还说了他手里把玩的那两枚阴阳球胆。”
“唉,你说他那么大岁数了,还是身居高位的大人物。”苏淳风叹口气,颇有些埋怨地说道:“好端端地,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肖倩歪着头认认真真地打量苏淳风,好似要重新认识一下自己曾经在乡下教学时教过的学生,如今已然长大成为一个标准帅哥,在京大求学一年多的才子苏淳风,然后满是疑惑和好奇地说道:“之后我又给我堂哥打过电话求证,他似乎很紧张我和堂伯知道了你身份的事情。你,你真的是那个什么,神秘的术士啊?”
“我还能否认吗?”苏淳风苦着脸说道。
“做,做为一名术士,很为难?”
“是啊。”
“为什么?”
苏淳风故作苦恼地说道:“您想想,一名在堂堂京大求学的大学生,和一个神棍……哪个名声传出去后,好听点儿?”
肖倩忍不住乐了,抬手轻轻推了下苏淳风,道:“我堂伯说了,术士不是神棍。”
“反正差不多,就那意思。”
“你真不够朋友!”
“这事儿可不光彩,而且风险性太高,实在是没啥好说的。”苏淳风一脸无奈地说道:“坦白说,我爹我娘我弟弟,家里的亲朋好友,他们也都不知道我是术士。因为,我不愿意让我的亲朋好友们,知道我是个神棍。”
肖倩心里因为苏淳风对她隐瞒术士身份这个小秘密而产生的一点点不快,立刻散去,道:“为什么有风险?”
“和妖魔鬼怪打交道,能不危险么?”
“嘁……”肖倩撇撇嘴,然后略显心悸地问道:“真有妖魔鬼怪?”
“信则有,不信则无。”苏淳风打了个哈哈。
肖倩立刻把好奇心得不到满足的郁闷用在了手上,狠狠掐了下苏淳风的胳膊,然后再次感到自己在苏淳风面前总会不由自主地做出些亲昵的动作,红着脸忿忿地跺了下脚,道:“那,那么,海菲知道你是术士不?”
“唉,也是在无奈的情况下,被她知道了……我是个神棍。”
“你为什么要几次强调神棍这个名称?真的很难听!”肖倩很认真地说道:“术士,相对来讲就好听点儿。”
“好听管个屁用,神棍就是神棍。”苏淳风忍不住爆了粗口。
肖倩立刻瞪眼严肃道:“不许说脏话。”
苏淳风讪笑。
肖倩觉得自己管得有些宽了,赶紧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没话找话:“你有没有发现,自己的气质很独特?”
“有吗?”
“很吸引女生啊。”肖倩笑着打趣道:“大概是身为术士,修行你们那种神秘的术法,都会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很独特,又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气质吧,就好像是那些出家修佛参道的世外高人们,很出尘,可你们又不至于让人感觉远在天边遥不可及,反而带给人的感觉,就是很舒服,很……愿意和你在一起。”
苏淳风就不免露出了些许害羞的表情来,心想这倒是真的,术士修行一入净体境时就开始洗涤体内尘垢,祛除污秽之气,整个人自然会焕发出一种清爽超凡的气质。可那也是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仍的非绝对情况,因为长相还是占据很大比重的,至少,你别长得太丑——就比如龚虎那号天生猥琐奸猾的模样,别说吸引女生注意和喜欢了,那老丫挺的出门走在路上都能吓坏了花花草草们。
一番话说出来,肖倩就觉得有些不妥,赶紧自圆其说地解释道:“比如朴贞珠同学愿意和你在一起……那,我可是在提醒你,你是有女朋友的人了,而且海菲那么好,对你更没得说,你可千万别做出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不然的话,哼!”
苏淳风一笑置之:“怎么会?”
“为什么不会?”肖倩嘟哝道:“你们男人啊,就没有不花花肠子的。”
“是啊,我这样的好男人太少了……”
“去你的吧!”肖倩又推了苏淳风一下,继而才又有些慌张地岔开这个实在不适合两人玩笑的话题,道:“我堂伯的邀请,你去不去?”
“去。”
“这么爽快?”
“当面把话说清楚了,大家以后都过得舒坦些,省得心里堵根刺!”
“没这么严重吧?”
“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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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1章 如此态度
苏淳风走到寝室楼下的时候,手机铃声响起。
他看看来电,是肖振打来的,神色不由得低沉下来,和肖倩在一起时谈笑风生不以为意的形态,截然不同。他按下接听键把手机附到耳边,语气有些冷漠地说道:“肖总,这个电话打来得,有些迟。”
“淳风,对不起,你听我解释……”肖振在电话中急忙说道:“我当时是无意中提到了你的名字,但其它的什么都没说。”
“无意中提到我,呵呵。”苏淳风冷笑。
“我知道,无论我如何解释,你都不会相信,但我真不是有意的。”肖振的语气中充满了内疚和自责,又有些无奈地解释道:“这件事真的是巧合,本来我堂伯和小倩之间是不可能谈及到你的名字,可是恰好国庆节的时候,你不是在香山偶遇小倩和我堂伯他们吗?就是那天,我堂伯才知道,当初我无意中不小心提及的术法高手苏淳风,竟然和小倩也认识,而且你曾经是小倩教过的学生。”
苏淳风沉声道:“那你今天接到肖倩老师的电话后,有没有给你堂伯打电话?”
“我打过去说了……”
“然后?”
“淳风,真的很抱歉,我没办法去左右我堂伯的想法。”肖振很歉疚也很为难地说道:“我刚才跟他说了,你不想被人知道自己是术士的身份,更不想掺和什么事情,当初为他制作出了阴阳球胆也是出于给我面子,可他还是要坚持和你见一面。”
“为什么?”
肖振犹豫了一下,说道:“他没有对我说原因,不过我看得出来,堂伯他似乎不太喜欢,也不信任石林桓先生。”
苏淳风想了想,道:“好吧,那就先这样。”
“淳风,对不起……”
“再见。”
“再见。”
苏淳风挂了线,把手机揣回兜里,微微仰头望着天空中如同一块没洗干净的盘子般,挂在厚重铅云上无精打采的太阳,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他相信肖振不是有意把他的情况告知给肖全景的,而这一切的缘由,都只不过是因为在香山旅游时的那次巧合的相遇。
或者,这其中还牵涉到了相术大师石林桓?
……
……
天气阴沉着积攒了三天后,终于在周六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降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雪不大,零零星星的一些雪粒子。只是气温很低,似乎把整个天地间都给冻住了般,连一丝一毫的冷风都没有,那些零星的雪粒子就肆无忌惮地演奏出唰唰的单调乐章,很快在地面上铺满了薄薄的一层,仿若细沙。
京师大一幢寝室楼下,苏淳风站在楼道口,很细心地整理了一下王海菲脖子上围着的那条他给新买的蓝白相间的围巾。
“淳p>“淳风,快回去吧。”
“嗯,记得项坠要一直戴着。”苏淳风轻声叮嘱道。
“知道了。”王海菲一点儿都不厌烦苏淳风偶尔会像个婆娘般的絮叨,心里反倒是甜丝丝暖洋洋的,用戴着棉手套的手捧住苏淳风那两只向来在数九寒天的冬日里也是热乎乎的手,往上面呵了口气,温婉地笑道:“高中时给你织的手套和围脖,别再戴了啊,都过时了,也旧了,让人看见笑话……明天我有时间去给你买一套新的去。”
苏淳风笑道:“我这身板多硬朗你又不是不知道,戴不戴那个无所谓。”
“那也不能大意。”王海菲替他把夹克衫的拉链往上拉了拉,道:“我最近给学生补课的收费价格又提升了,挣了不少钱。”
苏淳风就没有再婉拒,虽然他很清楚,王海菲挣得钱再多,也多不到哪儿去。
可你不让她买,她会难过。
手机铃声响起。
王海菲就笑着说道:“行啦,我上楼了,有什么事咱们打电话……”说罢,王海菲转身快步往楼道里走去——也许换做别的女生,在这种并没什么紧要事的情况下,肯定会等着苏淳风接电话,听听他和谁通话,说了些什么。王海菲却不会这样,因为她天性如此,爱苏淳风,相信苏淳风,就不会在任何一件小小的事情上让苏淳风有丝毫为难的情绪,哪怕是,他可能自己都不会觉得有什么。
看着王海菲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处,苏淳风这才微笑着掏出手机,按下了接听键:“哪位?”
