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7章 江湖事,非凡事
晨光初露,江水滔滔东逝……
绵延不尽的长堤道路两侧绿树繁茂,郁郁葱葱地努力伸展开枝桠昂首挺胸,希望能越过弥漫着稀薄雾气的辽阔江面,看到对岸的风景。
长堤上,已然有晨起跑步的人,还有那些跑不动却也早早起来遛弯儿,或者站在大堤上迎着滚滚江水和扑面水雾打太极拳的老人。大江上偶有货轮朦胧的庞大身躯驶过,轰鸣着留下宽阔划痕,掀起雪白的浪花,把早起寻食儿在江面上蜻蜓点水的水鸟驱赶到半空中,轻盈地掠过船头。
纵家大院西南墙对着的大堤下,搭有一条伸入江面边缘的木制长台,宽四米,长近二十米,最尽头长台与水面不过两尺高度,下方的木桩深入江水之中。一叶扁舟拴在长台前端的粗实铆柱上,在微波起伏的水面上轻轻荡漾。
身材魁梧高大的纵仙歌沿石阶走下长堤,步上长台,幼子纵萌跟在他身侧靠后一些。
父子二人踏上小舟。
纵仙歌穿白衬衣黑西裤黑皮鞋,当先站在船头,身形挺拔如山岳,竟是衬得脚下扁舟愈发渺小可怜,似乎都托不住他的伟岸身躯。纵萌解开缆绳,坐在小舟偏后的位置上,划动双桨,小舟轻盈如梭,向着江心方向荡去——以桨控小舟横渡阔江,在滚滚波涛中直线而去直线而回,不得偏差丝毫——纵萌自小就在父亲近乎严苛的教育下有了这个习惯,只是在外求学时不做这种事,但凡在家中,便风雨无阻。
“父亲,这件事是谁传出去的?”纵萌眼含怒意。
纵仙歌背对着儿子,心神散开感应着大江之上浓郁的天地灵气,无需施术吟诵术咒,便有灵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渐成浩然之势围拢其周身上下,顺带着,也就帮衬了儿子能够在不刻意修行的状态下就可以汲取到更多灵气。
他语气平淡地说道:“既然发生了,总会被人知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你的心,就因此而不静了吗?”
一线浪头推过,舟首微微偏离随即调正。
纵萌沉声道:“我可以不在乎所谓的面子,不管是我自己的,还是父亲您的,或者青鸾宗在江湖上的名誉……但这件事,苏淳风肯定不希望传出去。”
“那又怎样?”
“您难道就没有想过,苏淳风会猜测是谁传出去的?”
“不是有很多旁观者吗?”
“苏淳风不是蠢货,那些都是他信任的人!”
纵仙歌依旧没有回望幼子,只是语气温和地微笑道:“你现在,也猜测出是我刻意把消息传出去的,而且你担心苏淳风也会这么认为,所以他心里一定会因此而腹诽、记恨我们家,认为我们恩将仇报,把不喜纷扰只愿意平淡生活的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之上,从而会给他带来许多无法预测到的麻烦?”
“难道不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父亲,您太自负,太自私了!”
“放肆!”
此时小舟已入江心,纵仙歌身形陡然拔起,背负双手如鹞子般凌空折转,随即微微下沉之后,脚踩江面如履平地,看似缓行实则一步十丈,缩江面成寸,几息间便消失在薄雾覆盖的浩淼江面上,翩然若谪仙返回江畔连接长堤的平台边缘,纵仙歌转身负手而立,目视薄雾遮掩的江心,神情淡漠,身形挺拔如松,气势雄浑似岳。
他,真不在乎江湖怎么看,苏淳风怎么想!
江心中那一叶扁舟,在纵仙歌身形拔起之时,舟首受力一头扎进了江水中,如捕鱼的水鸟般瞬间消失在江面上,泛起不多的水花,荡开几缕水波。
片刻后……
纵萌钻出水面,甩了甩短短发茬和脸上的水珠,伸手揩了把冷峻的脸颊,没有丝毫不满和怒容地在滔滔江水中,向着江边浮游而去。
……
……
如纵萌所担忧的那样,苏淳风心里确实对青鸾宗,对纵仙歌,甚至对纵萌生出了不忿之心。
因为很显然,这件事是纵仙歌,起码也是在纵仙歌的默许下传出去的。
心性谈不上什么城府的纵萌,深受打击的江灵儿,会考虑自身及青鸾宗的面子,从而巴不得这种不光彩的事情被深埋进历史的土壤中不为人知。可纵仙歌这号以绝强术法修为登顶奇门江湖风骚二十载的天骄人物,才不会觉得这点儿小事就能抹了他的面子,就连最疼爱的幼子在京都遭遇刺杀,他也只是愤怒而不觉得丢面子。
因为他的面子足够大,实力足够强!
至少在短时间内,整个奇门江湖上都无人能撼动其位,其名。
在苏淳风看来,纵仙歌之所以要把这件事传出去,或者说允许这件事迅速传遍奇门江湖,被诸多江湖术士所知,则是因为这个老匹夫要用整个奇门江湖,迫出苏淳风的真实身份,迫出苏淳风到底师从何人。
青鸾宗传承悠久,历来便是名门大派,藏有诸多记载着奇门江湖历史秘辛的孤本典籍,还有口口相传的历史秘闻,故而在当今的奇门江湖上,除却真正的诡术传承者之外,能比青鸾宗宗主纵仙歌更为了解诡术传承者和诡术的人,不多。那么通过迟一正与苏淳风斗法时的细节异象,纵仙歌绝对能够猜测出,苏淳风最后那一招霸气强势不次于他当年一指杀白蛟时所用术法,甚至更有过之的擒龙掷龙的骇人异象……
是诡术!
但纵仙歌毕竟没有与诡术传承者交过手,没有见识过真正的诡术,所以他又不能百分百确定苏淳风是诡术传承者,而且在斗法前期苏淳风施术所表现出的精绝防御反击风格,全然不似诡术在江湖传说中霸绝天下的攻势之威,反而更似山门术法屹立天地间万古不倒百术难犯之堂皇大势。再者,苏淳风出手救过纵萌,于他纵家青鸾宗有恩,如果他直接针对苏淳风展开调查,忘恩负义的行为实在是太明显。所以纵仙歌得借用整个江湖去怀疑、去证实苏淳风是否为诡术传承者,他背后那神秘的从未现身过,按照苏淳风所说如闲云野鹤般游走与世间的师父,又是谁,在哪里?
当今天下,奇门江湖刚刚复兴开始繁荣,虽然远远谈不上有什么统一的组织,或者选出一个所谓类似于小说故事中盟主般的人物,但纵仙歌凭借自身在奇门江湖独领风骚二十载的无匹强大,在江湖上确确实实有着极强号召力和极高的威望。
和他相关的事情,似乎就是整个奇门江湖的事情,引人关注。
而将来一旦证实了苏淳风的身份……
纵仙歌会做什么呢?
每每想及此,苏淳风就会无奈苦笑——以纵仙歌此人秉性,他或许会不屑于奇门江湖历史上对诡术传承者人人可诛之的所谓大义,也决然不会被身份、名分所牵累,不至于必须在奇门的江湖上明确地表达出自己、青鸾宗的态度,但他对神秘的“归属传承”,也有着极为浓厚的兴趣。
因为,江湖传说中的神兵法器“诡术传承”,不仅可以发挥出强大无匹的术法力量,还隐藏着亘古以来人类追求长生永存的绝世机密。
苏淳风仍记得前世,当整个奇门江湖对他和师父群起而攻之,让师徒二人如过街老鼠般不得不避锋芒只能不断择一绝杀时,纵仙歌和青鸾宗没有出手,只是在言语上表了表态度支持江湖各门各派各术士,仅此而已。而当苏淳风在江湖上如日中天,再无人敢惹时,已然登顶江湖三十载的纵仙歌邀约与其斗法,并定下赌注:
纵仙歌胜,苏淳风交出诡术传承,纵仙歌会独享并与诡术传承者分担压力,共同保守秘辛;苏淳风胜,纵仙歌则会退青鸾宗宗主之位,自封修为,终生不再求问天人境,并从此不入奇门江湖半步!
当时,苏淳风应战,并明确提出无需输赢赌注,因为本就没有诡术传承。
其实那时候他和师父王启民,对江湖第一大宗门青鸾宗宗主,江湖第一高手纵仙歌的光明磊落心性颇为敬重,也感激在师徒二人最为艰难的时候,青鸾宗及宗主纵仙歌没有如江湖上诸多门派和术士那般落井下石趁势打压胁迫过似丧家犬又如孤狼般凶悍得择人而噬的他们。那时候,如果江湖第一的锁江龙纵仙歌亲率青鸾宗高手加入了诛杀诡术传承者剿灭诡术的江湖队伍……苏淳风和王启民这师徒二人还真是难以活下去,更不要说几年后的苏淳风登顶江湖如日中天了。
那一年,那一夜,江湖上两位均屹立于巅峰的高手,深夜子时在江心斗法。
最终在奇门江湖上独领风骚已有三十载的纵仙歌,落败。
苏淳风虽然在战前就已经婉拒了斗法输赢的赌注,但纵仙歌在斗法落败之后,还是退了青鸾宗宗主之位,自封修为不再入江湖。
纵仙歌不入江湖,没人能迫他入江湖。
因为,他是纵仙歌。
……
……
江湖事,非凡事。
军训过后返校,身为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的苏淳风,在第一时间里接到了罗同华教授的电话,把他叫到了考古文博学院的一间办公室里——可以理解,要开学了,要有新生入校,罗教授找他这个会长谈谈接下来的工作问题嘛。
不过,罗同华似乎没想要谈工作。
“淳风,你怎么会和纵仙歌的徒弟发生冲突?”
“有什么不可解的仇怨,非得与迟一正定下生死斗法?”
“你斗法获胜击杀迟一正也就罢了,怎么偏偏还废了他徒儿的修为?再怎么说那也是纵仙歌的徒弟徒孙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苏淳风感觉罗同华就像是村里那些极其不闷事儿好八卦的长舌婆娘,揪住一件新闻就急不可耐地打破沙锅问到底,恨不得刨出当事人的祖坟,非得把什么优点污点全给捣腾出来,似乎不这样做都不好意思赶紧去添油加醋地向别人传播八卦以证明自己多么得足不出户就能知晓天下事。
斟酌着小翼地简单回答了罗同华的几个问题后,苏淳风苦笑着叹道:“没想到这件小事却搞得人尽皆知,实非我所愿啊。”
罗同华当然不是好八卦的人,只是担心苏淳风——小伙子胆识也忒大了些。
这个江湖,已经平静了太久。
纵萌在京城遭遇刺杀,暴怒的纵仙歌在平静数十年的江湖上掀起了这几个月以来的风风雨雨,这档口不怎么关注近来江湖风雨事的苏淳风,又杀了纵仙歌的徒弟,废了纵仙歌的徒孙……这小子本就在纵萌遭刺杀一事上有重大嫌疑,所以罗同华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以应对锁江龙纵仙歌有可能到京城飙怒的危机。
事实上,罗同华得知消息后,就立刻与纵萌、纵仙歌联系过。
“纵仙歌是江湖公认第一人,所以从这个层面来讲,他的事就是江湖事……”罗同华神情严肃地说道:“你以后,切忌不能再这么鲁莽冲动。”
苏淳风无辜道:“我又能如何?”
罗同华无语。
按照苏淳风所述缘由,他还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只是这后果,似乎未免太严重了些。
办公室稍稍安静了一会儿之后,罗同华才和缓了态度,认真问道:“江湖传言中对你与迟一正之间斗法过程的细节不够详尽,你刚才的讲述也只是简单概括……能不能,详细地给我讲述一下?这些,也没必要忌讳隐瞒什么。”
“真没什么好说的,我赢得侥幸。”
“好吧。”罗同华略显失落,就像是一个没能满足八卦之心的婆娘,却又不是那种能落下脸皮非得刨根究底为难他人的人——罗同华潜心研究记录奇门江湖历史,以及各流派和独门术法多年,对于这起在当代江湖上已经被宣扬得极为轰动的斗法事件,自然相当刚兴趣,更希望能够详尽记录在册流传于世。只是这中天秘术到底是何种术法,又有着何等威势,双方斗法时引发了怎样的天地异象,旁观者又有何人……
如若不知,又怎能详尽记载?
不详尽记载,难免会让执笔者心有无尽遗憾,也在历史上留下空缺。
罗同华却不知道,江湖传言中对于斗法详情的一些好似刻意而为之的细节删漏,也是苏淳风感到困惑,又感到庆幸的。
首先,斗法时旁观者都有谁,江湖传言中没有提及;
其次,斗法时双方所用术法,引发了什么样的天地异象,又有着怎样的威势,也没有提及。
既然纵仙歌要把苏淳风推上风口浪尖,要借用整个江湖来迫出苏淳风的真实身份,背后的师承,那么他为什么又要故弄玄虚地藏着掖着呢?如果纵仙歌把当时的斗法详情传至江湖上,再把自己的判断和怀疑稍稍透漏出那么一点点,绝对能引起江湖中人的关注及不断地猜测甚至亲自去验证,直至最终揭开真相。
这个江湖平静与否不重要。
苏淳风觉得,自己的生活好像不能平静了,所以他很生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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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8章 人的名,树的影
晨间落下一场小雨后,天气放晴。
如洗的碧空湛蓝透亮,缀上那么几朵悠悠然如棉絮般轻盈的白云,显得高远祥和。太阳似乎也在雨后变得温和了许多,阳光明亮刺目却不再炙热毒辣,于是这天地间,就有了些许初秋的味道。
京大校园的五四大道两侧,彩旗招展,随处可见朝气蓬勃的身影或穿行来往,或驻足流连。来自各院系的志愿者们穿上了“红马甲”,热心地为今年新入校报到的师弟、师妹们指引讲解着入校报到的各项流程,有些干脆亲自引领师弟师妹还有前来送孩子的学生家长们去往各院系的报到处办理入学手续……
苏淳风也穿上了“红马甲”,只是有些不称职地坐在五四大道的草坪边沿,嘴里叼根草叶子,一脸百无聊赖之态地看着张展飞和李怡曼,正在不远处的校门口热情洋溢地回答着新生及新生家长的询问,并为他们指引各院系和报到处所在。
依苏淳风的心性想法,委实不适合也不愿意做志愿者。
但系里,也就是班里面要安排志愿者,班长谭哲就好张罗这种事儿,卯足了劲儿往院里的领导和班主任那边毛遂自荐,可把新生入校这几天的志愿者任务领下了不少且信誓旦旦保证做好。于是乎做为大班长谭哲的舍友死党,苏淳风和张展飞二人不得不站出来为班长大人分忧——其实少了他们两个也不要紧,同学们不论男女大多愿意干这种并不算劳累,且有益于自己综合德行分的志愿者。只不过苏淳风和张展飞属于是谭哲的嫡系部队,他们俩在这档口不往前冲的话,实在是说不过去。
除此之外,苏淳风身为京大学生术士临时协会的会长,新生入校时他也有义务和责任,去观察今年入校的新生中,有没有术士。
这也是罗同华教授特意交代过的。
当然,在五四大道旁守株待兔也不一定就能遇到新的学生术士,因为苏淳风不可能一直守在这里,况且学生术士毕竟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京大学生术士临时协会的第一任会长欧阳远之前,甚至都没有过学生术士,所以即便是哪一年入校的新生中没有学生术士出现,也实属正常现象。
快到中午了。
苏淳风在艳阳下打了个哈欠,眯着眼起身很不雅地拍拍屁股,准备招呼张展飞和李怡曼,让他们先去吃饭,自己在这里值会儿班。
就在这时,他察觉到了一股不太清晰的术法气息从南面传来。
苏淳风眉毛微微挑了下,循着感觉扭头极为精准地一眼便看到了散发出术士气息的人,是一位拖着行李箱,穿着一身休闲服饰的大男孩,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长相平平无奇,应该是入校报到的新生,但他昂首?昂首挺胸神情傲慢,没有丝毫新生刚刚进入京大校园时的新奇和些许兴奋、拘谨姿态。在男生身旁,跟随一位穿着淡素长裙和高跟鞋,气质优雅从容,肤色保养极好的中年女士,戴着一副款式新潮的遮阳镜,乌黑长发盘起,仪态端庄。
大男孩是术士,净体后期的修为。
那位中年女士,也是术士,固气中期之境,很稳固。
即便是两人都刻意以符箓术阵掩饰自身的术法气息,但苏淳风本就比他们修为要高,其心境修为又是极高之人,所以眼神只是随意地扫过便准确地判知出了二人的修为境界,他面带微笑地迎上前去:“阿姨好,这位同学好,是新生入校吧?”
“你好。”妇女很优雅地点头。
“是啊。”男生停下脚步瞥了眼苏淳风,眸子里闪过一抹不屑和不耐烦,看样子似乎还有点儿嫌苏淳风多管闲事。
苏淳风又问道:“哪所院系的?”
男生神情极为傲慢地眼神飘忽四下里打量着校园,一边敷衍着点了点头,道:“经济学院新生,该往哪儿走啊?”
“哦,经济学院往那边走,学院门口有各系的志愿者会帮助你们报到和办理入学手续……”苏淳风没有在意这名男生的傲慢不屑之色,他觉得年纪轻轻家世良好又有术法在身的大男孩,神情姿态傲慢些实属正常,有那个资格嘛。而苏淳风也决然不会,更没必要因为这点儿屁大的小事就玻璃心受创般地与这位小学弟怄气。所以身为志愿者的他很是大方热情地向他们指引介绍了路线。
只要知晓了这位学弟是哪个学院的就行,回头先报备到罗教授那边,至于叫什么名字,慢慢再去打听,也不急于一时。
骄傲的小学弟似乎不怎么领情,听完苏淳风的介绍后转身就要离去,连句谢谢都懒得说。
而看起来应该是他母亲的优雅妇女,大概觉得自家儿子所表现出的姿态过于无礼和没教养,但当着生人的面也不方便叱责,所以微笑着向苏淳风流露出些许歉疚的神色,道:“谢谢这位小兄弟了,请小兄弟贵姓,是哪所学院的?”这般感谢后的相问,完全是出于个人素养的礼貌寒暄客套话,苏淳风回答了她的问题后,她就会再说什么多多关照,有机会吃顿饭之类的客气话……
当然,一面之缘不会真的因为这点儿小小的帮助,就专门请吃饭以表感激。
所谓客气,所谓礼貌……
苏淳风个人素养不错,当然也很礼貌,所以他很客气地答道:“我叫苏淳风,管理学院市场营销系大二学生,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我。”
“苏淳风?”
已然走过去几步远的男生豁然扭头,和同来的妇女皆面露惊诧之色,异口同声地道了遍苏淳风的名字。
“嗯?”苏淳风愣了下,这二位知道我?
男生稍显谨慎地四下里看了看,急忙往回走几步站到苏淳风身前,探着身一脸怀疑之色地压低声音问道:“京大校园里,除了你还有叫苏淳风的吗?”
