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4章 我没有杀人!
所有人都笑了。
什么执行能力决策能力啊?
单蓁蓁这位老实巴交的女生,把话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真有点儿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感觉了。
其实不就是苏淳风在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中,不管什么事儿都一推二五六,做甩手掌柜由副会长单蓁蓁去做嘛,这和决策、执行能力有个毛的关系,更何况大家都很清楚,京大学生术士协会本来就如同一个可有可无的松散组织,平时生活中压根儿就没什么事,连一个社团偶尔该有的基本活动都没有——最起码,咱们偷偷摸摸搞几次斗法切磋也行啊,可罗同华这老丫挺不同意。
袁朗犹豫了一下,起身道:“罗教授,我也相信苏淳风是无辜的,而且我个人认为他作为会长,很称职。”
潘慧瑶想了想,道:“警方现在还没有确定,苏淳风是杀人犯。”
高盛立刻附和:“社会在进步,总不能因为他只是嫌疑人,咱们就先戴上了有色眼镜去认定他犯罪,把他的职务给去掉,如果说因为他被警方拘留,协会有事务需要会长处理,单蓁蓁同学作为副会长暂时代理一下,较为合理。”
大一新生郭子阳立刻跟着起哄:“学姐师兄言之有理!”
刘悦推推眼镜框,道:“我听说江湖事江湖了,就算苏淳风真的杀了人,可如果双方都是奇门江湖中人,那我觉得咱们术士协会总得做点儿什么。”
几位学生术士立刻对刘悦投以了鄙夷的目光——傻小子。
坐在单蓁蓁身旁的宁沾露轻轻哼了一声,说道:“无风不起浪,苏淳风是否无辜,我们说了又不算,警方也不会随随便便抓人,而且既然警方把他拘留了这么长时间,我想他有没有杀人,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只不过同样身为术士,也为了将来自己做些什么事时心理上能有点儿自我的宽慰,你们才都会违心地替他说话吧?”
这话,可就点儿诛心的正义感了!
大家都是术士,身怀神秘术法,可杀人于无形。那么宁沾露的话,很显然是肯定了苏淳风杀人的嫌疑,即便是最终苏淳风被无罪释放,那也是因为证据不足,而证据不足的原因,则是苏淳风用术法杀了人,或许……他杀的还是普通人呢。
罗同华听着下方学生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话,脸上看不出有丝毫愤怒的表情,而且他的眼神,更多的会去注视单蓁蓁。
众所周知,单蓁蓁是一个性格温良,从不与人争执的老实女生,女术士。
这个世界上老实巴交的女孩子很多。
但如果去仔细观察,多多思忖的话,就会现单蓁蓁的温良老实性格与众不同,因为她会在无形中影响到每一位认识她的人,对她产生好感不奇怪,但奇怪的是每个人都会愿意去包容她,去在各方面抱着怜悯的心态支持一下她。
谈不上笼络人心,但有人缘。
单蓁蓁出身于一个很普通的术法家庭——不是什么门庭显赫历史渊源的世家,没有庞大的家族财富和精绝的术法传承,也就是能称得上小康的普通富裕家庭,父亲是一位传承家学的术士,母亲是寻常人,曾经还有一个随母性的哥哥,在十多年前出车祸身亡。说起来,大概也只有这兄妹二人不同姓,而且男孩子竟然随母姓这一点上,比较奇怪吧?其它各方面,单蓁蓁都普通到很容易让人忽视她。
当前情况下,虽然绝大多数学生术士都觉得自己的表态,是支持苏淳风,因为这家伙人缘不错,自己没理由不支持,而且还能反对下罗教授,从而表达出内心里那种身为江湖中人必须要和庙堂在某些事情上争一争的态度。可事实上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唯有罗同华教授看得出来,这些学生术士无形中都受到了单蓁蓁站起来表态后的影响,哪怕只是一点点,也是翘起了地球的那个支点。
会议很罕有地,在罗教授的一个提议没有通过的情况下,结束了。
罗同华也没有对此表达什么,不了了之。
但所有学生术士心中,除却因为这次与代表着半官方身份的罗同华之间的争执取得了胜利后的欣喜之外,更多的则是明白了一点——苏淳风,会无罪释放的。因为罗同华教授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他对苏淳风不满,但不会放任苏淳风被判刑。
看似不过是苏淳风一人之小事,实则关系到江湖与庙堂之间的敏感天枰。
天枰的度,则是要有夹在中间的罗同华尽力去调解。
自古以来,庙堂不允江湖草莽胡乱生是非,江湖不想庙堂过多管束插手江湖事;庙堂希望事事都必须在掌控之中,只是会迫不得已地留出一丝余地,划下一道红线,明确告知江湖中人不得越雷池半步,但偶尔也会拿一点点小事就小题大做地雷霆一击,敲山震虎;而江湖术士,则会勇敢地不畏生死或者不由自主地去时不时触碰,挑衅,试探着,将那条红线往对面挤一挤,争取让自己这边的空间更大些。
这,是一种源于人性和阶级之间的利益对立冲突,是永远不可能调和的矛盾,且永远不会因为单方面的强大而消亡。
所以,其实罗同华挺不容易的。
……
……
已经八天了。
苏淳风又一次坐在了审讯室内的那把椅子上,他的双手被拷着——审讯室的上下空间较低,室内光线昏暗,会无形中给人带来极强的压抑和压迫感。
这期间他很配合警方的调查和审讯工作,不会像是电影电视剧中那般拍桌子蹬椅子大吼大叫甚至自残来抗议警方非法拘留他,侵犯了他的人权什么的……因为他很清楚如果做出那类行为,对自己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
当然他也不会完全沉默地不表达自己的诉求和观点,只是较为温和地提出,拘押时间是不是太长了些,我应该有权利返校学习,需要和亲人朋友通话等等。在被拒绝之后,他就会很认真地请求,不要告知他的父母亲,因为自己没有犯罪,是无辜的,早晚都会无罪释放,所以不想让父母过于担心。
对于这样的犯罪嫌疑人,专案组的警察们也不好意思去用各种方式折磨,或者干脆刑讯逼供。
他们会把向上级申请批复同意延长对犯罪嫌疑人拘押审问时间的报告,拿给苏给淳风看,也会找来公安部门最专业的谈判专家来开导、审讯苏淳风,并且用不断获取到的各种线索、证据,以及警方的推断,给苏淳风施加压力。
事实上,警方现在已经基本可以肯定,苏淳风就是王家营子特大杀人案的杀人凶手。
但肯定,不等于就能给苏淳风定罪。
因为,这需要完善的,铁一般不容有丝毫质疑的证据链条。
专案组组长,分局副局长郑天明走上前给苏淳风点了颗烟,道:“苏淳风,咱们还是别这样耗下去了,没有任何意义,你明白吗?我们又拿到了新的证据,而且肯定还会调查出更多的证据……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不用我多说了吧?”
“我没杀人。”苏淳风重复了一遍已经说过很多次的话。
大概能让专案组的警察们最恼怒的,就是犯罪嫌疑人死不认账的态度了吧?苏淳风就是这样,无论警方专案组拿出什么样的证据,多么合情合理的推断,他都坚持自己没有杀人,自己是无辜的。
最初警方逮捕苏淳风,是因为那位出租车司机提供的线索。而那条线索,已经足以把苏淳风锁定为重大作案嫌疑人了,因为王家营子早已搬迁一空,苏淳风身为一名京大的学生,在冬日里大半夜又大老远地乘坐出租车跑到那里找什么人?能有什么事情?又恰好当天晚上,王家营子就生了三人被杀的重大刑事案件。
不是他杀的还是谁杀的?
世间哪儿有那么多巧合到极点的事情?
而苏淳风对此的解释,也让警方很愤怒到无奈。
他说:“那天晚上我女朋友王海菲和我们的朋友张丽飞,遭遇了抢劫,我立刻乘车赶过去,当时看到王海菲和张丽飞脖子上的伤痕,我很恼火,恰好当时看到附近有两个鬼鬼祟祟的青年在关注着这边,现被我看到了,立刻就有点儿做贼心虚般做出租车离开,于是我就怀疑那两人是抢劫犯,赶紧打车追了上去。后来,我乘坐的出租车司机没能跟上那辆车,跟丢了,我当时很生气,埋怨了司机,司机大概是怕我不给他钱吧,就把车停在了荒郊野外,指着前面的一个村子,说他看到那辆出租车进了村,但他不敢往里面走了,因为那个村子早已经搬迁一空。”
这样的解释太扯淡,太无耻了。
要知道,这种谎话只要把出租车司机方长军找来当面对质,就能水落石出。
可苏淳风如果坚持这样耍无赖,出租车司机方长军和专案组都拿他没办法,因为,当时到底生了什么事情,说了些什么话,只有方长军和苏淳风最清楚。换句话说,方长军他说的是实话,凭什么苏淳风说的就不是实话?
435章 条条线索直指他
不过,苏淳风还是疏忽了警方下定决心要破获一起案子时的高效率了。
因为专案组很快就通过大量走访调查目击证人,和通过张丽飞、王海菲二人的回忆,基本确认了王家营子凶杀案中的两名被害者,就是抢劫了张丽飞和王海菲二人的劫匪,而且……警方还在王家营子凶杀案的案发现场附近,找到了那两枚项坠上系着的红绳,并且得到了王海菲、张丽飞二人的确认。
由此可以推断出,苏淳风可能认识那两名劫匪,或者如他所说,他看到了那两名形迹可疑的抢劫案犯罪嫌疑人,循迹追踪到了王家营子村,然后双方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最终苏淳风将两名犯罪嫌疑人及一名同伙杀死。
当然这其中还有很多无法解释的疑点。
譬如出租车司机方长军在陈述他与犯罪嫌疑人的接触经过时,强调了乘车的苏淳风似乎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而是一路思考一路凭借猜测稀里糊涂地找到了王家营子村;还有,苏淳风是怎么杀死的那三名被害人,才会呈现出那么诡异的死亡状态?
而这些,也许只有苏淳风认罪伏法后,才能靠他自己的供述,解开这起重大刑事案件中扑朔迷离的异常状况。
可苏淳风……
他不认罪,他说这都是巧合,自己到那个村子后发现被出租车司机骗了,然后只能徒步走了很远的路程又打了一辆出租车返回了学校。
警察随即又调查出,苏淳风当晚没有回宿舍。
面对警察的质问,苏淳风才无可奈何地说:“那天晚上因为回校较晚,所以我住在了一位同校学长的家里。”
“你那位学长,叫什么名字?”
“关系到他个人的**,我不想透漏。”
“但这很重要。”
苏淳风就无奈地说:“好吧,他叫纵萌,我恳请你们在调查取证的时候,能够私下里调查,确保他的**不为外人所知。而且我想你们也明白,这么重大的案件,我被无辜逮捕就算了,因为这件事确实有太多的巧合,我不会责怪你们,只能自认倒霉,但我不希望,我的朋友也会被牵连到,至少……不要让他在这段时间里受到别人的非议。”
专案组立刻找到了纵萌并询问,而且他们也确实保证了对纵萌个人**的尊重,私下里找他调查询问,没有让京大任何人知晓。
而从纵萌那里,他们得到的情况,和苏淳风所说一模一样。
但这并不能排除苏淳风的作案嫌疑,因为就如纵萌以及苏淳风自己所坦白的那样,他是深夜一点左右回到京大校园附近的清园小区。那么,他还有足够的作案时间,在王家营子村里行凶杀人。
作案时间,作案动机……
苏淳风全占!
而且,他又恰恰在那个时间段里,去了一个本不该他去的地点,他的那些解释又那么的荒谬到让人愤怒,他不是杀人嫌犯,又能是谁?
案情重大,苏淳风的嫌疑越来越高。
于是专案组不断申请,延长拘押苏淳风的时间。
几天时间里,专案组可谓是废寝忘食地工作,寻找各种各样有关联的线索、证据,希望能够得到更加充分的证据链条,让苏淳风再如何耍无赖,也不得不最终在强大的证据和法律面前,低头认罪。
被害人的身份得到确认后,警方随即展开对被害人生活交际方面的调查,然后很无奈地发现,被害人与苏淳风之间,根本就是素不相识。
而就在前天下午,警方又得到了一条极为重要的线索。
国庆假期时,苏淳风和张丽飞、王海菲三人同游香山,当日与一名香山景区的商铺经营者发生了冲突,随后那名商铺经营者竟然投案自首,同时带着一名叫做念益华的人投案,商铺老板指认说自己与苏淳风、张丽飞、王海菲三人发生冲突的原因,是受到了念益华的指使去殴打教训苏淳风。那个叫做念益华的人,在香山景区派出所留有案底,是亚星影视公司的一名经纪人。
这起小小的民事纠纷,似乎和王家营子特大凶杀案没有丝毫关联。
但专案组的警察们,最擅长的就是通过蛛丝马迹追踪到重要的线索。他们发现,念益华此人与亚星影视公司的一位顾问褚卓延关系密切,日常生活中以师徒相称,而这位叫做褚卓延的亚星影视公司顾问,和王家营子特大凶杀案的被害人万连胜,在最近一段时间里,来往密切,且经常有电话联系。
另外两名死者林志伟与聂小波,与万连胜平时亦是师徒相称。
在当代社会,这种称呼已经很少有了。
由此可以得出一个大概的结论——万连胜、褚卓延、念益华、林志伟、聂小波,五个人都是在某方面有着共同的生活习惯,或者可以说,他们都是生活在某个存在于这个大社会中的一个圈子里,团体组织中,而且认识,关系也不错。
那么,有没有可能,万连胜和林志伟、聂小波师徒三人,受褚卓延、念益华师徒二人所托,报复苏淳风、张丽飞、王海菲三人,然后引发了此次王家营子特大杀人案?
可能性,很高。
在调查到这些线索的同时,警方还发现了一个极为重要且关键的问题,苏淳风此人,应该是习练过传统武术或者散打搏击术,有着极强的实战格斗能力——在香山景区与那位商铺老板发生冲突时,苏淳风一人在自身没有受到丝毫伤害的前提下,击倒了四名身体强壮的青年,全都受伤。
而且,苏淳风在击伤那四名青年时,其出手极有分寸,确切地说,是有着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恐怖的掌控力。
伤表,不伤内。
让对方短时间内失去攻击能力,但并没有对人身造成严重伤害。
这在寻常人看来,几乎是无法做到的事情!
但苏淳风确确实实做到了。
香山景区派出所那边有备案,而且当时治安办公室及派出所的值班警员,很负责任很细心地记录下了他们对那起普通纠纷殴斗案件的个人观点备注:“苏淳风有着极强的实战搏击能力和丰富的散打格斗经验,应该是专业散打人员,或者常年习练传统武术,对人体构造极为了解的搏击高手,且可以在搏击过程中极为冷静地实施精确打击,并精准掌控个人出手的力度。”
王家营子凶杀案中,三名死者的死因诡异非常……
那么,从华夏传统武学中一些几乎失传的理论上来讲,杀人于无形并非不可能,比如点穴杀人,震碎经脉杀人等等。
警方会联想到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并不奇怪,也不是警方迷信,而是他们当中一些经验丰富的老警员们,接触或者听闻过的扑朔迷离的奇怪案件太多——简单地说,经脉,穴道,我们都知道存在,但在当今医学中,用任何高科技手段去探查,包括解剖,在人体内却根本找不到所谓的十二正经、奇经八脉及数百穴位的实体甚或可确认的形象。那么,科学找不到,就能说人体没有经脉穴道吗?
显然是不能的。
于是苏淳风是杀人凶手的嫌疑,再次拔高到了几乎能够被确认的程度。只是,证据依然不足,差得太多。
警方随即又去找到了褚卓延和念益华师徒二人。
褚卓延对于警方的询问倒是挺配合的,有关自己和万连胜的关系,以及自己的徒儿与苏淳风之间的矛盾等等,他都坦白讲述,不过他强调了一点,自己和徒儿念益华,与苏淳风之间的矛盾早就化解了,而且不打不相识,他们现在关系还不错。至于万连胜……褚卓延说这位老友根本不知道自己和苏淳风之间的关系,而且他觉得,万连胜和苏淳风应该是素不相识,不然他不可能不知道。
滴水不漏!
警方在褚卓延这里没有得到丝毫有价值的线索,但在询问念益华的时候,经验丰富的办案警察发现,念益华眼神躲躲闪闪,似乎隐瞒了什么重要的情况,尤其是在提到万连胜师徒三人被杀,苏淳风有重大作案嫌疑时,念益华更是神色紧张,眼神慌乱地躲避着办案警察的目光,但他最终还是和师父说的一样。
念益华说了谎!
也就是说,他师父也撒谎了!
办案警员凭着丰富的经验几乎可以肯定,但他们拿褚卓延和念益华师徒二人没办法,不过,他们愈发确信,苏淳风就是王家营子凶杀案的凶手!
专案组组长郑天明自己也点上支烟,瞪着一双因为劳累过度而有了黑眼圈的眼睛,轻拍了几下苏淳风的肩膀,道:“苏淳风啊,考虑到你是京大的学生,还年轻,挺可惜的……所以这都好几天了,我们对你已经给予了足够的照顾。你自己想想,我们没有长时间审讯熬你,让你每天都能够得到充足的休息和思考时间,对吧?而且我们没有动用丝毫的刑讯逼供手段,是不是?”
“是的,我很感谢你们,也知道你们辛苦了。”苏淳风点点头,神色平静地说道:“可我真的没杀人。”
436章 必须办成铁案!
郑天明道:“那你给我解释下……”
“该说的,我都说了。”
“你觉得你说的那些话,谁会相信?怎么能让人相信?”
“对不起,如果您这样认为,我也没办法,这些事情巧合的地方太多了,我每天也会感到很悲哀,很倒霉。”
郑天明拍了拍额头,似乎对这种已经太过熟悉的对话心生厌烦,他忽而问道:“苏淳风,你应该早就意识到,自己有被抓的一天了,是吧?”
苏淳风露出疑惑的神色。
“那天抓你的时候,你表现得很平静,没有丝毫正常人突遭变故明知无辜被抓时的反抗,甚至你都没有大声喊什么。”郑天明眯缝起眼睛,神色冷峻,语气严肃地说道:“以你的身手如果反抗的话,那几名警员根本抓不到你,你完全可以轻松逃走,甚至还能把几名警察击伤,但你没那么做,显然是因为你早有心理准备。”
苏淳风皱皱眉,道:“我没那么愚蠢到会去暴-力抗拒执法,更不会做出袭警的蠢事,因为那是犯罪。”
“这,说不通吧?”郑天明冷笑。
“如果他们当时没有亮出证件,我肯定会反抗,因为那属于合法的正当防卫。”
“你……”
连续几日带领专案组成员没日没夜劳累的郑天明,终于爆发了,他一脚狠狠地踹在了苏淳风坐着的椅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响。还好,椅子是固定在地上的,否则的话这一脚绝对把椅子踹倒,让苏淳风摔个七荤八素。
审讯室的另外两名警员对视一眼,起身收拾好记录本和笔,走了出去。
苏淳风看到了他们眼神中的冷漠和鄙夷,还有一点点怜悯。
要刑讯逼供了吗?
郑天明双手撑在苏淳风面前的小桌上,居高临下目光森冷如刀地盯视着他:“苏淳风,别以为你拒不认罪,我们就拿你没办法。”
“我没杀人。”苏淳风低头。
“好,好,你不认罪,我让你不认罪!”郑天明咬牙切齿地点头,转身像只饿急了的老狼般绕着苏淳风打转:“这么多条线索都指向了你,差的无非就是多几位证人,多出几样作案行凶的物证,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逃不脱法律的制裁!专案组还会去往你的家里,调查你的家庭环境,家庭成员是否与万连胜师徒三人有恩怨……所有的疑点,任何蛛丝马迹我们都不会放过!”