“淳风,你在哪里?”肖倩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
“师范大学。”
“哦,现在方便吗?”
苏淳风微笑道:“刚送海菲回来,她上楼了。”
肖倩道:“那你到师大门口等我们吧,一会儿就过去接你。”
“好。”
“一会儿见。”
“嗯。”
……
……
让苏淳风略感意外的是,此次前来接他的除了肖倩和在香山时见过一面的那个叫做安斌的冷峻青年之外,肖全景竟然也亲自来了。
车,是一辆黑色的奥迪a6。
从车上下来的肖倩示意苏淳风坐到后排坐上,然后自己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
苏淳风刚坐进车内把车门关好,早已坐在后排位置的肖全景就微笑着神色和蔼地说道:“淳风啊,我听小振和小倩兄妹二人都说过关于你的事情了,而且他们也都埋怨了我,所以我这里先向你表达下歉意,冒昧打搅了你的清修。”
“您老客气了。”苏淳风不冷不热地客套了一句。
肖全景也没多说什么,点头示意安斌。
黑色的奥迪a6便缓缓驶入了在漫天飞舞的小雪中已然变得缓慢的车流中。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肖倩注意到了苏淳风的表情神色,心中不由惴惴不安——她没想到,那天很爽快地答应前来赴约的苏淳风,见到她的堂伯之后,会是这样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按理说,堂伯肖全景这样的高官,请一个年轻的大学生吃饭,哪怕他是京大的学子,也应该表现出诚惶诚恐受宠若惊的样子来,可苏淳风却是这般不冷不热甚至可以说是清高的姿态。于是肖倩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那天苏淳风答应赴约后说的那句话:“当面把话说清楚了,大家以后都过得舒坦些,省得心里堵根刺!”
术士,果然是隐世的神秘高人吗?
可生活中的苏淳风,肖倩认识的那个苏淳风,怎么也不会让人联想到那种传说中清高如在云端,不理凡尘俗世的人间仙人……
判若两人!
在苏淳风流露出不冷不热的态度客套了那句话时,驾车的安斌眉毛也轻轻地挑了下。很显然,苏淳风的态度让他也有些诧异,还有一丝恼怒,以及很深的疑惑——这个身手极为了得的年轻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身居高位的肖主任,会对其如此客气到甚至还隐隐然有些忌惮和尊重的态度?
就算是面对整个国家里屈指可数的那几位顶级的豪门公子哥,以肖主任的身份,也不至于如此恭敬和忌惮啊。
而苏淳风……
初生牛犊不怕虎,可也不能不识抬举吧?
下雪路滑,车辆行驶速度缓慢,加上在行驶没几分钟后就赶上了下班的高峰期,所以没多远的路程却足足行驶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来到了位于西三环紫竹院附近的高档别墅区,豫州省天茂集团总裁肖振在此购买的那套四合院别墅。
肖倩和安斌,最初都没想到,肖全景会请苏淳风到家里吃饭。
这绝对算得上是破格招待了!
以往肖全景在京城,即便是邀请其官场上最好的朋友,也没有请谁来家里吃过饭。当初肖振的私人高级顾问石林桓前来,已经算是享受到最高的待遇了,也仅仅只是允许他在这里自己沏茶,等待肖主任下班回来,那天……石林桓也没能在家里吃饭。而事实上,这套外观厚重朴实极为类似于大宅门建筑模式的豪奢四合院别墅里,除了保姆之外,就连肖全景的家人,都从不会在此居住。
在大门口从车上下来之后,苏淳风一眼便相中了这套两进的四合院。倒不是生出了把这套四合院据为己有的贪婪之心,而是被这套四合院厚重朴实,毫不张扬却透着浓郁历史文化底蕴的建筑物外观所吸引,琢磨着将来无论如何也要搞这么一套宅院住着,那才叫舒坦,符合自己的审美观和心性。
后宅室内,温暖如春。
保姆小刘早就做好了准备,只待客人一来,便很快就到厨房烧好五个热菜端了上来,摆放好酒杯和一瓶茅台陈酿,还有一瓶果汁。
好酒好菜。
却也谈不上奢侈,更像是家常便饭。
一顿饭吃得平平淡淡,苏淳风在肖全景和肖倩二人的热情款待下,喝了二两小酒,倒也勉强算得上与这大伯侄女二人做作地上演了一出谈笑甚欢。只是席间,他们并没有谈及苏淳风术士的身份,也没有谈及此次肖全景请苏淳风吃饭,到底所为何事。
饭后,肖倩很识趣地去了客厅看电视。
而苏淳风则是在肖全景的邀请下,去了二楼那间环境雅致的书房。
“淳风,知道你心里有些不情愿……”肖全景亲自为苏淳风沏上了一杯保姆小刘刚刚为他们冲泡好的热茶。
苏淳风拿起茶几上的香烟,抽出一颗点上,神色平静地说道:“肖老先生,有话,还是直说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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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2章 婉拒
很显然,肖全景没有想到苏淳风会如此直接又生硬地开门见山,不过他毕竟是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而且攀登到如此高位的少数人物之一,其心性城府早已练就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即便是亲自前去接苏淳风,见面时又在车上对苏淳风做出那般低调谦和的态度,也只是刻意要做得平易近人而已,并非他真得就如何忌惮苏淳风这种有着神秘术士身份的年轻人,更不会对苏淳风有什么诚心敬重的心态。充其量,也只是不小视他,把他当做一个有资格和自己对坐谈谈话的人物,仅此而已。所以肖全景稍稍愣了下之后,便微笑着露出一副和蔼的长者表情,赞叹道:“淳风,你很不错。”
“不敢当。”苏淳风一手夹烟,一手端起茶杯轻轻喝了口滚烫的热茶。
肖全景起身到书桌前拿来那两枚乌木芯制作而成阴阳球胆,坐回到沙发上微笑着说道:“这两枚阴阳球胆,是你制作的吧?”