“不太清楚,也没听说过。”
“那么,学长你是……术士?”男生的神态已然明显有所改变,惊讶怀疑中甚至还带了些许的恭敬之意。
苏淳风微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是哭笑不得——看来自己的名字,果然已经在奇门江湖上传遍了,这位应该有点儿家世背-景新来京大报到的学生术士,在家中就已经听闻了江湖上正在盛传的那位“苏淳风”,自然也知道苏淳风胆大包天,在斗法中悍然击杀了青鸾宗宗主纵仙歌的徒弟迟一正,并且废掉了纵仙歌徒孙,迟一正的徒弟江灵儿。
另外,江湖中人也都从传言中知晓,暑假前期苏淳风还在纵仙歌之子纵萌遭遇刺杀时,勇悍无畏地出手救下了纵萌。
人的名,树的影。
只是这树大,难免会招风。
“苏淳风,哦不不,学长,我,我叫郭子阳!”男生的神情明显激动起来。
气质优雅的中年妇女迈出半步靠近些苏淳风,微微躬身,比之先前温和的态度更多了些许尊敬之色,柔声道:“苏淳风同学,我是子阳的母亲潘元敏,我们是粤海省花城市人……子阳未出过远门,又年少不经事故,言行有什么不妥之处还望多多谅解,以后,他在京大校园里,请多多关照。”
“阿姨您太客气了。”苏淳风赶紧略显诚惶诚恐地说道。
又客套了几句,大概是初次相识,而且苏淳风又是穿着“红马甲”的志愿者,潘元敏和郭子阳也知道不方便在这里多谈——打扰了苏淳风的工作不说,还容易引起其他普通学生的关注,那就不好了,所以母子二人便告辞向经济学院的方向走去。
一边走着,郭子阳一边有些感慨般小声道:“真没想到一进京大,就遇到了苏淳风。他的修为果然足够高,我都没察觉到他的术法气息。”
“子阳,来京之前你爸和你哥叮嘱了你多少次,你怎么就一点儿记性不长?”潘元敏脸上满是怒其不争的愤懑,叱道:“京城之地藏龙卧虎,便是那江湖第一人的青鸾宗宗主纵仙歌的儿子,其修为足够高,家世势力足够强大了吧?在京城照样有人敢于刺杀他……可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收敛些自己的性子?”
郭子阳一脸无辜地说道:“妈,我怎么了?”
“刚才苏淳风表现得何其礼貌谦和,可你又是什么态度?傲慢无礼,目中无人,缺乏教养!简直是不堪入目!”
“有吗?”郭子阳低头小声道。
“哼!”潘元敏冷哼一声,道:“在家里听说了那起江湖事之后,你不是说自己很钦佩苏淳风吗?今天也见到了真人,苏淳风论胆识、论修为,哪一点不比你强出百倍?可是你看看人家面对陌生人时,是多么谦和低调的言行姿态?”
郭子阳还从没见到过母亲对自己发这么大脾气,便赶紧告饶道:“妈,我知道错了,我改,我改还不行嘛。”
“早晚吃一次大亏,你才能改!”潘元敏无奈地摇了摇头。
其实在以往的生活中,潘元敏对于自己这个二儿子的心性虽然了解得很清楚,却也没有太过去约束管教,有时候还会因疼爱而在丈夫和大儿子的面前维护下二儿子。只是今天入京大遇到苏淳风之后,让她顿生出替儿子羞愧的感觉来——数天前听说了那起好像在江湖上传得轰轰烈烈的事件时,潘元敏心里所想象到的苏淳风,应该是一个勇则勇亦,但也是鲁莽冲动年轻气盛的初生牛犊,倚仗着自身天赋高术法修为高,又于纵家有那么点儿恩,所以就不知天高地厚地干出了那么一件令江湖震惊的蠢事。
可今天初次相见,苏淳风所表现出来的热情诚挚、温文尔雅、大度谦和的低调姿态,与潘元敏心中想象的样子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便是让她引以为荣的大儿子郭子弟,怕是在心性和言行上,也比不得苏淳风吧?
看来,确实要好好管教二儿子了。
潘元敏轻轻叹了口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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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9章 新生,旧学生术士
目送潘元敏和郭子阳母子二人走远,苏淳风挠了挠头,这些天心里的烦恼因为刚才郭子阳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忽而就放松下来,心想这未尝不是件好事啊——他觉得,有关自己在奇门江湖上被人为刻意散播开来的传言,看似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但现在自己可是京大的学生,又是京大学生术士临时协会的会长!江湖上的那些在庙堂中人看来不过是草莽匹夫的术士们,谁还能大大咧咧跑到京城京大的校园里撒欢,非得要和他斗法比试下高低,或者凶巴巴地想着逼问出一些什么?就算真有胆子大的来了,自己也大可以义正词严地拒绝斗法,拒绝挑衅,不屑于他人的威逼利诱……
因为这里是京城,是京大!
还反了他们啦?
悠哉悠哉地在学校里过上个三五年,等自己毕业离开京大校园的时候,现在这点儿江湖上的传言,自然而然也就淡化了。
想到这里,苏淳风的神情愈发轻松。
“郭子阳……”他又轻轻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然后想到了另一个名字——郭子弟。
暑假前在京大学生术士的会议上,确定了苏淳风出任下一任京大学生术士临时协会会长一事后,罗同华教授就给了他一份当前京城内各大学府的学生术士名单,以及全国几所知名高校里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名单,其中就有一个叫做郭子弟的学生术士,是中海市复旦大学学生术士临时协会的会长。
郭子弟,该不会是郭子阳的哥哥吧?
郭子阳是粤海省花城市人……
苏淳风思忖着前世自己所认识的江湖高手中,有谁姓郭,又是来自粤海省花城市的?很快,他就想到了一位术法高手——粤海省龙蜇门的门主郭蠢。
有着这样一个很是奇怪名字的郭蠢,当年也是复兴繁荣后的奇门江湖上一位风云人物,修行豢龙之术,有着炼气中期的高强修为。所谓豢龙之术,并非必须豢养龙这种似乎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非凡神物,而是擅长豢养各种稀有的灵宠之物,许多奇门江湖中堪称百年难遇的珍禽异兽,龙蜇门内都有豢养。甚至于,一些几近化妖,能力又堪比妖的灵物,龙蜇门内也有豢养,可谓是奇门江湖上颇为另类独树一帜的门派。当然,龙蜇门内,是不屑于豢养那些修行蛊术者才会豢养的宵小蛊虫毒物。
……
……
第二天傍晚,今年迎接新生的任务结束,苏淳风正要和谭哲、顾天恩他们几个去吃饭时,接到了单蓁蓁打来的电话。
这位暑假前被不满吕伟阳担任副会长的曲飞燕,硬生生在京大术士协会会议上给捧出来,又由罗同华教授拍板决定,颇似赶鸭子上架的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副会?副会长,开学后自然也要和苏淳风一样,承担起观察今年入校新生有无术士的义务。
“会长……”
苏淳风已然和舍友们挥手示意,一边走到了僻静处,打断单蓁蓁的话说道:“叫我淳风就好,学姐您可别一直会长会长地叫,我听着会害臊的。”
“好吧。”单蓁蓁在电话里略显拘谨地笑了笑,道:“刚才我遇到了一位新入校的学生术士。”
“哦。”
“这位新生,你,你认识。”
“嗯?”
“去年和你一起入校,你的同班同学,好像还是舍友,后来你们之间发生了一些矛盾冲突,所以被学校开除了的刘悦……”
“刘悦?”苏淳风愣了下,道:“他到哪个院系报到了?”
“管理学院市场营销系。”
苏淳风心想刘悦这小子还真有股倔强的脾气啊,在哪儿摔倒就在哪儿爬起来吗?一边想着,他一边语气随和地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这孩子能再次考入京大,也不容易,想必以后也不会如去年那般不懂事,总该长点儿记性的,咱们也不至于因为去年那点儿破事就对他耿耿于怀穿小鞋。哦对了学姐,正好昨天中午我也遇到一位学生术士,经济学院的新生,名叫郭子弟。一会儿你给罗教授打电话报告吧,我虽然不介意刘悦入校,可实在是不好意思去跟罗教授提及刘悦,毕竟,去年刘悦被开除一事,是罗教授的决定,而且也与我脱不开关系。”
“嗯,好的。”单蓁蓁爽快地答应下来。
挂断电话,苏淳风想着去年那位进入京大就因为自负傲慢几次三番惹事,结果被整得灰头土脸,又惨被开除的刘悦,今年似乎是堵着一口气再次考入了京大,不知道能不能长点儿记性?如果真是堵着气来京大上学,那岂不是还要闹事?
自己现在可是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了,该管就得管啊!
这孩子够倒霉的。
……
……
入校的新生们还得经历开班会、填表格、参加开学典礼、迎新会、聆听入学讲座、参观校史等等,总之接下来会有那么几天充实丰富的日子,这期间班主任还会带领个别高年级的学长以及新生们串宿舍,让新老学生相互熟悉,并在最短时间里熟悉京大校园和周边的环境,待他们熟悉了这里的生活状态后,就可以正式开课了。
作为过来人的学长们,自然无需如此,已然开始了每学期的课程。
只是学习上的压力,已经没有大一时期那么大了。
身为学长在大一新生班主任的带领下串宿舍的事儿,苏淳风没有再去凑热闹,在他看来有那个空闲还不如多去图书馆看会儿书,或者打车去师大那边,约上王海菲安安静静地吃顿饭再携手遛遛弯儿,这是何其舒坦的生活?
正式开课的当天下午,苏淳风刚从二教上完课出来,等在教学楼外的顾天恩就大步走了过来:“淳风,下课了?”
“嗯,有事儿?”
“往这边走走。”顾天恩示意苏淳风走到教学楼旁侧的僻静处,皱眉说道:“淳风,你猜我今天看到谁了?”
苏淳风笑道:“刘悦?”
“靠……”顾天恩忍不住捶了苏淳风胸口一拳,道:“你能掐会算啊?”
“昨天我就见着他了。”苏淳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看你这么神秘兮兮还略显紧张的样子,我能猜不出来?”
“那小子不地道啊。”顾天恩叹口气。
“他还敢不长记性,再被开除一次?”苏淳风无所谓地轻笑道。
“倒也是。”顾天恩眉毛挑了挑,艺高人胆大的他其实也不怎么害怕刘悦,那小子功夫再好,去年也曾是他的手下败将,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刘悦这人自负且心眼儿极小,这次又不嫌丢脸再次考入京大,说不得心里堵着一口气回来,想要干点儿什么阴险的龌龊事儿呢。所以顾天恩神色认真地说道:“淳风,我觉得咱们还是提前有点思想准备才好,小心这家伙使坏。”
刚说到这里,苏淳风的手机响起铃声,他掏出来看了看,是个陌生的手机号码,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道:“您好,哪位?”
“是苏淳风会长吧?”
苏淳风愣了下,意识到肯定是本校和自己不熟的学生术士,或者京城内其它大学学府的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不然不会知道他的手机号码,也不会如此称呼他相对普通学生来讲根本无从知晓的会长职称,他应道:“嗯,您是?”
“鄙人姓白,白行庸。”
“哦,是白会长啊,你好你好。”苏淳风微笑着向顾天恩点头露出些许歉意之色,继而往不远处走了几步,道:“白会长找我,有什么事?”
在罗同华给他的那份名单上,他看到过白行庸这个名字——已然在华清大学连任两年学生术士协会会长的白行庸,开学后应该已经是科技学院的大四学生了。宋慈文曾经私下对苏淳风说过,白行庸此人天赋资质绝佳,心性坚韧堪比纵萌,其修为高深,术法强绝,据说已是固气大圆满之境,乃京城各大学府的学生术士当中公认首屈一指的高手。
不过……白行庸和纵萌之间到底谁的修为更高,术法更强,就不得而知了,因为前年深秋时节纵萌挑战白行庸,结果被白行庸婉拒。
“受人所托,请苏会长吃顿饭,不知苏会长,能否给再下这份薄面?”白行庸声音轻缓地说道。他的声音很好听,纵然是同为男生的苏淳风听来,都觉得像是中央电视台里那些播音员在说话,如果让女生来评价的话,就是倍儿有磁性,凭声音就能让女人迷恋令男人嫉妒的那号主儿。
苏淳风问道:“谁?”
“刘行乾。”
“刘行乾?我好像不认识。”
“苏会长和刘前辈见过面的。”白行庸微笑道:“就今天晚饭吧,一会儿七点半,咱们在京大校外的全聚德二楼,方便吗?”
苏淳风想了想,答应道:“好吧。”
“好,回见。”
“再见。”
挂断电话,苏淳风微皱眉想着叫“刘行乾”的人,依着白行庸还要称呼其为前辈的言语来看,至少也是中年人,而且肯定是奇门江湖上的术士。可自己无论是前世还是重生之后的这些年来,印象中确实没有遇到过一个叫做刘行乾的人。
或者,如白行庸所说,两人见过面,但一面之缘没什么交际的缘故,自己并不知道对方叫什么?
他为什么要请我吃饭,而且还委托白行庸打电话相邀?
很快,苏淳风脑海中就闪现出了一个神色和蔼,彬彬有礼的中年男子的面庞,不禁苦笑着摇摇头,原来如此啊。
顾天恩走过来半埋怨半开玩笑地说道:“你小子,老是打个电话都神神秘秘地躲着我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搞间谍的呢。哎对了,一会儿杨波那小子要请咱们吃饭,说是女朋友出国留学所以和他分手了,他要借酒浇愁庆贺下。”
“扯淡,浇愁还庆贺个屁?”
“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家伙就是个乐天派,估摸着早就巴不得女朋友和他分手了,也好去心安理得地泡妞。”
苏淳风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晚饭和人约好了,老大你就代表我向杨波同志表示下诚挚的慰问和安抚,一定要告诉他,节哀顺变,人走了不能回来,让他千万别在一棵树上吊死,不然兄弟们会在宿舍里放鞭炮庆祝的。”
“这话我肯定带到!”顾天恩哈哈大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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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0章 白行庸
在苏淳风前世的奇门江湖上,曾经发生过一起对他来讲犹若家常便饭般的斗法事件——狭路相逢,双方顷刻间祭出法器,施展出各自最强巅峰的术法……
时,深秋。
天高云阔,暖阳高照。
在奇门江湖中留下令人闻之胆寒的魔头戾名,躲入偏远之地的小精神病院内修养藏匿半年,又蛰伏半年潜心修行才破关而出的苏淳风,修为已经至炼气后期巅峰,距离大圆满仅一步之遥。不曾想刚刚出关,还犹豫着是否要马上重出江湖呢,就在一处紧邻青山和湖波碧水的道路上,遇到了寻踪觅迹一年多,终于追查找到此地的奇门江湖高手,修为刚刚迈入炼气中期不久的“小白龙”
小白龙,是奇门江湖上一位江湖新秀的称号。
当年已经愈发繁荣的奇门江湖上,有四小龙——白、金、黑、红。其中尤以小白龙修为最高,术法最强。
那时候苏淳风并不知道这位别号小白龙的家伙姓甚名谁,但可以确定他就是小白龙,因为这个家伙的形象实在是太好认了,或者说……形象太他妈-的装-逼了——似乎永远喜欢着一身纯白色的唐装,这且不说,偏偏小白龙又是身形挺拔面如冠玉丰神俊朗,比苏淳风那张脸长得都要儒雅帅气些的青年,还他妈-的留着一头比寻常女人的发丝还要长只是未至腰畔的如雪白发,用锦绣丝带扎个大马尾辫,像古装影视剧里那些大智大能近乎妖孽的牛-逼人物似的。
真当自己仙风道骨了?
真当自己把形象搞得脱尘恶俗些,就能成为迈入天人镜的归真高手羽化而去了?
真当形象装-逼些就有资格和实力与诡术高手一决雌雄了?
如一颗冲破大气层砸到海洋中的巨大流星陨石般,恶狠狠凶巴巴地撞进奇门的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惊涛骇浪的苏淳风,将诡术的凶悍霸道强绝发挥得可以说是淋漓尽致,虽然在大势下还谈不上一力降十会,可那也是逮到追杀他们却不小心三五落单的江湖术士,杀不了也得废掉,怕过谁来着?
又似潜龙入海销声匿迹一年的苏淳风破关而出,虽然心性已然沉稳许多,可最是瞧这号装-逼的人物,而且寻踪觅迹追查到他的人不顺眼,没完了还是怎的?
狗屁的江湖新秀小白龙,先抽了你的龙筋!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下……
双方一打照面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更不会如小说电影情节里那般说些你怎样怎样恶贯满盈我怎样怎样伸张正义要代表月亮消灭你之类的废话,就各自施展出浑身解数斗得那叫一个难解难分天昏地暗——小白龙知道苏淳风修为高深诡术更是攻击力天下无双,所以必须全力以赴,苏淳风则是蛰伏一年破关后势必要在第一战中以速?以速战速决的强悍无匹之势,杀人立威重出奇门江湖。
难解难分天昏地暗的斗法过程,其实很短暂,不过几分钟时间。
小白龙落败,未死。
苏淳风胜,却没击杀小白龙。
因为……小白龙运气很好,这光天化日之下,虽然此地偏远可道路上不时便有车辆经过。而苏淳风和小白龙虽然刻意避开了公路斗法,但毕竟是术法高手对决,难以避免地打破当地的磁场平衡,引动了天地异象显现,所以此地在极短时间里的,就停下了大大小小数十辆汽车,许多人或者下车或者战战兢兢钻在车里面隔着车窗看外面湖水中碧浪滔天,山上山下湖畔路旁绿黄相见的树木青草枝叶纷飞腾起汇聚如云又碎裂如尘扑簌簌成片成堆地落下,天空中更是云遮雾绕隐然有电闪雷鸣,地表有飓风平地卷起扶摇直上,天上地下风刃似刀呼啸肆虐,情景骇人至极。
在这种情况下,苏淳风不得不收手,饶了小白龙一命。
当然,小白龙的下场还是很惨,通体经脉碎裂了一半,修为一退再退落至净体期,纵然是大罗金仙降世拯救他,其修为终生也难以寸进了。
但在这之后……
虽然身残却因为单枪匹马与消失半年的诡术传承者苏淳风对决,从而在江湖上风头一时无两的小白龙,却在许多奇门江湖的场合下,公开表达了自己对苏淳风,对诡术传承者的态度——苏淳风是个好人,诡术传承者并非心性好恶作恶多端之辈,间接的意思就是说,诡术其实并非邪术,江湖历史传言略有偏颇。
小白龙的理由,有些粗暴的简单和直爽:在双方斗法的关键时期,术法修为强绝如苏淳风,绝对能轻易击杀他,却因为不想累及无辜惊扰世人,所以选择了及时收手,而非残暴横行肆无忌惮。
奇门江湖有流言说,小白龙其实是被苏淳风打怕了。
后来某次巧合下两人再相逢、接触,苏淳风才知道,身为江湖新秀四小龙之首的小白龙,虽然败于他手上几成废人,却不是怕他,而是真服了他。
再之后,苏淳风才慢慢了解清楚,其实小白龙算得上一个真性情的人,他执拗、坚韧,正直。之所以不休不止地追查诡术传承者苏淳风半年多,是因为小白龙相信奇门江湖上千百年来对诡术、对诡术传承者的排斥敌视缘由——诡术就是邪术,诡术传承者就是作恶多端的术士,就应该被正道中人剿杀剿灭,而且这两年苏淳风突兀地出现,一头扎进奇门江湖后,也确实杀了太多术士,留下太多难以抹去的戾劣之迹。
小白龙自认为,在江湖人乃至苏淳风看来,他也确实是一个比大多数正道中人都要正道得多的术士。
说得难听点儿,小白龙当年都快三十的人了,其实思想挺幼稚挺单纯的。
……
……
天色已暗。
京大南门外商业街上灯火通明,人流如织。
京城老字号全聚德分店二楼,一间不大的雅间里,苏淳风看着室内圆形的餐桌旁站起来迎接他的三人,神情略显惊讶,继而哭笑不得地轻轻摇了摇头。
受白行庸所托邀请他吃饭的中年男子,是刘行乾,站在刘行乾身旁的那名年轻人,是他的儿子,去年被以颇有点儿类似于“莫须有”般罪名开除出京大校园的刘悦。这父子二人的出现……其实在白行庸给他打完电话之后,苏淳风稍作思忖就猜测到了,所以他并不会感到惊讶。让他惊讶的,是那位穿着白色唐装还好不是长衫,留着一头如雪长发,在脑后紧紧束了个马尾辫,身形挺拔,面如冠玉丰神俊朗的青年。
另一个时空里奇门江湖上的小白龙。
今世的白行庸。
只不过,当前已然复兴渐趋有繁荣之态的奇门江湖上,应该还没有所谓的新秀四小龙之称,更没有小白龙的绰号雅称。
“白会长,你好你好。”苏淳风诧异之色一闪而过,微笑着主动上前伸出右手。
白行庸伸手与苏淳风相握,道:“淳风兄弟客气了,以后咱们还是别称呼什么会长不会长的了,显得生分,以姓名兄弟相称如何?”
