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章 杨家镇
杨家镇的建筑规划非常好,几乎没有弯曲的道路,无论是小巷还是大街,全都是笔直且贯通的。
苏淳风挂断电话后,只是按照大致的方位,寻思着立刻赶赴杨家镇东北方向。
当他飞快地跑到这条南北贯通的小巷中间,在一条横贯的街口为了避让一辆拐弯的轿车而停下脚步时,恰好看到了从西面悠悠然不慌不忙走来了一个穿着邋遢相貌猥琐,端着杆烟枪的老头儿——西山县邪不倒龚虎!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苏淳风掉头就往回跑,他可以确定龚虎没有看到他。
这个老混蛋,果然找到了王启民。
他怎么会找到的?
苏淳风心中满是疑惑,但这时候他可不想去解开这个谜团,只想着赶紧跑到大街上然后避开,省得被龚虎看到,不然的话实在是无法解释。
跑到巷口恰好看到张丽飞停在这里,苏淳风往旁侧一闪,皱眉道:“你怎么还不走?”
“啊?”张丽飞从诧异中回过神儿来,赶紧道:“这就走,这就走……咦,你怎么又跑回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你快走!”苏淳风挥手道。
张丽飞开着摩托车往旁边让了让,又忍不住仰着身子往巷子里看了看,有些担心地问道:“淳风,有人在追你吗?”
“没有。”苏淳风故作平静。
这时候手机又响了,他掏出来按下接听键:“我一会儿过去,怎么了?”
“淳风,这边确实有两个人在转悠,我的兄弟说不是杨家镇人。”赵山刚语气严肃地说道:“而且,这两个人还有至少三名同伙,之前我的兄弟从市里回来时,在镇外见到过他们在一起……我怀疑,他们是来找王启民的,要不要动手干掉他们?”
“别轻举妄动。”苏淳风轻声道:“等我过去。”
“好。”
挂断电话,苏淳风飞快地想着——既然龚虎来了,那么以他和王启民两人的术法修为,应该能扛得过去吧?可是,对方既然能追得王启民如此慌张地逃避,想来其中应该不乏高手,那么万一,他和龚虎都扛不住了,怎么办?
而现在,双方的冲突几乎一触即发!
想到这里,苏淳风大步走到正满脸惊讶中还带着一丝恐惧之色的张丽飞身旁,道:“丽飞,我来开车,带你转转。”
“去哪儿?”张丽飞神情紧张,个高腿长的她直接站起来往后挪了挪,让苏淳风坐在了前面。
苏淳风跨上摩托车拧动油门向前驶去,一边道:“我要找一个人。”
张丽飞心里惴惴不安地问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回头再跟你解释……”
“淳风,我,我有些害怕。”
“怕什么?”苏淳风道:“我们又不去杀人放火,不偷不抢不打仗,就是不想让一些人看到我而已。”
说话间,摩托车右转弯驶入一条小巷。
“你刚才为什么那么紧张,还,还说什么别轻举妄动……”
“逗你玩儿呢。”
“你骗人。”
“骗你我就是小狗!”苏淳风道:“行了,一会儿如果遇到什么人和我搭茬,记得少说话,咱俩就是来玩儿的。”
“哦。”张丽飞点点头,原本有些害怕的心里面,忽然又觉得有些刺激——感觉这就像是电影里的情节似的,男主角很神秘要去做一件非常神秘的事情,女主角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很勇敢地陪同男主角去面对风险和挑战。
“你开慢点!”