“嗯。”苏淳风点点头。
“这两天,球胆开始慢慢变色……”肖全景神色间略显疑惑地往前递了递两枚球胆,道:“我不明所以,所以才请来你这位系铃的高人,帮忙看看。”
此时外面夜幕早已拉上,书房内灯光明亮。
苏淳风随意地打量了两眼阴阳球胆的表面色彩,只见那两枚原本一黑一白颜色都格外明晰的球胆,此时都已经开始泛起一层淡淡的土黄色。苏淳风便说道:“老先生体内阴煞之气已经被阴阳球胆吸收化解了大部分,所以此时球胆汲取不到充足的阴煞之气,就开始变色,待老先生体内阴煞之气被彻底汲取完毕之后,阴阳球胆就会一点点粉碎成灰,到那时就说明你身上的阴煞疾患,已经痊愈了。”
肖全景正要说什么,苏淳风又接着说道:“还有,肖老先生刚才所谓的系铃人一说,略显不妥,这副阴阳球胆,有益无害。”
“唔,抱歉。”肖全景很自然地表达了一声歉意,继而把玩着两枚球胆,深邃的双眸凝视着苏淳风平静淡漠的年轻英俊脸庞,道:“数月前听那位石林桓大师一番浅谈,我至今心有余悸,难免会草木皆兵,心中所想和说出的话,有不妥和不敬的地方,还请苏小友能多多谅解。”
苏淳风微颔首,缓品香茗。
“淳风,依你所看。”肖全景神色认真起来,道:“我此番受阴煞之气所害,是否……人为?”
“十之八九。”苏淳风坦率道。
肖全景夹着一半银白的浓重双眉凝在了一起,道:“可石林桓当时并不这么认为,他说正邪如阴阳,可融汇又可抵触,我受阴煞侵害,是因为事不遂心故而心神不宁,不信自身不信官威赫赫,却偏偏信了虚无缥缈的神灵,才让阴煞之物有了?有了可趁之机,并藏锋与体内,此阴非人身之阴,与自身之阳不和不调,又因我心态不宁故而夺取我的气运心神,如此一来,自身气运自然也就一落再落。”
苏淳风稍作思忖,道:“拜神所得?”
肖全景心里一颤,没想到当初石林桓一语中的,现在苏淳风亦是如此,这等草莽中的神秘奇门江湖术士,果然有过人之处。想到这里,肖全景不再如当初在石林桓面前那般还要为身份着想地故作遮掩,坦然道:“是的,曾经想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不曾想小庙居阴煞,难怪那庙宇会冷冷清清没有香火鼎盛。”
“请神容易,送神难啊。”苏淳风略显感慨地轻叹口气,又是与石林桓当初说对肖全景说的话,不谋而合——世间人心神不宁诸事不顺时,多如此,这也是历史以来能被奇门江湖术士们轻易抓到空档的原因。
“既然如此,那么就非人祸?”肖全景问道。
“人祸之因,十有八九。”苏淳风淡然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判断,笑了笑道:“想必当初石林桓大师因为有所忌惮,故而没能在肖老先生面前知无不言,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到了肖老先生这等身份地位的人物,如若有术士加害与你,想必其幕后势力也非同寻常,如石林桓和我这等民间草莽宵小人物,怎么敢掺和到这种事情里去?”
肖全景不易被察觉地攥了攥拳头,眸子中闪过一道愤怒的寒芒,很快掩饰过去,道:“如此说来,淳风应该有破解之法?”
“如今肖老先生体内阴煞之疾,已经快要痊愈了,不是吗?”苏淳风道。
“我说的,不仅仅是祛除体内阴煞。”
苏淳风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却说道:“其它的,我无能为力。”
“为什么?”肖全景皱眉道:“既然能肯定此事为人祸,又能祛除我体内阴煞,应该也可以有办法为我找回气运。最不济……石林桓这样的术法大师都称你为术法高人,那么帮助我反击对手一次,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题吧?”
“做到做不到是一回事,有没有意义,是另一回事。”苏淳风摇摇头。
“说说你的条件吧。”肖全景点上一颗烟,仰身靠在了沙发背上,神情淡然,只是浑身上下顷刻间便散发出了一种强大的自信和赫赫官威霸气。
苏淳风立刻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这种磅礴的高官威势,对他这样即将迈入炼气境却还未迈入炼气境的术法高手,会带来极大的压迫感,是无可避免的势与势的强硬对撞导致的。即便双方都无此意,但两种势与势之间,根本就是难以调和的对冲存在,除非苏淳风的修为能迈入炼气中期,否则在肖全景散发出其强大的自信和官威之气势时,都无法做到让两者势与势之间的对冲迅速融合平衡。所以苏淳风微低头掩饰着神情间的不自然,一边默念心法术咒,以便让身体的势尽快适应平衡肖全景所散发出的强大气势,一边故作平静地笑了笑,道:“肖老先生误会我的意思了。”
“嗯?”
“首先,这种事风险性太高,我不会为了利益出手帮你做一些报复的事情;其次,你现在再做什么挽回气运,或者说报复对方的事情,没什么意义,更不会有什么益处。”苏淳风认认真真地说道:“恰当地说,应该是百害而无一利!”
肖全景皱眉道:“怎么说?”
“古往今来江湖与庙堂泾渭分明,而且对于你们来说,接触这类人事,恐怕也应该算得上大忌了。”
肖全景点头默认。
苏淳风接着说道:“对方遣用术士布局,以术法伤及你,其实不过是最后致胜的一根稻草而已,到了你们这个层面的斗争,术法根本无法作为致胜的决定性因素。从你因为拜神而受阴煞所害这一点上,不难推断出来,你应该是长久以来在官场上诸事不顺,才会慢慢生出对冥冥中虚无缥缈的气运和神灵产生寄托的某种联想,然后会去祈求奢望一些虚无之物的眷顾帮助。也就是说,最初你并没有受到术法所害,而是受到人为安排的打压、排挤等等,也许你当时就心有警觉知晓如此,或许你当时并不知晓……但从最后你慢慢自然而然步入局中,受术士施术身中阴煞之物所害,可以基本肯定,最初就已经有一股强大到与你的实力势均力敌或者比你更强大的势力,在针对你。”
肖全景沉思了一会儿,道:“既然对方已经能让我步履维艰诸事不顺,为什么还要遣用术士害我?”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还是不明白。”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没人愿意做。”苏淳风把手中的烟蒂暗灭在烟灰缸中,端起茶杯喝着茶,现在他已然能与肖全景散发出的那股强大的势形成某种微妙的平衡,再者此刻肖全景因为心理上的疑惑和明了,身上的强势有所收敛,所以苏淳风没有了之前那种极大的压迫感,神态很是从容地说道:“在取得绝对性胜利优势的情况下,再以术法作为最后隐蔽的手段,就能够让可能已经产生疑心或者已经确定对手,并且要着手反击的你,再次陷入困惑当中,产生自责自叹自哀自怨的无力感,不再或者无心去思忖报复反击,如此一来对手就能取得……完胜!”
肖全景的愤怒终于控制不住地爆发了,他重重地在沙发扶手上拍了一下,声音冷淡但霸气磅礴地说道:“淳风,如果你肯帮我,事到如今我仍然有反击并重创对方的把握,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布局周密又卑劣至极地使用了术法这种手段!”
他这一生气,苏淳风顿觉压力倍增。
刚刚平衡的势再次出现了不可调和,且一边倒的压制性对冲。
苏淳风无奈只得再次低头掩饰神色间的艰难,淡淡地说道:“我不出手,你依然有能力反击重创对手。”
肖全景皱眉道:“但我想以其人之道还之彼身!”