“那感情好。”
“淳风,我想不用我再介绍。”白行庸微笑道:“刘行乾前辈和刘悦兄弟,你们认识吧?”
苏淳风倒也没做作地拿腔作调,神情温和平静地走到刘行乾面前,主动伸手道:“承蒙刘前辈设宴相邀,淳风愧不敢当啊。”
“哪里哪里。”刘行乾爽朗一笑,像是多么熟悉的忘年交又因许久未见那般亲切和蔼地轻拍轻揽苏淳风肩膀让其坐下,微笑道:“去年有幸与淳风在京大校园里的宿舍中见过一面,当时心中还颇为赞叹淳风天赋资质绝佳,又可惜淳风已过修行最佳年龄,不曾想,当初的淳风是刻意遮掩气息,不愿为人所知,只想清隐生活。”
苏淳风叹道:“想清静,可哪儿能清静得下来哟。”
刘行乾神情微滞,扭头看向旁边低着头沉默不语表情尴尬的儿子,沉声斥道:“小悦,还不赶紧向淳风会长道歉!”
依旧戴着眼镜,但身材明显比去年瘦了一圈儿不再是胖乎乎形象的刘悦,耷拉着头起身往后拉了拉椅子,神色极为难堪,满满写着“不情愿”三个字,却还是正正经经地弯腰九十度向苏淳风鞠了一躬,梗着脖子把脸稍稍扭向旁侧,道:“苏会长,去年那些事,都是我年轻不懂事,请你原谅。”
苏淳风微笑着摆摆手道:“得过,且过,又不是多大的事。”
说罢,他又看向刘行乾,略显歉意地解释道:“刘前辈您可能稍有误会,刚才我说不得清静,可没往这层意思上指。”
“小悦,坐下吧。”白行庸示意刘悦落座,然后看向刘行乾,笑言为苏淳风解释:“淳风的意思,是指他不想为人所知术士身份,从而能够清隐自己的校园生活,可进入京大不过一年时间,却因各种机缘巧合,他不得不任职多少人想做都做不了的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不过说起来,淳风你也别太谦虚,依我看在京大校园的术士之中,这个会长的职务,非淳风兄弟你莫属。”
刘行乾点头赞叹道:“是啊,与迟一正一战,淳风扬威名于江湖,年纪轻轻已然是踏足高手行列,连我这半老头子,都没脸,也不敢在淳风面前倚老卖老,不得不真诚地道一声佩服!”
“岂敢岂敢,刘前辈言过了……”苏淳风脸颊微红。
“尤其是淳风兄弟的胆识,更是令人钦佩。”白行庸认认真真地说道:“迟一正的师父,那可是青鸾宗宗主,早已踏入醒神之境,登顶江湖第一人宝座二十载,人称锁江龙的纵仙歌,淳风兄弟不惧纵宗主赫赫威名,路见不平毅然拔刀相助伸张正义,愤而击杀迟一正,废其徒儿修为,实为我辈楷模!”
391章 江湖不乏情义
无非是夸赞和谦逊,美言与承让,随后点单佳肴美酒送上……继而主客吃、喝、聊,相谈甚欢。
看着与父亲谈笑风生的苏淳风、白行庸,刘悦心里五味杂陈。
说来话长……
去年在没有丝毫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刘悦被京大开除学籍,开除的通知下达时,又有时任京大术士协会会长的宋慈文向他简单直接而冷酷地传述了不同与纸面上所述的缘由,并且严词警告他,不得在离开京大校园后再行报复的恶事,不然绝不轻饶。刘悦的心中可谓憋了一肚子气,充了一胸腔火,背了一脊梁冤。
当然,这种事儿恐怕搁谁身上都难以接受,更何况当时的刘悦,还处在坐井观天自以为天老大地老二爹老三他老四的自负状态下。
回到家中,又惨遭父亲暴打狠训……
刘悦何其凄惨?
却不可怜。
他也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可怜,在母亲的回护宠溺下,在父亲的默许下,他苦苦修行,努力学习,誓要来年再次考入京大,并且还要争取进入管理学院市场营销系,到那时候,再做打算——这明摆着就是赌气,但母亲觉得儿子有志气,父亲觉得儿子有必要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这对儿子来讲也是一种历练的成长,所以身为父母的他们并没有制止,反而给于了鼓励。
也对。
其实说白了,自家儿子在京大被人虐,又惨被开除……身为父亲的刘行乾怎能不心疼?怎能不迁怒于那个叫做苏淳风的学生?
当儿子今年再次拿到京大的录取通知书时,刘行乾就决定,到开学时还要亲自送儿子上京城,去京大,顺便看看那个叫做苏淳风的家伙有多大本事,什么来头?再看看这藏龙卧虎的京城里,一个大学学府中的学生术士协会,有多么大势力实力从而如此嚣张跋扈到无所忌惮,可以轻易地就把一名入校新生给开除了学籍!
好歹也是国家顶级的学府,怎能如此儿戏?
也恰好是刘悦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刘行乾接到了尚老先生的电话,便顾不得想这些,就匆匆赶赴蓬莱市。
尚老先生名叫尚文天,鲁东省蓬莱市人,在当代刚刚复兴渐趋繁荣的奇门江湖上声名未显,但委实是一名修为已至炼气中期的命算高手。早年间,他曾受恩与刘行乾之父,而刘行乾之父又因他受伤英年早逝,所以在刘行乾少时,尚文天就带着资质还算不错,那时候名叫刘成乾的刘行乾,去往秦岭省的“耀皇宗”拜师修行术法,因为刘成乾的天赋资质,不适合修习命算之术,而且尚文天担心亲自收刘成乾为徒修习触摸天机过重的命算之术,会害了老刘家的这根独苗,从而让恩人断子绝孙。只可惜,当年因为建?为建国后的那段特殊时期需要避讳太多,且耀皇宗亦是在大势所趋下颇有点儿风雨飘摇的危机感,故而耀皇宗宗主白擎山虽然感恩尚文天曾经对白家的帮扶,却也婉拒了收刘成乾为徒,只是送给刘成乾一部耀皇宗外门的修行秘术,让其在尚文天的监护指导下,自去修行。而且白擎山直言,无论刘成乾将来在术法修行上有多大成就,都与他耀皇宗无关。
尚文天带着刘成乾回到鲁东省海岛市之后,为其更名刘行乾,告知他虽然未能拜入耀皇宗,但也要有尊师尊传承之心,故而改其名在耀皇宗白家后人的行字辈之列。
当今时代,耀皇宗的宗主白寅,是白擎山二子。
以前刘行乾就从尚老先生口中得知过,奇门江湖复兴在即,进入新世纪之后必将开始繁荣昌盛。只不过因为与奇门江湖接触甚少,又听闻江湖水深,所以刘行乾这些年除了经商之外,一直都在潜心修行并教育培养儿子刘悦,希望被尚老先生称赞过天赋资质上佳的儿子,将来能够在术法修为上达到更高的成就,以便在必将繁荣的奇门江湖上,闯出些名堂,甚至能开宗立派流传千古。
其时,苏淳风杀纵仙歌徒弟,废纵仙歌徒孙的江湖事,刘行乾并不知晓。因为当前正是奇门江湖刚刚复兴繁荣的时代,他对奇门江湖的了解和接触,几乎仅限于尚文天的讲述,而尚文天更是偏居蓬莱多年,几乎足不出户,又怎能得知新鲜出炉的江湖事?
半个月前……
白寅远赴鲁东省蓬莱市,拜访命算高手尚文天,刘行乾这才有机会从海岛市匆匆赶往蓬莱,见到了耀皇宗当代宗主白寅。
由此,刘行乾与耀皇宗,与白家,事隔多年后终于取得了联系。
只不过,知晓刘行乾所修行秘术来源的白寅,依旧是拒绝了他加入耀皇宗的请求,只是出于给尚老先生及家父白擎山的面子,才委婉地表示:“以后白刘两家算是故交,可以多多来往,行乾你也无需在我面前持子侄辈之礼,应以平辈论之。”
这对于刘行乾来说,绝对算是高攀了。
不过他并不知道,在见到白寅之前,白寅和尚老先生刚刚谈及了近来轰动江湖的那起事件,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苏淳风击杀纵仙歌徒弟,废了纵仙歌徒孙修为的事情,委实算不得什么大事件。只是因为这个江湖平静得太久了,死者又是江湖大宗门青鸾宗的人,天下第一纵仙歌的徒弟,而且纵仙歌的儿子几个月前在京城遭遇刺杀,这个江湖正因为纵仙歌的暴怒而处在风起云涌之时……各方面因素恰好凑到了一块儿,事情才会在有心人的散播下,闹得沸沸扬扬。
白寅和尚文天自然可以笑谈此事,因为他们有资格和实力,把这件事当小事。
那日,闲谈中刘行乾知晓了白寅之子白行庸,在京城的华清大学求学,就赶紧循着说话的由头把自家儿子刘悦去年在京大的遭遇简单讲了讲,又说了刘悦今年再次考入了京大,希望刘悦今年到京大上学之后,白行庸能够多多关照。
白寅听后笑着对他说:“京城自古藏龙卧虎,高人隐士无数,所以在京城求学生活,还是要小翼些为好。”
尚文天也温和说道:“小悦去京大报到时,你不妨先带他去和行庸见上一面,毕竟行庸在京城求学已有三年,又是华清大学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对京城以及大学学府中学生术士的规矩,多有了解……”
刘行乾对这二位,自然是言听计从。
所以还未到开学报到日,刘行乾就带着儿子提前来到京城,腆着脸主动找到了白寅之子白行庸,想着与耀皇宗更加深些关系,顺便从白行庸这里了解一下京城水深有几许,也让儿子在京城的求学生活中,能多多得到白行庸的关照。
以前刘行乾就从尚老先生口中听说过许许多多历史上的江湖事、江湖人,而且对少有接触的奇门江湖怀有敬重和些许畏惧之心,所以处事稳妥,鲜有以术法在社会上行强横蛮霸无礼之事,更是经常叮嘱儿子要与人为善,低调谦和。但他终究还是不够了解这个江湖,不够了解尚老先生所说江湖复兴英才迭出的话……
但第一次见到白行庸,刘行乾就明白了,并深刻地认识到,自己多么像一只趴在井底的青蛙。
不过二十三岁的白行庸,修为比他还要高!
尤为让刘行乾钦佩和欣喜的是,白行庸没有丝毫出身江湖名门大族的架子,言谈间颇为平易近人,谦和礼貌,尊称他为前辈……
有了白行庸这样的青年俊杰术法高手做靠山,又是华清大学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刘行乾觉得儿子以后在京城,在京大,应该不会再受人欺负了——纵然是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也得卖白行庸的面子吧?且不说白行庸个人修为高深,便是耀皇宗白家这副大招牌,就足够让所有人不得不卖这份面子。
而从父亲口中知道了耀皇宗,知道了白家,刘悦对白行庸更是钦佩羡慕得五体投地就差没磕头哭着喊着拜师了,甚至都生出了要不要回头也蓄上长发再染成白色?
他已然,把白行庸当成了偶像般的存在。
自己,当如是!
刘悦向往着,将来自己能够成为白行庸一样的人物。
闲谈中,刘悦自然而然好奇地问及了一些京城各大学府学生术士的事情,又问了些近来的奇门江湖事。
然后,他和父亲就听到了一个让他们震惊不已的消息。
在奇门江湖上比之耀皇宗的地位实力,都要更胜一筹的名门大派青鸾宗,其宗主当今天下奇门江湖公认第一人的锁江龙纵仙歌,手下的一个徒弟在豫州省平阳市地区,被一名叫做苏淳风的年轻术士,在生死斗法中击杀。
此苏淳风,是否彼苏淳风?
刘行乾和刘悦这对父子,几乎同时心生寒意和一丝希冀……
可惜,稍加询问他们便得知了此苏淳风,确确实实就是那个去年被刘行乾看出天赋资质极高却耽误了修行最佳年限,与刘悦是同班同学舍友的苏淳风——而且,苏淳风并非普通人,他是实打实修为极高的术士,是当代奇门江湖上年轻一代的俊杰。
绝对是青年俊杰啊!
刘行乾和刘悦父子二人心服口服地承认这一点,因为对他们来说,苏淳风与迟一正一战,已经是高手之间的斗法了。要知道,刘行乾已过不惑之年,修为却只是徘徊在固气后期之境多年,而被苏淳风以术法击杀的迟一正……依白行庸所说,江湖传言迟一正在与苏淳风生死斗法时,假借徒儿修为已然短暂跻身入了炼气境!
以此推断,如果刘行乾和苏淳风斗法,结果也只能是一个死!
乖乖!
苏淳风可是能杀死炼气境的高手啊!
而且他杀的人,他废掉的人,是天下第一的纵仙歌的徒弟徒孙!
这份修为,这份胆识……令刘行乾不禁心中惴惴,替去年进入京城不知天高地厚闯下大祸招惹了苏淳风的儿子感到万般庆幸。
而刘悦,亦是心有余悸,后背生寒。
于是,就有了今日刘行乾委托白行庸作为中间人,出面邀请苏淳风,并从中调解刘悦与苏淳风之间的矛盾,希望日后在京城大学里,二人能够和平共处,至少,别让苏淳风再惦记着收拾刘悦,那就太他妈-的恐怖吓人了。
如果他们能够不打不相识成为朋友……
自然是再好不过。
392章 新秀
“俗话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略带些许酒意的苏淳风微笑着,像极了一位严肃又不失和蔼的长辈师长,他看着刘悦,道:“京城是举国上下政治、文化、经济的中心,四九城内自古严禁江湖术士行怪力乱神之举。学府之地更是难容术法作乱,故而才会有学生术士协会的成立,其中规矩倒也不多,我想白兄已经对你讲过了,就不再故作老成对你陈述……今天既然有白兄和刘前辈盛情相邀,你我以前那点儿小小的不快,便就此揭过。但有一点,我如今既然是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有些事情该管的时候自然还是要管的,公私分明,所以我希望,你以后在京大要时刻谨言慎行,切莫让我为难。”
刘悦低下头嗯了一声。
刘行乾喝多酒的缘故,面色通红,带着浓浓酒意连连点头笑言道:“淳风话说得坦诚,今天我也就倚老卖老一回,以后在京城,在这京大的校园里,小悦若是再犯什么错误,你和行庸两人该打就打,该骂就骂,俗话说不打不成才嘛……当然,只要别像去年那样开除他就好,总不能,不能让他年年参加高考吧?”
“开不开除一名学生的学籍,我可做不得主。”苏淳风打了个哈哈。
“淳风,你可别想着事事都把责任推到我的身上。”白行庸玩笑般说道:“我在华清大学,京大如今可是你的地盘,对小悦,该照顾还是要照顾嘛。”
苏淳风道:“感情白兄你一直把华清大学,当自己的……地盘?”
“咳!”白行庸差点儿没把刚喝到嘴里的那口酒吐出来,连连摆手道:“喂喂,咱们可是酒后戏言,你可千万别把这话带到罗教授那里。”
“这算是抓住你的一个小把柄。”
“可恶,可恶,淳风你这家伙太不够意思了……”
“哈哈!”
刘行乾、苏淳风、白行庸皆开怀大笑。
刘悦就只能乖乖地跟着露出勉强的笑容,好像大家在一起谈笑风生的气氛真得挺温馨,?
?愉悦,只是他的心里很受伤,已然鲜血淋漓。感觉在这间屋里,这张桌旁,自己像极了一个面对三位长辈的孩子——没有发言权,不能跟着说笑畅谈,只负责倒酒以及在长辈说了什么后连连附和着称是或者跟着笑,时而还得被长辈们抱着“下雨天打婆娘,闲着也是闲着”的心态,训斥教育或者和蔼慈祥地慰勉那么三两句。
于是他陡然心生一股豁出去的恼恨和血气方刚,咬着牙壮着胆挺起胸脯直视了苏淳风两眼,心想理当与你苏淳风平起平坐……却发现对方根本没看自己,便复又低下头,在心里悲戚戚地哀怨一声,自顾自端起杯饮下一杯苦辣的酒液。
如火在喉。
如刀割喉。
便没有忍住被呛得泪眼朦胧,伤心至极。
一年来,刘悦无时不刻都在想着有朝一日重返京大,如何如何报复苏淳风,把他踩在脚下让其痛苦、惭愧、懊悔……
等到了他终于含辛茹苦地得偿所愿,再次考入京大的今天,苏淳风却已经隐隐然站在了一个让他高不可攀的位置上,让他生出挫败、无力的感觉哀叹无奈。
怎么报复?
京城的江湖里有规矩,京大的校园中有规矩,赖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加害人的术法,在大势的条条框框下绝不能用……可就算是能用,又如何?苏淳风可是一位能在斗法中击杀炼气境高手的术士,就连白行庸都自忖勉强能在术法修为上与苏淳风持平,斗法的话往好处想也不过是五五之分。而父亲刘行乾更是私下感慨哀叹,做井底蛙多年,不知外界的江湖天高地阔,高手如云新秀迭出,龙蛇搅风雨。
自己又怎么能,怎么敢用术法去加害苏淳风?
那不等同于找死么?
……
……
明月一线状银钩,繁星罗布织天河。
夜幕下的京大校园里,白日间引人入胜的美景悄然隐藏,协,却流露出更为浓重的清幽雅致意境。
苏淳风和白衣白发的白行庸没去夜晚学生颇多的未名湖畔,而是并肩行走在博雅塔附近幽静小林中那条曲折蜿蜒的碎石径上。因为二人的谈话难免会涉及到不宜被寻常人所知的话题,再者苏淳风觉得,白行庸这副夜色下没有仙风道骨反倒更像无常鬼的形象实在是太惹眼,吓坏了花花草草和漂亮女生可就不好了。
“今年华清大学,暂时还未发现有入学的新生术士。”
“京大这边目前已经发现两位,除却刘悦,还有一位名叫郭子阳的新生术士。”苏淳风微笑着,像是与一位多年知交好友闲谈家长里短,道:“是经济学院的新生,粤海省花城市人。当时我听到他的名字,就不禁想起了中海市复旦大学的郭子阳。”
白行庸想了想,笑道:“你猜对了,郭子弟的弟弟,就是叫郭子阳。”
苏淳风负手而行,像个老头子似的略佝偻着腰身,感叹:“当代奇门江湖,真是人才辈出啊。”
“你也是其中一员。”
“别介……”苏淳风摆了摆手,道:“我可不想做什么江湖新秀青年俊杰,树大招风,奇门江湖这种地方风太大水太深浪太急,我胆小。”
白行庸故作惊诧道:“淳风兄弟,很了解江湖啊。”
“了解个屁。”苏淳风吐了句粗口,忿忿道:“想想就够吓人的,一大群炼气境、醒神境,甚至还有返璞、归真境的老妖怪们,动不动就蹦跶出来吓唬人,翻江倒海兴风布雨,打打杀杀的,多不健康啊,好好过日子就不行?”