“没事……”
……
穿街过巷。
苏淳风驾着摩托车来到镇子北面的一条宽度大约有七八米的街上,再往前巷子的尽头是一条马路和广袤的田野。
所以他没有丝毫犹豫地右转,向东飞快地驶去。
迎面几辆拉砖的拖拉机突突突地冒着黑烟驶来,一名开着辆哈雷摩托车赤着纹了条龙的上身,还戴副墨镜的青年彪悍地从拖拉机旁超车,一边按动了声响非常大的喇叭。苏淳风只得减速往旁边让了让,那位墨镜男犹有些不满地冲着苏淳风吼道:“开那么快干啥!操!”声音未落,哈雷摩托车已然轰鸣着远去。
“什么人啊,真讨厌!”张丽飞不忿地斥了一句。
当然,她这句话对方是听不到的。
苏淳风倒是不怎么在意,这类地头蛇全国各地哪儿都有,根本就是蛮不讲理的主儿,何必跟这种人去怄气呢?他拧动油门正待要走时,身后右侧的巷口处忽然有人喊道:“哎嘿,这不是苏淳风嘛,你这是干啥去啊?”
“靠……”苏淳风心中暗骂一声,扭头故作诧异地看向龚虎,道:“咦?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找人。”龚虎兴高采烈地快步走到苏淳风身旁,一边上下打量着张丽飞,一边道:“你来杨家镇干啥呀?”
苏淳风道:“我们去云岗湖玩了一圈。”
“这是你小对象啊?真漂亮!”龚虎眉开眼笑地瞅着张丽飞赞赏地点着头。
可惜他毫无恶意的真心赞赏,却因为天生那副猥琐丑陋的长相,让张丽飞顿时后背生寒,心生厌恶,秀眉微颦地板着脸扭过头不去理会龚虎,一边忍不住推了推苏淳风的腰,催促道:“淳风,我们快走吧……”
“好。”苏淳风朝着龚虎摆摆手,道:“我们走了啊。”言罢,他拧动油门向前开去。
“再见!”龚虎很热情地在后面挥着手喊道。
快要行驶到尽头的时候,苏淳风看到了路右侧一座规模不算小的关帝庙——飞檐流苏颇为古典的门楼,还有一个小院落,敞开的院门上方挂着“关帝庙”的牌匾,院内的庙门大开着,里面正对门供着一尊两米高左右威风凛凛的关帝像。
本来苏淳风是无心观赏这座庙宇的。
但庙门前站立着的两名男子,却让他忍不住减速用眼角的余光多看了两眼。
是术士!
一人看起来四十多岁年龄,大约有一米八的个头,身形挺拔,穿蓝绿色短袖t恤,黑色西裤、黑色皮鞋,梳着背头,腰间挂着手机,看起来颇像一位老板的模样;另一人二十六七岁的年龄,身高一米七五左右,皮肤有些黑,脸部线条刚硬,戴副墨镜,穿着黑色短袖衬衫,蓝花白底的大裤衩,白色运动鞋,浑身肌肉坟起,看起来极为强壮,尤其是他的双手手背上血管粗大虬结,一看就是正儿八经的练家子。
苏淳风能清楚地感觉到,两人身上毫不掩饰的术士气息。
而且,看面相有些眼熟。
前世的时候应该在奇门江湖上见过面,但因为没什么交际和接触,所以对他们的印象不深。
王启民,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关帝庙大门外的两名术士,只是随意地看了眼苏淳风,便没有再去关注。因为苏淳风只是稍稍减速,驶过关帝庙后,就驾着摩托车在前方一条巷口左转,往镇外北面的那条路上驶去——完全就是从这里路过要出镇的样子,很普通。
一进入巷内,看到巷子北面尽头的那条马路上,靠路北侧停放着一辆白色的面包车,车头驶过了巷口,只留下车身的后半部分,能够从巷子里看到。
苏淳风判断,那就是赵山刚乘坐的面包车。
而王启民,就住在这条巷子里。
他再次减缓了一些车速,视线盯着前方,但眼角余光却在不断打量着经过的每一户人家,同时精神高度集中,感受着附近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任何术法和术士的气息——很显然,王启民已经被人追查到,并且把他堵在了临时的藏身地。
巷子并不长,也就七八十米远,左右总计十户人家。
在经过左侧第三户的时候,苏淳风察觉到了一阵极其微弱隐秘的术阵气息,即便是修为在炼气之境的术法高手,如果不仔细感应,恐怕都难以在短时间内察觉到。
但苏淳风,对这种术阵的气息太熟悉了!