苏淳风眉毛一挑,认认真真地说道:“我没杀人,我更不想被父母知道这件事,他们会担心的。”
“那你就老实交代!”
“你是想,坐实了我杀人的罪名?”
“呵……”郑天明冷笑。
苏淳风忽而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道:“很抱歉,看来您承受的压力也很大,但我想,无论您和您的同事因为此案承受了多么巨大的压力,连日来为了查案多么得废寝忘食,也不能为了尽快破案结案,就办出一起离奇的冤案。”
郑天明哼了一声,掏出烟来再次点上一颗。
他,和整个专案组,确实承受了极大的压力。他现在都恨死了自己当初在局里针对王家营子三人离奇死亡案的分析会议上,当众信誓旦旦地指着一叠现场照片说道:“这绝对是一起凶杀案!”
就数自己聪明了?
别人都看不出来啊?
现在想想,他发现自己是那次会议上最蠢的人——好吧,既然你肯定这是一起凶杀案,那就由你来担任专案组组长——王家营子三人离奇死亡,被定性为特大凶杀案,上级要求限期破案,京城之地,怎能容得犯罪分子如此猖狂嚣张?
案发后的几天里,郑天明本来已经开始悔恨自己不该多嘴接下了这么一桩任务,但当那名出租车司机前来报案之后,郑天明就觉得这简直是老天爷送给自己立功的机会,因为很快就被他们查到的苏淳风,作为犯罪嫌疑人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一个京大的学生大半夜不畏寒冷地跑到那么个无人居住像座巨型坟墓般阴森的村子里干啥?
答案很明显嘛。
而这种案子,一般情况下把嫌疑人抓起来,审讯外加各种方式的心理战,就能让其乖乖认罪服法了。
但把年纪轻轻的苏淳风抓起来审问,又开始着手围绕他调查之后……
郑天明渐渐有些悲哀和恼怒地发现,这起案件像是回到了原点一般,似乎没进展了。因为无论多少条线索都指向了苏淳风,无论是从理论上还是情理上,任何人都几乎可以肯定是苏淳风杀了那三个人,但实实在在的证据,没有。
那么多证据,线索,其实都不过是能间接地推论出苏淳风的作案嫌疑,但没有可以直接证明苏淳风是凶手的。
尤其是被害人的死亡状况,到现在法医都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结论。其实本来法医是有结论的,三名死者都是死于突发性急病,病症病理不明。但正因为死状太过诡异,死因太过离奇,而且现场又那么得异常到不可思议,他杀的状况太明显了,所以才会被警方认定为刑事案件,而这其中,郑天明的看法更是坚定。
然后,就到了现在。
审讯室内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郑天明忽然说道:“念益华,已经交代了!”
苏淳风略显诧异-地问道:“念益华是谁?”问罢之后,他才做出恍然大悟状,道:“哦,我想起来了,是那个家伙啊,他和这起案件有什么关系?”
郑天明眯缝着眼睛,死死盯住苏淳风的双眼。
好大一会儿。
“你的演技,真得不错。”郑天明淡淡地说道,神色间略显失望——兵不厌诈,苏淳风刚才的表现,要么是其个人心理素质过硬,要么就是他真的不知道这起案件和念益华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提到念益华,还说什么交代了的废话。
苏淳风低头,轻声道:“您该不会,想要刑讯逼供吧?”
郑天明呵呵冷笑,不置可否。
苏淳风似乎有些困了,扬起脸后背紧紧靠在椅背上,双手铐在小桌上,手臂伸展,微阖双眸,轻轻叹了口气:“我真是,冤枉的。”
郑天明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一会儿,有警察走进来,把苏淳风押回了暂时关押他的那间房屋。
站在楼道里目视着苏淳风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郑天明稍作思忖之后,转身回了办公室,然后对跟进来的一名警员说道:“去安排一下,正式批捕刑拘苏淳风,顺便研究研究,目前掌握的证据够不够提起公诉,或者是,能被采信多少。”
“是!”青年警察答应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往郑天明身旁小走了两步,探身轻声道:“郑局,要不再搞几个目击证人?”
郑天明道:“多了不好,有那么两三个就足够了。”
“明白。”
现在,对于办案经验丰富的专案组成员们来说,苏淳风这家伙就是他们共同的敌人,无论是各条线索的指向,还是这家伙被抓之后的表现,都百分百可以肯定他就是王家营子特大凶杀案的杀人凶手,但就是没有足够给他定罪的证据,没有完善的犯罪证据链条,更拿不到苏淳风认罪的供述。
专案组成员们难得地有了一个共同的默契,我们宁可私下里违反法纪,但我们不能违背良心和我们的职责,一个杀人的凶手,必须被绳之以法。哪怕是,证据不足,我们也要把证据补足了!
再狡猾的狐狸,也难逃老猎手的计算。
伸张正义,有时候不仅仅需要正义的手段,还必须加以更加卑劣阴暗的手段,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总要有很多善意的谎言。
当然,这是冠冕堂皇的理由。
反之,从厚黑学的角度讲,则是必须把这件极为轰动京城的特大凶杀案给办成铁案,他们才能在上级限定的期限内破获如此重大的案件,才能立功,才能得到嘉奖,才能在将来的升迁路上多出那么一份耀眼的功绩——至于苏淳风,这家伙就是那个狡猾的心狠手辣的凶手,专案组不会有丝毫内疚的心理负担。
第二天傍晚,苏淳风被警方正式批捕,刑事拘留!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平阳市万通物流董事长苏成,及妻子陈秀兰,接到了京城警方的通知:他们的大儿子,那个为家里做出无数贡献,街坊邻里亲戚朋友皆夸赞羡慕不已,考入京大光宗耀祖的儿子苏淳风,因涉嫌故意杀人,被京城警方刑事拘留……
这则消息,对于苏成和陈秀兰来说,无异于五雷轰顶!
怎么可能?
眼瞅着放寒假,要过年了啊!
当晚,苏成和妻子连夜驾车赶往对他们两口子来说,很是陌生的京城。半路上才想到,在京城他们举目无亲,人生地不熟,心慌失措的苏成这才赶紧打电话给陈羽芳,把事情简单陈述后,希望她马上联系在京城的同学,让她的同学帮帮忙,先不说能不能把苏淳风解救出来,至少得让家里人先见到苏淳风啊。
得到消息的陈羽芳,也极为震惊,身在豫州省省会中州市的她,马上与同学取得了联系,并且迅速赶赴火车站,连夜上京城!
……
ps:最近几天更新速度提不上来,事情多,很抱歉……
另外,感谢大豆包和围剿的明天两位兄弟各五千赏,鞠躬拱手~~~
438章 摁不死我,就别把事做绝
鲜血,滴滴如线,在地上、炕沿上越积越多。
苏淳风没有停手的意思。
杨树斌鼻子、嘴角就不停地滴血,额头破了、眼角肿了,脸颊也肿了,耳朵都被蹭破了几层皮往外渗血,所以那张脸看起来就格外得惨不忍睹,却仍然在不断与炕沿之间进行着亲密接触,发出糁人的,砰砰砰不急不缓的闷响声。
终于,一位戴副眼镜看起来五十多岁有点儿上了年纪的男子小心翼翼地上前,劝阻道:“小伙子,差不多就算了,别出人命,对谁都不好。”
说归说,上岁数的男子并不敢出手阻拦。
苏淳风似乎很听劝,他终于松开杨树斌,站直身躯,扭头看了看两侧的通铺,目光没有去注视任何人就落在了地上,似乎只是为了找到之前自己被推搡时掉落的被褥,然后拿起来,扔到左侧通铺宽敞些的地方,也不理会其他人,甚至看都不去看那些人,一声不响地登上通铺,把被褥铺好就躺了进去,继而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般微阖了双目,似乎累了,乏了,要睡觉了——天塌地陷,与他无关。
没人敢上前。
全都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杨树斌,看着躺下睡觉的苏淳风。
杨树斌没有被打死,也没有晕过去,脸颊肿胀布满了淤青和鲜血,已经不像个人样了,他一声不响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结果还没站直身体,就身子一软,犹若面条般瘫软下去,双目无神浑身筋骨都断了似的,瘫坐靠在铁门上。
当当当!
响亮的金属击打声在监室内响起。
上方的巡视通道中传来一声严厉的喝问:“发生什么事了?”
监室内,无人吱声。
没过一会儿,铁门打开了。
两名看守所警员正要迈步进来,原本靠在铁门上听着门响故而想要硬撑着坐稳的杨树斌,就支撑不住仰面躺倒下去。
“谁打的?”一名警员厉声呵道。
没人吱声,但好几个人的视线,都移向了躺在床上的苏淳风。
另一名警员皱皱眉,道:“呵,今儿新鲜了啊,还没到休息时间吧,这新来的就躺下睡觉了,你们这帮家伙该不会连新来的都治理不了……”说到这里,他忽而意识到了什么,看着通铺上坐着的几个罪犯,道:“杨树斌,是被他打得?”
几人就猛点头。
刚刚躺下还没歇会儿的苏淳风有些不耐烦地坐了起来,扭头看着两名警员,道:“是我打的,麻烦你们转告下负责我案子的郑天明警官,玩儿这种把戏没意思,我苏淳风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被你们摁死的人,既然摁不死我,就别把事情做绝了!”
两名警察脸上都露出惊愕之色。
继而他们露出不屑的冷笑,然后是犹豫……皱眉,对视一眼。
敢在看守所里对警察说出这种牛气冲天话语的,多半都是些年纪轻轻的愣头青,不懂事,最后的结果也必然是被收拾得服服帖帖悔恨万千,真有一天出去了之后也心有余悸,谁还敢再想什么报复?更不要说去报复郑天明那样的人物了。
不想活了啊?
所以两名警察会不屑,会冷笑。
但稍作思忖他们就意识到,面前这个年轻人不一样,他话虽然说得狠戾,但神色平静得让人害怕,而且看起来白白净净一副文弱老实的模样,谁曾想他刚进来还没多大会儿,就把这间监室里的头目,确切地说在整个看守所里,哪怕是将来进入监狱里,那绝对也是无人敢惹般顶尖存在的杨树斌,给打了个半死,瘫软着几乎昏厥。而且,还震慑得整个监室里这些在外面社会上都是响当当凶悍人物的人渣们,不敢吱声……
尤其是苏淳风的那两句话:
“我苏淳风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你们摁死的人!”
“既然摁不死我,就别把事情做绝了!”
加上苏淳风平静到冷漠的表情,何其自信,何等嚣张跋扈无羁!
其实换做以往,不管苏淳风多么气势凌人,多么自信霸气,做出的事情说出的话多么让人震惊,可身为犯罪嫌疑人在看守所这种小鬼就是阎王的地方,两名警察立马就会把他给狠狠地收拾一顿,还反了天了啊?只不过,这两位警察原本就是接到了郑天明的叮嘱,过来看看,防止受到指使的杨树斌,以及被关押得心性-变-态的家伙们,做出太出格的事情。未曾想,杨树斌及监室里的人渣们,根本还没来得及做出格的事情,就先被苏淳风给出格地干趴下了。
现在,两名警察稍稍犹豫之后,便板着脸一声不响地把苏淳风给带了出去。
晚上九点半。
在提审室里被关了一个多小时的苏淳风都快趴在桌上睡着了,提审室的门才打开,穿着警服气势威严的郑天明,大步走了进来。
在他身后,还有两名负责做笔录和陪同审讯的警员。
之前那两名看守所的警员也随后进来,给苏淳风戴上了两边各有铁球,重达十公斤左右的脚镣,又把他的双手从小桌上的固定手铐里放出来,用看守所那种特殊的手铐,俗称械具的板铐,把苏淳风的双手铐住,并严厉地呵斥道:“苏淳风,鉴于你刚刚进入监室就以暴-力伤人,我们怀疑你有严重的暴-力倾向,所以必须为你上械具,防止你再次伤人,并以示惩戒。”
随后,两名看守所警员就走了出去。
提审室的门关上了。
坐在审讯桌后的郑天明好整以暇地看着苏淳风,半晌才微笑着说道:“苏淳风,戴上这副械具之后,你还能打人吗?”
苏淳风动了动双脚,又摆动了一下被铐住的双手,道:“应该没问题。”
郑天明冷笑,神色轻松地说道:“哦对了,今天把你押到看守所之前,我们已经通知了你的父母。”
苏淳风脸色一沉。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郑天明说了两句废话,这才接着又说道:“苏淳风,你这样抱着侥幸心理顽固地抵抗下去,对你没有丝毫好处,现在你的父母即便是来到京城,也见不到你,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多担心你?你还年轻,又有文化,也很聪明,应该懂得争取宽大处理……”
苏淳风轻轻用板铐敲打了一下桌子打断郑天明的话,道:“既然我的父母已经知道了,那我就不妨告诉你,我家里经济条件还不错,如果你非得想尽办法冤枉我,要把这件案子办成铁案强加在我身上的话,我们家别的做不到,至少豁出去所有的家产在京城里打上十年八年的官司,还是没问题的。”
“记下他这些话。”郑天明笑眯眯地对旁边的警员说道:“将来都可以作为证据的。”
看样子,郑天明似乎全然不在意,甚至还挺愿意听到苏淳风愚蠢地说出这些嚣张无羁的话语。然而郑天明的内心里却不禁打了个哆嗦——老话说做贼心虚,这件案子如果真被自己强行不择手段给办成了铁案,而苏淳风的家人不休不止地告下去,那些自己人为安排创造出来的证据链条,根本就经不起调查和推敲。
苏淳风好似没听到郑天明的话,也没看到他的表情,不急不缓地说道:“郑警官,你我无怨无仇,如果仅仅是为了自己的政绩,或者是你真的一心抱着以暴制暴的想法去除暴安良,惩处犯罪分子,那也完全没必要赌上自己,以及你这些手下们的前途命运,去构陷我这样一位京大的无辜学生。”
“记下,苏淳风这些话依然带有威胁性质。”郑天明冷冷地吩咐道。
苏淳风想了想,道:“给支烟抽。”
郑天明稍稍犹豫,似乎从苏淳风平静的目光中看出了什么,便起身走到了苏淳风身前,掏出烟来递到他手中一颗,并拿着打火机弯腰俯身为其点上。
苏淳风双手举着点烟,深吸了一口,对很聪明地没有直起身子,耳朵更是刻意往他嘴边凑了凑的郑天明轻声说道:“我猜,我被抓这么多天京大不会没有任何表态,而之所以我还没能出去,不是我犯了罪,也不是你们专案组扛得住各方面的压力,而是京大根本就没有给你们施加太大的压力,这一点应该能让你想到些什么。”
“什么?”郑天明皱眉,显然心里对此也一直都有着些许的疑惑。
“你不知道许多事,所以现在被人当了枪……”苏淳风话说一半,就转而说道:“其实我不在意京大会不会管我,就如我最初不想惊扰到家人,一来是怕父母担心,二来是我对你们太信任,相信你们会很快把我无罪释放的,第三,我有足够的自信,如果你们真要铁了心栽赃陷害我,自然会有人替我打这场官司!我想,明天,最迟后天,就会有律师找你们了。所以你最好现在就收起你那套绝对不可能达成的把戏。”
郑天明咬牙切齿地站起了身子,冷笑道:“苏淳风,你这么狂妄,像个疯子,难怪会在王家营子犯下那么凶残的杀人罪行。”
苏淳风用眼神和手势示意他继续弯下腰凑过来听。
郑天明攥了攥拳头,当着两名下属的面,刚才和苏淳风交头接耳就已经是一件很违反纪律很没领导形象的行为了,但他还是鬼使神差般弯腰俯身,把耳朵往苏淳风嘴边凑了凑。
……
439章 出去与否,不受旁人左右
就听着苏淳风细如蚊吟的话语,清晰无比地传入了他的耳中:“你摁不死我,所以我总会出去……郑警官,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叫做万连胜的死者死状何等凄惨,何等诡异,又没有任何外力伤害的痕迹,连药物毒害的痕迹都没有?那么,他是怎么死的呢?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将来也以同样的症状猝死,警方会认为是他杀?”
干警察二十多年的郑天明,何等聪明,立刻就从苏淳风这番话里听出了愈发浓重的威胁信息,以及,那个明显的信号。
几乎是职业病般,郑天明脱口轻声问道:“果然是你杀的?”
“你,能奈我何?”
“那我更不能放过你了。”
“你算是个好人,一个好警察,我佩服你,也欣赏你。”苏淳风微笑着抽了口烟,竟是极具侮辱意味地把烟雾缓缓地,轻佻地吐到了郑天明的脸颊上,轻声道:“我也是个好人,从来不滥杀无辜,更不想社会上失去你这样的一个好警察,拿这些恶心人的方法去对待那些真正十恶不赦的人吧,别在我身上浪费了。”
郑天明有种挥手抽苏淳风几个大耳刮子的冲动,他依旧低着头,咬牙切齿道:“苏淳风,你不要一意孤行执迷不悟!”
他的言语很凶,态度很坚决。
但苏淳风从他仍旧俯身低头和自己交头接耳的表现上,看得出来郑天明的心理防线,已经被自己击穿了一个洞。
苏淳风又道:“我敢打赌,即便是我家人不出面,也没有任何朋友帮我来打官司申冤,你的计划得逞,我认罪了……也不能伏法,不是我不伏法,而是有人不会让我伏法,还会放我出去,到时候你会是什么结果呢?为了把已经认罪该被判刑的我无罪释放,相关部门也只有把你给推出来了。”
郑天明只觉得自己好似被一桶冰水从头浇下,浇了个透心凉,浑身内外寒意彻骨。
他凭直觉意识到了什么,却想不通,想不明白。
“我还是不明白。”郑天明低声道。
“不知道你有没有调查过万连胜的身份和过往……”苏淳风洒然一笑,声音不再刻意地压制,而是放开了说道:“王家营子死了三个人,真的是凶杀案吗?如果是的话,三名被害者死得也太神秘,太诡异,太超自然了吧?就凭这些,你怎么能够人为地做到把谎圆得天衣无缝?”
郑天明愈发觉得寒意浓重,心脏似乎都被冻结,脊梁骨麻嗖嗖的。
专案组当然调查出了一些有关万连胜的信息,其中有部分稀奇古怪的信息郑天明当时都没当回事儿,因为那纯粹属于是迷信的东西,此刻听了苏淳风的这番话,再想想王家营子三名被害人那极其离奇诡异的死状,还有奇怪的现场状况,他怎能不害怕?
“这……”
“我是无辜的,希望警方能证明我的清白。”苏淳风再次恢复了以往那副平静的表情,长相白净俊秀的他,显得很是文弱,很有些……无助的无辜和可怜。
心思恍惚的郑天明转身大步往外走去,一边冷冷地,不容置疑地吩咐道:“之前的口供笔录作废。”
“是!”
两名警察面带疑惑,却是没有丝毫犹豫地应声,并起身极为诧异-地看了眼苏淳风之后,大步跟随已然拉开审讯室门的郑天明,走了出去。留下一脸哭笑不得之色的苏淳风自言自语嘟哝道:“你就是再紧张害怕,也别忘了给看守所的人打个招呼,把我这械具去掉啊,戴着够别扭的。”
也不知道郑天明是真给忘了,还是因为苏淳风的威胁让他害怕也让他更加恼怒,所以要让苏淳风吃些苦头……
苏淳风被押回监室之后,手上脚上的械具,没摘下来。
于是他再次看到了监室里那帮人渣们,脸上一个个都露出了幸灾乐祸,以及凶悍得几乎要写在脸上的意思:“小子,你不是很能打,很凶吗?现在看你还怎么打,今儿晚上不把你折腾个半死,我们就他妈白在社会上混这么久!”