“……”白行庸哭笑不得,奇门江湖千年以降,哪儿有一个时代蹦跶出那么多苏淳风口中的老妖怪?便是醒神境的高手,当今奇门江湖数十年来也就出了那么一位术锁长江半柱香,一指杀白蛟的锁江龙纵仙歌。这江湖上天骄般的人物真要是如苏淳风说得那么轻松,像是批量生产的话,能轮得到青鸾宗的宗主坐在天下第一的宝座上俯瞰江湖二十载?不过白行庸知道苏淳风是戏言,所以并不会较真,笑道:“那你怎么不好好过日子,非得杀了迟一正,废了他的女徒弟。”
“所以我才反感江湖。”
白行庸又道:“武侠小说里不是有句如今已然被世人认可的名言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杀迟一正,废其徒儿,想必正应了这句话。”
“我可不认为自己在江湖。”
“问题是,你不在江湖,江湖却无处不在。”
“所以我很烦恼。”
……
……
白行庸觉得苏淳风是个妙人,是个值得结交的正直、实诚人。
或者凭直觉,白行庸愿意现在就把委实谈不上有什么交情的苏淳风,当作一个可以在危机中放心地托付后背的兄弟,问题是,和苏淳风谈话总会让人产生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几句话就让你心生出一丝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愤懑。
但白行庸有耐性,有涵养。
他风轻云淡地随口问道:“听闻,淳风你师承来历神秘莫测,师父传授你精绝术法之后,老人家便如闲云野鹤般云游世间,神龙见首不见尾。”
“唉……”苏淳风长叹口气,说不出的惆怅感怀。
“所以,现在奇门江湖上有传言。”白行庸快走两步转身,停下来挡在苏淳风身前,认真地看着苏淳风清秀的面容和亮如星辰的眼睛,微笑道:“怀疑你是这个江湖上,历来最为神秘,最为邪恶,凶残嗜杀的,诡术传承者!”
苏淳风翻了个白眼,怨道:“明知道我胆小,还吓我。”
“是真的。”
“看看,我就说吧,这个江湖太他妈-的险恶了。”
白行庸噎了一下,他强忍着心里的不适,无奈道:“且不论这则谣言的真假,淳风你总是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防止因此而有可能发生的一些事端。”
“嗯。”苏淳风点点头,道:“我是得给罗教授打电话说一说了。”
“说什么?”
“你刚才说的这些莫须有的江湖谣言,还有你提醒我的话啊。”
“你对罗教授说这些做什么?”
“我在京大上学,我是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他是管着我们这些学生术士的……所以总得提前让罗教授做好思想准备,去应对有可能发生的一些事端。”苏淳风看着白行庸黑暗中略显不忿的表情,惊讶道:“白兄,你不会是觉得,我应该自己去用术法的比斗甚或是杀戮,来处理这些很有点儿江湖味道的事端吧?”
白行庸尴尬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唉。”苏淳风再次长叹口气,掏出烟来递给白行庸一支,白行庸婉拒,于是他就自己点上抽了一口,背负着双手,佝偻着腰身,拖着懒散的步伐悠然向前,神情幽幽地嘟哝道:“你说,这操-蛋的江湖,是不是操-蛋得太扯淡了些……”
“你怎么像个老头子似的,还那么沧桑?”
“谁让你偏生有这么妖孽的形象?”
“这,有关系吗?”白行庸怒道。
“你说我像个老头,我说你是妖孽,这不是很正常吗?感情就允许你骂我,我就不能骂你?欺负人还是怎么地?要不咱俩打一架?”
“随时,乐意奉陪。”
背负双手佝偻腰身懒洋洋拖着步伐像个风烛残年老头子的苏淳风,突然拧身就是一记漂亮笔直的后摆腿,砸向白行庸的脑袋。
白行庸侧步避让,抬臂格挡,同时跨步侧身以铁肩靠撞向苏淳风后背,左手抬起曲指成爪抓向苏淳风肩头与脖颈相接处。
苏淳风弯腰低头,身体如泥鳅诡异-地转弯后退,双臂从后面一下抱住了白行庸的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白行庸抱起来同时身体后仰身躯倒地,身不由己的白行庸头朝下重重地砸到了坚实的碎石小径上。
咚!
“停,认输!”
……
……
393章 白家有子,天生银丝
幽静的小林中。
曲折蜿蜒石径上,白行庸捂着后脑勺鼓起的大包,没有了往常那儒雅斯文的高人范儿,龇牙咧嘴道:“我说淳风,下手也太狠了点儿。”
“你不也一样吗?”苏淳风道:“这是我打得过你,打不过你,脖颈得被你掐肿了。”
“是你先动手的。”
苏淳风很较真地笑言道:“错,我先动的是腿脚,而且,是你说随时乐意奉陪的……”
白行庸无奈道:“为什么?”
苏淳风微笑看着他。
白行庸只好摊开双手,歪着头做无辜状,道:“好吧,我承认刚才确实动了对你施术的念头,因为我想试试你的修为到底有多高,术法有多强。可我忍住了没有出手,因为这里是校园,咱们作为京大和华清两所大学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理当以身作则严于律己,而且偷袭的行为会显得很卑劣,我实在做不出来。这不,正想要向你提出约个时间地点,咱们切磋下术法,术士嘛,当然要施术斗法,谁曾想你小子当即就对我动起了拳脚。”
“谁说武术不是术法的?”苏淳风笑着负手而立,没再佝偻腰身,挺胸抬首望着幽静林间被远处昏暗灯光投下的斑驳暗影,淡淡地说道:“白兄,请恕我直言,你刚才想施术,不是为了试我的修为有多高,术法有多强,而是想着突袭动手,会迫使我来不及反应不得不以己所能的最强术法应对,如此一来你就能试探出我使用的是不是诡术,而我,是不是诡术传承者。因为你没有见识过诡术,没有和诡术传承者交过手,所以担心普通的斗法切磋过程中,看不出我使用的是不是诡术……”
白行庸愕然看着苏淳风,这次是真用看沧桑到妖的眼神在看苏淳风——这家伙,真像个老成精了的人物,他怎么知道的?
“坦白说,我挺不高兴的。”苏淳风扭头神色平静地看向白行庸,道:“江湖传言终究是传言,你刻意想要把这些传言在京城的大学学府里推波助澜,怎么可能逼出真正的,也许在这个世界上早已没有了的诡术传承者?除了能造成一些众口铄金的误解之外,还能有什么好处?而且再过些日子,江湖上恐怕会对我有新的传言流出,到时候京城这边的江湖上怀疑我是诡术传承者的谣言已成,你又该怎么为我挽回?”
白行庸歉疚道:“淳风,对不起……”
苏淳风抬手打断他的话,道:“我不妨告诉你,再过些日子,江湖上应该会有传言,说我是山门中人下山。”
“这……”
“信不信由你。”苏淳风懒散地拖着步子往小林外走去,一边说道:“虽然没有你的推波助澜,传言一样会传开,可因为身份的不同,?同,造成的影响自然不同。道理很简单,从你的口中说出来,和从刘悦的口中说出来,在旁人看来谁的话可信度更高一些呢?答案是明显的。有道是谣言止于智者,所以还望白兄以后,能在这方面慎重些,毕竟咱俩以后是要做友人的,况且,纵然是真有诡术传承者出现,无冤无仇的,你又何必因为那些奇门江湖上千百年来对于诡术莫须有的江湖偏见,就非得较这个真呢?”
白行庸跟在苏淳风身旁,道:“无风不起浪,奇门江湖千年以降,怎么能说是偏见呢?我辈身为江湖正道人士,本应该对此邪术及其传承者,严加关注。”
“那就该宁可错杀一千,决不放过一个地乱猜忌?”
“我,没有恶意的。”
“可以说你迂腐不?”
白行庸倒是放得开,坦诚道:“好吧好吧,怪我思想迂腐钻牛角尖,那,你也打了我,总该消气了吧?再说了,我这不是还没开始散播这则消息嘛……至于对刘行乾和刘悦父子二人说的那些,对你只有好处,没坏处的。”
苏淳风笑着点点头,神情温和。
“好了,不提这些。”白行庸抬手整理着乱了的雪白长发,玩笑道:“淳风,你怎么敢说动手就对我动手呢?吃饭时你也听刘行乾说过了,我可是耀皇宗白家将来最有可能接替我父亲,成为宗主的人,你就不怕惹下白家和耀皇宗?”
“我和迟一正斗法时,纵萌在场想要代替迟一正斗法,被我拒绝,而且我杀了迟一正,废了他徒弟。”苏淳风好似答非所问地说道。
白行庸当然明白苏淳风这句话里的意思。
青鸾宗比耀皇宗如何?
纵家比白家如何?
便是纵家的术法高手不如白家多,青鸾宗和耀皇宗历史以来在奇门江湖上的地位不分伯仲,可青鸾宗纵家,出了一个登顶江湖二十载术法修为天下无敌的纵仙歌,这就够了——由此可见,孤零零孑然一身的苏淳风,胆识何其大?
白行庸撇嘴道:“你凭什么如此强势?让我不得不怀疑,你身后是不是有什么强大的神秘的势力背-景。”
“光脚的孤零零一人,能有什么势力背-景?本来好歹还有个好像应该挺厉害的师父吧,结果老人家就是个甩手掌柜,任凭我自生自灭。家里面爹娘是纯粹的农民出身,到现在都不知道我是术士,也不知道什么是术法,什么是奇门江湖,我也不敢告诉他们……”苏淳风像是难得遇到能听自己吐露苦衷的知己般絮叨着,又道:“其实也谈不上强势,先前就说了,我是一个挺胆小的人。和迟一正生死斗法,是因为没有更好的选择,早早晚晚都必须是个你死我活的结局,说真的,当时我也没想到能赢了他,赢得相对来讲还挺轻松,这纯属侥幸,而且我当时敢于动手,是因为自知对纵家,对纵萌,还算是有那么一份救命之恩,纵萌既然在场,应该不至于眼睁睁看我送命。”
“那你又怎么敢对我突然动手呢?咱俩可不算熟……”
“因为你是白行庸。”
“你了解我?”
“本来依我的性子,是不想了解京城各大学府中的学生术士的。”苏淳风笑着看了眼白行庸,道:“可谁让你这副形象实在是过于恶俗,让人想不注意都难。说真的,我一直都觉得你刻意这样打扮自己,居心叵测啊。”
白行庸忿忿道:“我怎么就居心叵测了?”
苏淳风向他递出一个你懂我懂大家懂的眼神儿……
白行庸气得使劲挠头,解释道:“我这副皮囊不算差吧?就算是想吸引女孩子的注意,也用不到刻意在形象上做什么手脚。我只是天生银丝白发,又喜好这样的服饰穿着,所以才……好吧好吧,我回头就把这一头长发剪了去,再把头发染黑了,省得被你小子像抓住了小辫子似的天天拿来嘲弄。”
“心虚了不是?”
“那你说要我怎样?”白行庸怒道。
“就这样吧,挺好的。”苏淳风微笑着摆摆手,道:“瞧你这心眼儿小的,我不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嘛,急什么眼?”
“我……”
苏淳风哈哈大笑,难得轻松开怀。
白行庸也不禁笑了起来,和苏淳风说话,其实挺轻松的。
他却不知道,苏淳风知道他那一头如雪的长发,无论如何都舍不得剪掉的——白家有子,如雪白发天生成,根根银丝千千结……结出的,是符箓,是术阵,所以这一头白发,便是白行庸天生的法器,发丝之质,不次于妖骨,并且会随着白行庸修为的提升而提升,还不怕被损毁,因为毁掉他一头银丝,只要人不死,头发总要长出来的。
所以,这满头如雪银丝,是真正称得上上品的法宝。
当然,除了天生如雪银丝之外,想成为名副其实的上品法宝,还得有一个重要的前提条件——世间有几人能天生一头银丝,还能有如白行庸这般术法世家大宗门的出身,又在修行术法方面堪称天赋资质绝佳的天才人物?
……
……
正如苏淳风所说那般,没过多久,江湖上就又流传了一个和他相关的传言——苏淳风此子,是山门中人下山。
既修山门术,何必入红尘。
数月前,在京都苏淳风制阴阳球胆救肖振堂伯,石林桓观那一对阴阳球胆后叹道“既修山门术,何必入红尘。”;一个半月前,苏淳风与迟一正生死斗法在金州县坟岗上,观战者铁卦仙程瞎子事后亦是叹息“既修山门术,何必入红尘。”
不谋而合,一字不差。
白行庸听闻这则江湖传言后,心生震撼,继而疑惑。
那夜与苏淳风并肩游京大,苏淳风就曾认真说过“我不妨告诉你,再过些日子,江湖上应该会有传言,说我是山门中人下山。”
那么,他真是山门中人下山?
为何语气又是那般的……
似无奈,似自认,又似侥幸,还有点儿狡黠,总之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怪异复杂感觉。
……
……
晨光初露。
秋意渐浓的大江江畔,西装革履身躯魁梧的锁江龙立于入江的木台上,静默沉思——诡术有霸绝天下的屠龙手,山门中亦有擒龙弑蛟的精绝术法,而且从苏淳风与迟一正斗法时以守为攻的表现来看,确实应该更符合下了山的山门人。
思及那日幼子纵萌的恼恨,再想想这段时间江湖上不断传播的有关苏淳风的流言……纵仙歌唇角微动,露出一抹冷笑。
民间有俗俚之语“人老成精”
现在胡四已经着装邋遢如乞丐,似苦修般由湘南省步行北上,不急,只随缘。
纵仙歌暗想,这位活了两个甲子的天骄般地仙人物,怎地不再求那虽然虚无若天涯实则对他来说已经有咫尺之机锋的天人归真境,羽化而登仙……
也要做个成了精的人不成?
……
394章 长假被携游香山
虽然苏淳风身在京大,又有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的小小职务在身,可以稍加坦然地不去理会那些奇门江湖上的传言,可这京大学府终究不是与世隔绝的桃花源,所以难以避免地会被江湖传言所扰。这不,近来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一些会员们,隔三差五就瞅准机会私底下问询苏大会长,聊几句:
和纵仙歌的徒弟生死斗法如何如何……
你既然修了山门术,又何必入我们的红尘?
你到底,是不是那下了山的山门人?
据说你是诡术传承者?
我支持你!
……
除了本校的学生术士,京城其它学府中亦有学生术士找到他们在京大熟识的或者能说得上话的学生术士,从而见到苏淳风——有的学生术士,只是像看西洋景似的看看这位目前在奇门江湖上很出名的苏淳风长啥模样,是不是三头六臂,或远或近地看那么两眼也就行了;有的则是经人介绍后,很是客气礼貌地和苏淳风简单聊上几句,不去提那椿江湖事,能和苏淳风先聊聊混个脸熟以后慢慢做朋友,总归是好的;有的则是比较直接,开口就问这个那个……
就连远在中海市复旦大学的郭子弟,都通过手里那份全国各大名牌学府学生术士协会会长一览表里的联系方式,电话联系上苏淳风,闲聊了些有的没的,然后真诚地委托苏淳风在京大学府中多多关照自己的弟弟郭子阳。
而与此同时,却没有人去找江湖传言中曾在现场观看苏淳风与迟一正斗法的纵萌——因为大家都知道,纵萌那厮是一个性格冷漠孤傲的家伙。相反,苏淳风留给京大学生术士们的印象,恰恰是一个不那么热衷于在圈子里交际,但至少是个性情温和平易近人的人,虽然……这家伙暑假时很暴戾很胆大妄为很牛-逼地杀了天下第一纵仙歌的徒弟,还废了纵仙歌的徒孙。
旁人并不知道,开学到现在,苏淳风和纵萌还没见过面。
一个是
懒得去见对方,一个是心里有些歉疚,不好意思见对方。而且以纵萌的孤傲冷僻性格,本就不是那种喜好和擅长表达,去向人解释的人。
虽然相对来讲,学生术士的存在极为稀少,苏淳风还不至于像大明星那般出门就得戴墨镜躲躲藏藏,要么被人山人海堵住索要签名和合影,可试想下,如果你悠闲地走在京大校园里,突然就有一名学生术士站在你面前认认真真地问你些什么;你在食堂吃饭时,偶尔会有学生术士在不远处用专注的目光打量你;你在课堂上听讲时,有学生浑身散发着术士的气息冷不丁地坐到了你身后或者旁边;你和女朋友结伴而行正要亲密时,有学生术士打来电话问你是否害怕被其他术士报复,或者要挑战你和你切磋术法……
说得难听点儿,术士有一个算一个,都他妈不是正常人,生活中被一群不正常的家伙们如此热切地关注,谁能受得了?
烦不胜烦啊!
苏淳风终于按捺不住,给罗同华教授打去电话求援,让其帮忙给各大学府的学生术士们打个招呼:“干什么干什么?既然是学生,就要以学为主,别把奇门江湖上的那些阴暗事和劣习带到学校里来,这里不是江湖!”
罗同华在军训学生返校时,和苏淳风见过面谈了一番话之后,就离开了京大校园。
他也很忙的。
以前他就对苏淳风说过,他的职责和身份,其实就是在江湖与庙堂间搭起的那一条不太清晰的线,能起到一个居中传达和调和的作用——不至于让庙堂对江湖太不放心,也尽量不让江湖人去触碰到庙堂的底线,那很危险。
罗同华人不在京城,但话还是好使的。
他给京城各大学府的学生术士们严词打过招呼后,苏淳风在京大的生活总算是消停了许多。只是心里,却越来越厌恶奇门江湖,私底下总会忍不住暗臏暗自腹诽、怒骂操-蛋的江湖太扯淡。
本来他自己的小日子过得好好的,哪怕是出了暑假时和迟一正生死斗法的那档子破事儿,他当时也思忖过,总不至于在偌大的奇门江湖上传得轰轰烈烈——就如白寅和尚文天两人谈及此事时懒于去重视的缘由一样,在两世为人的苏淳风看来,不过是两个未入炼气境的固气境术士因为一些小事闹到了不得不生死相向……
仅此而已。
值得整个奇门江湖都热热闹闹地传个没完没了吗?
就好像偏远山区一个小小的闭塞的村落般,谁家母鸡早上抱出了一窝小鸡崽,到中午时就能被那些闲出病来的婆娘们当特大新闻传得沸沸扬扬。
这还是奇门江湖吗?
丢不丢人?
……
……
入秋凉。
香山红叶似火,漫山如花怒放。
恰逢国庆长假第一天,京城西郊的香山上,游客如织,络绎不绝。
王海菲和张丽飞两美携苏淳风同游。
原本在苏淳风的计划中,国庆长假时要和王海菲一起回老家住上几天的。王海菲是久未回家,心中思乡情深,苏淳风则是想要回去看看目前万通物流的发展状况——前些天接到父亲和赵山刚先后打来的电话,得知他们双方在万通物流与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的股权置换协议已经完成,自此赵山刚与万通物流,苏成与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彻底割裂开来,没有了任何关系。而万通物流旗下的万通货运信息网,正在陈羽芳的主导下,开始大刀阔斧地布局整个豫州省。这档口,作为老苏家的长子,苏淳风无论如何是不能完全放下心来,必须亲自回去看看,听听父亲和堂姨的想法和安排。
可长假前,王海菲被张丽飞说服,要先陪她玩两天,再回家。
如此,苏淳风又怎么可能跑得了?