是诡术!
九宫虚天阵!
能够在一户小小的家院里,布下这等杀伤力极为强大的复杂阵法……以苏淳风目前的修为绝对做不到。
所以他可以肯定,王启民就住在这里。
够小心的!
同时也能够证明,王启民招惹上的麻烦,很棘手,所以他才会如此谨慎小心,不惜布下了这种伤敌又会自损的强大阵法。
驶出这条小巷,苏淳风往右转停下,扭头看了看那辆面包车的车牌是2126。
后车窗摇开,赵山刚唤道:“淳风,这儿呢。”
苏淳风点点头,迅速从摩托车上下来,一边抬手往东指着,语速极快地对张丽飞说道:“丽飞,你从这儿向东沿着路直走就能到西环,记得路上小心些,如果远远看到交警的话,提前停下来打听一下路,绕道过去,别让警察把摩托车扣了。”
“你干嘛去?”
“快走吧,回去后我再向你解释!”苏淳风已然大步走到了面包车前,拉开后车门钻了进去。
张丽飞心里愈发紧张,也无比地担忧苏淳风的安全,但又不想做如同大多数电影里面的女主角那般在最为关键的紧要时刻拖累男主角,所以她挥着胳膊喊道:“淳风,你安心做事,不用担心我,我有摩托车驾驶证!”
苏淳风隔着车窗喝斥道:“但你的摩托车没拍照!”
“哦。”张丽飞吐了吐舌头,看到黑乎乎的车窗关上了,就红着脸满心疑惑和担忧地开着摩托车往东驶去。
224章 苦孩子刁平
“西侧第三户。”赵山刚指着巷子里对苏淳风说道。
“嗯。”苏淳风点点头,紧绷的心神陡然间感受到了从巷内第三户宅院的西边传来了一阵清晰的术法能量波动,他不禁微微皱眉,目光凛然看向前面驾驶位置上的那名也就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司机,冷喝道:“你,下去!快!”
司机扭头不忿地瞪视向苏淳风:“说谁呢?”
“红伟,下车……”赵山刚沉声道。
“哦。”叫做红伟的司机这才点点头,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只是神色间略显诧异——不仅仅是因为赵山刚的态度,还有就是,他看到那个莫名其妙上来就喝令赶他下车的家伙,双手忽然抬起在胸前对接,组成了一个极为诡异的手式,而且微阖双目唇口速度极快地小幅度开阖着,好像在嘟哝着什么。
赵山刚坐在车里没有动,他冷峻的面庞上,带着些许的困惑,看着苏淳风。
他庆幸杨家镇的这位兄弟有眼光有头脑,观察细致才发现了王启民紧张仓促的神情,也发现了那几个外来陌生人似乎在找人。他也庆幸自己果断地判断出了王启民身处险境之中,并迅速把相关情况和自己的猜测告知了苏淳风。
其实他和王启民……
根本就没有丝毫情分,完全没必要去理会王启民是否有什么危险。
只不过因为苏淳风的嘱托,他才会如此高度关注并兴师动众地让手下的兄弟们都随时注意着寻找那一老一少。
一直以来,赵山刚都有些疑惑与苏淳风和王启民的关系。因为当初他的母亲被苏淳风所救,疯病痊愈后,王启民登门去询问,反被他一怒之下赶了出去。随后,赵山刚将此事告知苏淳风的时候,他能够从苏淳风的态度和言语里明确地肯定,对王启民,苏淳风是有戒备和排斥心理的。但当王启民离开东王庄村,长达近三年时间里,苏淳风又每每在过年的时候都会到王启民的家门口,看一看。
而且,苏淳风还委托他,时刻关注着王启民是否回来。
似乎又极为在意这个老头儿。
这很矛盾。
而今天,当得知王启民的消息之后,苏淳风又极为紧张在意地叮嘱他,在必要的情况下,保护王启民和那个孩子的安全。