站在通铺之间的小道上,苏淳风歪着头,认认真真地打量着左侧通铺上盘腿坐着的杨树斌。
几个混混围在他身旁。
一个瘦弱得,看上去只有十**岁的年轻嫌犯,正在拿毛巾一点点蘸着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脸上的血渍,血渍已经被擦得差不多了,但满脸的淤青和肿胀,还是让杨树斌看起来格外得凄惨,但他的表情很平静,很冷,很静,一双眸子里没有丝毫感**彩地与正在打量着他的苏淳风那双眼睛对视着。
苏淳风忽而笑了,抬了抬被板铐铐着的双手,踢了踢被带着铁球的脚镣束缚着的双脚,发出哗啦啦瘆人的声响,然后说道:“我,又回来了。”
杨树斌也咧开嘴笑了笑:“我怎么能饶你?”
“杀一个和杀十个……对我来说最后的结果都一样。”苏淳风转身轻松地走到自己那铺开的被褥旁,铁链和铁球碰撞拖沓地面发出哗啦啦骇人的声响,他转身坐到通铺上,双脚毫不费力地抬起,把铁球和脚镣全都拽上了通铺,然后他蹭着屁股举着被板铐铐住的双手有些麻烦地躺会到原位,然后看了眼旁边那位戴着眼镜五十多岁的男子,微笑着客气地说道:“这位大伯,我现在手脚不便,您搭把手帮咱把被褥盖上,我这人打小体弱,怕冷。”
老男人露出尴尬的笑容,看了眼杨树斌后,这才伸手帮苏淳风把被褥盖上。
不曾想被褥刚刚盖好,苏淳风忽然又坐了起来,也不知道他怎么使力动作的,竟然就那么飞快地站了起来,他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拖着脚镣走了两步蹦到通铺下方,哗啦啦径直走向杨树斌。
几名彪形大汉本能地作势想要阻拦,但被苏淳风那平静淡漠的眼光扫过,立刻遍体生寒地退开,躲得远远的——按照之前得到消息的斌哥所说,这个叫做苏淳风的家伙,他,他他妈-的好像,好像是杀了三个人的嫌疑犯,他刚才还说杀一个和杀十个对他来说最后的结果都一样。
妈-的,还差七个!
咱监室里人不少,可谁也不想去凑数啊!
杨树斌被肿胀的脸颊挤成缝的双目中寒芒爆射,豁然伸开盘着的双腿,双脚落地整个人猛地站了起来。
砰!
杨树斌本来就被苏淳风打得元气大伤,脑袋到现在还又痛又迷糊,所以匆忙间豁然起身,却仍是反应不及被苏淳风带着板铐的双手狠狠地锤在了额头上,仰面噗通一声倒下,腰部重重地撞在了通铺的边沿上。
苏淳风俯身,双手和板铐挥起,朝着杨树斌脸上砸去。
砰,砰,砰……
整个监室里的人全都傻眼了,吓懵了!
我-操!
这家伙是人吗?
“杀人啦!”
不知道是谁大声地喊了一嗓子,紧接着好几个人都惊恐万状地跑到了最里面,跳上通铺全都躲到墙角大声喊叫起来,一个个神色惊恐万状……
很快,铁门哗啦一声被打开。
四五名手持电棍的警察冲了进来。
苏淳风坐在通铺边上,望着奄奄一息却犹自没有丝毫惧意,用充满恶毒仇恨目光盯视着他的杨树斌,道:“咱俩原本素不相识没啥深仇大恨,可如果我还有机会出去,你最好祈祷自己这辈子都待在监狱里别再遇到我,不然我一定杀了你!”
“为什么?”杨树斌艰难地开口,眼神中终于流露出了一丝疑惑。
苏淳风已经故作无力地被两名警察架着胳膊往外拖去,却是面朝里看着杨树斌,微笑道:“你没脑子?”
杨树斌愕然。
另外两名警察上前检查杨树斌的伤势,一名警察挥着电棍厉声呵斥其他嫌犯全都蹲下。
很快,身受重伤脸上几乎被打烂了的杨树斌,在警察的看押下,被几名嫌犯给抬出了监室,向医护室匆匆而去。
当晚,刚刚进了看守所的苏淳风,就被关了禁闭。
他已经被看守所警察认定是极度危险,精神上有暴-力倾向的人物了。
禁闭室非常小,小到这地方本来就是用于惨无人道地折磨人的,大小不足一平米,高度不足一米五,站起来得弓着腰低着头,躺下伸不开腿,就算是坐着靠墙壁,你都伸不开腿,必须得把双腿曲起来抱着,而且里面什么都没有,光都没有……这么说吧,如果换做普通人,在里面待上一个小时就得浑身酸痛,几个小时后恐怕精神都有崩溃的危险。再怎么心志坚毅的人在这里面待上个三两天也得压抑得发疯,如果被放出去后,百分百打死也不愿意再进这种鬼地方了。
然而这些折磨人的因素,对苏淳风来说,没什么。
他盘腿坐好,双目微阖,默念术咒心法,却不去施术,而是靠着醒神境的强大心神修为,以及个人身体炼气境的修为,迅速与看守所这种气势压人的环境磁场达成平衡,并相参着缓缓汲取天地灵气与体内不断生成的元气交汇、分离,相辅相成,两种术法催动本元在经络和五脏六腑七魄之间已经贯通的大周天里涌动。
难得静下心来修行嘛。
最早被抓时,苏淳风觉得最多三两天自己就会被无罪释放。
时间一长,到现在就连父母都得到了消息,他就知道,自己也快要出去了——但他已经很生气,不打算让事情的发展掌控在任何人的手中了。
更不想,让某些人某些势力把自己从看守所里捞出去。
他要让那些人和势力,长点儿记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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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0章 懊悔后的决定
苏淳风被警方正式刑事批捕拘留的第二日,最先因为他的事情而来到分局的人是褚卓延和亚星影视公司的律师杜建康。
从苏淳风被抓那日起,褚卓延就一直在关注着整件事情的进展,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里开始着手安排把苏淳风搭救出来,是因为在褚卓延看来,也如很多人包括苏淳风自己所想的那般,苏淳风最多被抓三两天,就得无罪释放了。如果褚卓延贸然前去帮忙的话,反倒会有添乱的嫌疑。
毕竟,这类事情牵涉到了警方,身为术士能低调些还是要低调些为好。
然而一天天过去,苏淳风久久没能出来,褚卓延三天前就开始有所动作,带了律师到分局交涉,并希望能够见到苏淳风一面。
可惜,没能得到警方的许可。
他和律师连专案组负责人的面都没有见到。
气愤不已的褚卓延甚至与公安分局里负责接待他们的警察声色俱厉地辩驳了几句,他感觉警方这么做简直不可思议,亲朋好友不能见苏淳风,可律师总能见见苏淳风的面吧?结果当然是没有结果,在二十一世纪初期的大陆各地,包括京城这种地方,依旧如此,就算是你能搬出法律的条文来与警方辩驳,那也没用。因为,还有一种东西叫内部规定,还有一种我们会考虑、会开会研究,所以请回去等消息的打发方式。
你想看看内部规定?
嘿,你算哪根葱?
对不起您呐,保密!
一来二去,苏淳风被正式刑事批捕拘留了,本就按捺不住的褚卓延,立刻带着律师再次赶赴到公安分局,提出严正的交涉。这种事儿若是换做旁的人,包括苏淳风的父母,恐怕都在没有见到苏淳风,不知事情真相之前,不敢轻易地带着律师就去与警方玩儿硬的,但褚卓延是术士,他当然清楚警方对这类案件就算是肯定了苏淳风是凶手,也别想拿出确凿的证据给苏淳风定罪。除非是有些人或者某股势力故意要整苏淳风,所以会制造出一些虚假的现实证据出来。
公安分局副局长兼王家营子凶杀案专案组组长郑天明,因为昨夜苏淳风那番话,导致一宿都没能睡好,早上快八点多钟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起床洗漱,随即就接到电话说是苏淳风的一位朋友带着律师来了,非得要见见苏淳风,还说要看所有的证据。听着事情似乎还有点儿严重,郑天明只得草草洗漱后亲自去接待苏淳风的朋友和律师。
未曾想,竟然又是褚卓延带着律师来了。
郑天明坐在办公桌后面,神情诧异。
在之前调查死者万连胜及两个徒弟的人际关系时,专案组调查出了苏淳风与褚卓延及念益华师徒二人之间是有矛盾的,虽然褚卓延在接受警方调查时??查时曾说过他们与苏淳风之间已经不打不相识成了朋友,可在郑天明看来,这不过是社会上的人处于面子上的一些虚伪客套话而已。
但今天,褚卓延带着律师第二次来到公安分局,而且此次前来的态度与之前大不一样,颇有些得不到满意答复就没完没了的架势。
郑天明就不得不打起精神认真对待了:“很抱歉,目前警方正在对此案进行更深入的调查,根据相关规定,警方有权对此保密,而犯罪嫌疑人的家属、朋友,未经上级部门同意或特殊情况考虑,暂时不得与犯罪嫌疑人见面。”
“证据呢?”律师杜建康问道。
“抱歉,保密期间不能让不相干人员了解到。”
“但我是律师。”
“我们会考虑你们的诉求,也会为此讨论一下,请回去静心等待我们的通知。”
杜建康道:“可我的当事人是冤枉的……”
“这种话你应该在法庭上讲。”郑天明很老辣地回应道。
“郑警官,如果您觉得在法庭上见合适,那么我们只好现在就开始着手准备起诉各方面对我当事人的赔偿事宜了。”杜建康很认真地说道:“另外,我们还会就此案向上级进一步提出针对公安分局的起诉,因为我们认为,警方是在毫无事实根据的情况下滥用职权抓捕了我的当事人,侵犯了公民的人身自由权利。”
原本就被苏淳风半恐吓半劝导的一番话折磨得一宿没睡好的郑天明,顿时觉得头更大了,他不耐烦地敷衍了几句之后,就有些强硬地请褚卓延和杜建康离开,自己则是第一个离开了接待室,闷闷不乐思绪万千。
杜建康和褚卓延对此暂时也没办法,只得起身往外走去。
一边走杜建康一边很有些无奈地说道:“如果警方坚持的话,我们也只能等到刑事诉讼程序启动后,在法庭上为苏淳风做无罪辩护了。”
“那要多久?”褚卓延问道。
“不知道。”杜建康苦笑着摇摇头。
已然走出分局办公楼的褚卓延皱着眉头正要再问些什么,就听着办公楼大门外一侧,有几名神色焦虑的男女正在说着些什么,而且褚卓延听到了他们谈话时,提到了“苏淳风”这个名字。
于是褚卓延上前问道:“请问,你们是苏淳风的家属吗?”
“啊?是的是的……”陈秀兰最先按捺不住问道:“我是淳风他娘,这是淳风他爹,这是他堂姨……请问您是?”
褚卓延立刻肃然起敬,主动伸手与陈秀兰、苏成、陈羽芳握手,一边做自我介绍:“鄙人褚卓延,是京城亚星影视公司的顾问,也是淳风的朋友。这位是我们公司的律师杜建康先生,恰好我们今天也是为淳风的事情来的,还请苏先生和苏夫人放心,淳风是无辜的,鄙人一定会尽一切努力救他出来。”
“谢谢,谢谢您!”陈秀兰感动得不行,眼泪汪汪的——作为一名普普通通乡下农村出身的妇女,听说孩子成了杀人的嫌疑犯,她早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现在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里,却遇到了有人要主动救自己的孩子,陈秀兰当然满心的激动,哪儿会顾得上去想别的?
苏成虽然满心疑惑,自己的儿子怎么会交上这样一味满嘴港腔彬彬有礼的中年男子做朋友,但也不方便这时候就去打探些什么,只得出于礼貌地向褚卓延道谢。
陈羽芳亦是心有疑惑,但明白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苏淳风尽快解救出来,所以很礼貌地介绍道:“褚先生,杜律师,你们好,这位是我的同学董文,政法大学法律系博士生,也是一位律师。”
名叫董文的女子浓眉大眼留短发,身材略胖,穿着颇显严谨的深色女式西装,黑色半高跟皮鞋,整个人看起来格外得干练利落,她很客气地上前与褚卓延、杜建康握手之后,道:“我刚刚进入这个行业,还望杜前辈多多指教,羽芳和她的堂姐、姐夫是昨天得到消息连夜赶来,所以我们都对案情不太了解,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商议下?”
“好,好。”褚卓延立刻点头答应。
……
……
郑天明回到办公室之后,就立刻吩咐下属把早就调查清楚的王家营子死亡案中三名死者资料调来,其中有着三人详细的家庭情况,社会交际等等。浏览着这些资料,郑天明脑海中开始从头梳理这起案件的方方面面。
因为有了苏淳风那番半威慑半劝导的话语,所以郑天明在对案件的重新推理过程中,有了新的思路。
是不同于以往,非常规的思路。
除却三名死者异常的死亡状态,尤其是万连胜凄惨恐怖的死状,郑天明又想到了一个让他内心惴惴不安的情况——万连胜、林志伟、聂小波三人的身份得到确认,警方与他们在各地的家属联系之后,自然有家属赶赴京城,但除了聂小波的家人在追究凶手一事上态度坚决之外,万连胜和林志伟的家属,只是流露出了应有的悲恸不舍等等情绪,却并没有在追究凶手一事上表现出任何的态度,就好像,他们知道万连胜和林志伟的死因,知道他们该死,而且又害怕遭到报复……
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而在对待死者家属的态度上,警方专案组很谨慎地没有明确三名死者是他杀,而是否认了社会上流传得有关凶手已经被抓到的消息,只是告诉死者家属,此案正在进一步调查中,三名死者死亡原因暂时不明。
思忖至此,郑天明不禁暗暗庆幸自己的谨慎和小翼,至少在对死者家属方面的回应安排上,是正确的,否则现在自己真没回头路了。
这件案子,不能再查下去了。
谁他妈爱查谁查去!
反正我是不查了。
郑天明叹了口气,疲累地靠在椅背上仰着头微阖双目,抬手捏着额头——万连胜凄惨恐怖诡异的死状,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让他不禁打了个激灵坐直了身躯,后背冷汗直冒——他肯定苏淳风是凶手,而且苏淳风基本上等于明确地单独对他表示了承认,但没有真凭实据,苏淳风有把握能最终无罪释放。
可苏淳风自由了之后呢?
他肯定会报复!
毕竟自己是公正地,也有些私心地,想着要置苏淳风与死地的!
而被苏淳风这样一个神秘的奇怪的人给盯上了,郑天明是真害怕将来的某一天,自己或者是家人中的谁,突然就如万连胜一样,那么凄惨无比恐怖诡异-地死去。
还他妈落下个死因不明!
连他杀都无法确认!
……
441章 雨过,天未晴
当天下午。
苏成、陈秀兰夫妻二人和陈羽芳,在两名律师杜建康、董文,以及亚星影视公司顾问褚卓延的陪同下,再次来到了负责王家营子三人死亡案的公安分局,向警方交涉并提出了严正的抗议,要求警方向苏淳风家属及律师,出示部分案件相关的证据,至少,得出示能证明苏淳风涉嫌此案的部分证据或者线索。
专案组组长郑天明亲自接待,这次他出示了部分警方调查到的线索和证据,其实最关键的证据只有那两条红绳及证人证言,当然证人的身份保密。
杜建康和董文看过案情资料和笔录之后,当场提出质疑和反驳,这些所谓的线索和证据,不足以证明苏淳风是王家营子三人死亡案的凶手,充其量不过是涉嫌而已。最关键的前提是……警方要确认王家营子的三名死者是死于他杀,而不是仅仅靠法医尸检后的死因不明和线索指向苏淳风涉嫌,就将苏淳风拘留这么久。像杜建康这种经验丰富的老律师,董文这种法律系博士,当然不会放过这一点。
郑天明心里面虽然已经有了决定,可终究清楚这件案子不能说结束就草草结束,把苏淳风无罪释放掉,那样的话警方虽然不在乎其它诸如反诉赔偿要求道歉之类的事情,可脸面往哪儿放?他郑天明又如何向专案组其他成员以及上级做出交代和解释?所以他现在只有稍稍把态度缓和,安抚苏淳风家属,然后再去协调下警方内部的问题,找个恰当的时候把苏淳风无罪释放。
总之,要有一个过渡。
“杜律师,董律师。”郑天明神色间仍然保持着办案人员的严肃,语态却缓和了许多,道:“我想你们应该清楚,这么大的案子,虽然还不能完全定性为他杀,但苏淳风作为第一嫌疑人,我们警方肯定会先将其拘捕进行询问。而且在对其批捕之前,我们已经掌握了诸多线索和重要的证据,当然,这些并不足以认定苏淳风就是杀人凶手……请你们相信,我们警方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但也绝不能放任一个坏人逍遥法外。”
董文微笑道:“郑局长,您的话我能够理解,但在证据并不充分,所谓线索也只是间接推论得出的情况下,拘留苏淳风这么久,显然是不合理也不合法的。”
杜建康正色道:“郑局长,我需要见一见我的当事人。”
“我儿子不会杀人的!”陈秀兰急不可耐地说道。
苏成赶紧拉了拉妻子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冲动,也别乱说话,一切有律师在——这里可是京城,不是平阳市。
郑天明摇摇头,道:“案件正在调查中……”
“我要求为我的当事人,保释。”杜建康打断了郑天明的话。
郑天明稍做??稍做犹豫,心里暗暗钦佩杜建康这位律师果然老辣,能从他这位专案组负责人语态的转变上看出些什么,并立刻提出了最好的解决办法。
大家都要面子。
尤其是警方更要面子,那么聪明人,就应该给警方一个下台阶不是?
胳膊扭不过大腿嘛。
“这一点可以考虑,我们会开会讨论下。”郑天明道:“这样,几位请回去耐心等待,两天之内我们会给于明确的答复。”
董文何其聪明,立刻听出了郑天明话里的玄机,和杜建康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接下来又简单地谈了谈苏淳风的案情之后,董文和杜建康就示意苏成两口子和陈羽芳,起身向郑天明告辞。
陈秀兰依然是担心不已,不肯离开。
在她看来,这事儿都还没说清楚呢,我儿子不可能杀人,现在警察就必须把我儿子给放出来才行——她恨不得马上就看到儿子,看守所那种地方,听说比监狱的条件都差,人被关在小屋里,连出去见见阳光放风的机会都没有。
苏成却是从杜建康和董文的神色中看出了些许的好消息,便低声呵斥着心中惶惶不安的妻子,又劝慰着离开了公安分局。
回到宾馆的房间里。
董文钦佩地说道:“杜前辈果然经验丰富,我要向您多学习啊。”
“哎。”杜建康笑着摆摆手,道:“可不敢在博士生的面前倚老卖老,只不过接触公检法的人多了,看他们摆官架子听他们的官话,也多了,自然能明白他们的话是往哪儿指。”说到这里,他扭头微笑着对苏成和陈秀兰说道:“现在你们可以放心了,没什么意外的话,三天之内淳风就可以办保释。”
“那就好,那就好啊。”苏成满意地点了点头,继而心头又闪过一抹疑惑。
这时候陈羽芳替他问出了心头的疑惑:“小文,杜律师,保释出来后,也不能证明淳风就是无罪释放了啊。”
杜建康苦笑。
董文解释道:“毕竟涉案重大,警方把淳风拘捕并刑事拘留几日,现在又找不到更多确凿的证据来证明淳风有罪,那么警方就只能将他释放,但释放的话……说句俗气些的话,警方也是要面子的,总得有一个下台阶。”
“嗯。”苏成了悟般点点头,悬着的心终于完全放下。
陈秀兰道:“可这也苦了淳风,被警察抓起来这么多天得受多大罪?淳风打小都没受过这种罪啊,唉,传回去这名声也不好。”
向来秉性强硬的陈羽芳更是皱眉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抓错了人无罪释放我们还不乐意呢,就白白把人抓进去几天就算完啊?还找下台阶让我们办保释……小文,等淳风出来之后,我们还得起诉,警方必须正式向淳风道歉,公开为淳风正名,经济赔偿我们不稀罕,精神上的赔偿必须有!警方要面子,难道我们就不要面子?”