漫山红叶和络绎不绝的游客中,一身深蓝色运动装的苏淳风,背着一个色彩鲜丽的米黄色印有卡通人物的旅行包,右手拎着一浅红一黑两个女式小包,左手拎着一个装满了零食和水的塑料袋,脸上洋溢着温和的笑容,实则眼神中偶露无奈。
前面,两美如穿插在林间花丛中的蝴蝶,翩翩飞舞。
王海菲依旧是谈不上什么时尚的朴素,挽着马尾辫的她穿一件薄薄的宽松的雪白针织衫,浅蓝色泛着灰白的牛仔裤,白色的运动板鞋。张丽飞则是乌黑油亮的长发散开如瀑,一件黑色直至臀下的塑身长袖衫将曼妙身体裹得曲线玲珑,黑色裤袜和半高跟的小尖头皮鞋,更是衬得那双修长美腿诱人眼球……
苏淳风实在是想不明白,不过是出来玩一天而已,干嘛非得像搬家似的,带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还有,穿高跟鞋登山旅游,不累么?
唉。
无非是走走停停,与林间近看满树红叶,至山上高处观漫山火红在微微秋风中荡漾如云,然后拍照、拍照、再拍照……
时近晌午。
三人终于从人流如织的山上走下,来到了有餐饮和售卖些零碎景点纪念品之类摊点的小广场上。
“这个多少钱?”
“这个挺漂亮的!”
“哇……我要这个!”张丽飞兴趣盎然地拿起一张塑封的红叶标本,其实也就是那种在各大景点都有的小物件,里面白色的纸张上贴放几枚完整的红叶,现场拍照之后,就可以把游客的照片和红叶塑封起来,注上名字日期,留个纪念的玩意儿,也不贵,不加照片只收十块钱,加拍照的话二十五。
张丽飞属于看到什么都想要什么,王海菲则是……在旅游景点这种地方,看啥都嫌贵,所以她没有吱声,只是微笑着跟在张丽飞身旁,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其实女人嘛,她心里也挺喜欢这些做工精致的漂亮小物件。
苏淳风很善解爱人心地凑上去小声道:“咱们一人来一张吧。”
张丽飞立刻赞同道:“好啊好啊,再来一张合影的好不好?”
“当然。”
王海菲为难道:“还是算了吧,这么贵,又没什么用……”
可惜她说了不算。
看上去也就三十啷当岁的老板热情地邀请他们到旁边专门摆设好,能够拍到后面漫山红叶景色,又不至于被游客们如织身影搅扰到的拍照点。颇有些丰韵的老板娘虽然对自家男人看向那两个漂亮女孩时掩饰不住的色-眯眯眼神心生恼意,可顾客就是上帝,看在钱的面子上她也不能爆发雌狮之威,况且跟着两个漂亮女孩那位像个冤大头似的小白脸长得真好看呀,老娘也看,使劲看!
拍完照,老板请三人各自选好了红叶,写好姓名,就去了小店铺的房屋内制作塑封。
张丽飞和王海菲闲坐在凳子上等候。
苏淳风站在二人身后百无聊赖,忽而眉毛微挑,眼眸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继而像是有些累了般,把左手拎着的塑料袋放下,不宜被人察觉地轻轻掐出一个手诀,心中默念术咒,放开了自身被掩息术遮掩得严严实实的术士气息,于是顷刻间,被他刻意散发出的强大术士气息向着四周扩展开来。
制作塑封的时间不长,大概也就等了四五分钟时间吧,青年老板笑眯眯地从里面走出来,把三张夹着单人照和三张三人合影照的红叶标本递给他们——透明硬塑封皮里面,几枚火红的枫叶,映衬着俊男靓女的形象,看起来格外精致、美丽。
王海菲和张丽飞拿着夹有照片的红叶标本看着,说笑着。
苏淳风瞄了眼那几张夹着照片的塑封红叶标本,然后掏钱……
加照片每张二十五元,六张总计一百五十元。
把钱递到老板手中,苏淳风微笑着,神色平静地往旁边跨出一步,正好把张丽飞、王海菲挡在了身后,继而微微探头,凑到青年老板的耳畔小声说道:“老板,我能不能去您的制作室内,看一看?”
“看什么?”老板神情略显慌张。
“和躲在里面鬼鬼祟祟的那位,谈一谈。”苏淳风眼睛一眯,笑了笑——很冷的笑,眼神中透出一闪而逝的如刀锋般骇人寒芒。
站在店铺门口的老板娘看到这一幕,便忿忿地腹诽着苏淳风,之前还在美女面前装大尾巴狼,现在照片都拍出来,塑封都做好了,又要背着两个女孩子讨价还价……小白脸,要是找老娘谈的话,兴许给你便宜点儿?
……
ps:我想要点儿月票,虽然这么做似乎有点儿无耻……但至少,我很认真,很诚实。
395章 别问,少想,赚你的钱
在店铺内有术法的波动传出之前,苏淳风并没有觉得附近有任何的异样,也没有发现术士的存在。
毕竟包括他在内,任何术士都不可能天天提心吊胆紧绷着心神把意念力散开,无时不刻查探周边任何人的气息,那也活得太累了——京大新生入校那几天除外,因为那时候苏淳风会长职责在身,有必要去感应查探前来报到的新生中有无术士。
当然,被苏淳风一眼看到的术士,也属于例外。
因为凭借他强大到远超本体修为的心神境界,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哪个术士,能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隐藏其术士的身份。
而术法波动,和术士气息不同。
术法的波动无可避免地会影响到附近天地阴阳五行的变化,只是变化大小的差异。但无论是大是小,只要是修为境界达到净体境的术士,哪怕是他没有在修行,也能在第一时间里感应到附近空间磁场中术法的波动,因为净体期的术士,体表肌肤内气线已然对外界环境极为敏感。所以当店铺内有术法波动传出的时候,苏淳风第一时间内察觉到,心念电转,便发现了附近的异样状况。
当前是国庆长假第一天,又逢香山上漫山红叶正盛时,游客如织。此时的小广场上人来人往,哪个小摊位小店铺前,不是游客人头攒动?偏生这家看起来相对并不算寒碜也不小,外面摆放兜售的物件也很丰富很精致的店铺门口,没有多少顾客,或者更确切地说,在他们三人下山往这边走来的时候,这家店铺前,便没有了顾客。
放佛,就在等他们到来。
自然而然地,他们三人选择了比较清静,不用去与游客们拥挤的这家店铺,走近来看看这些东西。
而在他们三人到来之后,老板和老板娘对其他随后走过来的顾客,也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把游客给气走,似乎就只是为了服务他们三位。这完全不符合常理,看看其他店铺前的老板们,谁不是热情似火恨不得拽住顾客们的手生拉硬拽,放佛不让他们在自己的摊位前花点钱买点啥,心都会疼痛似的。
结合这些异常状况,苏淳风立刻判断出,店铺内有一名术士,是专门针对他们三人,或者,是针对他而来。
恶意?
抑或没什么恶意只是有别的小打算?
苏淳风不会在这时候去考虑,他当即选择释放出了自己身为术士的独特气息——如果里面的术士是针对王海菲或者张丽飞,那么自己有必要告诉对方,这二位姑娘家身边,可是有术士的,你丫老实点儿;如果是针对自己的,那就更没必要隐藏术士气息了,因为对方肯定知道自己是术士。
按照苏淳风所想,无论那名术士出现在这里??这里并施术,针对的是谁,在自己刻意释放出术士气息并给对方感知到,摆明了打招呼之后,对方应该会停手的。
有啥话,咱们私下找个背人的地儿好好谈……
可这位藏在屋内的术士,似乎不打算和苏淳风谈谈。当苏淳风释放出自己的术士气息之后,对方所施展出的术法波动,只是稍稍顿了下,随即不为所动地继续施展,直至结束。苏淳风能察觉到,对方似乎在布下一个小小的术阵。
当那位青年老板,拿着塑封了照片的红叶标本出来,递到张丽飞和王海菲手中时,苏淳风随意地瞄了一眼,便看出那张有着张丽飞单人照的红叶标本上,被人为印下了一个小小的符箓术阵。
因为不方便仔细查看的缘故,苏淳风还无法判断这个术阵有什么作用。
但他已经可以肯定,里面那位术士是针对张丽飞的。
只不过,刚才苏淳风以释放己身的术士气息来给对方打的那一声招呼,显然落在了空出——也许对方觉得,只是附近刚巧出现了一位术士,散发己身气息打个招呼警告下,为的是避免双方产生误会,但不认为和张丽飞有关。
也难怪,毕竟和朋友们在一起出门时,苏淳风习惯性隐藏自己的术士气息,以免自己术士的身份给自己和朋友带来麻烦。
所以就算是人家看了他半天,也不知道跟着张丽飞游玩儿的他,是术士啊。
现在,苏淳风不得不当面锣对面鼓地和对方打个招呼了。
青年老板没想到面前这位看起来老老实实长得像个小娘皮似的年轻人,竟然知道他的店铺里有位神秘的人物,而且刚才这位年轻人眼里闪过的那一抹寒芒……真吓人啊。可是想想屋内那位之前的吩咐,还有那实打实的两千块钱,膀大腰圆的青年老板不禁把心一横,先前还满脸堆笑的他,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瞪视着苏淳风,狰狞道:“哥哥今儿个可没怎么着你,甭跟我这儿找不自在。”
一口地道的京腔。
显然这是一位当地颇有点儿实力的小人物,不然也不能在这抢破头的著名旅游景点开店摆摊位。
老板这一嗓子喊出来,顿时引起了老板娘和张丽飞、王海菲三人的注意,不远处几位之前还在招揽顾客的摊位老板,还有那些顾客们,也都往这边看来。
“淳风,怎么了?”王海菲赶紧走到苏淳风身旁问道。
张丽飞也有些诧异-地走到他身边。
站在店铺门口的老板娘一看到自家男人对顾客的态度有变,当即就梗着脖子扯着嗓门儿道:“哎哎,干嘛干嘛呢,舍不得花钱就甭要啊,价钱咱可都是提前说好的,我们这小店开门做生意从不会讹人,但也不是随便谁都能耍赖的地方。”
那些游客们和几位摊主眼里就都流露出鄙夷之色。
苏淳风哭笑不得,自己怎么可能想少给他们钱?这不,拿着钱的手都已经递过去了,只是对方刚才因为惊讶忘了接而已。
“别生气,先把钱拿着。”苏淳风微笑道。
青年老板一愣,这才把钱接住。
老板娘已然大步走了过来,发现丈夫手里一张百元大钞和一张五十元面值的钞票,一分钱不少,于是难免神色间有些古怪。
“丽飞,海菲,我们走……”苏淳风转身就走。
张丽飞和王海菲两人赶紧应声,跟着苏淳风往远处走去。她们心中也难免疑惑,好端端的怎么就发生争执了呢?苏淳风可不是那种小气舍不得花钱的人,再说了,他手里不是已经拿着那一百五十元钱给对方了吗?
“到底怎么了?”张丽飞问道。
“没事,我问能不能便宜点儿,对方不乐意。”苏淳风解释道。
王海菲疑惑道:“也不至于说话那么难听吧?”
张丽飞忿忿道:“早知道这样,就不在他们摊位上花钱了,什么人啊……你也是,都说好的价格还讨什么价嘛。”
苏淳风微笑着摇摇头,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心里却在想着一会儿以看照片的理由,把张丽飞那张红叶标本拿过来好好看看上面的小小术阵,到底是干啥用的,然后把术阵毁掉,给对方一个警告。如果对方有恶意,且还不肯住手,那就再说吧,反正对方如果不住手的话,总会露面的,不可能一直躲在幕后。
况且,苏淳风如果真想查那个术士的话,对方只要出手了,还能跑得掉?
不过是一个净体中期境的小术士而已。
苏淳风也不担心自己不在张丽飞身边的话,对方会突然施术害张丽飞,因为自己送给张丽飞那枚以妖骨制作而成的项坠,她可是一直都佩戴着的。有那枚项坠在,小小的术阵、术法,还无法伤害到她,而且一旦有术法针对张丽飞,那枚项坠上的术阵自然会启动防御,苏淳风也会在第一时间内感应到。
他们三人离开后,青年老板没有理会妻子疑惑中略带埋怨的目光,匆匆回到店铺里,一脸无奈和不耐烦地对坐在简陋单人沙发上的年轻男子说道:“我说哥们儿,你到底干啥的?搞得神神秘秘。”
年轻男子二十五六岁模样,西装革履,短发平头,气质颇为不俗,微笑着说道:“别问,少想,赚你的钱。”
“哎……”青年老板不满地瞪起眼睛,但随即泄气,对方可是位出手阔绰,一看就不好惹的主儿,况且不管这事儿多么神秘,总归和自己无关,只要把钱赚到手便是了,于是他点点头说道:“那,你也看到听到了,刚才那位小伙子可是猜到了你在我的店里,现在事情我也帮你办完了,赶紧走吧。”
年轻男子神色从容地从手里的皮包中掏出一沓钱来扔到面前的小几上,微笑道:“去把刚才那个小伙子教训一顿,这些钱归你。”
“为什么?”
“别问,少想,这些钱,你要不要赚?”
“我怕这钱有命赚,没命花……”
年轻人笑着又掏出和先前那一沓钱差不多的一沓人民币,数都未数便随意地扔到小几上,散落一片,他微笑道:“你看那小子,像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吗?再说了,就算他真是条过江龙,难不成你这条地头蛇,还会怕了他不成?说实话,我不认识他,只是看他不顺眼,自己又不方便出手……”
青年老板看着那两沓加起来约莫有四五千块的百元大钞,咬了咬牙,走上前收拾着散落在桌上的钞票,阴沉道:“行了,你赶紧走吧,我帮你把那小子收拾一顿。”
“很好。”年轻人起身走了出去。
青年老板又赶紧说道:“先说清楚,我可不敢把人打得重伤或者断胳膊掉腿的……”
“呵呵!”
年轻人轻笑,头也没回。
青年老板撇撇嘴,对一直凑在门口偷听,现在才走进来的妻子说道:“瞧见没,这些有钱家的公子爷们,争风吃醋的时候根本不把钱当钱。”
“你真要去打人?”
“揍那小子一顿还能咋的?没瞅见那小子就是个给大家小姐拎包,要么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破落货嘛。”
“我看你是心里嫉妒人家跟着两个漂亮妞了吧?”
“哟,这还吃醋呐?”
“赶紧死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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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6章 还讲不讲理了?
一次小小的连争执都算不上的拌嘴,并不会影响到张丽飞和王海菲游玩儿的兴致,两位大美女有说有笑地商量着下午去哪里游玩儿。
当然,主要还是张丽飞在提议。
“下午咱们乘车去八达岭,晚上住在那里,明天起早登长城,然后再去十三陵那边。”张丽飞兴致勃勃地说着:“从十三陵出来应该已经是下午了,到时候我们再出发去延庆,晚上住下,第二天到延庆大草原……哎不对,明晚你们俩人还得回平阳呢,唉,我自己玩儿也没意思,要不干脆和你们一起回家吧。”
王海菲脸颊微有些泛红,拒绝不是,答应也不是,因为无论去哪里玩儿,都是要花钱的,可她又没张丽飞那样宽裕的家庭经济条件。虽然她心里明白,只要跟着去玩儿,张丽飞和苏淳风都不会让她掏钱,但心里总归不舒坦。
可她又不好意思拒绝,扫了姐妹的游玩兴致。
苏淳风把右手的两个包都塞到左手上,腾出手来拉住了王海菲的小手,稍稍使了把劲儿。于是王海菲脸颊愈红,微微低头——她知道,苏淳风的意思是让她不要为难,答应便是。至于游玩的花销……有苏淳风在,不差钱。
“去不去嘛?”张丽飞抓住了王海菲的另一只手。
“嗯。”王海菲轻轻点头答应。
“淳风,我帮你拎着袋子吧。”张丽飞把相机挂到脖子上,伸手接过苏淳风左手里的袋子和包,笑着打趣道:“看你,手都不够用了吧?”
王海菲就想往回抽手。
苏淳风却是没松开,笑道:“我啊,背着海菲爬山都没问题。”
“嘁……”张丽飞当即露出吃味的表情,不依般绕到苏淳风左侧,拉住苏淳风的手摇晃两下撒着娇:“那你轮流背我们俩人吧,我现在脚都有些疼了。”——就像刚上高中的时候那样,三人在一起不分彼此的亲密。而此时此刻张丽飞毫不做作自然而然地表现出来,又不会让人觉得尴尬,似乎好朋友之间本该如此,无需避讳。
说话间,三人已经从小广场走到了石阶口处,从这里下去没多远就是停车场,以及公交车站。
忽听着有人唤道:“苏淳风,丽飞,海菲……”
三人扭头循声看去,却见身后络绎不绝的游客中,穿着一身白色运动装,梳着马尾辫显得格外干练清爽的肖倩老师,一边向他们挥手,一边快步往这边走来,神色间满是笑意地说道:“真是巧啊,没想到你们也来香山游玩儿了。”
“肖老师……”
张丽飞和王海菲都面露惊喜地迎了上去。
苏淳风一边往那边走着,一边好似有意无意间打量了一下肖倩从人群中走出时,和她同行的三个人。一位看起来五十多?十多岁,气态雍容的妇女,一位从面相看已然年过花甲,西装革履相貌堂堂自有一股威严气势流露的老人,从两人的姿态上,可以看出应该是老两口。还有一位看样子二十五六岁年纪,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肤色黑红,双手粗糙手背上血管虬结的小伙子,他中等身高,神情冷峻,双目中神光湛然犹若刀锋,浑身上下都透着掩饰不住的彪悍铁血气息。
尤为引起苏淳风注意的,是那位老人左手上把玩着一黑一白两枚球胆——这两枚球胆苏淳风可是很熟悉的,因为那是几个月前他亲手制作而成的阴阳球胆,极为昂贵到有价无市的乌木芯材质。
那么,这位老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肖振家里那位在京城身居高位,遭邪物侵体时运不济的堂伯——肖全景。
而且苏淳风还注意到,在肖倩老师喊出他的名字,自己循声看过去的时候,那位老人的眼里也闪过了一抹颇有深意的惊讶之色,但多年为官历练出的沉稳性情,让他很快就把眼神里的那抹异色掩饰过去,恢复古井不波之态。
几人走到近前站住,自是一番寒暄。
不远处人群中的肖全景稍作犹豫之后,和妻子还有身边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神情和蔼地问道:“小伙子,你就是苏淳风?”
“嗯?”苏淳风故作疑惑:“您老是……”
肖倩心里虽然疑惑为什么堂伯会知道苏淳风的名字,但很快想到了什么,便笑着向苏淳风介绍了自己的堂伯和伯母,以及那位跟随肖全景的工作人员安斌,然后对肖全景说道:“堂伯,伯母,淳风和这两位漂亮女生,都是我几年前在乡下教书时的学生,他们可是我教过的最优秀的学生,如今一个在京大,一个在师大,一个在电影学院。”
“看来作为当年教过他们的老师,你也很有成就感啊。”肖全景的妻子微笑道。
“那当然。”肖倩在长辈面前就如爱邀功的小丫头般,喜笑颜开地说道:“堂伯,您是从我振哥那里知道苏淳风的吧?他们两人早就认识了,而且振哥他也曾多次夸赞说,苏淳风是个难得的人才呢。”
肖全景点点头,看向苏淳风的眼神中,若有深意。
几人正说笑着气氛颇为融洽呢,就听见有人恶狠狠地嚷嚷道:“嗨,你小子敢拿假钱来糊弄我啊?”