并且,苏淳风自己也以最快的速度赶赴到了杨家镇。
赵山刚现在的内心里,不可避免地有些矛盾——他已然吩咐杨家镇的兄弟去召集人手以应对不测了,但他又有些犹豫,或者说是担心,自己这些寻常人如果插手这种匪夷所思根本无法用常理去忖度的事件时,能不能帮得上忙?倒不是害怕,而是担心帮了倒忙添乱,还会给自身以及兄弟们带来无法预估的伤害。
就如同今年高考第一天,他在一中校园外对钱明所说的话那般,他并不想去关注苏淳风这类人的事情,也不想参与其中。
但如果涉及到了苏淳风的安危,那么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不是为了义气,他和苏淳风之间还谈不上“义气”这种字眼所代表的那种在他看来明显有着浓浓江湖味道的深厚兄弟情义。
只是,为了一个承诺,报一份恩情。
滴水之恩尚需涌泉相报,何况救母之大恩大德呢?
将强大的意识通过术法的手段极为隐蔽地散播出去之后,苏淳风咬破右手食指,迅速在车内左右两侧的玻璃上画下了两个诡异的符箓,又在车顶画下一个符箓,继而口吟术咒施术布下术阵,以便于隐藏气息。然后,他将自身的气机提升到了最高水准,随时都可以发动力所能及的最强攻击。
这样一来,在他施展强大术法发动攻击之前,应该不会被人察觉到他的存在。
因为,现在王启民、龚虎,以及另一方那些神秘的术士们,都在高度紧张地相互关注着对方的反应,又怎么会细心留意到有黄雀在后呢?
不远处那套干净整洁的宅院里。
穿着朴素的王启民坐在客厅的简陋沙发上,微阖双目,神色平静安详。
他右手掐决,左手平抬手心向下,悬空到面前的茶几上——茶几上摆放着八个一模一样的玻璃杯,里面各盛放着半杯水,中间是一个白瓷水碗,里面也盛满了水。每个茶杯和白瓷水碗下面,都压着一张黄色的符箓。
旁边的沙发上,蜷缩着一个神情稍显紧张,但又有些麻木般的少年,瘦瘦的,黑黑的,大眼睛很亮。
他穿着破旧的大裤衩和背心,身前的沙发边上放着一双拖鞋。
他姓刁,单名一个平字。
小名叫平娃。
这个世界上,恐怕找不出第二个如刁平这么小的年龄,就经历了太多诡异、凶险的事件,而这些事件也直接致使其父母早亡,妹妹幼年夭折。在遭遇了一段非人的折磨之后,他终于茫然地完全是出于本能求生的欲-望,极为聪明又幸运地找到了一个机会,成功逃离出那个恐怖的如地狱般的地方。
后来,他遇到了一个陌生的操着一口外地口音的老头儿。
老头儿很善良,在他即将被人杀死的时候救了他,然后,把他带走。
不曾想,当老头儿把他救下,带着他乘坐火车即将回去老头所说的那个遥远的家时,他们却被人追踪到了。
接下来的三个多月时间里,刁平跟着这个老头儿不断地乘坐火车、汽车、轮船,去过很多地方,也经历了很多次凶险的追杀。
那天,在一个普普通通的陌生村庄里,刁平跟着老头儿进入了一条狭窄的小巷,站在了一户破旧的院落门外。
老头儿告诉他:“我们到家了。”
于是年少的刁平忽然就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言语不多的他欢欣地跑到院子里拔草,拿着破旧的扫帚打扫院落,但是当他准备打水去屋子里擦拭桌子和窗户的时候,老头儿又领着他急匆匆地从那个家里,离开了。
他们又乘坐汽车去了一个地方,见到了一个长得很像是个坏蛋总是一脸坏笑的丑陋老头儿,然后就来到了这里。
在这里,踏踏实实住了有半个月吧?