苏淳风摇头拒绝,道:“刚才我已经说过,不可能出手帮你做这种事,因为我害怕,再者也没必要,不仅仅是我,还有你,都没必要再做这种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对方出手在先布局周密,事到如今已是定局,你再反击的话纵然是两败俱伤,也是己方受到更大的损失甚至一败涂地。而我更不能出手了,坦白说我们之间还没有那份关系,我不可能去冒着生命的危险做这种事,再者事情一旦闹大被诸多人注意到此事的隐情,就等于是越过了庙堂与奇门江湖之间的那条红线,后果极为严重。而且,对方那么强大的实力,根本不是我这种无法左右大局的江湖草莽小人物所能抗衡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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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4章 心思晃得慌
肖倩没让安斌把车开进学校里,也没让安斌送自己去往不远处的京大教职工公寓那边,而是在京大的南门外停下后,便和苏淳风一起下了车,在纷纷飞扬的雪幕中,往安静的校园里走去。
夜色下的京大校园,已然被今冬的第一场雪披上了白色的银装。
两人沉默着并肩而行,于是咯吱咯吱踩踏积雪的脚步声就颇显出些许令人舒适和幽静的节奏感。
肖倩忽而想到去年的冬日里,也是在这条道上,她和苏淳风推着自行车闲聊着散步,被古博和徐志峰驾车碰倒的那一幕……继而想到当时自己摔倒时,苏淳风眼疾手快反应敏捷地抱住了她,然后她坐到了苏淳风的那里,苏淳风就疼得站起身后夹着双腿的滑稽模样,肖倩便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
“笑什么?”苏淳风诧异问道。
“没……”肖倩抿着嘴摇摇头,抛开心头所想,幽幽道:“淳风,你心里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苏淳风道:“没有啊。”
“那回来的路上,你一直都默不作声?”
“哦,在后怕。”苏淳风苦着脸撇撇嘴道:“你堂伯那可是在京城当大官的人物啊,从进入那套四合院的大门,到出来,我的心都一直在突突跳个不停。”
肖倩打趣道:“得了吧,心脏还能停止跳动?”
苏淳风挠挠头,没有言语。
“淳风,你和我堂伯,好像谈得挺好。”
“一般吧。”
“我不知道你们谈了些什么事情,但想必……和你是术士有关,也和他的事情有关。”肖倩神色间有些犹豫地轻叹口气,继而表情变得极为认真,语气严肃地说道:“我不想去问这些,只是想提醒你一下,无论你身为术士有多么神秘的本领,有多么天大的能力,但我堂伯他,他们的事情,你最好别参与进去。”
苏淳风心生暖意,点点头道:“嗯,谢谢肖老师的提醒,我不会,也不敢。”
一句我不敢,让肖倩明白,苏淳风是真的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和深不可测,她欣慰地说道:“那就好,回头我会对他说,不要把你是术士的身份透露出去,当然,我也会叮嘱我堂哥肖振。”
“不用,他们心里有数,会为我保密的。”苏淳风微笑道。
许是因为觉得自己刚才对苏淳风说的那番话,有点儿胳膊肘外拐的意思所以对家人内疚吧,肖倩紧了紧深黄色大衣的衣领,抬手拨去垂落在额前的发丝上些许细碎的雪花,有些惆怅地说道:“其实,其实我堂伯还有我堂哥他们,都挺不容易的,做官有做官的难处,经商有经商的难处,外人看来位高权重,或者是能够一掷千金的富足,何等令人羡慕,可他们在私下里,压力大到寻常人难以想象。”
苏淳风抬手感受着雪花落在手掌心融化的冰凉之意,笑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在我看来寻常人和他们没什么不同,也不是说他们的难处就比寻常人大,只是身份的不同,所要面对的难处自然也有不同,但对于个人的承受能力,是相同,也相应的。所以,这一点没什么好感慨的。”
“你是在说我虚伪。”肖倩嘟着嘴一副小女孩气鼓鼓的模样。
“没,只是在阐述下自己的观点。”苏淳风摇头,仰着脸颇有点儿浮想联翩的样子,一边说道:“前几年我爹会为筹集到买一辆联合收割机的几万块钱发愁,买了车以后发愁能不能还上贷款,因为一旦还不上,整个家就会被败没了。现在,我爹要发愁的是,如何管理好资产过亿的万通物流……很显然当前的难处,要比几年前的难处大得多,可现在即便是万通物流破产了,却依然可以确保家庭的富足,而几年前那辆几万块的联合收割机赚不到钱,就能把整个家败没了。”
肖倩若有所思着。
苏淳风接着说道:“当然也有些表面上看极为富足,实则一旦落败就会连偿还银行贷款的能力都没有了,落得个负债累累再难翻身的结局,但他们追求的目标太高,一旦成功将会比别人得到的更多。不过是一场场与命运和能力的赌博而已,赌大赌小是自愿的,所以在生活中就没必要矫情着说自己多么多么苦,没谁逼着你走这条路不是?当官的天天喊着累、不受人理解,可享受到的权力带来的名誉、威望、便宜,又是常人很难得到的;有钱人天天喊着不容易,辛苦,劳心劳力承担了巨大风险什么的,可出入高档酒店餐饮,住别墅坐豪车穿奢华的服饰讲品味,喝一瓶酒就价值数万甚至十几万元的时候,不是在享福吗?”
“大道理……”肖倩抿嘴笑眯眯地看着苏淳风。
“老话说知足者常乐,我不完全苟同。”苏淳风很难得地愿意在朋友面前絮絮叨叨,“没有上进心,一味地知足乐呵,那还有什么意思?主要还是把心态端正,不矫情地去抱怨什么,努力去做了,这就最好……打住打住,不说这些有点儿类似于心灵鸡汤的废话了。肖老师,记得去年您还发愁家里给安排的亲事,怎么样了?”
肖倩很轻松地笑了笑,道:“堂伯说了,没必要拿孩子们以后的幸福,去为家族的发展做牺牲,这又不是古代?还要搞什么联姻……”
苏淳风暗暗腹诽肖全景这类人的虚伪,在自己的亲人、晚辈面前都如此虚伪到了冷血的地步——他对肖倩说出的那番冠冕堂皇的话,还不是因为很清楚自己在京城的官场上再无力回天,肖倩嫁人与否起不到作用了,所以才不再勉强肖倩的婚姻了吗?但凡还有一线希望,肖全景这样的人绝对会施加压力,让肖倩为了整个家族发展的利益,成为现代社会下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当然这种话苏淳风不会说出口,他笑着说道:“那感情好,你现在可以寻找属于自己的爱情幸福了,话说,追求你的人应该很多吧?”
“是啊。”肖倩笑道,娇美的脸颊上洋溢着自信和喜悦。
“那……有心仪的没?”
“还没有。”
“我知道了,条件高!”苏淳风玩笑道。
肖倩白了他一眼,道:“这很正常,婚姻是终身大事,又有哪个女孩子在这方面不会慎之又慎?”
“也对。”
“有时候真的,挺羡慕海菲……”
“咳咳!”苏淳风有些不好意思地干咳两声,脸颊微红似有害羞之意。
肖倩羞气得抬脚踢了他一下,道:“你瞎想什么呐?我是说羡慕海菲能早早找到自己的幸福,而且你们俩人的感情又那么好,你这人呢,也不错,在你们这代人中算得上是佼佼者了……你以为我羡慕海菲是,是看上你了啊?”
苏淳风瞪大了眼,冤枉道:“肖老师,你,你怎么会这么想?”
“喂,我是说我没那么想!”肖倩气得伸手拧住了苏淳风的胳膊。
“那你刚才还说?”
“我……”肖倩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钻进了一个问题话语的死胡同里,苏淳风根本不是那个意思,可自己偏偏鬼使神差地想到了那方面,于是就出现了两人说话中的误解,一个让人很难为情的误解。
怎么会这样?