苏淳风扭头看去,却见先前那位青年老板领着三名气势汹汹的青年大步走来。
青年老板喊完那句话时,人已经走到了苏淳风面前,却是二话不说,挥手一拳头就往苏淳风脸上砸去。
一般人陡然遇到这种情况,肯定反应不及被砸中面门。
可苏淳风何等人物?
电光火石间他就想明白了什么,没有抬手格挡,也没有后退避让,而是直直地跨前一步,身形微侧前倾,肩膀便重重撞在了青年老板的胸口,砰的一声,青年老板双脚立地,身体后仰着甩了出去,噗通一声仰面倒地后才来得及痛呼出声。
另外三名跟随前来的青年一时间竟然都没反应过来,愣了下之后,立刻大呼小叫地扑向了苏淳风。
而此时苏淳风已然主动大步冲出,和王海菲、张丽飞、肖倩拉开距离避免她们被误伤。
在青年老板出手的那一刻,一直站在肖全景身旁略靠后的安斌,就已然跨前一步,挡住了肖全景的同时,又可以随时出手保护肖倩不至于受到丝毫的伤害——在安斌的眼里,几个混混根本就是不堪一击的小人物。当然,他不会认为看起来文质彬彬白白净净的苏淳风,会是几个混混的对手,但在没有危及到肖全景夫妇和肖倩,没有肖全景吩咐的情况下,他绝对不会出手去帮助苏淳风,因为那不是他职责范围内的事情。
但当苏淳风突遭变故,便没有丝毫凝滞地跨出那一步时,安斌那双冷峻的眼睛就眯缝了起来,直觉和经验告诉他,苏淳风是一位搏击高手,而且是经验丰富反应迅速又极为冷静的一流高手。
事实如安斌所判断的那样,那位青年老板被一击撞飞。
随后冲上来的三名青年,全都被迎面而上的苏淳风三拳两脚就给打倒在地,一个个打着滚或呻吟或哀嚎。
接下来就是一位白净瘦弱文质彬彬的学生,虐打四名彪悍青年的场景……
很简单。
很怪异。
附近熙熙攘攘的游客们全都一脸的难以置信。
这不科学啊!
此时再看那两位被惊扰到的漂亮女孩子,从惊讶惊慌到神色平静下来,一副淡然毫不担心地看戏的样子……看来要做护花使者,果然得有扎实的实力才行——瞧那位白净小哥,比功夫电影小说里面的高手都高手,他咋就那么厉害呢?
国庆假期,京城各大旅游景点都增派了警力维持秩序和治安。所以这边打斗刚一开始,就立刻有三名警察迅速往这边赶来,但他们还没冲到跟前,甚至都没来得及开口呵斥制止,殴斗就已然基本结束——当然,这种结束是指互殴结束,苏淳风正在单方面暴打他人,而四名被打的彪悍青年毫无还手之力。
在殴斗爆发时,安斌就很适时地低声请肖全景夫妇后退离开,就像是他们根本不认识苏淳风一行人。
肖全景看到苏淳风与人殴斗后,也没有想着留在这里,毕竟以他的身份委实不方便留下,更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去以权谋私地出面帮助苏淳风解决问题——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到了肖全景这种地位的人物,虽然一个电话就能解决这种小问题,可他怎么能允许,自己身上有这种牵涉到寻常百姓打架斗殴的小污点?
用句俗话来说,肖全景要是管这种事,他都丢份儿!
肖倩也在伯母的呼唤中,不得不走入了人群,然后才对堂伯和伯母说道:“你们先上山吧,我不放心苏淳风他们,所以得跟过去看看。”
此时,苏淳风和张丽飞、王海菲三人,以及那四名挨了打的青年,都在三名板着脸的警察的指示呵斥下,往景区治安办公室走去。肖倩急忙跟了上去,一边拿出自己的工作证,边走边神色焦虑地向警察讲述刚才的事情经过。
对于这种打架斗殴的事情,治安办公室的警察们可谓是司空见惯。
本来这件事,按照治安办公室主任,以及辖区派出所国庆长假期间被安排到这里来执勤的警察们最初的想法,无非就是先行调解双方矛盾,让打了人的苏淳风赔钱了事,达不成调解的话,就把苏淳风给拘留,罚款……至于实情缘由那都不重要,毕竟苏淳风打架斗殴伤了人,又影响了景区治安环境不是?这就是真相,说破大天去治安办公室和派出所这边都是依法处理,执法办案嘛。
同样,那位敢于在国庆长假期间,与著名景点寻衅滋事殴打游客的青年老板,也是如此想的,因为治安办公室主任是他的一位近亲堂叔。
可现在让治安办公室主任和今天在这里值班的辖区派出所指导员发愁的是,打架的小伙子是京大的学生,和他在一起的两名女孩子,一个是京师大的学生,一个是电影学院的学生,还有一位随后赶来的漂亮女青年,竟然是京大的一位留校任教的教师——处理不当的话,恐怕会另生是非,搞不好还得给自己惹来一身骚。
更让治安办公室主任和派出所指导员头痛的是……
苏淳风神色平静地坐在椅子上,没有丝毫的紧张和慌乱,他很认真又很有点儿风轻云淡般模样,不急不缓地说道:“事发时附近的游客很多,目击证人绝对不少,所以我以人格保证,绝不会说谎,事实就是,他们四个人袭击了我们,而与我同行的是两名女生,还有偶遇的肖倩老师,在这种情况下,我不得不为了确保自己以及同伴女生的人身安全,采取正当的防卫反击。因此我想强调下,刚才您二位的话有些不妥……不是我打人,而是他们四个人,打了我。另外,我没有给他假钱。”
你听听你听听!
这可是在景区治安办公室里,等同于在派出所,当着警察的面你都敢蛮不讲理信口雌黄地耍赖啊?这还让真正的受害者上哪儿说理去?
两位基层治安领导很想压抑着心头的怒火装出一副和蔼慈祥的样子质问苏淳风:“小伙子,你现在可是浑身上下啥事儿没有,连根毛都没掉,四个打你的人反而一个个全都被揍得鼻青脸肿,那么你觉得,有你这样挨打的受害者吗?”
但身为人民警察不能这么说啊!
看看这位叫苏淳风的小伙子,京城大学的大二学生,长得白白净净文质彬彬还瘦瘦弱弱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能轻轻松松把四个五大三粗的彪悍青年给揍得鼻青脸肿的散打搏击高手。要是今天香山景区治安办公室按照之前他们所想的那样调解或者处理了苏淳风的话,不用谁去往上面投诉打官司,两位漂亮女生和那位漂亮女教师只要站到门外面把事情一说,恐怕熙攘的游客群众们就得把他们治安办公室给掀了。
人民警察为人民,总不能睁着眼说瞎话吧?
还讲不讲理啦?
得!
治安办公室主任和派出所指导员这两位基层治安头目一商量,算逑,反正几个挨打的家伙只是鼻青脸肿地受了点儿痛,往大了说也就是勉强混个轻伤,而苏淳风却是实打实的正当防卫,真把事情闹大了,指不定谁吃亏呢。
再说了,明摆着是挨了打的四个家伙太笨蛋,是他们在无事生非挑衅,这不是活该嘛,所以……
还是以批评教育为主吧。
……
397章 谁能雇得起这么厉害的保镖?
虚惊一场。
发生冲突的双方在治安办公室里接受调解,各自向对方表达歉意,又被好好教育了一顿,对自己所犯错误认识比较清楚,态度比较端正,并能深刻反省,保证以后不再犯错……在笔录和调解书上签字之后,就被允许离开了治安办公室。
从进入治安办公室,到接受调解处理完毕,也就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
国庆长假期间,景区警方处理这类事件的效率还是蛮高的。
苏淳风、王海菲、张丽飞三人在治安办公室门外和肖倩道别之后,便没心没肺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般说说笑笑着往公交车站走去。只是还没走出多远,苏淳风便红着脸说自己内急,让两位美女稍稍等他一会儿,然后把背包、拎着的塑料袋都放下,转身往小广场方向快步走去——那边有公共厕所。
虽然已是午后,但小广场上依然是人头攒动,游客如织。
苏淳风快步走到上山的路口处时,停来下来,微仰头神色平静地看着前方十多米开外,居高临下面露挑衅之色看着他的那名看模样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子。
在和那位青年老板发生冲突之后,苏淳风就在第一时间里注意到了这个藏在游客中的家伙,是术士。而且他可以肯定,就是这家伙躲藏在那间小小的店铺里,施术布阵于有着张丽飞单人照片的那张红叶标本上。
那名术士唇角掀起一抹嘲弄般的冷笑,仿若在说:“你能把我怎样?”
光天化日,游客如织……
苏淳风还真不好冲上去把对方暴打一顿,不过他还是忍不住笑了笑,挺平淡的笑容,似乎有些不屑,有些怜悯,又有点儿哭笑不得——难道对方身为术士,就不明白,大家都是干术士这一行的,想要报复还非得拳打脚踢地动粗?
终究是没啥江湖经验,修为又不高的雏儿啊。
摇摇头,苏淳风神色平静地目视对方,左手不宜被人察觉地掐出一个指诀,唇口轻微开阖默诵术咒,磅礴的术法力量迅疾地扑向了那名术士。
那术士神情大骇,只是还来不及反应,便被术法波动侵袭,骤然间变得眼神迷离,脸色苍白神情呆滞,然后浑身不由自主地急剧颤抖,双眼翻白,站立着的身体猛地一抽,竟是一声不响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噗通一声。
附近游人大哗。
苏淳风神色从容地转身离去。
不会要了对方的小命,让他知道痛了长点儿记性就好——苏淳风本就不是那种杀伐果决到毫无人性的人,更何况事情不大,实在是没必要小题大做非得取人性命,与其身后有可能存在的势力人物们结下生死的大梁子。
而且,苏淳风不怕被术士报复,但总要考虑到张丽飞的人身安全。
之前在治安办公室里,他已经抽空仔细看了看张丽飞手中那张有她个人照片的红叶标本,上面的小术阵没有绝对的杀伤性,只是偶尔会给携带者造成些许恐吓的幻觉,还有一点点诱导心智选择的作用。由此苏淳风想到了今年正月,张丽飞和王海菲去家中做客,谈及到电影学院有学生为争名逐利养小鬼,以及前世时有奇门江湖中人涉足演艺圈,自己也曾为利益而插手其中的事情……
奇门江湖复兴繁荣,大大小小的门派,一个个身怀神秘莫测奇术的术士,涉足到社会上的各行各业中,是大势所趋的必然——苏淳风很清楚这一点,也不会想着如圣人般非得到那个圈子里做点儿什么除秽驱污的善举。
问题是牵涉到了张丽飞,他不得不出手管上一管。
匆匆走回到张丽飞和王海菲等他的地方,苏淳风把背包背上,正要拎着塑料袋和两美离去时,之前那位和他发生冲突的青年老板又小跑着赶了过来:“哎哎,哥们儿,两位姐姐,稍等稍等……”
张丽飞和王海菲都有些畏惧般赶紧往后退了两步。
苏淳风横身挡在二人身前。
那位青年老板到跟前后站定,陪着笑脸对苏淳风身后的张丽飞、王海菲一个劲儿拱手鞠躬:“二位大小姐,我有眼无珠不该招惹你们,说句实话,我和那人真的不认识,就是贪点儿小钱,才猪油蒙心要跟这位小哥过不去,你们大人不计小人过啊……”说罢,他又冲着苏淳风点头哈腰地说道:“兄弟,身手硬是了得啊,哥哥佩服,佩服。”
张丽飞和王海菲一脸的迷糊,什么跟什么啊?
那人是谁?
你贪点儿小钱就和苏淳风过不去,又和我们两人有什么关系?
难道这件事情,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张丽飞忽而想到了苏淳风去年带她去平阳市西郊杨家镇那次处处凸显蹊跷的行程,以及后来和苏淳风同行的那几人救她与危难之中,暴打了两名人渣混混。难不成,苏淳风参与的那股黑-社会势力,已经强大到把触角伸入京城了?
王海菲诧异-地看向苏淳风。
没容得她们俩人问询,苏淳风已经一把揪住青年老板的衣领,生拉硬拽给拖到了旁边僻静处的大树下,斥道:“你追过来嚷嚷什么?”
青年老板哭丧着那张满是青淤肿块的脸,可怜兮兮地说道:“我,我就一小人物,实在是招惹不起你们这种人,思来想去还是赶紧给你们解释清楚,整件事我可都是为了点儿小钱被人利用的,和我无关啊,你们之间要是有什么矛盾,以后可千万别来找我的麻烦,我就一开小店的平民百姓,上有老下有小……”
“行了行了,瞅你那点儿出息,滚吧。”苏淳风不耐烦地挥手驱赶。
“得,我滚,兄弟你可在二位美女大小姐面前多替哥哥我美言两句啊,真不关我的事……”
苏淳风一瞪眼。
青年老板赶紧扭头灰溜溜小跑而去。
苏淳风哭笑不得地走到张丽飞和王海菲面前,在两人疑惑的目光中,尴尬地讪笑着,拎起塑料袋就走,一边嘟哝着连自己都不信的鬼话掩耳盗铃:“这家伙不会是被我打蒙了吧?竟说些胡扯的话,海菲,丽飞,咱们快走吧……”
王海菲心有疑惑,却也没问什么,因为有些事苏淳风如果想告诉她自然会告诉她,如果苏淳风不想说,她觉得也没必要去追问从而让苏淳风为难。
张丽飞则是俏脸微寒地跟在旁边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
“别装好不好?”
“我真不知道那家伙胡说八道些什么……”苏淳风转念一想,道:“我明白了,刚才他来了就向你和海菲道歉,那副卑躬屈膝的模样,十有八九把你们俩当成有权有势豪门大家出身的千金小姐,担心回头你们再报复他,才会吓成这样赶紧过来道歉,并且胡乱找个什么被人利用的借口来为自己犯的错开脱。”
王海菲诧异道:“为什么?”
张丽飞明显不信,气道:“怎么就把我们当大家小姐了?”
苏淳风耸耸肩,理所当然地咧嘴笑道:“一般小富小贵的人家,小姐出门儿的时候,身边能有我这么厉害的保镖跟随吗?”
“去你的吧!”张丽飞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
“德行,就会臭显摆自己。”王海菲也笑着嗔怪道。
不过两人还是选择相信了苏淳风的话,因为除了苏淳风猜测出的这个理由之外,实在是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了。
只是就连苏淳风自己都没想到,他半猜半蒙胡扯的话,还真说对了。
……
……
李强现在很郁闷,很委屈。
他刚刚被老婆给狠狠地训斥了一顿。但很显然,老婆不是疼惜他打人不成反被打,更不是埋怨他犯下的错误,为了点儿钱就去做一个陌生人的打手,而是老婆心疼他们两口子不得不掏出了一千五百块钱,给三位跟李强一起去打人,哦不,跟他一起去挨打的哥们儿,作为医疗费和请客的费用。
用红花油擦着酸痛的肩膀上淤青肿胀的地方,李强忍不住龇牙咧嘴发出咝咝的声音。
从治安办公室出来后,他就愈发觉得今天这事儿太蹊跷,也太危险——出手阔绰行为神秘的公子哥,目标针对的是一位美丽得像是电影明星般的女孩子,然后又出钱让人去揍跟在美女身边那个帅气的小伙子,而且神秘公子哥还很认真地说,其实他根本不认识那小伙子,就是瞅着不顺眼……
这理由多么蛮横多么霸道多么混账却又是多么得理所当然啊。
可那白净帅气小伙子的身手,实在是厉害得让人恐怖。
于是挨了打受了痛又遭批评教育后回到店铺的李强,忽而就想到了一些电影里的故事情节和人物们,还有这四九城中历史以来经常会传出的一些豪门贵胄公子爷们的生活范儿,于是他寻思那位身手了得的小伙子,应该是大户人家聘用的保镖,专门保护出门游玩儿的大小姐,或者,那哥们儿也是他妈-的豪门贵胄,京大的才子啊……否则的话,所有这一切都无法解释得通。
而自己,接下来十有八九会成为被报复的替罪羊——那两位大家小姐一定认为自己和那个神秘的公子哥是一伙儿的。
天地良心啊!
神仙打架,百姓遭殃……
李强越想越害怕,生怕遭受了无妄之灾,这才赶紧跑出去追寻到那两位小姐和身手了得的保镖,可怜兮兮地一番解释哀求,然后惊喜地发现,对方似乎根本懒得理会他。想想也对,自己这种小人物怎么能放在人家的眼里呢?
于是李强感到特别高兴,特别轻松。
接着就是现在的郁闷。
图得就是点儿钱啊!
还好,赚了几千块。
……
398章 小人的智慧
念益华也很郁闷,很恼火,很憋屈……
今天忒不顺,忒倒霉了。
去年他和师父跟随亚星影视的老总詹又平,从香港来到了京城发展。可没什么强大实力的亚星影视,想要在各行各业都处在繁荣发展阶段的京城,在生机勃勃的大陆影视娱乐圈内异军突起谋得一席之地,必然是困难重重。而詹又平一直以来对他们师徒二人恭维有加,要什么给什么,究其原因,还不是为了借助于他们师徒二人的术法,从而达成不可告人的利益目标么?
世上本就没有免费的午餐。
念益华和师父认可这一点,也愿意为詹又平效犬马之劳。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帮助在京城的影视娱乐圈子里勉强能站住脚的亚星影视增强实力,以最低的代价,签下更多有潜力的影视新星,或者更确切地说,是签下一些根本还不是明星艺人的学生,从而在不久的将来为公司谋取到最大的利益。
张丽飞,就是亚星影视的星探们,在京城电影学院发现的一位有着极大可挖掘潜力的学生。但同时他们也很清楚,这样优秀的学生,肯定也有其它公司的星探、或者是一些经纪人早早地就盯上了。只不过当今时代背-景下,这些一个个鬼灵精又颇有自信的年轻学子们,谁不懂得良禽择木而栖的简单道理?凭什么会在自己还年轻,还没有太多了解这个复杂的圈子的时候,就把自己卖给明显没什么实力,看起来似乎也没什么发展潜力的小小亚星影视公司旗下?
而这,就是身为术士的念益华要解决的问题了。
当然他不会去亲自出面洽谈签约,事实上他也不懂这些,公司里自然有负责洽谈相关事宜的经纪人和经理,也不会现在就急于去与那些目标学生们签约。念益华当前要做的,只是布下小小的术阵在目标学生的身边,然后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再一点点施展术法将术阵转移至目标学生身上,对其意识进行无声无息间的引导,左右其思维的判断和选择性,时间长了,自然水到渠成。
单以此论之,念益华施术针对张丽飞,还真没有什么罪大恶极的恶意。至少,他绝对不会伤害到张丽飞的身心健康。因为影视公司要签下的是多才多艺各方面综合表现都极为突出的艺人,并加以培养、宣传、炒作、加工成用来挣钱的机器,而不是投资人力物力财力去签下一个被术法折腾成傻子或者病秧子的废人。
为了做这些事,念益华着实耗费了不少的时间和心血。
首先,他和亚星影视公司要先对张丽飞的出身、日常交际圈子进行尽可能详尽的调查;其次,还得对张丽飞进行一段时间的跟踪了解,然后才开始确定这个目标学生,是否值得他施?他施术拢络,继而在确保己身安全的前提下,着手准备——京都居,大不易,四九城中藏龙卧虎,去学校里对学生施术可不是一件随便闹着玩儿的小事情,因为那里少不了会有其他术士术法的影子,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引起术士之间的冲突。电影学院里就有几个养小鬼的学生,还不是被社会,被奇门江湖上的术士给蛊惑引诱才下了水吗?还有,那个和张丽飞关系不错,名叫裴佳的女学姐,可是一位名副其实修为不低的术士。
今天这个时机不错,不会引起他人注意。
所以念益华动手了。
可让念益华怎么都没想到,那个跟随着张丽飞到香山来游玩儿的小白脸,竟然是一名术士,而且很明显,小白脸看出了他在有着张丽飞单人照片的红叶标本上布下了术阵,所以十有八九会出手毁掉自己筹备已久的心血和计划。
念益华本想出钱雇人教训下那个小白脸,给他一个警告,让他别多管闲事,结果没能得逞。
更让念益华生气的是,那个小白脸反手就把他给施术教训了一顿!