董文面露为难之色。
杜建康微笑着替董文解释道:“这恐怕有些难,诚然,我们如果坚持的话,也许这场官司能有机会打赢,但胜诉的几率几乎为零,而且会耗费我们的财力、物力、人力和时间,不值得,因为这种案子公检法部门有的是时间拖下去。坦白说,在我国有太多被刑事拘留的犯罪嫌疑人,最终无罪释放的时候,他们已经被关押在看守所几个月甚至一两年的时间。而且,那还是在法庭上与检方进行一轮又一轮的博弈之后,才勉强得到的结果,谁最后胜诉了,还会再去反告警方和检方,打一场耗时太久,胜诉的可能性又几乎为零的官司?所以我想,只要淳风无事就好。”
其实杜建康和董文心里有些话还是不方便明说——从警方提供的线索和证据上来看,就连他们都觉得,苏淳风……杀了人!
至于证据不足什么的,那不过是摆在台面上的话而已。
现实中的许多大案要案,莫说国内,就是在国外,警方破案之前只要掌握了重要线索锁定了主要嫌疑人,大多都是先自由心证得出结论,然后把嫌疑人抓起来再逐步调查出更充足的证据,不断完善证据链,比如在审讯中使得罪犯认罪,或者在证据不断增加完善之后让嫌疑人辩无可辩不得不认罪。可如果要是天真地想着等证据齐全了再去抓人……黄瓜菜都凉了,犯罪嫌疑人不是傻子,要么会逃逸,要么是在警方展开调查的同时,竭尽全力地去毁灭掉对自己不利的证据。
警方能给重大案件的犯罪嫌疑人充足的时间去逃逸或者毁灭证据?
开玩笑!
而这种情况,公检法各部门也都很清楚,所以那些事实上无辜被拘留的嫌疑人想要在无罪释放之后再打官司要补偿……
如杜建康所言,胜诉率太低了!
心性稳重的苏成当然不会那么天真,他点头道:“嗯,只要能赶紧把淳风放出来,最后警方认可他无罪就好,其它我们不追究了。”
“是是,赶紧把淳风放出来吧,我们不追究。”陈秀兰赶紧附和着丈夫的话。
陈羽芳毕竟是在政府部门工作过几年的人,当然明白这里面的黑暗与复杂,刚才也只是心里气不过才会说出那番话语,此时听了杜建康的一番话,自然也就不再说什么,反而向自己的老同学董文略微表示了一下歉意。
“这在香港……”褚卓延制止了自己想要脱口而出的感慨,转而道:“平平安安,一切都好,淳风吉人自有天相嘛。”
几人就都面露笑容。
陈羽芳忽而诧异道:“褚先生,您是怎么和淳风认识的?”
“唔,说来我还有些不好意思啦。”褚卓延面露歉意之色,道:“我那劣徒儿,前些时日与淳风之间发生了一点点不愉快的事情,我们算是不打不相识。第一次见到淳风,无论是他的气质、言行,还是他的聪慧才智,都让我折服,钦佩不已,故而不惜拉下自己这张老脸,也要结交淳风这样的青年俊杰为朋友。”
这番话,陈羽芳虽然略有怀疑,但想想自己的外甥确实不凡,天茂集团的总裁肖振,不也是对淳风夸赞不已并主动结交吗?
苏成和陈秀兰就更不用说了,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还得连连说些“小儿顽劣,褚先生抬举了。”、“淳风年轻,有哪些地方做得过分了,还请褚先生多多谅解……”之类的谦逊话语——他们倒是没什么怀疑的,一个什么影视公司的顾问刻意结交淳风算啥?淳风他三姥爷当平阳市市委副书记的时候,淳风才十四五岁,都被他三姥爷夸赞说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到现在淳风只要放假回去了,都会喊淳风过去谈谈话呢。
……
……
俗话说雪中送炭难,锦上添花易。
苏淳风一案,专案组这边刚刚因为组长郑天明的态度,有了些许转向,分局高层就此开会讨论,结果都没透露呢,就已然有外人得到了消息。
随后,郑天明就得知上面有人打招呼过问苏淳风的案子,意思不言自明。紧接着,京大校方的法务部门也有负责人前来过问苏淳风一案,并提出了严正交涉,要求警方在破案过程中必须公平公正,确保京大学生的人身权利及名誉,尽快破案还之清白等等之类的废话……当然,废话不重要,态度最重要。
当晚七点多。
下午三点就已经解除禁闭,回到监室里保持冷漠无人敢惹的无敌风范才几个小时的苏淳风,再次被提审。
一进入提审室看到里面坐着的人,苏淳风就刻意地流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
ps:想来大家看出是谁来了,下一章双方理念态度的冲突在构思这个故事的最初,我就已经细细地思忖过,攥拳给自己加油!一定要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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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2章 碰撞!
从禁闭室放出来后,看守所警察没有再给苏淳风戴上沉重的械具,不过他们还是警告了苏淳风,如若再发现他在监室内有暴-力伤人的行为,那么执勤警察肯定会采取较为激烈的手段去制止他。
这种威慑的话其实是多余的,因为威名赫赫的杨树斌没有回监室,苏淳风根本懒得去拾掇剩余的那些人渣们。
犯罪嫌疑人被提审的时候,手铐是要戴上的。
苏淳风走进提审室,就略带挑衅示威般地朝着坐在提审室里等他的两位人士,尤其是坐在右侧的那位满头银丝年已花甲的老人,举了举被铐着的双手,继而神情随意地走到那张固定在地面上的椅子前坐下,双手放到有固定手铐的小桌上,轻声对押他进来,待他坐下后就转身要走的警察说道:“不应该把手铐在桌子上吗?”
两名警察怔了怔,没理他,大步走了出去。
看守所的警察们心里也有些诧异,干这一行多少年了,还从来没见过不穿制服的人前来提审犯罪嫌疑人,当然这种疑问他们不会去提出什么质疑——领导的指示,哪怕是犯罪嫌疑人家属违规进来探望,和他们也没关系。
满头银发的老人,自然是罗同华。
另外一名相貌普通,但表情严肃,浑身上下都透着凌人气势的中年男子,四十岁左右,穿着黑色西装,白色衬衣,还打着领带,应该是一位行事作风非常严谨的人。苏淳风一眼就看出来对方不是术士,那么能和罗同华一起前来,又没穿警服,想必应该是某个神秘的特殊部门里,负责监视奇门江湖动态的官员了。
苏淳风双目微阖,做闭目养神状。
罗同华撇了眼苏淳风,皱着眉开口道:“苏淳风,这么多天过去了,认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了吗?”
苏淳风不予理会,像是已经睡着了,没有听见罗同华在说什么。
“我信任你,看重你,让你做了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罗同华似乎对苏淳风表现出来的这种态度,极为恼火,或者说,对苏淳风在京城做出这么大动作的行为早已憋了一肚子火气,他气愤地呵斥道:“可你做了些什么?我不知道,也不管你与万连胜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但这里是京城,任何奇门江湖上的草莽术士们行事乖张跋扈,都会受到严厉的警告甚至制裁!而你,身为京大学生术士协会的会长,更应该以身作则……至少,在做这些事之前必须向我汇报,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可以居中调解,哪怕是你们非得生死斗法,我也不会强行插手制止,但你们不能在京城生乱!”
提审室内,安静了下来。
因为罗同华一番叱责之后,苏淳风没有理会他,依然是保持着闭目养神的姿态,好像睡着了??着了没听到,更像不服管教的跋扈无羁之人。
“苏淳风!”罗同华皱眉唤道。
苏淳风抬了抬眼皮:“嗯。”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您说呢?”
罗同华气结。
坐在罗同华旁边的那位中年男子亦是克制不住,砰地拍了下桌子,斥道:“苏淳风,注意你的态度!”
苏淳风阖上眼,一副置之不理的模样。
中年男子与罗同华对视一眼,二人眼中皆充斥着愤怒,只是罗同华眼里多了一丝无奈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他挥手制止了中年男子准备再次呵斥苏淳风的意向,淡淡地说道:“小吴,你先回避一下,我和苏淳风单独谈谈。”
“罗老,这不大合适吧?”被换做小吴的中年男子神色间流露出不满。
罗同华不容置疑地说道:“没什么不合适的,事后我会与你们主任联系并汇报的。”
中年男子颇显气愤地哼了一声,又狠狠地充满警告威胁意味地瞪了苏淳风一眼,然后无奈地起身走到提审室的金属门前,打开门走了出去。
咣当。
厚重的金属门关上了。
苏淳风睁开眼,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墙角应该是新近安装的监控摄像头——到底是京城啊,这年头看守所里就已然早早跟上了科技时代的步伐。
“已经关闭了。”罗同华淡淡地说道。
苏淳风就笑了笑,道:“我还真担心,您会把这种小小的细节给习惯性地疏忽掉,现在看来,您还是比较谨慎的,或者,是相关部门较为谨慎?”
罗同华眯着眼,道:“看来你心中怨气不小。”
“不至于。”苏淳风神情随意地说道:“也许换做别的术士,现在心里已经无比记恨,要么腹诽甚或是破口大骂,但我不会,也没那个必要……既然大家都是在做自己的事情,各有各的想法,又何必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人?”
“这不是把想法强加于人,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罗同华严肃地,带着呵斥的语气提醒苏淳风。
苏淳风无所谓地笑问道:“哪方面的规矩?”
“江湖术士不得祸乱京城!”
“仅仅是京城吗?”
“至少……在京城要管控得严格一些,因为这里是首都。”罗同华语气和缓了一些,但神态依旧严肃。
苏淳风低头,活动着被手铐铐得有些发酸的手腕,道:“祸乱京城这种罪名我可担当不起,仅仅是江湖私人恩怨的一次冲突斗法而已,也没有伤及无辜影响社会。更何况,千年以降,奇门江湖的规矩就不是规矩了?”
“大小和性质不同,所谓江湖上那些不成文的规矩,必须在政府的严格管控和法制的约束之下。”
“算了吧,这不过是放在台面上的一些空话而已,你我都心知肚明。”苏淳风摆了摆手,道:“江湖事江湖了,自古以来如是,如果你真的想要把奇门江湖上的事情尽数放在管控之下,说句不大中听的话,简直是痴心妄想,也不符合……规矩!可别告诉我,您还想要借庙堂之大势,成为小说中才有的所谓江湖盟主那种人物。”
罗同华似乎不在意苏淳风的讥讽,沉声道:“时代不同了。”
“好吧,观念和理念有冲突,所以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苏淳风摇摇头,竟是有了点儿很无礼地送客的意思。
“苏淳风!”罗同华愤怒地斥道:“任何群体、组织形式,任何人,都不能凌驾于政策和法律之上。”
苏淳风道:“那就一切公事公办。”
“你……”罗同华没想到苏淳风竟然会在这么严肃的谈话中,用近乎于无赖般的态度和他玩儿些钻空子的小花招——公事公办,一切走法律程序,那还走个屁啊,警方怎么可能在斗法导致的死亡案中找到确凿的证据来给苏淳风定罪?就算是明确告诉警方是术士斗法,苏淳风用术法杀死了万连胜和林志伟、聂小波,公检部门也不能拿这种东西到法庭上作为呈堂证供公开给苏淳风定罪啊。
除非,按照郑天明的计划罗织出假的证据链条。但那不过是罗同华极其背后的特殊部门,在刻意地,又无声无息地放纵利用郑天明嫉恶如仇蛮横粗野的办案风格,吓唬吓唬苏淳风,却从没想过真把他给办了。
沉默了一会儿,罗同华道:“郑天明在这起案件中的态度突然发生转变的原因,应该是你清楚地,或者是隐晦地暗示,威胁了他吧?”
“是的。”
“简直是胡闹!”
“那您觉得,我应该怎么办?”苏淳风冷笑着,道:“学校放寒假了吧?这都要过年了,但我的父母亲,却因为这么一件本不应该发生的破事被吓得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京城,正在外面惶恐不安地到处低三下四求人办事!”
罗同华轻嘲道:“我还以为,你真不会在意亲人的担忧,也不会愤怒。”
“说得我好像冷血动物似的。”苏淳风被铐着的双手摆了摆,道:“生活中涉及到我个人的许多问题,我都能够做到大步的忍让,但前提是别牵涉到我的亲人、朋友,这是一条底线,否则的话,我肯定会一报还一报,而且别人欺我一尺,我必以十倍百倍还之!罗教授,您现在不正是因为我的行为、态度,所以恼恨愤怒吗?坦诚说,隐晦地威胁郑天明,是我故意要这么做的,一是自救,二来也是反击。”
“反击我?”
“对,也不全对,或许应该说,还在反击您所代表的那一方?”苏淳风无所谓地笑了笑,道:“其实我真不想,也有点儿不敢,招惹那一方。”
“可你做了,胆大包天啊。”
“不得已而为之。”
“苏淳风,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心性稳重成熟的年轻人,所以对你抱有很高的期望,但你的表现,太让我失望了,而且极为年轻气盛到了愚蠢的地步!”罗同华寒声道:“你认为自己这样做,就能自救?我现在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虽然没有确凿的现实证据可以给你定罪,你的父母亲,你的堂姨,还有那个和你不打不相识的术士褚卓延,都请了律师前来为你办理保释,还做好了打这场官司的准备,身为专案组组长的郑天明在你的威胁之下态度也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肖倩老师的堂伯肖全景也委托人以权势向警方施加压力,京大校方的法务部门也出面了,那么两三天之内你就有可能被保释出去,但如果我,还有如你所说的那一方不同意,照样轻易就能将你困在这看守所里,也可以随时把你扔进大狱中,还能……判处你死刑!你,信不信?”
苏淳风洒然一笑,道:“信,当然信,可你们能做到,并不等于敢这么做!而我偏偏就不信,你们敢。”
“莫激将。”
“不过是在阐述现实而已。”苏淳风颇有些狂妄不羁的姿态,神情随意地说道:“如果罗教授您要继续强词夺理,强加给我一顶刻意激将了你和那一方的帽子,是我在迫使你们去做什么,所以你们可以毫无负罪和内疚感地去对我做出些严厉惩戒的话,那我只能无可奈何地说……我就是在激将你们了,能奈我何?”
罗同华一下子怔在了当场。
他有种立刻施术把苏淳风击毙的冲动。
他从来没有见到过,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世界上,这个奇门江湖上,还会有如此狂妄不羁的术士,更不会想到这样的一个术士如此年轻,又偏偏出现在了京城的京大学府之中,是一名京大的学生术士,还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其思维,心态,何等狂妄到愚蠢啊!
等等……
罗同华眼眸中的震惊和凌厉的杀意迅速收敛,他很快意识到了什么——苏淳风在他的印象中一直都是低调、谦和又有涵养的性格,而且天生聪慧过人城府极深。可苏淳风今天之所以有如此强硬到狂妄近乎愚蠢的表现,不是他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而是这家伙确确实实有着相当的资本来强硬抗衡。
因为这起案件,在罗同华他们刻意的推动下,已经不仅仅是苏淳风一个人的事情了。
有利则有弊。
他们想要推动此次恰好发生的事件,用已然名动江湖的苏淳风来达到杀鸡儆猴的警告威慑效果。却让苏淳风四两拨千斤地借势用势,拉上了整个奇门江湖被动地,在毫无先兆,甚至于绝大多数奇门江湖门派、术士们根本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站到了他的背后,为他撑起了一把保护-伞,开辟出一片可驱散乌云风雨的朗朗乾坤!
所以难得生气的苏淳风偏生就要扯着为了奇门江湖而斗争的大旗狂妄上一把,针锋相对地反手给罗同华他们一个教训,一个难堪,又怎样?
谁敢激化这种已经存在了数千年的矛盾冲突?
谁敢在这个奇门江湖复兴之后就迅速开始繁荣的大时代里,去率先不遵守游戏规则地打破这个微妙的平衡点?
一旦冲突爆发掀了桌子无法收拾……
要知道,庙堂的相关神秘机构部门,和包括如罗同华这类的术士,如今也不过是在摸着石头过河,以史为鉴地想要在这个大时代中探索着找到并建立一套能够合理、平衡、安全地管控奇门江湖的方式,而不是最终不得不无奈地铁血横扫,一力降十会地强行压制收拾烂摊子——历史上最为典型的,如秦皇、汉武、明太祖那种雄才伟略威震千古的一代帝王们,无不是雄武盖世有着纵横捭阖睥睨天下舍我其谁气吞万里如虎的大气象者,他们还真就粗暴野蛮地干了这种掀桌子的事儿,结果如何呢?强大如秦帝国,二世便亡,明太祖驾崩后燕王朱棣立刻起兵夺位……
近代本朝咱就不说了!
就连一向正统强大的儒释道,历史上不也曾多次干了掀桌子的事情后,就被奇门江湖的术士们间接地祸害得承受过几乎要灭顶的打压风险吗?
443章 敢于砸门守家的刺猬
罗同华眯缝着双眼,冷冷地说道:“苏淳风,你在威胁我!”
“您又在强加于人地扣帽子了,我可没那么大胆量。”苏淳风先前一直轻松写意的神情终于严肃起来,道:“我从来不会狂妄地、愚蠢地去代表谁,这次原本只是我个人的私事,却被你们强行地推到了一个层面,要拿打乱我的生活为代价去杀鸡儆猴,逼着我站到一个可怜的代表人物的位置上。那么,身为京大学生术士协会会长的我,勉强还是有资格代表京大的学生术士们,对此事表达一个不满的态度。”
“你会长的职务身份,是我给的,我随时可以收回。”罗同华冷笑道。
“罗教授!”苏淳风顿了顿,道:“学生术士协会是您发起组织成立的,也是您在管理着,但不等于,这个协会就属于您或者您所代表的那一方,这不是您私人的组织,也不是官方机构……说到底,这是奇门江湖各大门派、世家和一些散落的术法传承者们顺应时代,做出的一个不得已之下明智的、合理的让步。所以您刚才的态度,以及对我说的这些话,最好还是别传出去,不然的话,后果您应该能想像得到。”
罗同华沉默,他不得不沉默地思忖苏淳风的话。
奇门江湖,毕竟是一个独特的,超现实的松散真实存在。
想了一会儿之后,罗同华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神色间好似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就苍老了许多,疲累了许多——在和苏淳风如此激烈到针尖对麦芒的理念对撞中,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思维观念和目标,在多年来勉强可以说顺风顺水的情况下,逐渐钻进了一个牛角尖中,潜移默化地脱离了自己的理想初衷。
这很危险。
也有着极大的错误。
“苏淳风。”罗同华目光有些怜悯地看着苏淳风,道:“我承认在某些方面,我,以及所代表的那一方,存在着些许的误判和错误的观念及处理方式,但你此次的表现和态度,太过激烈,自古以来像你这样或主动或被动地去成为改变、建立、完善规矩的先锋者,无论有多么聪明多么得小心翼翼未雨绸缪,最终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只会最早成为一块默默无闻的奠基石。”
“您别吓唬我,我真不想做这种人,也从来没有抱过改变、建立、完善什么规矩的伟大理想。”苏淳风苦笑着说道:“我其实是一个在某方面很胆小,也很容易得到满足的人,我只想,好好过日子。”
罗同华像是自嘲,又像是在嘲讽苏淳风这番貌似天真美好的梦想,道:“这次你可以一气之下,聪明绝顶地拖着整个奇门江湖给你做靠山,迫使我和那一方做出让步,但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即便?即便你是正确的,可彻底惹怒了我和那一方,你以后又怎么可能,好好过日子?”