肖倩跺跺脚,转身往教学楼那边走去:“不理你了,我今晚去听课。”
“哦,再见!”
“再见。”
肖倩头也不回地在雪幕中小步快走着,发觉脸颊有些烫,心里有些慌,思维有些晃,晃得她神不守舍,苏淳风那张微笑着的英俊脸庞就一直在她的脑海中晃啊晃的——无论是相貌、品行、学习、家境,各方面都非常优秀的苏淳风,竟然还是一位神秘的术士,一个能降妖除魔驱鬼镇邪类似于影视剧和小说里的道士的人,他平时却低调得从不愿意让人知晓这种身份,可所谓术士……、
如他所说,说得难听点儿不就是一个神棍吗?
为什么堂哥肖振,尤其是堂伯肖全景那样的人物,会如此重视苏淳风?以至于破天荒地单独邀请他到家里吃饭,还,还和他在书房里谈话……
苏淳风没有急于回宿舍。
在雪花飞舞的夜色下,他静气凝神感应着天地中的灵气,一边缓步行走在飞雪漫天的校园道路上,把之前和肖全景那番谈话都抛至脑后,不多思忖。
体内中枢魄高速运转,五脏六腑七魄及经络、气线内充盈的本元滚滚沸腾。三个小周天在本元的催动下循环得越来越顺畅,只是就差那连接其间的奇经八脉中两个重要的关口一开,便能自上而下由内而外地形成一个能够一气流转百里路的大周天——他,也就能跨入炼气境了,咫尺……天涯。
但他依然不急不躁。
下雪的缘故,校园里人影稀少,雪幕中到处清幽昏暗一片。
而处在与天地相参心境中的苏淳风,其感知力已经敏锐到了极限,所以身后远处飞雪夜幕下传来的几声严厉的质问对答,立刻就被他察觉到。
他停下脚步,扭头循声看去,却没有走过去,静静地聆听那边的对话。
“你鬼鬼祟祟地跟踪着那位同学这么久,到底想干什么?一看你就不是好人,我早就注意到你了,这几天你经常来京大!”
“喂,你一个小保安怎么说话的?”
“呵,保安小怎么了?保安做的就是安保工作,防的就是你这种人!你是京大的学生还是工作人员?把证件拿出来给我看看?”
“让开!”
“站住,你别走……”
“你给我放手!”
“不放,跟我到保安室一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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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5章 出手逼迫
夜色雪幕交织,京大校园里一片静谧的清幽美感。
虽然无法透过夜色雪幕看到那边正在发生的小冲突,但苏淳风凭着听到的对话,就能想象到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是一场怎么样的场景——一位称职细心的学校保安,拦住了一位形迹可疑的男子进行质问,然后双方发生口角继而动起了手脚。
只是苏淳风不清楚,那位保安是刻意让他听到,还是要用更具说服力的话语去震慑住那名形迹可疑的人物,所以才会说出“你鬼鬼祟祟地跟踪着那位同学这么久,到底想干什么?一看你就不是好人,我早就注意到你了,这几天你经常来京大!”——很显然,在当前环境下那个被保安拦下的人,其跟踪的对象,只能是苏淳风。
想到这里,苏淳风眯起眼大步走了过去。
然后他在距离还有十五六米远时,隔着雪幕看到了昏暗路灯下发生冲突的两人,似乎那位穿着黑色夹克衫的可疑人物,终于在倔强又耿直的保安面前没了脾气,才垂头丧气地无奈掏出了证件。
穿着制服带着大檐帽的保安身材并不高大,也就一米七二三的样子,他拿着手电筒,低着头认认真真地检查了对方的证件后,大概是觉得对方服软了,那么就意味着自己可以继续以小小的保安身份训斥人,这种感觉会让他很有成就感地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吧,所以他拿着对方的证件,义正词严地教训道:“你还研究生呢,一点儿规矩都不懂!就算是我误会了你,可这也是我身为保安职责范围内的事情,我也是为了咱们京大的安全,为了你们在学校的安全不是?你能不能体谅下我们做保安的难处?唉,上大学上大学,你们在京大这座全国最好的学校里不仅要学知识,还要学做人啊!”
那位被当作可疑人物的研究生没有丁点儿脾气,似乎想赶紧走人不再和这个婆婆妈妈得理不饶人找存在感的小保安纠缠,连连拱手道歉:“是是是,我知道错了,你们作为保安维护学校安保工作不容易,我们应该支持你们的工作!”
“知道就好,哼!”保安犹为不舍地把学生证还给了对方。
那位研究生赶紧接过来快步离去,只是在离开的时候,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间,往苏淳风之前走过去的方向看了看。
雪幕,夜色。
昏暗的路灯光线。
苏淳风站在托着积雪的树木阴影里,神色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那名保安犹自有些不过瘾般,嘟嘟哝哝着往苏淳风这边走来,一边左右看看无人,便掏出烟来点上一颗,很享受地深吸了一口,眯着眼轻声哼起了歌曲。
当他从苏淳风面前走过去的时候,两人相距不过六七米远。
苏淳风站在路沿上,树木的??木的阴影中。
保安在路的另一边,踩着愈发厚实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很显然,他并没能隔着层层雪幕,发现对面路沿上的树木阴影中,站立着的苏淳风。
但苏淳风却怀疑,对方知道自己就在这里。
这是一种敏锐的感觉。
而且苏淳风发现,保安在往这边走的时候,本来是靠右侧行走的,但十几米远并不算长的这段路,保安却像是悠哉悠哉闲来无事随便溜达着,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走到了路的左侧,于是从苏淳风面前走过的时候,两人的距离就隔开了整条路。
这并不能说明,证实什么。
一切都很正常。
苏淳风稍作思忖后,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缓步跟上,一边语气平淡地主动招呼道:“这位大哥,请留步。”
“嗯?”保安豁然转身,像是被吓了一跳般,极为敏捷的扔掉烟蒂抽出了随身携带的橡胶警棍,神色惊恐紧张充满戒备地打开手电筒,看向被手电筒光束笼罩的苏淳风,呵斥道:“我-操,你,你是干什么的?从哪儿蹦出来的?把证件拿出来!”
“我是本校管理学院市场营销系大二学生。”苏淳风微笑着走到保安面前站定,近距离看清楚了保安的模样——不高大,不魁梧,长相平平。除了那一身保安制服之外,其它根本谈不上有任何能让人一眼就记住些什么的地方,也就是那种所谓普普通通到扔进人堆里无论你看他多少次都不会对他留下丝毫印象的人。
保安诧异-地打量了苏淳风两眼,道:“学生证呢?”
苏淳风把自己随身携带的学生证递给对方看,一边说道:“这位大哥,刚才我听到你和一个人发生争执,好像是对方在跟踪我。”
“哦……”保安做恍然大悟状,把警棍挂回腰间,接过学生证简单扫了两眼便还给了苏淳风,一边把手电筒关掉塞进裤兜里,一边说道:“原来你就是刚才走过去的那位学生啊,嗨,其实没什么跟踪不跟踪的,只是一场误会,我发现这大雪天的晚上,那家伙走路总是贴着边,还时而停下脚步躲躲藏藏,时而观望一下再跟上去,所以才会觉得他形迹可疑像是在跟踪谁,现在想想,倒是我多心了。”
“他叫什么名字,哪所院系的?”苏淳风淡淡地问道,一边从兜里摸出总是带在身上却基本不抽的一包软中华塞进了保安的手里。
保安顿时有些紧张和慌乱,似乎生怕被人看见似的,扭头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四周后,才有些贪婪地嘿嘿讪笑着把烟接到手里拿到眼前凑近看了看,赶紧揣进裤兜,一脸感激之色地往苏淳风身前凑了凑,很没出息地小声说道:“周国瑞,医学院好像是什么神经外科的……兄弟,你和他有过节?”