人财两空,几乎已成定局。
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都是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啊!
原本受了内伤的念益华再如何生气郁闷,也打算认个倒霉就算了,毕竟自己干的事情有点儿见不得光。可当他从昏迷中迅速醒来,看到那个被自己花钱雇佣,拿了钱却没办成事儿的青年老板,竟然鼻青脸肿屁颠颠地追上那个可恶的小白脸和张丽飞,低头哈腰赔笑道歉解释时,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把自己给卖了……念益华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积郁和恼火,咬牙切齿地回到了李强的店铺里。
他阴沉着脸轻轻一挥手,恭恭敬敬腆着脸跟进来的李强老婆就打了个寒颤,赶紧乖乖地出去了。
“把钱拿出来……”念益华冷冷地说道。
“什么?”李强愣愣地说道。
念益华冷笑:“我给你钱,是要你教训对方,但是你没办到。所以那些钱,你需要还给我,不是吗?”
“可是我去做了,而且还被人打了。”李强心中气恼,但一时间又不敢对这位神秘的应该很有来头的公子哥发火,只能露出一脸委屈和怨忿的表情,嘟哝着抱怨道:“你要是早说那小子很厉害,我还不赚你这份钱呢,现在倒好,我还有我那三个兄弟,都挨了打受了伤,我他妈一分钱没赚,还得倒贴医疗费……”
“那是你的问题。”
“我……”
“少废话,把钱给我拿出来。”
“放你妈-的屁!”本就郁闷暗暗羞恼的李强,彻底崩了——这一刻他也不去想对方是什么来头有多么大的势力自己又多么渺小到不能与对方抗衡,因为这都不重要。失去理智的他现在只是一门心思地想要把这个混账公子哥狠狠地暴揍一顿,把自己心头淤积的愤懑全都发泄出去,不然会被气疯掉!
李强像一头被猎枪打伤了的野猪般,嗷嗷叫着扑向了念益华。
可怜念益华术法修为不高,又刚刚受了内伤,岂能经得住李强这种五大三粗膀大腰圆,本就是地痞混混出身的人,情绪失控后愤怒的暴打?
于是三下五除二……
念益华就被打成了鼻青脸肿的猪头。
在承受拳打脚踢的过程中,他咬牙切齿没有喊一声痛,甚至连轻微的呻吟闷哼都没有,只是心中已然起了浓郁的杀机,暗暗发狠:“混蛋,你给老子等着,我念益华发誓让你活不过去这个国庆长假……”
发泄一通后迅速恢复清醒的李强,心里也毛了。
乖乖,这可如何是好?瞧瞧这位被打成猪头的公子哥眼神里毫不掩饰的狠戾毒辣,十有八九他会报复,也许会杀人,抑或是让哥们儿生不如死啊?李强不是个傻子,反而有着小生意人和地痞小流-氓特有的小精明和谨慎,他知道事情已经干了,后悔药没地儿买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老子要报警,要经公!
鼻青脸肿的李强拖着鼻青脸肿毫无反抗之力的念益华,冲出店铺,大步往治安办公室走去,他要找自己的堂叔主任。
报案!
投案自首,主动交代问题!
念益华差点儿没哭出来,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鲁莽贪财用点儿钱就能被他随便颐指气使的小人,是真,真他妈-的小人啊,他竟然要报案经公——报了案,自己的异常行为被警方知道后,会带来多大麻烦?又该怎样去解释?就算能编些瞎话糊弄过去,可雇凶伤人这罪名警方非得较真的话,可是要判刑的啊。
而且,一旦在派出所立案,自己再想报复李强,就必须得掂量掂量后果了。
刁民!
狡猾的刁民!
想到这里,念益华一边不由自主地踉跄走着,一边神情惶惶地哀求道:“这位大哥,先前都是我的不对,咱们有话好好说,我不再向你讨要那些钱了行不行?要不这样,我现在还可以再给你钱,你告诉我想要多少?只是千万别报案啊,你想想,报案的话对你也没什么好处的?”
李强心想你当哥们儿是傻-逼啊?不经公老子连命都可能要丢掉,没了命听信你的鬼话讹你的钱,还有个毛用?
香山景区治安办公室内。
李强痛哭流涕地在堂叔和派出所指导员的面前,忏悔着自己因为一时贪念而犯下的错误,并咬牙切齿地表示,自己是受到教育经过深刻反省之后才决定,戴罪立功将功赎罪,把幕后主使雇凶伤人的念益华给抓住扭送过来。
“这家伙给我三千块钱,让我尽量别做其他游客的生意,只要把那三位年轻的顾客吸引来,诱导他们买小纪念品,因为他要在纪念品上动手脚。”
“他鬼鬼祟祟的,绝对不是好东西,也不知道他在红叶标本和照片上都干了些什么,反正当时他坐在桌旁拿着标本和照片,一个劲儿神神叨叨地念咒,还烧了符纸,我估摸着肯定是害人的巫术,这小子十有八九就是个邪恶的巫师……”
“他后来被之前那位叫苏淳风的小伙子给察觉到了,所以又给了我四千八百块,要我去教训苏淳风。”
“后来我们几个被苏淳风打了,他说我没办成事,所以要我把钱还给他。”
“叔,哦不,主任,那点儿钱都不够我们几个的医疗费啊。当然,主要还是之前受到你们的教育之后,我深刻地反省并认识到这样做是不对的,我不能助纣为虐,不能与这样的坏蛋同流合污狼狈为奸……”
……
李主任和景区派出所许指导员面面相觑,听着李强的话心里后背都有些发毛——怎么还搞出来神神叨叨的巫师巫术了?若非了解李强此人断然不敢在治安办公室里,在自己的堂叔面前胡说八道,他们俩差点就没忍住一脚把李强给踹出去,或者先以妨碍公务的罪名拷起来教训教训。
从李强那里了解到相关情况后,两位基层治安领导便来到另一间暂时关押着念益华的房间内开始讯问:
“你叫什么名字?身份证,暂住证……”
“对于李强讲述的这些情况,你有什么辩驳的吗?”
“香港人?”
“特区同胞啊,那也得遵守国家法律,违法犯罪一样会受到法律的严惩。当然,你现在可以给律师打电话,但你要清楚地认识到,我们国家执法部门向来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好了,其它不相关的话就不多说了,现在你就老老实实交代自己的作案动机、作案经过吧,不要耍花招……”
……
在极度的愤怒之后,念益华很快恢复了冷静的理智,他极快地编制出了一套足以糊弄过去的谎言来为自己的行为做出尽可能恰当的坦白和解释:“我是亚星影视公司的一名外务经纪人,主要负责寻找和签约有潜力发展的影视艺人,在近来工作的过程中,发现了就学与电影学院的张丽飞小姐,心生爱慕,故而想要追求她。而之所以出钱雇佣李强去打苏淳风,正是因为那小子一直跟随在张丽飞身边,看起来关系很好,所以我有些吃醋了。坦白讲,我现在也挺后悔自己一时冲动犯下的错误。”
“所谓的巫术,是我在香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一种类似于苗家情蛊的术法,具体有无作用我也不知道,就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才做了。”
这番解释,虽然疑点重重却无懈可击。
李主任和许指导员心里清楚这其中疑点很多,但委实没办法去刨根究底,因为他们不可能把虚无缥缈的巫术,作为主要突破点去质询。
潜意识里,他们感觉此案关系甚大。
但这是现实,他们无论如何不能把一件看似简单的案子从自己这里扩大,因为如果调查不出什么结果的话,那么会给己身带来不利。一旦呈报上去,领导肯定会说“巫术?你们派出所和治安办公室的人都有病吧?”所以现在对于他们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此案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犯罪嫌疑人认罪态度良好,且没有造成严重后果,那么就没必要继续把案情加重扩大,再者还牵涉到了港澳同胞,可以从宽从轻处理……
拘留几天吧。
李主任和许指导员私下一商量,就达成共识并立刻与派出所所长沟通,继而迅速起草了报告,汇报上级。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以调解为主嘛。
傍晚的时候,念益华被带到派出所,并得知了自己要被刑事拘留的处理结果。
他表现得很平静,没有丝毫的慌乱和不甘。
因为念益华知道,这对于自己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也是他希望得到的结果。如此一来,警方应该不会再追究下去。但就在他要被押上警车时,突然毫无征兆地口吐鲜血一头栽倒在地,表情狰狞痛苦万分地晕死了过去。
派出所的警察们赶紧拨打120,又忙着掐人中,做人工呼吸……
好一阵忙活,当急救车赶到的时候,念益华已然昏昏悠悠地醒了过来,面色苍白虚弱不堪,在两名警察的看护下被抬上急救车。
警察们暗暗腹诽:“这位从香港而来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心理承受能力太弱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躺在救护车里的念益华心中腹诽怒骂:“可恶的王八蛋,我已经被你的术法击伤了,你就不能等我伤势恢复些之后再动手吗?或者你把那张有照片的红叶标本扔了就行啊!为什么非得多此一举地施术,往我的伤口上撒把盐?”
之前突发心绞痛吐血昏倒时,他就知道,那个叫做苏淳风的混账小白脸,把自己煞费苦心终于等到机会布下的小术阵,给毁了!
……
ps:勿忘国耻!
399章 还能不能做好朋友了?
一片枯黄的树叶被微风吹动,从枝头飘落,又在忽而加强了些许的风中飘到很远的地方,落在了墙头上或者地面上,或者是水沟中……
这是极为普通到完全可以忽略不去思忖的小事情。
但如果强迫症爆发去较真的话,我们可以由此联想到很多很多的疑问——为什么是那片树叶被微风出落,而不是它旁边那片同样枯黄萧条的叶子?那片叶子又为什么会比它更久地待在树枝上而不是先它而去?为什么在它飘落的时候,风会突然加强把它吹到更远的地方?为什么会落在了墙头上而不是墙角下?为什么是地面上而不是草丛里?为什么是水沟中而不是水沟旁等等。
这段话听起来,似乎太废话了!
当然,所谓的树叶飘落,只是举一个简单的小小的例子。
而我们大多数人不知道的是,其实历史以来世界各国,都不乏那些拥有着大智慧高地位的大人物们,譬如得道高僧,譬如宗教领袖,譬如科学家、哲学家、医学家、政治领袖……等等等等,他们会因为类似于这样的渺小事件而在脑海中产生出一种蝴蝶效应,然后陷于沉思之中。有的人可以迅速摆脱这种无聊又似乎永远不会有任何答案也没什么现实价值的思考,有的会继续长期地为此纠结,有的会去做研究,有的会闭关潜修触摸机缘,还有的会……顿悟,出点儿什么。
还有人,会因此成为神经病。
正常情况下,我们如果有闲暇对此类小事进行解释的话,只需要简单地思考,甚至是不加思索就会有些厌烦地扔出一个答案:“巧合!”
高深点儿说就是:“缘!”
高深莫测点儿说,那就是“一切皆是缘!”
再高深莫测玄乎些说,那就是“天地寰宇,万物皆有定律,是为时也,命也……”或者说成是“有因则有果,有报则有应。”
所谓道,所谓禅……
咱们普通老百姓如果听了这些话,一准儿会啐一口唾沫道:“扯淡!”
前世也曾经对此有过长时间纠结和沉思的苏淳风,现在就如普通人般,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无奈地在心中忿忿了一句“扯淡。”然后并没强迫症爆发从而陷入沉思考虑香山那件事绕来绕去又绕到了张丽飞耳中,这其中牵涉到了多少的因果报应,又有多少时也命也的万物定律在纠结着玩儿弄人。
他对张丽飞说:“谁让你长这么漂亮?”
张丽飞顿时心中自得,继而又有些发愁和忌惮地说道:“那,那么,真的有情蛊这种东西吗?”
“我哪儿知道?”
“万一真有呢?唉,这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我们学校不就有学生养小鬼嘛……”
“你见过?见过小鬼?”
“没。”
“这不就得了嘛,莫须有人吓人的东西而已。”
……
王海菲在旁边听得抿着嘴也没能忍住露出轻笑,但心中除了对独享苏淳风小秘密的窃喜之外,还是多了些畏惧和担忧的困惑——她知道苏淳风是一位懂得些神秘术法的所谓“神棍。”当年在县一中的那个雨夜,还有今年正月里在曹兰老师家中发生的那次诡异事件,都确凿地证实了这个世界上真有那种神神秘秘可怕的东西,同时,也有苏淳风这样身怀绝技的“神棍”,可以用神秘的术法去对付那些所谓的魑魅魍魉妖魔鬼怪,默默地作为无名的英雄,保护人们的安全。
所以,那个神秘人物想要对张丽飞用情蛊,肯定是真的了。
只不过张丽飞并不知道自己多么的幸运,因为今天恰好有苏淳风这样的朋友在身边,她才躲避过了被情蛊祸害的一劫。
此时,三人已经身处八达岭长城景区,并且简单吃过晚饭后入住了宾馆。
之前吃过饭刚回到宾馆,张丽飞就接到了香山景区治安办公室打来的电话,是那位李主任打来的。电话中,李主任很尽职尽责地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向张丽飞讲述了一下,并提醒她在以后的生活中一定要注意防范,小心那个叫做念益华的家伙,当然警方已经对此立案,念益华也必将承受法律的制裁。然后,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身为人民警察的李主任,竟然告诉张丽飞:“念益华对你使用了传说中苗疆之地的巫术情蛊,所以那张有你个人照片的红叶标本不太干净,最好是丢掉吧。”
其实打完电话后,就连李主任自己都觉得有些鬼使神差,因为巫蛊这种事,这种话,以他的身份本不应该说出来的。
给张丽飞打过电话,李主任又很负责地给苏淳风打了个电话,把案情简单陈述了一遍,并征求他的意见。毕竟苏淳风是受害者,有权力知晓案情,而且还可以保留对念益华追究民事经济赔偿责任的权力。当然这都是些场面话,李主任旁敲侧击地劝导苏淳风,小事一桩没必要折腾。
苏淳风自然答应下来,他清楚这位李主任其实是担心他继续追究的话,那位叫做李强的青年老板也得跟着倒霉。
不过苏淳风心里明白,念益华使用的不是情蛊,也不是为了追求张丽飞。
种种巧合,在苏淳风完全没有想到的情况下,发展到了现在,他也只有感慨世间的奇妙,却懒得去思忖深究这其中的大道自然之理。因为心神境界到了他这种程度的人,早已经可以化繁为简,回归自然,正如无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的倒转,又比如说从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到看上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再到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的变化——听起来似乎很简单又很扯淡,事实上要到达这种以简入繁再化繁为简的心境转换,对于修行者来说,何其艰难?
“我还是把这张标本扔了吧。(
平南文学网)”张丽飞坐在床头拿着那张有自己单人照的红叶标本,有些不舍地说道。
王海菲附和道:“对,扔掉吧,想想都瘆得慌。”
“别信那些自己吓唬自己的东西,扔了怪可惜的,留着吧,不会有事的。”苏淳风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道。之前还没到八达岭,坐在公交车上的时候,他就已经抽空悄然施术,祛除了这张标本上的小术阵,所以现在这张标本是绝对安全的。
张丽飞犹豫不决。
而知晓苏淳风是神棍这个小秘密的王海菲,就很没原则地又附议苏淳风的话:“是啊是啊,我也觉得都是吓唬人的东西,千万别信。”
“可是……”张丽飞犹豫不决。
苏淳风岔开话题打趣道:“那孩子为了追丽飞真是煞费苦心,偷摸地跟踪、调查,还得学习巫蛊之术。吃干醋吃到我的头上,所以想花钱雇人打我一顿吧,结果到头来自己反而被打了一顿,还得承受牢狱之灾,你们说……他是不是挺可怜的?”
“还真是,都怪丽飞太漂亮!”王海菲笑道。
被两人这么一唱一和地搅和,张丽飞的心情好了许多,撅着嘴道:“漂亮也是罪啊?那海菲你就是罪不可赦,打从上初中时就把淳风给迷住了。”
王海菲红着脸一笑。
苏淳风摆摆手,起身便要回房——这间是张丽飞和王海菲开的双人房,他在侧对面开的是一间单人房。
这时候张丽飞却挡在了他身前,伸手从他手里把房卡抽了过去,笑吟吟地说道:“游玩了一天可真够累的,我的脚都有些痛了,先回房间洗澡睡觉了啊,你们俩注意些,别太累,明儿还要起早登长城呢,洗洗早些休息吧。”
苏淳风一愣。
王海菲也是一怔,继而明白过来,立刻羞红了脸颊跳起来用粉拳轻砸张丽飞,嗔怪道:“讨厌,谁要和他一起休息了?”
苏淳风嘿嘿故作傻笑。
张丽飞笑眯眯地闪避着,一边半认真半玩笑地说道:“这有什么啊,海菲你的思想是不是太封建了?大家都是成年人嘛……”
“我才不要!”
“难道……”张丽飞故意小声像是说闺蜜间的悄悄话,却又能让苏淳风听到,“你还真想着等上几年,等到洞房花烛夜啊?你忍得住?”
这话就有些赤-裸裸了。
王海菲大窘。
苏淳风见状不妙,赶紧迈步想要绕过两位美女,溜之大吉才是上策。无奈两美女打闹说笑间已然挡在了道口,又不便硬闯,这让他进退不是,颇为难堪,站在那里腆着尴尬的笑脸,竟是有了说不出的猥琐模样,好像很无耻地在向两位美女表示,今天晚上真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怨不得他,因为他是被迫的受害者似的。
原本张丽飞也只是想开个玩笑罢了,现在被王海菲一闹,再看苏淳风那副表情,张丽飞恶作剧心里爆发,竟是飞快地退出了房间。
砰!
房门关上了。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王海菲红着脸,却没有追出去,好似在犹豫着是不是就……
苏淳风扭头一脸无奈和希冀地看向心爱的人,嘿嘿笑着,吞吞吐吐地说道:“那,要不,要不……咳咳,你先,先去洗个澡?”
王海菲低头,没吱声。
“你别误会啊,要,要不,我先洗?”
“我才没误会……你,你晚上,真,真要,在这里……睡啊?”王海菲声若蚊吟地低着头问道。
看她这般欲语还休,欲拒还迎,羞答答犹犹豫的怜人模样,苏淳风攥了攥拳,一时间爱从心头起,色向胆边生,他一个大步跨过去,在王海菲略显紧张的注视下,抬臂轻轻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拥抱,像是抱住了这个世界。
王海菲瞬间头晕身子软,感觉天旋地转,心想罢了,本就该这样,也是自己想象过好多次的,不是吗?
“海菲。”
“嗯?”王海菲从苏淳风怀中扬起脸来。
苏淳风动情地吻了下去。
王海菲脸颊红红地微阖双眸,深情陶醉其中……
就在这时,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手里拿着两张房卡的张丽飞嘟哝着走了进来:“还是算了吧,我一个人住会害怕的,都怪今天……呀!”转过房门过道的张丽飞看到拥抱在一起正在动情相吻的两人,不禁惊呼出声,一时间愣在当场。
而刚有了点儿缠绵感渐觉暧昧气息荡漾的王海菲和苏淳风,也都在惊讶中赶紧松开对方各自退后半步,尴尬不已地看向张丽飞。
稍稍冷场。
张丽飞一跺脚,羞恼道:“你,你,你们俩就这么迫不及待啊?真是的……打扰你们了,对,不,起!”