“或者,将来的某一天会莫名其妙地死去?”苏淳风笑得很淡然。
“你很聪明,所以现在应该为自己之前年轻气盛的错误言行,而表现出懊悔的态度。”罗同华语气变得温和了许多,道:“站在我旁边,和我一起。”
苏淳风笑道:“记得刚刚认识您的时候,我就说过,我可不是一个容易被控制的人。”
“你没得选择。”
“罗教授……”苏淳风双眼眯缝成了一条线,道:“刚才我已经说过了,人欺我一尺,我必十倍百倍还之,您不觉得您这句话,又是在威胁我吗?”
罗同华语塞,冷哼道:“如何?”
苏淳风轻轻叹了口气,似有些无奈般说道:“为什么你们总是习惯以一种高高在上胸有成竹的傲慢态度,去俯视和考虑别人?等矛盾一旦冲突到极点,失控爆发了,明明是你们的错误造成的局面,还偏偏又理直气壮贼喊捉贼地说成是别人逼着你们不得不施加雷霆手段予以惩戒,简直是……欺负人啊。”
罗同华心里忽然一紧,他这次想到了苏淳风刚刚重复过的那句话——人欺我一尺,我必十倍百倍还之。
果然,苏淳风笑道:“罗教授似乎疏忽了一点。”
“什么?”
“我好像还有一位不知道死哪儿去了,也实在是谈不上称职的师父……”苏淳风仿若答非所问地自顾自道:“江湖事江湖了,那道自古以来都一直存在着的不可逾越的红线,其实不是由单方面划出,更不是一方强制性要求另一方必须小心翼翼别踏过雷池半步,而是双方默契达成的,若非如此,还谈何江湖规矩?那条红线,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您现在所处的位置,又有什么用?”
……
苏淳风说,他还有位师父。
这是一个很明显的威慑,是浑身捆满了炸药包挥着手榴弹哭着喊着要玉石俱焚的王八蛋无赖招式,是举着核武器叫嚣天下无敌的流氓手段。
那位神秘到让整个奇门江湖,让罗同华,也让特殊机构部门的人明里暗里调查了许久却仍旧没有丝毫线索,连个毛的痕迹都让人找不到的苏淳风师父,到底有多强大,才能完全不符合常理地信手拈来,然后不管不顾轻松自在地好似无心插柳,就插出了苏淳风这样一个术法修为不可限量的徒弟。
罗同华不敢想象,如果苏淳风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那位不称职秉性又古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师父会做出什么事情?
罗同华必须重视这一点。
因为无论是苏淳风与迟一正生死斗法,还是他击杀万连胜的结局,都毫无悬念地证明了他所修行的中天秘术,确实很强大。
甚至不次于传说中的诡术!
那么很显然,他的师父……
一条潜在江河湖海的深水中踪迹不为人知,却随时有可能瞬间翻江倒海,搅起惊涛骇浪的蛟龙,才是最危险,最恐怖的存在。
有这样一个神秘强大的师父偷偷摸摸地躲在后面当靠山,苏淳风还稳稳当当地占据了道德和道理的制高点——这家伙简直就像个胆小地蜷缩着身体,滚来滚去伤了人,就赶紧装无辜地竖起浑身锐刺的刺猬,让人无从下嘴,无懈可击,除非你敢混帐地抱着大家都他妈玩儿完的心态去一口咬死他。
罗同华,不敢!
他有些头痛和懊悔地摇摇头,道:“苏淳风,你明明很清楚只要忍让,这件事到最后你必定会被无罪释放,为什么偏偏要以如此强硬的态度反击,给自己树敌?”
“我在门外敲门,心想着最多敲十次,你们就应该给我开门了。”苏淳风神色平静地说道:“而你们心安理得地待在我的家中,最初想着让我敲门十次后就给我开门,但在我敲到第九次的时候,你们就觉得应该多给我一些教训,让我多长点儿记性,所以决定让我敲门十五次……我耐着性子敲到第十五次了,你们又想让我敲二十次,这样的话以后别人就得循着规矩敲门二十次。”说到这里,苏淳风顿了顿,道:“可是,我爹我娘很伤心地来了,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这都要过年了,外人钻到我们家里面不给开门,到最后开了门我们还得感恩戴德?这是强盗的逻辑。”
罗同华忍俊不禁,又有些内疚自责,苦笑道:“然后你就挥起大锤直接把门砸开?这倒是可以理解。”
“可吃亏的还是我。”苏淳风道:“得修门。”
“要不要赔你点儿修门的钱?”
“算了吧。”苏淳风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大度,道:“我们家有的是钱……吃这点亏无所谓,至少以后没人再敢随随便便闯我的家了。”
罗同华脸色阴沉下来,道:“不要记恨郑天明。”
“我没那么小气。”苏淳风淡然道:“他只是一个被你们利用了其秉性的可怜人,虽然我不认可他的办案风格和狠辣手段,但除却奇门江湖这类独特超然的存在,现实生活中确实有许多聪明又混账的犯罪分子,需要他这样的警察为民除害,这是一个永远无法达到完美的圈子,而且凭良心讲,郑天明这次还真没错,杀人的凶手确实是我,错在你们——如果在我敲第五次门的时候你们就把门打开,那么接到你们报警前来的他,也不会误以为我是一个企图入室抢劫的罪犯了。”
“那我们岂不是报假警了?”罗同华玩味道。
“可惜没人能惩治你们。”苏淳风叹了口气,道:“作为底层的弱者一方,我只能奢望着,你们能良心发现,自我反省一下。”
罗同华气愤地起身往外走去,道:“那就耐着性子再敲两天门,才能回家过年!”
咣当!
厚重的金属门关上了。
苏淳风撇撇嘴,唇角掀起一抹自嘲般的冷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重生来过,今生的自己虽然改变了许多,但遇到敢于触碰他逆鳞的事情,仍然,必须是毫不退让,并且得理就不饶人。不同的是,前世的自己不论在任何情况下面对任何人,都会很直接地用拳头去砸,而今生的自己学会了用智慧把强大的拳头变得更强更大,举起来威慑但不轻易砸下去,然后牙尖嘴利地发泄,别说,还挺爽快,而且既达成了目的,又不至于掀了桌子无法收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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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4章 不打怎相识?
凌晨三点多钟。
昏暗的监室里此起彼伏着均匀的呼吸声,却愈显安宁。长明灯散发出微弱无力的光线,幽幽地洒落在一个个盖着被褥熟睡的犯罪嫌疑人身上。
一人悄然起身,不发出丝毫声响地靠近苏淳风。
好似正在安睡的苏淳风双目阖着,开口轻声道:“杨树斌,在这里我不想杀你,但并不介意活活折磨你。”
话是这么说,但苏淳风没有动——倘若是遇上那种真正的格斗搏击高手,苏淳风不敢说能稳赢,自然也不会大意,但对付杨树斌这号虽然心性坚毅强悍宁死不屈,却已经被打得没了信心的人,苏淳风还是有着极度自信的。
杨树斌其实没打算偷袭苏淳风,他坐在苏淳风对面的通铺边上,道:“你这样提心吊胆时刻防备着,不累吗?”
苏淳风没有理会他。
“你根本没想过要杀我,只是在利用我向某些人或者势力,彰显下自己的态度,给对方一个信号而已。”杨树斌肿胀淤青估计再过一个星期也消退不下去的脸颊上,挤出一抹微惨的笑容,道:“现在,我的利用价值好像已经被你用完了,所以你现在才没有马上起身揍我,对吗?”
“嗯。”苏淳风给予了肯定的回应。
杨树斌有些自嘲般地笑了笑,道:“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我还真没想到过,会有人敢随随便便就把我拎出来利用一把,然后再随手扔掉。”
苏淳风起身转过来盘起腿,面对着杨树斌,道:“因为你一直都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我有这个资格。”
“嗯,正巧,我也有资格不把你当回事儿。”
“兄弟,既然你已经利用完我,想必很快就能出去了。”杨树斌笑着从兜里摸出烟来,递给苏淳风一颗,自己也点上一颗,神情自然地问道:“年前我应该也能出去,你不会在外面看到我之后,真就一诺千金地非得把我杀掉吧?”
苏淳风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喷吐着烟雾,道:“唔,你要是不提醒我,还真忘了自己说过那句话呢。”
“那么……”
“你这种人又不会害怕,更不会向我低头求饶,这还真让我有点儿犹豫不决了。”
“我不会报复你。”
“那我可以不杀你。”
“这么信我?”
苏淳风笑着摆了摆夹着烟的右手,道:“我是相信自己,和你的能力、势力以及口头承诺是否会守信,倒是没什么太大关系……行了,咱们还是少说那些废话和弯弯绕了,你若是想交我这个朋友的话,成,我也把你当朋友,既往不咎,但我得提前告诉你,咱俩不可能走一条道。”
“说得我好像是个坏人似的。”
“本来嘛,可我是个好人。”
“我-操…?-操……”
……
……
腊月二十五上午。
苏淳风走出了看守所——不是保释,而是无罪释放。
这得益于办案风格野蛮强硬,擅走极-端路线的分局副局长郑天明,面对如此诡异的案件,终于在苏淳风强大的威慑下弃暗投明,不但临阵倒戈,而且在知晓了有上级特殊部门直接越级提审过苏淳风之后,顿时明白了当初苏淳风悄悄告知他的那些话,于是干脆接连向上级打报告,然后在局内开会讨论通过了将苏淳风无罪释放的决议。
“淳风!”
“淳风……”
“小风!”
早已在外面等候的一群人全都拥了上去。
苏淳风的母亲陈秀兰,堂姨陈羽芳,亚星影视公司顾问褚卓延,放假后迟迟不肯回老家非得等苏淳风出来的女友王海菲,张丽飞,肖倩老师,还有京大法务部门的一位律师,以及京大学生术士协会副会长、代理会长单蓁蓁。
和一众人寒暄之后,苏淳风一边伸手把母亲羽绒服上的拉链拉紧,整理着围巾,一边小声地问道:“娘,我爹呢?”
“昨天就回家了,公司里事情多。”陈秀兰温和地说道。
苏淳风心里却明白,父亲这次十有八九是生气他在京城不好好上学,惹出了麻烦,想到这一点,他颇为内疚地挠着头说道:“娘,都是我不好,让您和我爹担心了,家里那么多事,还得麻烦你们这么远跑到京城里来……”一边说,他一边看向陈羽芳:“堂姨,给你也添麻烦了。”
陈羽芳白了他一眼,道:“我得谢谢你,正好有机会和我的同学们聚聚,以后啊,你记得隔三差五就惹事被警察抓,到时候我也有借口来京城和同学聚会。”
“不了不了,再也不敢了。”苏淳风红着脸说道。
褚卓延已然自作主张地在中关村的一家酒店订下了两桌,待苏淳风和家人闲叙之后,便上前热情地张罗着大家去酒店,为苏淳风祛晦。
“淳风,这位褚先生对你挺好的啊。”陈秀兰小声道。
“嗯。”苏淳风悄声道:“他们公司其实是想早早签下丽飞,成为他们公司的艺人,打造成明星,不过丽飞似乎不大愿意,所以他们采取迂回战术,想先讨好丽飞的朋友,也就是我和海菲,然后关系熟络了,自然就好办事。”
“原来是这样啊……”陈秀兰半信半疑。
这时候王海菲、张丽飞、肖倩二人,已经在张丽飞的主动下,和单蓁蓁很有点儿自来熟地形成了一个小圈子。
原因自然是张丽飞和王海菲、肖倩,都很奇怪京大会有这样一位比苏淳风还高一届,长相清秀婉约的学姐,甘愿放寒假之后都不回家,一直等到今天苏淳风从看守所无罪释放。闲聊中才得知,原来单蓁蓁是京大“求索易学社”的会长,而苏淳风是社团的一员,所以她作为会长,也代表着京大学生会,负责接苏淳风出狱……
虽然这个理由有些勉强,但也能说得过去。
在褚卓延热情的张罗下,一帮人走向了三辆由褚卓延早已安排好的轿车。
苏淳风陪着母亲,刚把母亲送进车内,正要关上车门从另一边上车的时候,就见由一辆黑色劳斯莱斯打头,后面清一色七八辆黑色大奔驰的车队驶来,后面紧跟几辆霸气十足的越野车,车队在看守所外的道路旁停下,一辆辆豪车的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个衣冠楚楚西装革履的汉子们,或文质彬彬颇显斯文,或身材健硕魁梧戴着墨镜彪悍十足。
从这些人的形象上看,他们有的是大老板,有的则是跟班的保镖之类人物,还有的像是从事文秘或者律师工作的人。
好大的阵仗。
已经坐进车内的苏淳风亲朋们,都不禁暗暗咂舌。
苏淳风也有些诧异和好笑——谁这么了不起啊?搞得跟他妈港台那些黑-帮电影似的,敢在京城里搞出这么大阵仗来看守所外面接人?不懂得什么叫树大招风吗?好像生怕自己死得慢似的,连低调点儿都不会啊。
然后,他就看到已然换上了一身干净利落褐色绸缎唐装的杨树斌,从看守所的大门里走了出来。
立刻便有数人迎了上去,姿态毕恭毕敬。
更有数名气息彪悍戴着墨镜的青年在外围布下了圈子,仿若保护着圈子里的人不受到伤害似的。
好嘛,跟国家领导人出行的待遇差不多了。
一名个子不高,戴眼镜梳着油光发亮的小分头,三十多岁模样的青年手里拎着黑色公文包,从保镖们围成的保护圈内率先走出来,皱着眉头趾高气昂地走到苏淳风所站立的车旁边,呵斥道:“哎,这谁的车啊?怎么停在这里?赶紧走,走,还有后面那两辆……”小分头青年只是轻蔑地看了眼苏淳风,然后就夹着公文包指着后面两辆车呵斥起来,那气势,那模样,放佛比交警干这种事儿都要有派头。
刚要进入车内的陈羽芳闻言秀眉微颦,她那脾气最是见不惯这种人,正待要说些什么时,就见苏淳风笑着给她摆了摆手,示意她没必要与人怄气,于是陈羽芳哼了一声,转身坐进车内,砰地一声把车门给关上了。
以苏淳风的性情,自然不会因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非得和人怄气。
他转身正要上车,就听着小分头男子语气轻佻地对旁边两名膀大腰圆的墨镜男说道:“嘿,那骚娘们儿,挺带劲啊,看样子差点儿没忍住要给我两句,她妈-的……”说着话,他挑衅地朝着坐进车里的陈羽芳扬起了下巴,露出一脸毫不掩饰的桀骜淫-荡之色,还往前努了努嘴唇。
啪!
一声脆响!
小分头男子只觉得眼前一黑,脸上火辣辣的剧痛清晰地感觉到时,已然身不由己地被突如其来的耳刮子给抽倒在地。
两名墨镜男反应过来,横身挡在小分头的身前,横眉怒目地看向苏淳风,似乎随时都要大打出手,但却极有克制力地没有动手,其中个子最高的墨镜男抬手按住了苏淳风的肩膀,冷冷地说道:“兄弟,干嘛要动手打人?”
小分头有些难以置信地捂着肿胀起来的脸颊,坐在地上瞪视着苏淳风:“你他-妈敢打我?知道我是谁吗?”
苏淳风肩膀一抖,抬臂划圆。
按着他肩膀的墨镜男只觉得手一滑,身体像是被大力推动般不由自主地踉跄着侧跑开三四步,双手扶住了苏淳风要乘坐的皇冠轿车车尾,才勉强稳住没有扑倒在地。而另一名墨镜男,却是被苏淳风单臂划圆,一放一收小臂往外一推,就给推得蹬蹬蹬后退出几步远,噗通一声坐倒在地。
苏淳风大步上前抬腿一脚抽在了小分头男的脸颊上,将刚刚坐起来的他踢得侧头栽倒在地,连眼镜都摔烂了。
呼啦啦……
数名黑衣墨镜男立刻围拢了上来,却并没有动手。
但气势极为骇人。
剑拔弩张!
苏淳风这边的亲朋见状都赶紧从车上下来,站到了苏淳风身旁——好嘛,除了褚卓延这位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之外,全都是女性。
“淳风,这是咋了?”陈秀兰急得差点儿掉泪,自家这儿子在京城上了一年半的大学,咋性子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好端端地说动手就把人给打了。而且,而且这帮人看着就不是什么善类,又有钱有势的,哪能招惹得起啊?再说了,这里可是京城,又不是在平阳市出什么事还好解决。
“娘,别担心,不会有事的。”苏淳风微笑着拍拍母亲攥住他胳膊的手,轻轻抽开,道:“这孙子欠抽,刚才他骂我堂姨。”
说着话,苏淳风心里却是挺钦佩杨树斌的——仅是从他这帮气势彪悍的下属们所表现出来的克制力上,就能看出来他们绝非是普通的那些地痞混混们,而是在杨树斌的带领下,有着极高素养和服从力的一支团队。平心而论,在这一点上,更加老辣成熟稳重的杨树斌,比年轻的赵山刚还要强一些。
杨树斌看到这里的状况,脸上不禁流露出一抹笑意,走过来说道:“淳风,这是刚出来,就要给老哥一个下马威?”
苏淳风撇了眼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的小分头,笑道:“杨老板,你身边的人如果都像他这样,那我还真要小瞧你了。”
“唔,要不要再教训一下?”杨树斌问道。
“算了吧。”苏淳风摆摆手,转身招呼自己的亲朋们上车,“没事没事,咱们走吧。”
陈秀兰等人皆面露疑惑,却也看得出来苏淳风和这些看起来格外凶悍的汉子们的大老板应该认识,而且现在这情况谁也不想久留,就都纷纷上车,陈秀兰更是拉着儿子的手生怕一个不留神儿子又要跟人打起来,那太吓人了。
苏淳风和母亲坐进后排,打开车窗对杨树斌招了招手,道:“杨老板,回见。”
杨树斌笑着挥手摆了摆。
三辆轿车缓缓驶离。
被手下和亲信、朋友们围拢着的杨树斌右手拿着一个紫褐色木制烟斗,深吸了一口烟,然后看了眼嘴角流血的小分头男,淡淡地说道:“奇文,要不是看在你哥的面子上,我早就把你的腿打折了,这几年来,你怎么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杨总,我,我……”
杨树斌不再看他,笑着对自己的亲信们说道:“你们刚才不是问我这脸上的伤势怎么来的吗?”