苏淳风想了想这个名字,没任何印象,便摇摇头道:“我不认识。”
“行了兄弟,你也别那么敏感。”保安拍拍苏淳风的肩膀,大概是因为那一包烟的缘故吧,他显得很是亲切,道:“就是一场误会而已,以后在京大有什么用得着哥哥的地方,随时可以到保安宿舍那边找我,我叫赵勇敢。”
“真名?”苏淳风微笑道。
“嘿,我骗你干啥?”保安有些不满地瞪大了眼睛。
“开玩笑的。”苏淳风略带歉意地笑着说道,一边伸出右手道:“那行,先这样吧,我还有事,回头多联系。”
保安就嘿嘿笑着猛点头,一边伸手与苏淳风握住。
苏淳风手上骤然用力。
保安错愕。
苏淳风微皱眉——对方的手不细腻,也不粗糙,厚实有力像是以前干过农活或者在工地上干过粗活,当上保安之后才慢慢恢复了些许细腻的手掌,或者说,是没有任何能让苏淳风这种术法高手察觉到哪怕一丝异样的地方……
“你啥意思兄弟?”保安眼里露出怒意。
“想试试老兄,你这位保安的手上功夫如何。”苏淳风微笑着松了手上的力气,慢慢地把手抽出来。
保安抽手的速度却很快,很显然因为生气不再想和这个有点儿神经质的大学生继续接触下去。
也就在抽手的一刹那,苏淳风感觉到了对方手心中一丝气机的流转。
由此,苏淳风确认了自己的感觉,没有错。
保安转身就走,一边摆手道:“回头再见吧,兄弟……”
苏淳风冷哼一声大步追上,右手并指如刀,出手如电般插向了保安的后心处,一边冷冷地说道:“切磋一下也无妨!”
这一记手刀,可是实打实的!
换做寻常人哪怕是身体素质相对不错的普通保安,挨这么一下,也绝对得深受重创在床上躺半个月。
自称叫做赵勇敢的保安骤然停步,急转身不闪不避,一拳砸向了苏淳风的手刀。
苏淳风五指一张,化刀为爪,抓向保安的手腕。
保安手腕反转,铁拳伸开手掌做刀砍在了苏淳风五指有力的一爪上-将其震开,随即掌刀再次成拳,重重地轰向了苏淳风的胸口处,苏淳风侧身避让,抬臂格挡,如泥鳅般贴着对方的臂膀滑过去,顺势转身一掌拍向对方的后肩。
保安肩膀一低,堪堪避过苏淳风罡劲十足的铁掌,同时脸颊稍斜,让苏淳风的手掌几乎是擦着他的耳畔过去,低下的肩膀随即一抖,电光火石间扛住了苏淳风的右臂肘关节处,同时斜着身子用肩膀重重地撞向苏淳风的胸口。
苏淳风双脚不动,身体猛地后仰六十度避过对方的肩撞,后仰的身躯如陀螺般就地旋转,双臂挥动揽向了保安的腰部。
然而此时,保安却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后退一步急速抬腿,一记高劈腿砸向了旋转中的苏淳风。
苏淳风双脚蹬地,旋转的身体骤然凝滞,随即后仰着倒射出去。
堪堪避过了保安势大力沉的高劈腿!
在飞雪交织的夜色下倒射出去四米多远的苏淳风强行拧身,一个横空旋身,踉踉跄跄极为狼狈地又跑出几步才没有倒下,稳住了身形。
保安没有趁势追过去,而是站在几米远外,面露疑惑却是微微笑着。
苏淳风神色平静地看着对方,也不说话。
过了会儿……
保安终于忍不住先开口道:“我说兄弟,不管怎么说你也得感激我今晚上好心提醒你的行为吧?怎么说动手就动上手了,还下狠手。”
“对你来说,这不是狠手,因为我伤不到你。”苏淳风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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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6章 朋友何来利用一说?
“你……”保安神情极为诧异-地问道:“你怎么察觉到我,不是普通人的?”
苏淳风道:“这不重要。”
“哦,我好像有点儿明白了。”保安恍然大悟般笑呵呵地说道:“你小子想必是真的惹下了什么厉害的仇人,所以才会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刚才那人跟踪你,被我现然后故意提醒你小心些,可你反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地怀疑我这个保安可能是故意安排了这么一出戏来接近你,我说,你活得累不累啊?”
“你演得,难道不累?”
“喂,我真不是故意这么安排来接近你的人好不好?”
“我知道。”
“那你……”
苏淳风微微一笑,道:“你这次刻意提醒有人在跟踪监视我,对此我必须表示感谢,虽然,我到现在还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助我,但我却不得不佩服老兄你的胆量……刺杀青鸾宗宗主,锁江龙纵仙歌的儿子未遂之后,这半年时间里你竟然还敢呆在京大校园做一名保安。而且,我很佩服你的易容术以及掩息术,还有,你高的演技心态,连罗同华都能瞒得过。”
保安并没有在苏淳风说出这番令他心悸震惊的话时,去强行打断,而是微笑着,等苏淳风把话说完了,才疑惑地问道:“你,怎么现的?”
这个问题……
苏淳风还真不能实话实说,毕竟自己能凭借醒神境的强心境修为,敏锐地感知到对方的非凡,实在是匪夷所思。更何况之所以能精准判断出对方是刺杀纵萌的那位刺客,而且现在的他又是一副易容过的面孔,其实主要还是因为前世的时候,自己和这位在奇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千面笑阎罗屠惜掳,有过那么一次巅峰高手之间的强强对决,对他的气息实在是太过熟悉,记忆深刻。
苏淳风神情淡然地说道:“起初我只是凭直觉猜测你不是普通人,也决然没想到你是术士,只是如你所想,我多疑了些而已。但和你握手松开的刹那间,我察觉到了你经络中有气机流转,才决定出手,逼出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接近我。与你交手之后,自然而然就猜到了你是那位刺杀纵萌的高明刺客,毕竟,咱俩当时交了手。”
屠惜掳相信了。
虽然苏淳风的话听起来疑点重重又太过玄乎,显得他实在是大智近妖,但屠惜掳没理由不相信。所以他摘下大檐帽,随意地在自己的手上轻轻拍着,一边微笑着说道:“那你现在,就不怕我马上杀了你灭口?”
“或许,我即便是施术辅助,也不是你的对手。”苏淳风很认真却绝无丝毫惧意地淡然说道:“但你要杀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里好歹是京大的校园,我可以坦然施术应对你的强杀人手法,或者说是挑战下你专杀术士的奇门武术,斗上半个小时甚至更长时间对我来说,应该不成问题,而且我自信在当下做足准备的前提下,能以付出最低的代价,拖住你,让你想跑都跑不了。可你,能坦然和我斗这么长的时间,敢被我拖在这里吗?答案,很明显。”
屠惜掳皱眉,但还是保持着微笑:“咱俩有仇?”