说罢,她转身就走。
砰!
房门再次关上。
“丽飞!”王海菲赶紧追了出去。
“完了!”苏淳风哭丧着脸,他知道以王海菲本就好害羞的性子,今天晚上两人无论如何也没戏了,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气恼地往门外走去,一边腹诽着:“说话不算话,简直太不讲信用了,以后还能不能做好朋友了?”
……
400章 此江湖,非彼江湖
一个美好的,让人郁闷的小插曲后……苏淳风很无辜地背着色狼的黑锅,揣着已然骚动的春心可怜兮兮地回到了单人间里,倚在床头叠放得整整齐齐的雪白被褥上,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手机号码。
嘟嘟嘟的几声响后,手机中传出了银铃般好听的声音:“您好,哪位?”
“学姐,我是苏淳风啊。”
“苏淳风?”对方似乎还稍稍有些诧异般停顿了一下,继而惊喜道:“苏大会长,我可真是深感荣幸啊,你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
苏淳风道:“您可别这么说,惭愧,惭愧……”
裴佳咯咯一笑,道:“你再这样谦虚,就有点儿骄傲的嫌疑了,如今莫说这京城各大学府中的学生术士,便是在整个奇门江湖上,你苏淳风也是大名鼎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高手了,试问这天下,又有几人敢去捋锁江龙的龙须?”
“得得得,学姐您就别拿我开涮了。”苏淳风赶紧说道:“说正事,这次给学姐打电话,是有事要麻烦你。”
“什么事?”
“有一个叫做念益华的术士,盯上了丽飞。”苏淳风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简单讲述了一遍,道:“最初我只是怀疑,不过派出所那边打来电话说出他的身份后,我判断,念益华不是想追求丽飞,而是想要帮助那个叫做亚星影视的公司,以术法长时间干扰左右丽飞的思维,继而控制诱导她签入亚星影视公司。”
手机中沉默了几秒钟,裴佳道:“我会注意的,但电影学院这边的学生术士,只有我一个,而且我不可能无时不刻守在丽飞身旁。更何况,有些事情如果学生自愿的话,我也没办法去强行插手阻拦。电影学院这边你大概不是太了解,绝大多数学生都抱有一朝成名一夜暴富的希望,为此他们可能会不惜一切代价,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甚至哪怕是……那个机会很荒谬到不切实际。”
苏淳风语气认真地说道:“丽飞是个单纯的女孩,但也很聪明,她不是那种急功近利的人。”
“但人是会变得,尤其是面对突如其来的巨大名利诱惑……”
“不管怎样,我不能让丽飞受术法所害。”
“好吧,我尽力而为之。”裴佳苦笑着应了下来,又道:“苏淳风,有些话我想还是提前告诉你,娱乐圈是个复杂又浑浊的地方,早有奇门江湖上的术士,借助于当今社会迅速发展的大势,涉足了这个圈子。而通俗地说,电影学院本就是能培养出大批高水平的艺人将来进入娱乐圈的地方,所以不可避免的就是,涉足娱乐圈的奇门术士,会盯上电影学院相对优秀且有发展潜力的学生们。”
苏淳风笑道:“是奇门术士背后的势力?势力,盯上了学生们吧?”
“嗯。”裴佳道:“刚才我说过了,有些事情如果是学生自愿,我没办法强行插手阻拦,也没那个必要。你知道吗?我们学校现在就有受到社会上娱乐圈的影响,被诱导、蛊惑从而豢养小鬼的学生……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
“有点儿。”
“所以,你如果真的想要保护丽飞,确保她不受到蛊惑和术法所害,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现在就让她知道你身为术士的身份,或者,至少也要让她清楚地认识到,这个世界上有……巫术的存在。”说到这里,裴佳不待苏淳说什么,便又解释道:“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让丽飞知道巫术能害人,从而提高她的戒备心理,不是让她认识真正的术法,更不是让她知道奇门江湖的存在。”
苏淳风想了想,道:“好吧,不过这方面,还是要麻烦学姐你了。”
“喂,怎么又是我?”
“我……”苏淳风尴尬道:“我不方便对她说这些。”
裴佳笑着打趣道:“咱们俩的关系,好像还没好到这种程度吧?至少,我不觉得我们只见过一次面,就能成为可以无私帮助对方的朋友了。”
“要不,学姐你就当看在同行的面子上?”
“江湖术士?”
“好歹咱俩都是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嘛。”苏淳风没皮没脸地笑着说道:“做这种事,也算是尽职尽责,对吧?”
裴佳自嘲道:“我这个会长也叫会长?光杆司令而已。”
“唉。”苏淳风叹气。
电影学院目前只有裴佳一名术士,所以会员和会长都是她。而之所以电影学院如此热门的学院,偏生没有更多的术士进去当学生,归根究底还是因为绝大多数奇门江湖中人,相对来讲都还比较保守地固守着封建的思想传统——在这个时代的明星们,无论多么得大红大紫,在绝大多数奇门江湖中人,尤其是老一辈术士们的眼里,也仅仅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卑贱身份——戏子!
时代不同了,可思想的传统还是很难改变。尤其是,有些传统中所谓封建的思想,你根本无法绝对地判断出它到底是好是坏,应不应该改变。比如,有些我们众所周知的好传统,却很令人痛心地被时代改变甚至抹去了。
对于电影学院学生术士少的缘由,苏淳风自然不方便说出来,而且他知道,裴佳想必也是明白这一点的。
还好,她摊上了曹素那号本就在思想上离经叛道的师父,不然的话,她还想当演员?
作梦吧!
胆敢忤逆师父的传统思想,废了你一身修为都是轻的!
“淳风。”裴佳微笑道:“不逗你了,这件事我肯定会帮你。因为,我们初次见面,你就答应了将来会送我一件重礼,虽然还没有做到,但已经足以让我觉得你是一个值得结交的朋友,至少,我已经把你当朋友了,那,你可不许忘了上次答应我的事情。”
苏淳风心想这都是些没影的事情,妖骨又不是大白菜,哪儿能让你天天有那么好的运气随随便便弄到手里当礼物送?
裴佳还挺死心眼儿的。
不过苏淳风还是很认真地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的,那就先这样?”
“嗯,再见。”
“再见。”
挂断电话,苏淳风放下手机伸了个懒腰,仰脸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发呆——这个江湖,就在身边,无时不刻。想要不做奇门江湖人,或者仅仅是想要离这个江湖远一些,除非自己不是术士,今天在香山就不会知晓念益华的存在,不会发现红叶标本上的术阵,自然也就不会有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过那样的话,张丽飞十有八九会身受术法所害,将来的某一天签入亚星影视公司,成为给亚星影视牟利的赚钱机器。
可自己既然是术士,身怀精绝术法,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张丽飞受术法所害而不顾呢?
不过,他依稀记得前世的时候,年纪轻轻就成为三栖红星的国际大腕张丽飞,好像不是什么亚星影视的艺人吧。
也就是说,自己这次不出手,或许也会有别人出手?
毕竟,亚星影视既然动用了术士施术针对张丽飞,那么到时候签下的合约绝对是长期性,甚至有可能是十年以上的合约,合约里也必然会有种种恶劣的,诸如续约优先权之类的霸王条款……那么,张丽飞又如何能脱离合同的约束?又或许,是前世的那个她在娱乐圈里表现得太突出了,所以吸引了实力更强的娱乐圈巨鳄不惜代价帮助她跳槽?可那样的话,到头来张丽飞肯定还是得不到能让她满意的人身自由——名则名亦,苦楚自知。
此江湖,非彼江湖。
可种种江湖,历史以来还不是都在社会的牢笼中起伏涌动纠缠着像一团乱麻,从而被社会熏染,也把社会给搅成了一团黏糊的粥吗?
苏淳风插手阻拦了念益华施术陷害张丽飞,又不得不打电话给裴佳,请求帮助。
因为他不是电影学院的学生,不可能天天在电影学院里待着,更不可能无时不刻守护在张丽飞的身边。那枚妖骨制作而成的小法器项坠,虽然能护得住张丽飞不受普通术法所害,但挡不住她的那颗心有可能受到外界现实的引诱、蛊惑。正如裴佳所言,他人自愿,哪怕是受到蛊惑之后的自愿,你又能奈何?
可俗话说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
这次苏淳风请裴佳帮忙,下次裴佳有事要请他帮忙时,他又该如何?
……
京城电影学院校区附近,一处高档住宅小区的某个高层的房间内。
刚刚洗完澡穿着睡衣的裴佳,倚躺在客厅宽大的落地窗旁那张铺着柔滑毛毯的躺椅上,隔着玻璃窗望着外面京城的辉煌夜景,脸上挂着慵懒的神情,乌黑油亮的长发散落在肩头,曲线诱人的身段在躺椅上舒适地弯出曼妙的起伏弧度,就像是一位种完花养完草稍显疲累了的高贵仙子,微阖双眸慵懒假寐的样子,都美得那么动人。
她喜欢独自一人坐在家里面,而不是如大多数相同年龄段的年轻人,喜欢沉迷在京城丰富多彩的夜生活中。
思忖着之前和苏淳风的通话,裴佳嘴角掀起一抹嗔怪的笑容,轻声地嘟哝着:“师父她老人家说不喜欢奇门江湖,故作老成的苏淳风似乎也不喜欢奇门江湖,可这江湖,岂是谁喜欢了就可以去里面扎个猛子游两圈,累了乏了烦了,想上来就上来的?即便是天纵奇才如纵仙歌,能术锁大江,却难能跳出江湖。”
“岸边那么湿滑,容易让人落水,却不易让人上岸,江湖水又那么深……”
“真是挺烦人呢。”
自言自语一番后,裴佳好似这才想起了什么,探出玉臂从旁边的小几上拿过来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微笑着说道:“席叔叔,我是小佳啊,京城里有一家亚星影视公司吗?您帮我向这家公司打声招呼,电影学院这边,有一位叫做张丽飞的大二女生,是我的朋友,我可不想随随便便什么影视公司和一些所谓的娱乐圈资深人士,都能来骚扰哄骗我的朋友……麻烦你了,席叔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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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1章 无力改变世界,但总能改变家
秋凉之意渐浓。
平阳市南城工业园区的建设依旧如火如荼,原本空旷广阔的区域内拔地而起了一幢幢巨大的建筑物,条条交织成网的宽阔道路已然通车,道路两侧栽植有棵棵绿树和簇簇拥拥修剪整齐的万年青,还有大片大片青青的草坪……工业园区西北角的万通物流园c区,仓库、楼房主体已经基本建成,目前正处在后期完善和装修的施工阶段,预计在今冬,或明年年初,就能够投入使用。
从最初a区b区的七十多亩地,又到后来购买建成仓储中心的三十多亩地,再有c区的五十亩地,万通物流园区目前总占地规模超过了一百五十亩。
而且万通物流现在,有钱!
年初私募资金,几大股东投资入股资产重组,使得万通物流实力迅速增强,不仅还清了所有的贷款,还有了充裕的流动资金,再加上物流园区的各项收入,即便是投资建设c区这么庞大的手笔,仅是公司财务上的资金就足够支撑。
不过很显然,在驶上了发展的快速轨道后,资金的缺口还是难以避免地会出现。
所以还得贷款。
当然了,对于目前的万通物流来说,贷款不是问题。
因为万通物流虽然谈不上是银行的大客户,可绝对是平阳市各大银行的信用客户,不怕万通物流来贷款,就嫌万通物流贷款少。
清晨。
从京城回来的苏淳风下了火车后,先和王海菲一起到万通物流园,然后驾车把王海菲送回家中,也没在她家里多待会儿,不去打扰人家父女、母女长久不见后难得团聚的幸福,就驾车返回物流园,到父亲的办公室谈了会儿话,大致了解了一下前些时日父亲个人与赵山刚个人之间的股份兑换事宜——同样都是百分之十的股份,但万通物流百分之十的股份,明显要比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价值要高,而且就实际收入来讲,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的钱那可是实打实的见天进账,而不是万通物流那种投进去暂时还看不到回收的长期投资。这不,仅仅半年多的时间,苏成与赵山刚兑换股份之后,还额外收入了四百多万元在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的股份利润。
当然这完全属于是个人之间的股份兑换,不牵涉到两公司其他股东的利益,所以他们俩人谈妥并同意,签下合同之后,只需要各自在公司里的董事会上说明此事,从新改动下他们在各自公司的股权比例就行了。
现在,苏成个人在万通物流的持股比例,已经高达百分之六十!
大致了解过详情,又看了看合同书确认没什么问题后,苏淳风又问了些万通货运信息网的事情。
苏成看看手表,?表,道:“这些事情让你堂姨来说吧,我具体跟你也说不清楚,她这些天一直在中州市那边忙,不过今天会回来,那,现在应该上火车了,中午的时候能到家……我还得去市里参加一个会议,就不跟你聊了。”
“去市里参加会议?”苏淳风一脸的纳闷儿。
“嗨。”苏成摆摆手,笑道:“市政府组织召开的一次市企业家座谈会,无非就是些形式主义的会议,没啥意思,可也不能不去。”
苏淳风打趣道:“苏总,您这回头还不得弄一顶人大代表的帽子戴戴?”
“我抽你小子!”站起身来的苏成一巴掌轻轻抽在了大儿子的脑袋上,然后爽朗大笑着走了出去。
父亲离开后,苏淳风就走到宽大的董事长办公桌后面坐下,拿起父亲留给他看的一些公司文件,大致浏览了一遍。目前万通物流园区处于稳定的高速发展当中,且顺风顺水没有任何风险性,几乎可以放手不管,到时候稳稳拿钱就行。不过,原本在万通物流旗下不怎么占据主要份额的万通货运信息网,倒是有点儿后来者居上的意思了。只是一时间苏淳风看得不太明白,还要等陈羽芳回来后再了解一下。
看看时间,已经是上午九点半。
苏淳风起身到联合收割机代理销售处那屋,对正在看书学习的母亲说道:“娘,我有事要出门一趟……”
说起来似乎有点儿好笑,从小没有上过学的陈秀兰,如今大概是在家里闲着没什么事情,或者是想要帮丈夫做些事情,又因为不识字没文化故而力不从心的缘故吧?她竟然突发奇想要学习文化知识,并且还付诸了实际行动。
对此,家里人当然不会反对,反而给于了支持和鼓励。
“哎。”陈秀丽把笔放下,笑道:“你先上楼,车钥匙在桌上,你爹刚才给你留下的,他说你回来了车就留给你开着玩儿,他自己打车去了市政府那边……还有,我给你买了身西装,就放在你的床上,记得换上再出门儿,瞧你现在穿得,一点儿不大方得体,都多大人了,什么事还都得让娘操心,你去东王庄村送海菲的时候,我就想让你把衣服换了的,可当着海菲的面,也不好意思说你,唉。”
苏淳风哭笑不得地看了看自己穿着的运动鞋,牛仔裤,长袖薄衫,道:“我这不是挺好的吗?”
“不成熟!”
“娘,我今年才十九岁……”
“那也得注意下,尤其是去海菲家里,好歹也算是半个女婿,让以后的老丈人和丈母娘看到你穿成这副样子,像什么话?一点儿都不正式!”陈秀兰露出了乡下妇女的本来面目,开始唠叨着关注已然长大的儿子的大事——以前她和丈夫还摸不清楚儿子到底是和张丽飞好上了,还是和王海菲谈着呢,其实他们两口子本意是对张丽飞更有好感,不过渐渐从一些细节上发现并从小雨的口中得到确认,淳风是和王海菲在谈恋爱,而且都谈了几年了。于是两口子顿时觉得,嗯,其实还是海菲更好些,人漂亮,又贤惠老实不张扬,不那么做作地化妆打扮,是个居家过日子的人,家里父母也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就是海菲的脸皮有点儿太薄,不大爱说话,闷闷的,之前和淳风一起回来,还不好意思进院呢。当然这也不能说是啥缺点,也好,起码不生事。
苏淳风尴尬地咳嗽两声,却也没去解释,而是对此默认。
他挠着头嘿嘿笑着走了出去。
陈秀兰看着儿子的背影,忍不住乐呵起来,其实自家这儿子,有时候脸皮也挺薄的,也不是那么爱说话,更不像大多数和他同龄的孩子那般咋咋呼呼的,嗯,所以他和王海菲俩人,倒是挺登对的,还都是名牌大学的学生……
“比张丽飞强,女人嘛,安安分分相夫教子多好,干嘛非得去学着做演员当什么明星,抛头露面的。”
陈秀兰轻声嘟哝了两句。
二楼。
苏淳风换上了母亲给新买的灰蓝色西装,里面是白色的衬衣,再穿上黑色的皮鞋,往镜子前一站……他抬手抹了下短短的发茬,车钥匙在右手食指上转了两圈,微笑着自言自语道:“咱现在,假假也算是个小富二代了吧?”
刚才回到自己的卧室拿起放在床上的西装时,发票还在外包装袋里扔着呢,八千多块。在当前的平阳市,这种价码的西装,应该能称得上是奢侈的高档服装了。苏淳风能想到母亲为什么会舍得买这么好的衣服给他穿,除却家里现在经济条件宽裕之外,最主要的原因,还不是为人父母者都念着自家孩子吃好穿好,还有就是刚才在楼下时那番絮叨的话里透出的浓浓母爱——儿子大了,得娶媳妇儿了,以后出门去哪儿穿着得象个样子嘛。俗一些说那就是,咱们家现在,有钱!
八千多块,一身西装。
搁在重生那年,父母亲给他一百零几块钱学校收取的校服费用,都心疼得不行……变化可谓天翻地覆。
重生以来,已经五年多了。
一切,都挺好的。
苏淳风感慨着,往楼下走去:“世界不会因为我而改变,但家,必须因我而改变,因为我爱我家。”
……
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坐落在市北环与贸易路交叉口的东北角,占地十五亩,坐北向南,隔着低矮的围墙和宽七米的电动栅栏门,可以看到里面正对着大门的花坛和影壁墙,还有院内两侧用蓝色彩钢瓦搭建而成,可以停放包括大型工程车辆的开放型车库,最北面的正中位置上,拔地而起一栋三层的浅黄色办公楼。
苏淳风驾车缓缓停在了门口,望着气派的场院和虽然不高但颇为大气的办公楼,不禁心生钦佩和感慨:“任何商业一旦有了垄断,其利益都会庞大到令人生畏。”
赵山刚如今不过二十六岁……
没有雄厚的身世背-景,没有可以倚靠的参天大树,没有进入商业圈的资本金,就是靠着自己一双铁拳和天生的智慧、个人敢于搏命的胆识和辛劳,在短短五年的时间里,白手起家生生打出了如此庞大的一番事业和产业。
没有遇到门卫的强硬阻拦,只是做了简单登记后,苏淳风就开车进入了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的场院内。
把车停在办公楼正门一侧的车位上,苏淳风走下车。
沿阶而上,进入办公楼内,能看到楼道内不时会有穿着标准制服的员工匆匆走过,有男有女,一个个精神抖擞,脸上洋溢着上进的喜悦和干劲。楼道的两侧墙壁上,一如山刚农贸产品批发公司那里,挂着各种励志上进的公司标语;一间间办公室的门上,清晰地标注着这件办公室是什么地方……
这,就是涉黑人物的公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