几名亲信,包括围拢着的墨镜男们都竖起了耳朵,更有甚者板起脸绷紧了神经攥着拳头,心中生出杀机——就算是在看守所里,谁敢把斌哥给打伤,那就绝对不能放过他……打伤斌哥的人,躲到天涯海角也得把他刨出来干掉。
“就是被刚才那小子打的。”杨树斌丝毫不觉得被人打成这副模样很丢脸,他叼着烟斗转身往那辆劳斯莱斯车前走去,一边淡淡地说道:“都别想着报复,不打不相识,我和那小子算是朋友了。”
众人皆面露诧异。
却也没人再去询问什么。
斌哥不喜欢蠢货,所以不喜欢别人多问。
445章 生活和江湖,有时候很远
那个留着八字胡,穿着唐装人模狗样,满脸淤青肿得像个猪头似的中年男子,很显然身份不俗,从看守所出来的时候竟然有十几辆车,数十号人前来迎接,一帮手下们各个如狼似虎……
他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和淳风很熟的样子?
而且,淳风打了他的手下,他一点都不生气,甚至丝毫埋怨责怪的样子都没有,反而和淳风开了句模棱两可的玩笑“刚出来,就要给老哥一个下马威?”,还说“要不要再教训一下……”似乎苏淳风如果没把怒火发泄完,随时都可以拿那位小分头戴眼镜的混帐东西当出气筒,随便揉捏摔打。
酒店的包间里。
苏淳风坐在母亲身旁,很尴尬地向大家解释:“那人叫,叫杨树斌,是我的,嗯,说起来挺不好意思的,应该叫,叫做狱友吧?”
两张桌上的人就都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笑容。
堂堂京大学子,有一位很显然不是什么善类的狱友,而且还比他的年龄大上一倍,这要是传出去就真有点儿讽刺的戏剧性效果了。
陈秀兰语重心长道:“以后和这类人啊,少接触。”
“嗯。”
“以后在外面啊,可不能仗着自己年轻胆量大,就乱跑乱找人,就比如这次丽飞和海菲被人抢了,都已经报警了,就交给警察去查案吧,你干啥看谁有嫌疑就跑去追?结果呢,人家死了,还以为是,是你给杀了呢,唉,造孽啊。”
“娘,我这次真长心了。”
“这事儿也是够寸的,咋就那么巧呢?”陈秀兰摆了摆手不想再提——反正孩子已经出来了,比什么都好。
坐在苏淳风左手边的陈羽芳轻声提醒道:“淳风,去那张桌上多坐会儿。”
“嗯?”
“你艳福不浅嘛。”陈羽芳打趣道。
“咳咳!”苏淳风尴尬不已,自己这个堂姨在这种事情上哪儿有半点长辈的样子,十足一个八卦女嘛。想想也是,毕竟陈羽芳不过才三十岁,在这种事情上八卦一些,爱玩笑一些,可以理解。所以苏淳风小声反击道:“堂姨,国庆节我回去的时候,三姥爷和我闲聊时,还提了您的事情,您是不是……”
陈羽芳脸色一板:“轮不到你说!”
“是是是。”苏淳风嘿嘿一笑,起身往那张桌上走去。
苏淳风是晚辈,有些话轮不到他来说,但坐在旁边听到两人那些话的陈秀兰,却是被勾起了心思,柔声道:“羽芳啊,虽然那些话不该小风说,可你过完年都三十出头了,是该考虑下成家的事儿了,不能天天就惦记着公司那些事,前些天我见到了上次丁副市长跟我提过的那个小高,人不错……”
“姐,姐,打住啊!”陈羽芳赶紧打断堂??断堂姐的话,转而和坐在对面的褚卓延闲聊:“褚先生,你们公司筹拍电影、电视剧的话,像我们这样的小公司,能不能参与到这方面的投资当中?”
“陈总有往影视行业发展的意向?”
“是啊,只是不太熟悉,还请褚先生多多赐教。”
“不敢当,我们公司刚到大陆发展,处于起步阶段,正是各方面需要合作伙伴的时候,如果陈总有这方面的想法,那我们……”
……
其实今日为苏淳风洗尘祛晦,只要摆一桌就够了。
只是对当前大陆的奇门江湖不太了解,对苏淳风更谈不上多么了解的褚卓延,很理所当然地认为,苏淳风从看守所那种地方出来,那么今天迎接他的人应该不少,除却其家人女友之外,还得有几位学生术士,比如和其关系不错的纵仙歌、白行庸,电影学院那位叫做裴佳的女学生术士等等。
所以褚卓延就自作主张地订下了两桌酒席。
不曾想,这些人都没来。
学生术士中,就来了一个叫单蓁蓁的女生——以褚卓延的术法修为,自然能看得出来,单蓁蓁是术士,修为不算太高,固气初期。
王海菲、张丽飞、肖倩老师、单蓁蓁同坐一桌。
全是大美女啊。
在不知内情的旁人看来,苏淳风委实艳福不浅。
王海菲、张丽飞、肖倩那都是天生丽质,而单蓁蓁的长相,平心而论委实算不得什么大美女,但因为修行术法的缘故,她气质空灵,出尘脱俗,寻常人第一眼看到就会对其留下很好的印象,加之略带腼腆温柔之色,不那么爱言语,自然而然也就……难免让王海菲、张丽飞在对其生不出恶感的同时,却会生出些许戒备之心。
苏淳风端起酒杯道:“学姐,感谢你能前来,放假都这么多天了,还给你添麻烦。”
“应该的。”单蓁蓁温婉笑道:“其实这是罗教授的意思,他本想亲自前来的,不过因为还有别的事务,所以就委托我代表他,也代表咱们社团及京大的学生会,前来对你表达下慰问,这件事,你受委屈了。”
“谈不上委屈,是自己的过错。”苏淳风笑了笑,自嘲道:“也算是多了些生活经验,体验了一把看守所的生活。”
单蓁蓁抿嘴轻笑。
身为京大留校代理教师的肖倩,虽然不知道单蓁蓁提到的罗教授是谁,但她也没问,笑着插话道:“我堂伯和堂哥,也专门打来电话,让我代他们向你表达下慰问,你这次可真是出大名了。”
“我都臊得没脸见人了。”苏淳风尴尬道。
……
……
晚上七点半。
苏淳风一行人乘坐的特快列车抵达平阳市。
走出火车站,陈羽芳就直接打了辆出租车回家。而苏淳风和母亲,张丽飞、王海菲四人,则是坐上了前来接他们的苏成的车——原本苏成还要端着父亲的架子,生气儿子在外面闯祸惹事,所以不肯亲自来火车站接人的,但陈秀兰在电话中对苏成说:“海菲、丽飞俩女孩子放假后不回家,就住在京城等着淳风从看守所出来,咱们家总得做出点儿样子来,别伤了俩女孩子的心啊。”
这么一说,万通物流董事长苏成,怎能不亲自驾车去接?
再说了,王海菲将来十有八九会成为老苏家的儿媳妇,苏成身为准公公也不能在这种事情上和孩子赌气啊。
本来苏成还计划着,请两个女孩子去饭店吃晚饭,不过在火车上的时候几个人就已经吃过饭了,所以一行人回到物流园之后,也没进屋坐会儿,便由苏淳风驾车,送归家心切的张丽飞,王海菲回家。
说起来也有点儿意思。
性子直爽的张丽飞放假后没有早早回家,很坦率地告知了父母缘由。
而王海菲则是对父母撒了谎,前些天她给哥哥打电话,让其转告父母,自己放了寒假还要给学生补几天课,所以晚些回家——除却脸皮薄不好意思让父母知道自己是不放心苏淳风,要等苏淳风出狱的原因之外,她也不想让父母知道苏淳风犯下了这么一椿破事,哪怕是被冤枉的,可被警察抓起来拘留这么多天的名声,也不大好听。乡下那些老实胆小的农民,尤其对这种事极为敏感。
这些情况,苏淳风在火车上就已经从张丽飞和王海菲口中知晓了。所以他计划着,和张丽飞一起先送王海菲回到家,然后稍坐闲聊会儿,就送张丽飞回家。而到了张丽飞家中,难免得礼貌地多坐会儿,聊聊此次自己的遭遇,还得解释一番——不说苏淳风和张丽飞是同学好友的关系,张丽飞又在京城等了他这么多天,单说张丽飞的父亲张开达,如今和苏成之间也是关系相当不错的朋友,苏淳风这个晚辈,总得出于礼节地表达下歉意,让长辈们担忧了等等。
如苏淳风所想,还算是顺利……
送王海菲到家,进屋稍坐闲聊几句之后,他就以天色已晚,送张丽飞回去后自己还得赶回平阳市为由,和张丽飞一起告辞离开。
却不知道,他前脚刚走,王海菲就开始接受父母的询问了。
母亲认认真真地说:“海菲啊,听说苏淳风这次在京城犯了事,让警察抓了,他这是刚从里面出来吗?”
“娘,您怎么知道的?”王海菲一下子脸红了。
“前天在咱村大路上遇到丽飞她娘,她跟我说的。你这次放寒假一直不回来,也是在那里等着苏淳风从里面出来吧?”
王海菲只得老老实实地点头:“嗯,淳风他是被冤枉的。”
“哎。”王柱叹了口气,道:“俗话说苍蝇不叮没缝的蛋,就算苏淳风真是被冤枉的,可他要是老老实实在学校待着,警察怎么会冤枉到他头上?更不要说是杀人这种大案子了……听听都让人瘆得慌。海菲啊,爹娘并不反对你和他处对象,可你这性子太老实,就担心你管不住他,将来他要是再犯了什么事,你这辈子可就给毁了。”
“淳风他不是那种人。”王海菲低着头有些心虚地说道。
“是,俺们都知道淳风这孩子挺好的,可人是会变得,尤其是有钱人家里的孩子,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就不知天高地厚,更容易闯下大祸……就说这次吧,幸亏他是被冤枉的,不然的话,十有八九得被枪毙,那可是三条人命啊!”
“爹,娘,我,我累了,先去睡了啊。”王海菲红着脸起身往卧室走去。
王柱两口子正待要说什么,就听着外面传来了汽车喇叭声,然后是院门被推开的声响,接着传来了大女儿王海燕的声音:“爹,娘,海菲回来没?”
老两口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俩闺女,咋都不能让人省省心啊?
以前吧,觉得海菲还小谈恋爱不好,可总归处的对象苏淳风是个挺不错的孩子,家里条件又好,身为父母也就知足了,不想多过问,谁曾想苏淳风这孩子在京城里犯下了那么大的事;大闺女海燕吧,长得也好看,心眼儿活泛又善良,初中毕业后上班打工赚钱,还很懂事地时刻惦记着家里面,所以身为父母寻思着她总能找个好婆家,这两年也就没发愁过海燕找不到婆家,谁曾想最近两个月,她和,和那个赵,赵山刚搅和到一起了。
老天爷啊!
这还让不让人过了?
……
……
446章 哥,让我像你一样牛-逼不?
相比王海菲的父母亲,张丽飞的父母张开达和徐香两口子,倒是开明得多,也胆大得多。他们丝毫都不觉得苏淳风因为涉嫌杀人被京城的警方拘留这么多天,有多么得让人怀疑和不可理解,让人无法释怀和害怕——这不是人都放出来了嘛,说明苏淳风这孩子没有杀人,只是倒霉地被警方冤枉了,而且倒霉的原因,还是年轻气盛胆量十足,勇敢地为了两个女孩子出头。
值得称赞!
让张开达和徐香唯感到有些许可惜的是,苏淳风和王海菲在处对象,而不是和他们的女儿张丽飞处对象,唉。
他们打心眼儿里,喜欢苏淳风这孩子。
苏淳风在张丽飞家里和其父母聊了会儿天,再驾车返回万通物流园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
父亲的办公室里,还亮着灯。
苏淳风就知道,父亲是在等他回来,他上前敲了敲门:“爹,我回来了。”
“进来吧。”
苏淳风腆着脸推开门,嘿嘿笑着走了进去,顺手从茶几上拿起开了口的一包软玉溪,抽出一颗递给父亲,然后拿打火机凑过去帮父亲点上,再恭恭敬敬地坐到了父亲对面的单人沙发上,道:“董事长辛苦,这么晚了您还不休息啊?”
“少在我面前油腔滑调!”苏成板着脸斥道。
“不敢,不敢。”苏淳风嘿嘿讪笑。
苏成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吞吐着烟雾,看着自己的儿子在袅袅烟雾的遮掩下有些朦胧的清秀脸颊,语气严肃地问道:“你在京城犯下的这起案子,到底怎么回事?”
“倒霉催的。”苏淳风一脸苦兮兮的表情。
“说实话!”
“本来就是这样啊。”苏淳风无奈地说道:“我瞅着那俩人鬼鬼祟祟的有嫌疑,就赶紧打了辆出租车追上去,等到了那个破村子之后,我才害怕起来,黑灯瞎火天寒地冻,那个破村子连个人影都没有,我没敢进去就赶紧离开了……可谁知道,那俩混账东西当天晚上莫名其妙地死在了村子里。”
苏成眯缝着眼睛,认真盯着儿子双眼中透出的无辜和无奈。
终于确认这小子似乎没说谎话,苏成才深吸了一口烟,道:“过完年你就二十了,不是小孩子了,以后在外面遇到什么事要沉着冷静,别鲁莽冲动。这起案子虽说是你倒霉,事情又有太多巧合,可如果你那天晚上没有冲动地去追,又怎么会成为犯罪嫌疑人?而且你想过没有,万一你追进村里遇到了那两个抢劫犯,该怎么办?你就那么自信凭自己就能把两名抢劫犯给捉住?”
“我……”
“觉得自己挺能打是吧?”
“爹,我知道错了。”
苏成气道:“双拳难敌四手,而且那俩??那俩抢劫犯手里要是有刀子怎么办?好,就算是你能打得过那俩人,可打得过和活捉是两码事,真打起来双方出手都难免会没有轻重之分,要么你重伤他人甚至杀了人,要么就是你被杀,被伤!无论哪种结果,对你都没有半点好处!知不知道?”
“嗯,我以后不敢了。”苏淳风耷拉着脑袋,一副受教知错的老实模样。
……
……
凌晨四点多钟。
寒冬腊月,气温降到了零下十四五度。
苏淳风起床,从物流园北门出去,沿着南环路向东小跑,过仓储区到路口处拐弯向南——南城工业园区的道路修得都极为宽阔,前些天下过雪的缘故,两侧绿化带内堆着从道路上清扫进去的积雪,白皑皑的,在漆黑的夜色中笔直地延伸向南。工业园区的建设大体已经基本完成,只剩下后续的一些基础设施还不够完善,比如这四通八达的道路边竖起的灯杆上路灯还没亮起,一个个十字路口处的红绿灯也没亮,还有路旁竖起的一个个高大的广告牌上,还都空空荡荡。
在偌大的工业园区跑了一圈之后,苏淳风来到物流园南墙外的道路边上,开始打拳修行。只是中天秘术的那套拳法刚刚打完,充沛本元在体内的大小周天悠悠然走完五个循环,就听着不远处浓浓夜幕中传来了细碎轻快的跑步声。
修为已入炼气境,六识极为敏锐的苏淳风不禁莞尔失笑,站好收功,道:“稀罕啊,你竟然这么早出来跑步!”
“哎哟我的亲哥,吓死我了!”苏淳雨小跑过来,“哥,你在这儿干啥?”
“刚跑完一圈,停下舒缓舒缓筋骨。”
“哥,你这次在京城可把我们都给吓死了,怎么就好端端成了杀人嫌疑犯呢?”苏淳雨嘿嘿笑着说道:“还好没事,昨晚上本想着好好和你聊聊呢,谁知道你十一点多才回来……这不,我听到你起床的动静,就赶紧穿衣起来找你。”
苏淳风笑道:“找这么久?”
“黑灯瞎火不好找嘛。”苏淳雨嘿嘿讪笑,随即就说了实话:“在被窝里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战胜了畏寒赖床的懦弱,这一点足以能充分地证明,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而且在哥哥的训教和熏染下,会变得越来越强大。”
“臭小子,期末考试成绩怎么样?”
“还行,勉强挤进了全年级前二十。”苏淳雨得意笑道。
“唔,那就好。”苏淳风心里不禁为弟弟感到高兴——弟弟上高二分科时选择了理科,问其为什么会选择理科,这小子竟然说哥哥是文科,他就想着得选择理科,兄弟俩人得把文理科承包了才行,不能让家里面偏科。苏淳风知道,年龄不大正处在叛逆期的弟弟,其实是心里也想着争口气,至少不能比他这个哥哥差太多。
苏淳雨忽而道:“哥,你教我练武吧?”
“练武?”苏淳风诧异道:“你怎么忽然想起这个了?”
“练武了多牛-逼啊!”苏淳雨有些神往地说道:“上次张开达和咱爹闲聊的时候,可把你好一顿夸,他说是听丽飞姐打电话告知的,国庆假期时你和丽飞姐、海菲姐在京城的香山游玩儿,和当地的小贩发生了冲突,结果你一个人单挑四个人高马大的爷们儿,愣是把他们给全干趴下了……当时我就想起了当初你和志超哥在东王庄乡中学那次帮我打架时,还真够猛的。后来我又听志超哥说,你当年在县一中的时候那才叫猛呢,全校无人不知你的大名,一个人能打翻好几个呢。”
苏淳风哭笑不得,道:“就为这个想练武?”
苏淳雨当即立正,神情严肃语气认真地说道:“习武首要目的是强身健体,其次是防身,最高境界是保家卫国。当然,习武要先习德。哥,我品德还是不错的。”
“嗯,练武了还能打,一个单挑好多个,在女生面前倍儿有面子……”苏淳风笑道。
“可不是嘛,我这段时间每次想起来都激动得不行!”苏淳雨立刻露出了真实目的,激动不已两眼放光地说道:“哥,你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让丽飞姐、海菲姐都喜欢你的吧?啧啧,亲哥啊,你无论如何得把我教成武林高手啊。”
苏淳风板起脸:“滚!”
“哥,哥,我错了,我错了。”苏淳雨赶紧讨好:“别的不说,你也不希望将来我在外面受人欺负啊,就算是咱不惹事,可难保不会遇到啥意外,比如抢劫啊,比如在学校里、在社会上和人有点儿纠纷冲突什么的,对吧?见义勇为的事情我不敢说自己有胆量去做,可也不能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你说是不哥?”
苏淳风忍俊不禁,稍作思忖后点头道:“行了,跟着我练吧,但你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绝对不行,习武要持之以恒才可以。”
“必须的!”
“那,开始吧……”
“好嘞!”
……
“哥。”
“嗯。”
“这拳法咋就跟打太极似的,软绵绵的,没一点儿力度,不够阳刚!”
“平心,静气!”
“哦,可是哥,这玩意儿能……”
“闭嘴!”
“哦。”
……
天色蒙蒙亮。
已然比哥哥高出半个脑袋的苏淳雨,早已经没有了之前三分钟热度的兴奋劲儿,拖着疲累的步伐,边走边问道:“哥,你啥时候开始练武的?”
“初中。”
“跟谁学的?”
“自学。”
“哥你是天才啊?”
“见了别人练,自己就学着练,习武健身不在招式,首要的是持之以恒的精神,这里面的东西其实不一定要师父教,多看书多想,就知道了。”苏淳风丝毫厌烦的意思都没有,语气淡然地说道:“太极拳看似柔弱缓慢无力,实则外柔内刚,健身养神,淬炼内心,祛除躁意,能让一个人的心性变得越来越沉稳。”
苏淳雨有些心不在焉了。
苏淳风笑了笑,道:“别觉得没用,从实战上来讲……”
“怎么?”苏淳雨立刻打起了精神。
“你和人打过架吗?”