“谈不上,只是一点小小的过节而已。”苏淳风神色平静淡然地说道:“更何况,你之前还确实是刻意地提醒,帮助了我。”
屠惜掳明白苏淳风口中所说两人之间的小小过节是什么——当初苏淳风和纵萌公平斗法,他却趁机突袭纵萌,从而必然会导致别人误会苏淳风和他这个刺客的出现有什么关系。当然,那次事后并没有给苏淳风带来多大的影响,所以,两人之间确确实实只是一个小小的过节而已。屠惜掳呵呵一笑,道:“那你说这些做什么?竟然还想把我留下来……不会是,你想巴结讨好纵仙歌,所以要把我抓住吧?”
苏淳风答非所问道:“暑假时,我杀了纵仙歌的徒弟。”
“嗯?”屠惜掳愣了下。
“看来你并不了解现在的奇门江湖事。”
屠惜掳努嘴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自己手里的大檐帽,微笑道:“我在京大当保安,哪儿有闲心去打听奇门江湖上的那些污杂事?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愈好奇了,难不成你今天留下我,是因为你我都和纵仙歌结下了仇,所以想要和我结盟共同对付纵仙歌?我说兄弟,这你就别想了,我可不敢现在就杀入青鸾宗,干掉纵仙歌。”
苏淳风笑着摇摇头,道:“我刚才出手是为了逼出你的身份,现在也没想要留下你,只是想和你聊聊天,为什么帮我?”
屠惜掳道:“我说是因为看你顺眼,你信不?”
“信。”
屠惜掳又一愣,显然没想到苏淳风会回答的如此爽快,便微笑道:“回答得真爽快,你想利用我?”
“暂时没考虑。”
“那就是,有这个念头了……”
“嗯。”
屠惜掳有些抓狂,这个叫做苏淳风的术士果然在与众不同这方面,与自己实在是有点儿像,所以才会让自己看他顺眼,鬼使神差般想要悄无声息地帮他一把,不曾想却被这家伙给敏锐地感知到,并武力逼迫又判断出了自己的身份,是刺杀纵萌未遂的那名刺客……而现在,这家伙言谈间又是如此得直爽,直爽到让人很不爽。
有你这样当面承认想要利用人的不?
屠惜掳微笑着问道:“我这样的人,你敢利用吗?”
“敢。”
屠惜掳更加抓狂,眼睛里寒意森森地微笑道:“我随时都有可能杀了你……”
苏淳风点点头,道:“你有这个能力,而且我知道,你现在就已经动了杀机,今天晚上不敢在我有准备的情况下动手,那么明天,后天,或者在以后的某一天,你就会突然出手杀掉我灭口,毕竟,我不可能,任何人也不可能做到无时不刻地保持着绝对的警惕性,况且我不可能一直都待在京大校园这种对我极为有利,却不利于你刺杀之后无论成功与否都要有把握地安全远遁而去的地方。”
“那你准备怎样?”屠惜掳微笑着问道。
“和你做朋友。”
“做朋友?呵,你胆子真够大的,而且……你就那么信任我?”屠惜掳微笑着说道:“就因为我看你顺眼,所以一时间善心大作帮过你一次?”
“不是。”
“那是为什么?”
“屠惜掳!”苏淳风淡淡地道出了对方的名字。
屠惜掳心神巨震,如遭雷击,脸上始终挂着的微笑形象终于破天荒地散去,只余下一脸的惊愕:“你,你……你怎么,怎么知道?”
苏淳风高深莫测地笑了笑,风轻云淡般转身在漫天飞舞的大雪中不急不缓地离去,身体状态极为放松,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屠惜掳已经像是一头做好攻击准备的猎豹般,浑身气机急流转,肌肉绷紧,身体机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提升到了极限的状态——只要他出手,必然是石破天惊的一击!
但屠惜掳没有动。
他心中充满了困惑和惊惧,而且他清楚,以苏淳风的修为和敏锐感知力,肯定能感应到他此时本能生出的浓重杀机。
苏淳风的话语声从夜色下的重重雪幕中幽幽传来,如在天边,又似在耳畔:“不用多想,也别担心,我不会把你的身份透露给任何人,你可以继续做你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过自己的生活,走自己的路,修自己的道!也可以当作不认识我。而我,不认为自己生出想要利用你的念头有何不妥,其实朋友之间,互相帮助如果也要称之为利用的话,那样是不是太见外,太生分了些?屠惜掳,这个江湖很大,当今时代又与历史不同,你想要继续历史上杀生门的那一套……恐怕是行不通的。”
这,是只有修为至炼气境的术士,才能做到的短距离隔空传音。
屠惜掳静静站立。
如果此时有人路过,再仔细观察的话,就会现极为诡异的一幕——这位穿着保安制服,手拿大檐帽的保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片雪不沾身——漫天飞舞的雪花在靠近他身体两寸的距离时,就会被浓郁到近乎实质的外泄杀机震散成细碎的雪粒子,轻飘飘荡开,散落到他的脚下四周。
再没有闲情逸致溜达着与天地相参的苏淳风,悠悠然返回了二十八号寝室楼。
至于屠惜掳……
就让这家伙郁闷纠结想破头去吧。
今晚再次偶遇屠惜掳,识破对方身份并表示想和对方交个朋友,又匪夷所思地道出其名字之后,苏淳风其实并没有想过,可以在将来的生活中能够如何如何利用这位实力强绝,专杀术士的神秘杀生门传人千面笑阎罗。
他之所以这么做,其实目的很简单——苏淳风不喜欢江湖,更不希望在未来的奇门江湖上,有那么一位神秘的术士杀手千面笑阎罗,某一天忽然就兴趣大作地盯上了尽最大努力终于求得了安逸生活的苏淳风,非得拿他开刀并以此淬炼自身心境修为……那实在是一个让人防不胜防,想想都不寒而栗头疼不已的大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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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7章 继续赚你的钱
深夜。
京大校园里巡逻的保安赵勇敢,也就是半年前刺杀纵萌的杀手屠惜掳,站在未名湖畔几棵落满积雪的大树下,拿着一部二手的诺基亚3310手机,像个正在谈恋爱的青年般,丝毫不畏寒冷,津津有味地不停按动手机键,发送接受着短信息。
也许,我们应该把这些短消息,想象成是两个人正在面对面谈话的场景。
屠惜掳说:“苏淳风杀了纵仙歌徒弟这件事,你知道吗?”
“知道。”对方回答。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觉得这件事有多么重要到必须告诉你。哥,你今天为什么突然要问这个?你听谁说的?”
屠惜掳满脑门儿的困惑和忌惮,以及因为某种猜测而生出的怒意,他冷冷地说道:“是苏淳风亲口告诉我的,而且从他的语气中我可以想象到,他击杀纵仙歌徒弟的事情,应该已经传遍了整个奇门江湖。”
“他怎么会和你谈这些?”
“这正是我要问你的!”屠惜掳板着脸,神情严肃地说道:“小妹,虽然今天我和苏淳风的相遇是巧合,他能识破我是刺杀纵萌的刺客,也是因为偶然和其个人的聪慧……但是,他却一口道出了我的姓名,真实的姓名!小妹,当代奇门江湖上,除了你之外,根本不可能有哪个术士知道我的姓名和真实身份,就算是现实的生活中,知道我真实身份的人也少之又少,而他们更不会知道我是一名术士!那么,苏淳风又怎么会知道?”