“打过。”
“动手前,和动手的过程中,是什么心态?”
苏淳雨挠挠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苏淳风微笑道:“会紧张,动手的时候要么只顾着死死揪住对方,要么就是乱捶乱踢甚至用上牙咬,扯头发,拿着棍子、砖头招呼等等……但绝不会考虑如何躲避对方的攻击,换句话说,也来不及去想这些。这就是在实战中静不下心来的缘故,事实上只要能静下心,能让自己不那么紧张了,头脑思维的速度一般情况下都足够让你去轻松应付对手的攻击,而且对付普通人很轻松。”
“真的?”
“以前没想过教你,就是不想让你吃苦,也知道你坚持不下来。”苏淳风答非所问地说道:“但今天既然你主动提出要跟我习武,而我也答应你了,那么以后就不能再停了,要持之以恒。”
“必须的啊!”
“我没跟你开玩笑,每天必须早起跑步,然后静心打拳养性顺气,如果你的锻炼松懈了,我会教训你。”
“哥,你不是吧?”
“严师出高徒,你不是想要做武林高手吗?”
“哥……”
“放假在家里,我带你。以后放假回来,我会考核你,这种考核是真正的格斗,如果你不想挨打挨得太狠,就坚持认真练习。”
“亲哥啊,我不练了行不?”
“不行。”
“哥……”
……
……
447章 再划策
除夕夜。
苏淳风在村里发小们的热情下,只得和他们一起到李志超家里喝酒,至十点半,这帮人酒意浓浓开始打牌的时候,他才拱手连连抱歉地告辞先行离开。
家里面,爹娘正坐在客厅里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包饺子聊天。
弟弟苏淳雨出去玩儿还没回来。
重生之后的几年里,苏淳风一直都坚持着除夕夜在家里陪伴父母,而向来对他极为敬畏的弟弟,自然而然也就会老老实实待在家里面。今天除夕晚饭后眼瞅着哥哥被李志超一个电话喊走了,苏淳雨几乎前后脚跟着就跑出去撒欢了。
年轻人嘛,爱玩儿爱热闹是天性,谈不上懂事不懂事。
而且乡下农村就这样,反正再怎么疯,大年三十晚上他们也跑不到村外面玩儿去,无非是在某某某的家里面喝酒打牌。
如苏淳风这样的乖孩子,在村里的同龄人中,就有点儿像是异类了。好在是,他不仅仅是学习好又不怎么贪玩儿的乖孩子,在其它方面伙伴们也说不出他什么不是来,不至于成为一个不合群的人——论学习,他打小顶呱呱更是考上了京大的才子,论听话,他是全村有了名的好孩子,论大方,他出手阔绰家境良好,论交际,他谦和有加落落大方,和朋友们在一起谈话时又不会显得憨实到让人不注意;论其它诸如年轻人最是热衷的身手及胆识,更不用说了,有李志超那种堪称典范的人物天天夸赞把苏淳风吹得天上地下找不到第二个,谁不打心眼儿里钦佩?
苏淳风洗干净手,坐到茶几旁一边包饺子,一边笑着闲聊:“爹,娘,今年联欢晚会咋样?刚才在志超那也没顾上看。”
“嗯,还不错,挺逗乐的。”陈秀兰笑眯眯地说道。
苏成拍拍手上沾的白面,往旁边坐了坐点上支烟,道:“在志超家里喝酒了?”
“一帮人乐呵呢。”苏淳风笑着应道。
“难得过年回来一趟,和朋友们在一块喝喝酒,打打牌,大过年的嘛……别把关系淡了,这河塘村才是咱们的根。”苏成翘起二郎腿端着父亲的架子,颇有点儿语重心长的态度,道:“出门的时候记得身上随时揣着烟,逢人就客气些,别回头让街坊四邻的私底下说些啥,人啊,越是有些出息了,就越要注意。”
苏淳风点头道:“爹,我知道了。”
“知道还这么早就回来?”苏成笑呵呵地说道。
陈秀兰不满道:“他爹,就这点事你也埋怨孩子?刚才也不知是谁在念叨着大过年的俩孩子全都跑了出去,连个影都摸不着。”
“你说的。”
“呸!”
两口子全都乐了。
事实上,虽然他们还谈不上年老,可到底是为人父母者,如今大儿子苏淳风在京城??京城读大学,几个月都不回家,二儿子苏淳雨在市一中就读,那也是两个星期才回物流园的家里住两天,在除夕夜这个极有传统意义的日子里,苏成和陈秀兰两口子哪儿能不想着一家人团聚守岁?晚饭后李胜打来电话让苏成过去打麻将,他都给婉言推辞了,不就是想着在家里面和老婆孩子守岁嘛。
这时候联欢会上正演小品,一家三口就都专注地看了起来,边看边乐呵。
小品结束后,苏成道:“小风,年前这段日子,公司的物流信息网几乎已经覆盖了咱们全省,现在物流信息网的总公司,已经迁到了中州市。你出事前,你堂姨和我商量着,要借助物流网在全省顺利铺开的趋势和风头,再拓展咱们公司的业务范围,她说要打造一个全省的物流快递公司,你看可行吗?”
苏淳风一边包着饺子,一边在心里快速地思忖一番,道:“想法不错,我看可行。”
“那过完年就开始着手吧。”
“爹。”苏淳风放下刚刚包好的一个饺子,神色认真地说道:“依我看,既然要成立物流快递,就直接搞大一些,贷款投入巨资搞全国性的快递。因为快递物流是一个趋势,如果我们只是单纯在省内搞快递,规模大小,盈利多少不说,先天就失去了与大型快递公司竞争的优势,咱们的目光要放得更远一些。”
苏成愣了下,道:“淳风,按你堂姨的意思,全省快递可不仅仅是直达每个市,还包括下面的区县。”
“我明白。”
“初步预算,全省快递成立并运营起来的投入及流动资金,至少要一千三百多万,而且还是在最初就开始有盈利的前提下,不然的话资金需要投入的会更多。”苏成的表情已然变得严肃起来,“要是照你这么计划,业务范围拓展到全国,需要投入的资金岂不是要过亿,甚至两个亿都不够啊。”
苏淳风点点头,道:“确实如此,快递其实就是传统物流公司的升级,甚至将来要在很大程度上取代国企邮政的业务,所以公司把网络铺及到全国各地的区县是一种必然。当然,目前情况下如果我们立刻上项这么做,很可能会没有收益甚至亏本,所以我的意见是,以我们万通货运信息网在全省的网点为根基,把快递的名气打出去的同时,在全国范围内暂时先把网点铺及到各地级市,或者,再收缩下规模只限省会及重点大城市,然后随着社会经济、物流快递的发展,把通达至区县的网点,在三到五年时间里架构完成。”
“投资太大,风险性高。”苏成摇了摇头,不敢贸然下决断。
也难怪,苏成如今虽然在平阳市也算小有名气和地位的人物,可事实上还仅仅是一个从普通农民迅速崛起成为地方知名商界人士的暴发户,无论是其财富、经验还是眼光,都还远远达不到更高的地步,就连陈羽芳这种接受过高等教育,在政府部门有过工作经验见识过也结交了太多成功人士的人才,也只是提出了在全省开展物流快递的构想,更遑论让苏成去高屋建瓯地放眼把生意做到全国的范围了。
这和投入资金多少无关,以苏成现在的身价,你给他机会让他投资五个亿去西山县搞煤矿,只要能从银行贷出款来,他绝对敢。
可在全国范围内做物流快递,他心里就没谱了。别的不说,单是在各地铺设网点,每个点都需要聘用负责人,全国下来公司得需要多少的员工?想想都能让苏成头痛,更不要说去管理了。
而重生来过的苏淳风却无比清楚,随着网络的飞速普及发展,再过几年新兴的网购迅速成为大众化潮流趋势之时,一家业务范围能够开展到全国各地的快递公司,其业务量和利润将会有多大——而早早迈入这个行业打响了品牌,将来在这个行业中自然而然就有了先天的竞争优势。
不过,前世的苏淳风毕竟没有经商,对于这些行业充其量也只是有些高瞻远瞩的大局构想,具体如何操作运营他也不明白,所以并不敢轻易下决断。想了一会儿之后,苏淳风道:“爹,我个人感觉可行,您这样,过完年和我堂姨认真商量下,然后召开董事会,和股东们商议再做决定。”
“嗯。”苏成皱眉思忖。
见父子俩的谈话暂时有了个不算结果的结果,陈秀兰才插嘴道:“好了好了,大过年的你们爷俩就消停消停吧,啊,别整天想着把公司做得多么大多么大,赚多少钱多少钱的……要我说啊,现在咱们家这样就挺好,日子过得开心些,轻松些,不比啥强啊?公司做得越大,人活得越累,挣那么多钱还有啥用?”
苏淳风竖起大拇指道:“还是我娘说得在理儿!”
苏成哈哈一笑,摆手道:“好,那咱们全家服从领导听指挥,过年这几天,公司的事情不提,不提了。”
刚说完,就听着院门响了。
苏淳雨的声音传来:“爹,娘,我哥回来没?他要是回来了,我就插上门儿了啊。”
“哎,插上吧。”陈秀兰应了声。
过了会儿,苏淳雨双眼迷离满脸酒意地走了进来,笑眯眯地说道:“哥,你,你今儿咋回来那么,那么早,先前路过志超哥家门口时,还听着,听着你们划拳的声音了。我寻思我这回来得够早了,没曾想你倒是先,先回来了。”
苏成脸色一沉,斥道:“话都说不利索了,滚回屋睡觉去。”
“哎,哎。”苏淳雨咧嘴讪笑。
陈秀兰起身给二儿子倒水,一边心疼地说道:“喝点儿热水,醒醒酒再睡吧,你才多大,也学会喝酒了,唉。”
“我都上高二了,我哥,我哥那时候都,都……”
“嗯?”苏成一瞪眼。
虽然苏淳雨喝得有些高了,可到底不敢在父亲的虎威前借酒撒泼,也不敢耍他那点儿所谓的叛逆期作风,耷拉着脑袋嘿嘿傻乐着拿了把小凳子坐到哥哥身边,道:“哥,明儿初一起五更呢,咱,咱们的习武锻炼,能放放假不?”
“原本我想着明儿不用练,可看你今晚喝酒有些多,所以明早得打拳醒酒。”苏淳风笑道。
“亲哥哎!”苏淳雨故作哭天抢地状。
苏成正要发作,却见妻子瞪了他一眼,心想二儿子平时表现也不错,大过年的撒撒欢算不得什么,也就作罢。
陈秀兰给他们爷三个倒上水,一边收拾着桌上包好的饺子和面盆案板等用具,一边说道:“淳风啊,你这当哥哥的教啥不好,偏生教你弟弟学武,他不想学就别学了,学那个有什么用?就小雨那性子,不学武在外面还能老实点儿不惹事,真要是学了武和你这当哥哥的似的那么能打,他指不定在外面惹多少事呢。”
“可不是嘛。”苏淳雨故意哭丧着脸说道:“哥,你看你在京城犯了事,咱爹咱娘还有我,多担心啊,所以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我还是不学了。”
苏淳风眯着眼笑道:“不行。”
“娘,爹……”苏淳雨像个孩子似地求救,苦兮兮地说道:“你们倒是管管我哥啊,他这,这不是把我往犯罪的道路上逼吗?”
苏成和陈秀兰就都忍俊不禁地乐了起来。
苏淳风考虑到父母亲的担心,便笑着解释道:“我教你习武打的是太极拳,而且注重让你持之以恒,是因为常习太极拳,可以陶冶人的心性,祛除浮躁之气,潜移默化中会让你的心性越来越稳重,遇事能够忍耐不易冲动,而不是教你去与人好勇斗狠。”说到这里,他看向父母,认真地说道:“习武先习德,在传统中是这么讲,但民间大多武术、格斗术,追求的还是一种激进化的格斗搏击实战效果,不但不能修身养性,反而会激发一个人的戾气,让人心性更加急躁又好勇斗狠。所以传统武术流派中,武术大家在收徒时,都会先查看其人品行道德,若是从小收徒,多半会言传身教注重武德的培养。只可惜到了现如今,这样的道德传承几乎已经很少,人们更多的是注重金钱利益了,实在是可惜可叹。”
若是换做常人,多半不愿意听苏淳风这般唠叨。
不过苏成和陈秀兰却是听得津津有味频频点头,满脸笑容——到底是在京大深造的儿子,说话硬是有文化水平,头头是道啊!
……
448章 你不敢,我敢!
爆竹声中辞旧岁,吉祥年里贺新春。
就在苏淳风和家人团圆在一起,开心地聊着天,看着春节联欢晚会守岁的同时,十几里外的东王庄村,王启民家烧着蜂窝煤的东屋里,一老一少也在包着饺子,看着那台老旧的黑白电视机屏幕上正在播放的春节联欢晚会。
一老,一少,穿着朴素得有些土,坐在低矮的小桌旁。
小桌上放着短擀面杖、面板、面盆……旁边的敞口簸箕里,整齐地摆放着包好的饺子,还在缓慢却不断地增加着。
炕头贴墙的柜箱上,放着两套过年新买的衣服。
靠外侧一套,是那种全身从上到下包括鞋子一百块钱足够买到手的衣服——就这么便宜的新衣,还是今冬刁平每个周末和放了寒假后,跟着东王庄村的成年人下地挖藕挣了七百多块钱,然后自己跑到镇上买来的——他自己的衣服连鞋子一共花了九十八,给师父买了一件大衣,一条裤子和一双棉皮鞋,花了三百六。
包完饺子,王启民坐到炕头上,点了颗烟,一边神色和蔼地看着刁平忙活:“平娃,又过年了……”
“嗯,过完年我就十五岁了。”刁平把桌子和饺子等物事收拾好,又到炉子旁把水壶拎下来,拿了火钳换蜂窝煤,一边说道:“师父,我寻思着过完年干脆退学算了,反正我的学习成绩不怎么好,也实在是跟不上,倒不如跟着村里那些大人出去干活挣钱,既能够养活咱们,又不耽误我的修行。”
气色不错的王启民笑了笑,温和道:“省吃俭用,我那点儿工资钱够咱们花,你踏踏实实修行,学还是要上的,再不济也要混个初中毕业。”
刁平从小就没上过几天学,在西山县龚虎家住着的那些日子里,由龚虎托人安排勉强进入了小学五年级跟班,虽然有王启民帮着补习功课,可已经算是大龄的刁平在班里那帮孩子们中间自己都觉得害臊。后来和王启民回到东王庄村后,王启民借来了小学书籍,在家中辅导他恶补了半年的文化课程,去年王启民凭着自己在东王庄乡中学里还留有的那点儿情分,走后门让刁平升入了初中。
只可惜,刁平的学习无论如何都跟不上。
成绩很差。
其实王启民心里清楚,刁平这孩子极为聪明,如果真用心学习的话,在不耽误修行的前提下,他即便是拿不到多么优秀的成绩,也不至于每每考试都落在全年级的后十几名。而刁平不好好学习的原因,除了他无心学习文化知识,一门心思要修行术法的原因之外,主要就是这孩子故意想要用学习成绩差,来说服王启民让他退学,从而摆脱在刁平看来纯属浪费时间的学业。
一年破三关入第四境,刁平在术法?术法修行方面的天赋绝对堪称百年难遇。然而自春末入净体初之后,这都要过年了,前几天刁平才勉强在师父的辅助下迈入了净体中期,这让刁平的内心里愈发焦急——师父说不入炼气境,不得入江湖。而术法修行越是往后,境界的提升愈是艰难犹若跨越鸿沟天堑,如果当前修为进展就这么慢,那什么时候才能入炼气境,什么时候才能入江湖为父母报仇雪恨?
所以他愈发不想上学了。
“师父……”刁平犹豫了一番,略显无奈地说道:“我听您的。”
“知道你心里着急。”王启民和蔼地招手示意刁平走到跟前,然后抚摸着他脑袋上短短的发茬,道:“你的术法修为境界提升之快,在历代的奇门江湖中,已经堪称是突飞猛进极为罕见了,想想为师如今多大年纪,才不过是炼气中期。当然,你不用担心,师父不如你的天赋好,你二十岁之前肯定能入炼气境。”
刁平低着头,道:“上次听龚伯伯说,苏淳风在京城杀掉一个名副其实的炼气境高手,说明他已入炼气境。”
“是啊,他过完年才二十岁。”王启民微笑道:“但你,比他强。”
“真的?”
“嗯。”王启民摆摆手,似乎不大想提苏淳风,岔开话题道:“师父让你上学,其实是希望你能在学校里安安稳稳地度过净体期,因为你现在即便退学,可修为在净体中期稳固下来,以及接下来再进入净体后期时,身体不可避免地会极为虚弱,就算想出去出苦力干活儿挣钱,你也干不了。”
刁平道:“那我就在家里闭关修行,直到突破净体迈入固气不好吗?”
“人言可畏啊。”王启民柔和地说道:“我退休居家,你再退学,又不出去干活儿挣钱,咱们一老一少就在家混吃等死,你说村里人会怎么看咱们?”
刁平露出诧异的神色。
“你还小……”
“哦。”
王启民忽而笑道:“不说这些了,平娃,想家不?”
“就在家里,不用想。”刁平挠挠头,露出一抹少年郎的淳朴可爱表情,随即神色一黯,道:“记忆里小时候的那个家,就只有爹娘和妹妹,可他们都不在了,我对那个家也就没什么念想了,至于报仇的事情,大过年的我不想去考虑。”
“好孩子。”
王启民深吸了一口烟,略显混浊的双目打量陈旧的屋内,视线最后落在窗户上,似乎能看到外面漆黑的夜,能看到几年后的奇门江湖——从这个普通到寒酸的农家小院里走出去的刁平,必将在范围覆盖全国的奇门江湖上掀起惊涛骇浪,血雨腥风。
传说中的诡术,诡术传承者,也必将震动江湖!
势不可挡!
历史,将在身为刁平师父的诡术传承者王启民手中,改写!
思绪至此,王启民心潮有些激动的澎湃,混浊的双眸中隐隐然有泪光闪烁——他想到了自己的师父,那位临死前面露无奈之色,长长叹出最后一口气的老人。
……
……
今年的大年初一,苏淳风和李志超二人在外面拜年走家的户数,比之往年少了许多,差不多有百分之七八十吧?也难怪,初中毕业都好几年了,许多当年并不算牢固的友情就会渐渐淡化,而且是来自于双方的淡忘。
所以上午十点多的时候,苏淳风和李志超就已然驾车来到东王庄村。
俩人先去赵山刚家里给其母亲拜年,然后李志超留在那儿和赵山刚唠嗑,苏淳风独自步行去了王启民家所在的小巷。
院门破旧未换,只有张贴的春联洋溢着些许新意。
狭小的院落里,收拾得很干净,连一丝积雪都没有。
苏淳风走进院子:“王老师在吗?”
“在了。”屋内传出王启民的应答声。
苏淳风走到堂屋门前,掀开厚厚的棉帘走了进去,正对门的堂桌前,红砖铺就的地面上放着一块麻袋布片,方便来拜年的人下跪时不至于弄脏了裤子。王启民从里屋走了出来,满脸慈祥和蔼的笑容:“淳风啊,来了就行,不用跪。”
“一年一次,应该的。”苏淳风恭恭敬敬地双膝跪下,俯身,磕了一个头!
和去年一样,实打实磕头拜年!
“快起来,快起来……”王启民赶紧伸手扶起苏淳风,领着他往里屋走:“到里屋暖和暖和吧。”
家里面,就只有这一间里屋生了炉子,既取暖又用来做饭。
苏淳风走进去的时候,穿着过年时新买的深蓝色夹克和黑裤子、黑雪地棉鞋子的刁平,正站在窗台下的小桌旁,忙活着切菜、切肉。炉子上的大锅锅盖缝隙间不断地蒸腾出袅袅喷香的热气,想必里面是丰盛的鸡鸭鱼肉之类的食物。
“平娃很懂事。”苏淳风坐到炕沿上,和王启民闲聊般随口夸了一句刁平。
“是啊,年前跟着村里人去挖藕,挣了些钱还给我买了这身衣裳。”王启民就像是大多数的老年人一般,喜欢在外人面前炫耀自家的晚辈多么多么孝顺,一边说着还一边老怀安慰般抬手摸索了一下自己穿着的深色大衣。
苏淳风点点头,眼神温和地打量了一下已然转过身看向他的刁平,一边掏出玉溪烟递给王启民一颗,两人各自点上,苏淳风把整包的香烟放在了炕边。
刁平眼神凌厉,没有丝毫怯意地盯视着苏淳风,忽而开口道:“将来我一定比你强!”
苏淳风差点儿没忍住笑出来,这句话听着怎么就和电视上的一句广告台词那么像呢?他神色平静地点点头,和声道:“努力吧。”
“平娃,没礼貌!”王启民斥道。
刁平低下头。
苏淳风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笑道:“平娃天赋资质绝佳,不过修为进展太快,是时候该压制下了,欲速则不达啊。”
“嗯。”王启民点头,道:“你的进展也很快。”
“至少心境跟得上。”
“我听说了你在京城的一些事情,有些难以置信。”王启民神色间流露出疑惑之色,道:“你难道不担心,被人察觉到什么?”
苏淳风稍作思忖,瞄了眼刁平,道:“您都告诉他了?”
王启民认真道:“是的。”
“平娃。”苏淳风的目光正视向刁平,道:“我不把你当小孩子看待,所以现在想问问你,你如何看待自己所修行的术法和师门?”
似乎苏淳风一句不把他当小孩子看待的话,让刁平心中大感舒适的缘故,他抬起头,神情间已经没有了太大的敌意,但依旧保持着凌厉之色,道:“诡术至强,我修行术法第一目标是要报仇,第二就是要尊师命,尽自己的道义责任,为诡术在奇门江湖上正名!要让所有对诡术有偏见、有恶念、心怀不轨的人,知道诡术的厉害,知道诡术传承者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我,要把诡术发扬光大!”
苏淳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道:“将来无论你在江湖上做些什么,在不影响到我的利益,或者说,没有威胁到我的友情、亲情等情况下,我不会去制止你。”
“你最好别阻止我做事。”刁平冷笑。
苏淳风本想再警告刁平,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在任何情况下都必须无条件地尊师,但想到上次王启民对他说的那番话,忽而就觉得这样似乎对刁平不公平。譬如如果将来王启民为了让诡术在江湖上正名,要亲手杀刁平的话……被利用了的刁平,难道为了尊师就不能反击自保吗?
思及此处,苏淳风选择了沉默。
刁平却语带嘲讽和鄙夷地说道:“苏淳风,你是一个胆小鬼!”
苏淳风歪头,不生气,却有些诧异-地看着刁平。
“你既然修行了诡术,却不肯做诡术传承者,这是忘恩负义,大逆不道,有违师门!倘若你的师父还在世,那我会连他一同瞧不起,如若他已经过世的话,那我真替他可悲,收了你这么个徒弟。”刁平似乎受到王启民的思想教育熏陶后,对于这种事情有着极端的理念信仰,他冷笑着极为自傲又有些大义凌然地说道:“将诡术传承下去并发扬光大,本就是身为传承者应尽的义务和责任,也是道义所在!苏淳风,你害怕身为诡术传承者会被整个奇门江湖排斥甚至追杀,所以你不敢承担道义的责任,为此不惜忘恩负义违背师门……而我,有一点现在就比你强,那就是你不敢做诡术传承者,我敢!你放心,我会听从师父的吩咐,为你保守这个秘密,但我会让你亲眼看到,我是如何把诡术扬名与江湖,如何让诡术传承者堂堂正正地站在奇门的江湖上!”
苏淳风依然没有生气,也没打断刁平这番慷慨激昂的话,静静地听他说完之后,才微笑着看向王启民,道:“您选择的徒儿,确实不错。”
王启民颔首,神情和蔼,他并没有因为徒儿对苏淳风的指责批评而加以制止,更没有喝斥,也没有回应苏淳风对刁平的赞赏。因为他知道,苏淳风口中所谓的不错,不仅仅是指刁平的天赋及决心,而是其个人理念的决绝之态——将来一旦走到了那条路的尽头时,刁平很可能真的会无怨无悔地去做一块奠基石。
“平娃,听你师父的话,记住修行一途欲速则不达……”苏淳风温和地说道:“既然要让自己肩负使命,就更要懂得隐忍。”
刁平冷哼一声。
苏淳风起身告辞,从兜里又掏出一包未开封的玉溪香烟,连同之前那包一并放在炕头上:“我不怎么抽烟,给您老留着抽。”
“留下吃饭吧,眼瞅着中午了。”王启民客气道。
苏淳风婉拒,往外走去。
刁平没有动作,王启民也没责怪并吩咐他送客,而是独自送苏淳风走了出去,到院门外后说道:“半年时间两次生死斗法,皆越级击杀对手,以后这样的事情多了,你很难把自己修行诡术的秘密隐瞒下去,以后身在外,要多忍让,多小心。”
“我明白。”
“淳风,无论你愿意与否,如今已是奇门江湖人……”王启民认认真真地说道:“我不求你亲自为诡术扬名正名,至少在将来的奇门江湖上,你能站在一个公正的角度表个态,为诡术,为诡术传承者,说上句话。”
苏淳风皱眉道:“您就这么信任和看得起我?”
王启民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扭头看了眼从屋内走出站在当院的刁平,这才转过头来对苏淳风说道:“只要你诡术传承者的身份不为人知,将来必定是奇门江湖上有数的高手之一,而且,你的人脉资源比我们要广得多。”
苏淳风叹口气,轻声道:“感谢您对我的信任,将来定会尽力而为之,但前提是,平娃不要在江湖上做得太过分……否则,没人能保得了他。”
“他的使命是为诡术扬名,无需去保。”
“您不在乎,他会滥杀?”
“江湖岂能无生死,踏入江湖者,生死便谈不上无辜与否。若说无辜,千百年来诡术传承者又何其无辜?”
苏淳风无奈地摇摇头。
王启民道:“淳风,你没得选择。”
“我说过,我修行诡术,但不是诡术传承者。”
“但在旁人看来,你这种想法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您这般态度,算是要挟吗?”苏淳风双眼眯缝起来。
王启民淡淡地说道:“不谈年龄,不谈你我师生之份,单以诡术一门长辈之尊,我对你说出这些话来,你能有何怨忿?为诡术的传承及发扬光大做些什么,这本就是你应该肩负的责任和义务,而我不但不强求你为了诡术去做什么危及个人安全的事情,反而会仁至义尽地帮你掩盖修行诡术的秘密,如若在这样的前提下,你还不肯为诡术做些小的贡献,那就等同于忤逆师门,我必然会公开你诡术传承者的身份。”
苏淳风苦笑,道:“再见。”
“走吧。”王启民转身,头也不回地进院,往堂屋走去。
刁平站在当院里,隔着敞开的院门与站在小巷中的苏淳风四目对视,继而歪着头,道:“等着,我会向你发起挑战!”
苏淳风没有理他,转身离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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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0章 老乞丐正月前来
正月初的前几天,无非是走亲戚拜年,亦或是在家里招待亲友。顶点 小说
如今苏成好歹也算得上平阳市的小知名人物,在乡里和村里那更是首屈一指的富豪,难得大过年的在村里住些日子,于是乎趁着春节前来拜访,以及受邀前来的亲朋好友们自然要比往常年多得多,家里面几乎天天有酒席,而且中午有,晚饭也有……没办法,农村乡下就这习俗,市里面那些朋友们也乐得图个新鲜来农村体会下年节的气氛,如果不摆上几桌丰盛的酒席,在农村来讲可就太不够意思了,更何况你苏成可是有钱人啊,不能显得太小家子气不是?
对此苏成两口子倒是不怎么在意,一来过年嘛,乐呵乐呵得了,再者也能借机增进日常的交际关系。
只不过难免要忙碌些,不仅仅是在家里招待亲朋,自家有些亲戚长辈也总得去登门拜年,市里面的一些商业方面的朋友,还有些官员的家里,都是必须要去的。所以每天苏成开着车去市里走上三两家,然后就得赶紧开车回家招待客人。
而苏淳风和弟弟小雨,每天也要去走亲戚拜年,还得赶紧回来帮助父母亲在家里张罗酒席饭食。
那叫一个忙活!
正值青春年少玩耍心性极大的苏淳雨一肚子的抱怨:“大过年的,比平时还要忙,还要累,连玩儿的时间都没有了,唉。”
一向对这种热热闹闹的酒宴社交场合不那么喜欢的苏淳风倒是没什么,在他看来只要父母亲过得高兴了,怎么都行,而且他还会经常性地坐到酒桌上陪着客人们喝酒唠嗑,当然主要是为了替父亲分担些应酬,让父亲在这类场合下少喝些酒,而来自己是成年人了,家里设宴不上桌的话未免不合情理。而有了苏淳风这位长相俊秀的京大才子加入,每每在酒桌上他都会成为父母亲的骄傲,无论是其长相、学识、谈吐举止以及经大学子的身份,无不令人赞赏有加,就连苏淳风的酒量、酒品,也都是能让所有客人们表面上竖起大拇指,内心里对苏成和陈秀兰羡慕嫉妒恨。
这样的热闹忙碌持续到正月初五。
初六物流园区以及万通货运信息网正式开始营业,所以苏成和陈秀兰两口子都要回物流园那边。
苏淳风也得跟着父母回物流园,初六下午堂姨陈羽芳就要赶赴省会中州市,万通货运信息网年前刚刚在全省铺开,但还是处于各市自主以信号发射塔及接收器的平台进行货运信息的发布,下一步公司计划要构建网站,以互联网取代当前的信息平台,进行全省货运信息的对接和互通,所以陈羽芳的时间确实很紧张,苏淳风需要在初六上午和堂姨、父亲一起,再对公司组建并经营快递业务的项目进一步探讨落实,拿出基本的方案,到正月十二的时候,万通物流就会召开股东会议,以做出快递业务公司是否组建的决定。
正月初这几天虽然忙碌,但苏淳雨依旧在哥哥的严格逼迫下,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跑步打拳习武健身。初五晚饭后送走了客人们,他就在父母面前死乞白赖地向哥哥求情请假,让他在村里住些日子,大过年的还没好好和小伙伴们玩耍呢。
苏成和陈秀兰两口子心疼二儿子这些天跟着忙碌劳累,大过年也没能好好放松玩耍,就帮着小雨向苏淳风求情。
本来依着苏淳风的想法,习武健身不能懈怠,因为习惯一旦中断,绝大多数人都会自然而然地产生惰性,从而无法坚持下去。可既然父母都已经开口了,他只好哭笑不得地答应下来,但却很严肃地告诫苏淳雨,元宵节后要立刻恢复每日清晨的习武锻炼,以后在学校里也要雷打不动地坚持下去。
苏淳雨当然是满口答应下来。
可苏淳风心里却明白,以弟弟的心性绝对坚持不下去……也罢,没必要把他练成什么武林高手,能有一副强健的体魄就好。
初六。
天寒地冻。
上午九点多钟。
万通物流园和市里面到处炸响的鞭炮声、爆竹声交相呼应,此起彼伏。
苏淳风和父亲苏成、堂姨陈羽芳坐在办公室里,对组建快递公司的事项认真详尽地探讨一番,初步拟定好计划,如果董事会会议通过,就在全国范围内各省会、直辖市,及部分较为发达的一二线城市里展开网点布局,争取半年后,率先在豫州省和京广高速沿线省会及重点城市开启专线快递运送业务,再用一年半到两年的时间布局全国。
基本方案定下来了,陈羽芳看看手表,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多,她起身一边穿着外套,一边说道:“行了,先这样吧,我中午还有一个饭局,下午两点的火车,姐夫你回头和股东们再联系下定好正月十二上午的会议,到时候我会提前赶回来。淳风,你今天中午没事的话,去陪你三姥爷吃顿饭,他早上专门让我亲口转告呢。”
“哎。”苏淳风笑呵呵地答应。
苏成也披上外套往外走,一边说道:“我也得出去一趟,中午和闫鸿强、许万发约好吃饭,正好谈谈这件事。”
目送堂姨和父亲各自驾车离去,苏淳风站在小院里不禁心生感慨——生活如果一直是这样发展下去,多好?重生至今已经快六年了,家里面从一辆农用联合收割机发展到现在的万通物流,再将来会发展到什么高度呢?
努力,拼搏,勿论成败,不说得失,至少这是正常人的生活。
苏淳风回楼上换了身灰蓝色格子西装,和母亲打过招呼要去三姥爷家里吃午饭,便悠悠闲闲地从联合收割机经销处的大门走了出去。
时近正午。
北风呼啸凌冽,正月初六万通物流园的大门外还没有那些趴活儿的黑出租,就连107国道和南环路上都鲜有出租车驶过。苏淳风只得站在年前腊月公交公司才刚刚在物流园西门附近设下的站牌旁,等候着公交车。
手机铃声响起,他看了看来电显示是张丽飞打来的,便按下接听键笑道:“喂,丽飞,在哪儿呢?”
“海菲家里。”张丽飞道:“傍晚有时间吗?”
“嗯,来我们家?还是去哪儿?你们俩选……”苏淳风随口道,前两天和张丽飞、王海菲就联系过,抽时间一起吃顿饭。
张丽飞笑道:“傍晚去县城吧,正好黄薏瑜给我打电话,让我帮忙约上你和海菲,去县城吃饭,她说是换手机了,所以没找到你的手机号,我这不就先来海菲家里了嘛,那,海菲也说要去,你傍晚开车来接我们吧?”
苏淳风愣了下,道:“如果来市里的话我还有时间,去县城恐怕不行,刚过完年公司的事情较多,我得帮忙盯着。”
“不是吧?我都已经答应黄薏瑜了……”
“要不你们来市里?”
“那你和黄薏瑜打电话说一声。”
“那个,你跟她说吧,我这里还有事,先这样啊。”
“喂……”
苏淳风把手机揣进兜里,刚才心里因为思及去年暑假那天清晨和黄薏瑜之间的暧昧而生出的尴尬纠结,已然被抛到了脑后,因为他看到沿着107国道由南向北走来一个人——裹着件破得到处露棉絮,上面大片大片泛着油光的深蓝色棉大衣,一条蓬松得像是民国时期老农穿的那种破棉裤,穿一双不知道从哪儿捡来,鞋带都是用破布条代替的土黄色大头皮鞋,拄着一根儿臂粗细,一米多长的破木棍,总之就是一副形象比乞丐还要寒碜的老头儿,脚步蹒跚颤颤悠悠地走了过来。
换做旁人见到这种老乞丐,十有**会远远地就避开,或者做出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可苏淳风却微微皱眉极为认真地打量了几眼这个老乞丐——不是因为心地善良可怜他,而是觉得这老乞丐……非凡人!
莫说普通人,即便是奇门江湖上绝大多数的术士,也绝然不会察觉到这老乞丐的异样。
因为老乞丐的身上根本没有丝毫术士的气息流露,更是普通到连为人的生机几乎都已经到了微弱的地步,完全符合人之将死垂垂老矣油尽灯枯的状态。但苏淳风有着醒神的心境修为,远远看到老乞丐的第一眼时,就断定这老乞丐是术士,其修为高深莫测,而能让苏淳风感觉高深莫测的修为……重生以来他还真没有见识到过这等高人,就连在前世今生的奇门江湖上都号称江湖第一人的纵仙歌,苏淳风也不会在心里给予其高深莫测的评价。当然,这主要还是因为整个奇门江湖乃至于全球的术士中,能让苏淳风这号前世奇门江湖上的顶尖高手,打心眼儿里认为高深莫测的术士,委实少得可怜。
那么,这老乞丐是谁?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苏淳风可不会轻易以巧合的理由去忖度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他脑海中飞快地思忖着前世自己在奇门江湖上见识或者听说过的那些屈指可数的顶尖高人,可一时半会儿,苏淳风却很难确认这个老乞丐是前世记忆中的哪一位高人。
这不奇怪,也许前世自己就没听说过,更没见过这位高人。
毕竟,修为跃过醒神境的非凡人,多半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几乎不理世间事或者真正大隐于市不为人知的仙人般存在。
思忖间,老乞丐已经走到了跟前。
苏淳风貌似随意,就如寻常人那般流露出好奇之色地上下打量了老乞丐几眼。
这老乞丐脸上脏得几乎看不清模样了,皮肤黑中泛红粗糙不堪,一双眼睛混浊得仿若没有丝毫神采,头发也不知道多久没理过洗过,打着卷乱蓬蓬地纠缠着着能住上一窝小鸟,污黑的一双手上还崩着几道清晰可见的冻伤口子。
发现苏淳风打量他的眼神,老乞丐就像个脑子不正常的傻子般,咧开嘴笑了笑,用左手接过木棍,伸出了右手。
寒风冽冽,老乞丐颤颤巍巍。
苏淳风从怀里掏出钱包,抽出两张百元钞票放到老乞丐的手上,温和道:“老人家,天冷,到大院的饭店里吃点热的,避避寒吧。”
老乞丐一双眼睛盯着苏淳风的钱包,神经质般说道:“你包里还有钱。”
苏淳风微微一笑,把钱包里剩余的**张百元大钞全掏出来递给了老乞丐,只剩了些零钱,道:“我要出门,得留点儿车费。”
老乞丐愣了下,憨憨挠头后才没皮没脸地把钱都接到了手里,傻呵呵地说道:“你真傻。”
苏淳风也不在意,摆了摆手,视线就从老乞丐身上移开,向南望去,像是在等待公交车的到来——他不在乎这千把块钱,也没想着以自己善良的表现感动这位深不可测的隐世高人成为忘年交,之所以大大方方给对方钱,是因为他不喜欢被他人掌控事情的节奏,尤其是这种突发的,自己根本没有丝毫预料的事情。
毕竟,这老乞丐的出现,巧合的几率太低了。
那么,修为如此高深的隐世高人找上门儿来,是好是坏暂不考虑,至少言行、理智不能落入对方的算计和引导中。更何况,不管是否真的巧合,苏淳风都不能让对方知晓,自己知晓对方是术士,是绝顶的高手。
老乞丐竟然也没再多废话,坦坦然把钱揣进被破袄裹着显然漏风的怀里,拄着木棍颤颤巍巍地往北走去。
苏淳风神色淡然地站在冷风中,看都未再看老乞丐一眼。
没过一会儿,公交车驶来。
苏淳风上车后,选了挨着过道的座位坐下,没有临窗。
公交车很快便超过了蹒跚缓步而行的老乞丐。
老乞丐抬头,微笑着,用混浊的双眼打量从身旁驶过的公交车,隔着车窗看到了苏淳风,坐在那里神色平静,也没有隔窗往外看看他这个行事古怪的老乞丐,好似根本就没把刚才好心施舍出去一大笔钱的事情放在心上。
老乞丐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何必多此一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