被屠惜掳唤作小妹的女孩子亦是大惊失色,冰雪聪明的她立刻从哥哥的态度中猜到了什么,急忙说道:“哥,你该不会,怀疑是我告诉了他吧?”
屠惜掳没有做声,神情冷峻。
“怎么可能?”女孩子一脸的冤枉和震惊。
“对不起小妹,是哥哥多心了。”屠惜掳叹了口气,眼神中满是溺爱之色,柔声道:“被苏淳风知道了我真实身份的事情,非同小可,对你我的人身安全会带来极大的不稳定因素和,危险。而你平时,或许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会经常提到他,还会在无意中强调他的好。所以哥哥才会猜疑到,或许是……是你已经长大了,和他在私下的谈话中,被他哄骗着不小心说漏了嘴。”
“哥,你瞎想什么呢?”女孩子脸颊羞红,她知道哥哥这句似乎有点儿自相矛盾的话里隐含的意思。
屠惜掳的神情愈发柔和,道:“不过你别担心,据我观察,苏淳风此人应该如你所说,是个品行不错又很讲求信用的人,他应该不会出尔反尔,把我的身份透露出去。小妹,你以后也一定要多加小心,苏淳风既然能得知了我的真实身份,那么如果他留意的话,恐怕也有可能调查出你我??你我之间的关系。”
“嗯,我会小心些的。”
“那就先这样,你早些睡吧。”
“嗯。”
“记得删除消息。”
“知道啦!”
这个夜晚,身世神秘的兄妹二人,注定要失眠了。
……
……
俗话说下雪不冷消雪冷。
雪后初晴的京城,气温已经下降到了零下十六七度。学生们从室内走出的时候,大多都穿上了厚厚的羽绒服。
到了天黑的时候,气温愈发低了。
穿着翻毛领休闲款棕色皮衣的苏淳风,神情悠闲地走进了京大西门外一家极为普通的饭馆内,进门就招呼着老板给来一份宫爆鸡丁盖饭和一份鸡蛋汤,然后不慌不忙地走到最里面的那张小桌旁坐下,桌子的对面,已经坐着一名青年。
其实这时候,饭馆内还空着好几张桌子。
坐在苏淳风对面的那名青年正在和桌上的一碗京酱肉丝面较劲,吃得哧溜哧溜颇为喷香。察觉到对面坐下了一个人,青年便随意地抬头看了眼,然后就和苏淳风平静淡漠的目光对上,顿时面露惶恐惊惧之色,本能地要起身离开,却及时制止住了自己的冲动,刚从凳子上掀起的半片屁股复又坐了回去,低头吃饭。
苏淳风一声不响地端坐在那里,等服务员把他点的饭端上来后,便拿了筷子开始不慌不忙地吃饭。
对面青年不再像之前吃得那么喷香,而是细嚼慢咽,很谨慎很……腼腆的样子。
两人没有对话,谁也没有再看谁。
穿着普通到有些朴素的青年,终于把饭碗里的面条吃得干干净净,就连粘在碗里的那些酱点,都被他细心地用筷子挑了几次,似乎觉得已经没有浪费丁点儿地吃完,可以有理由坦然离开了,他拿起餐巾纸擦着嘴,身体有些不自主地轻微哆嗦着起身,便要离开这个他经常来今天却觉得是鬼地方的小饭馆。
“等我吃完,一起走。”苏淳风头也不抬地轻声说道。
“这……”青年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尴尬不已,又颇为畏惧地坐了回去,极为拘束地夹着腿,双手放在膝盖上使劲绞着。
苏淳风慢条斯理地把饭吃完,喝下那碗鸡蛋汤,拿餐巾纸细心地擦干净嘴巴,这才起身走到柜台前把账结了,自始至终看都未看那名青年一眼,然后神色平静从容地往饭店外走去。身后,那名青年赶紧结了账小跑着跟了出去。
外面,大街上灯火辉煌,车流如织。
苏淳风不慌不忙地走回了学校。
那名青年没有逃走,却也有些做贼心虚的恐惧,不敢紧跟着苏淳风,而是拉开了几米远的距离又不敢落下太远,时不时还会小心地打量四周,似乎生怕被其他有心人看到,他正在老老实实地跟着苏淳风走。
终于走到了僻静处,苏淳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神色平静地看着那名青年。
青年的心一下子悬到了嗓子眼儿里,他扭头四顾着走到苏淳风面前站住,一脸尴尬苦涩的讪笑,还有……畏惧。
心理上,他已经彻底败了!
在苏淳风走进饭馆坐到他对面的时候,周国瑞就已经明白,苏淳风知道了他一直在跟踪监视自己的行为。随后周国瑞强忍着心头的慌乱尽可能保持冷静,吃饭时心中已经想到了无数个应对苏淳风质问的办法,也猜测着苏淳风会如何对付自己——京大数万师生,周国瑞原本并不认识苏淳风,也不可能了解苏淳风。但苏淳风既然目标明确地坐在了他的面前,周国瑞就能够想象到,这位被他跟踪监视暗中调查的学弟,绝对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简单人物。然而苏淳风一直都没有说话,甚至连看都没看他,只是在他吃完饭想要离开时,才淡淡地开口留下他,让他等待着,然后一起走。
再到现在,苏淳风一路走来还是一言不发,看都没看他一眼。
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也不担心他会逃跑。
周国瑞的心理防线,就垮了。
此时的他全然没有了丝毫抵-触的想法,只等着苏淳风开口询问,自己就老老实实地回答,把所有的一切都说出来——反正自己知道的也不多,也委实没有……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不过是为了些小钱受人所托而已。
当然,这是他自以为是的想法。
但苏淳风站在他面前,只是神色平静地看着他,却一直都不说话。
这让周国瑞愈发着急,也愈发担心害怕起来——也许这位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极为自信自负到极有可能来历背-景非凡的学弟苏淳风,在从他口中听到了那些好像没多少价值的信息后,就会直接把他当作一条狼狈的狗,给活活打死然后扔到某个荒山野岭之地,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小说和影视剧中,许多高高在上的人不就是经常草菅人命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周国瑞终于忍不住主动开口,连连躬身致歉,一副可怜兮兮的哀求模样,就差没痛哭流涕下跪了。
苏淳风表情不变地看着他,没说话。
周国瑞赔罪之后,见苏淳风这般态度,又急忙说道:“大哥,我只是受人所托收了点儿钱,以前根本不认识你,真的。让我跟踪调查你的人,是我高中时的同学,他如今就在京城的亚星影视公司工作,他叫范洋,其它的,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真的……哦对了,我其实也没有调查出,给过他们什么很重要的消息,就是告诉他们你平时都和谁接触过,是什么模样,是不是京大的人。”
苏淳风微皱眉思忖。
周国瑞哭丧着脸道:“我收了两千块钱,现在什么都告诉你了,我发誓真的没有什么隐瞒的了。”
“哦。”苏淳风终于开口,点了点头淡然冷漠地说道:“继续跟踪监视我,并向对方汇报我的行踪以及平日接触的人,我就当作不认识你,也不会为难你,该赚的钱你继续赚,想来你也是急需要钱才接下了这种卑劣阴险又会给自己带来生命危险的活计,所以……你现在可以走了。”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说了,继续!”苏淳风声音骤然变得冷厉,道:“直至对方不需要你再做下去,到那时候,就把这件事永远藏在心里吧,否则,会死得很惨。”
“这……”
苏淳风没有再理会他,转身离开。
周国瑞呆呆地站在原地,神色间满是惊恐,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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