现在,危险再度来临。
刁平对于这种神秘危险的气息,从小就有着与生俱来的敏锐感知,而且他经历过太多类似的事情,渐渐在恐惧中变得麻木。
他曾哭着对老头儿说过:“爷爷,你走吧,别再管我……”
年少的他并不知道,正是因为这句话,反而更加坚定了心性善良的王启民要保护他,并且把他收为徒弟的决心。
茶几上。
八个玻璃杯中只盛放着半杯的水,忽然间沸腾起来,犹若烧开了似的。很快,几乎在短短不到三秒钟的时间里,水杯里的水竟然盈满,并咕嘟咕嘟沸腾着溢了出来,浇湿了水杯下压着的黄色符箓,迅速渗透扩展。
喀嚓,喀嚓,喀嚓!
八个水杯相继整齐地从中间断裂开来,咣铛铛滚落,有的掉到地上,摔碎了。
刁平骇了一跳,惊恐地看着老头儿。
王启民睁开眼睛,神色安详地微笑着说道:“平娃,你过来,站到我面前。”
刁平赶紧走了过去,想象着似乎距离自己已经很遥远的童年,他刚刚上学时,老师教给他应该怎样立正站好,一边尽可能笔直地站好,身体绷紧,小脸严肃。
“喝下那碗水。”王启民轻声道。
“哦。”刁平上前端起来那碗水就喝,但只喝了一口就忍不住吐出来,哈着气苦兮兮地说道:“爷爷,好烫。”
“只是你的幻觉而已。”王启民微笑着鼓励,劝慰道:“忍住,喝下去……”
刁平听话地咬了咬牙,端着水碗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似乎是因为水太烫的缘故吧,他双颊通红,双目睁大,眼角流出了一串串的泪水,四肢都在忍不住颤抖着,但他还是极为坚强地,丝毫未停地将一碗滚烫的水,全部喝了下去。
王启民神色间闪过一抹安慰和赞赏。
他知道,这种术法引起的滚烫幻觉,纵然是一名术士,都难以如此坚定地一气喝下去,更何况一个孩子?
“平娃,一会儿这些水杯都碎了,符纸都燃烧起来时……”王启民神态慈祥地看着他,微笑着说道:“你就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到外面打听金州县第一高中,找到一个叫做钱明的老师,让他来照顾你以后的生活吧。”
“爷爷……”刁平呼哧呼哧地哈着气,一边哭着问道:“您,您不要我了?”
王启民微笑道:“爷爷已经帮你祛除了体内的术咒印记,以后那些坏人再也找不到你了。跟在爷爷的身边,太危险,听话。”
“可是……”
“听话。”
“哦。”
“去站到门外,看着桌子上。”王启民挥挥手,严肃地说道:“一会儿不管爷爷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管,只要看到水杯碎了,符纸燃烧起来,就马上离开!”
刁平噙着泪点了点头,转身走向门外。
年少的他,还无法完全去忖度出王启民话语里的意思,只知道,自己应该听从老头儿的吩咐。但久经凶险事件的他,隐隐地感觉到了一丝不详的征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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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章 请你们,滚回去!
和这处院落并排西侧那户人家的西面,也是一条笔直的南北向小巷。
巷子里,靠东墙根下站着两名看起来年龄都在三十岁出头的青年,皆仪表堂堂,穿着整洁。
他们就像是闲来无事路过的人,在这里歇歇脚。
其中穿白色短袖运动衫,留着平头的青年,左手上握着一个类似于手镯却比手镯大一些,更像是孩童们所戴的那种项圈,黄铜色,上面有三个精致小巧的铃铛。他轻轻地晃动着铜圈,三个小铃铛就发出一连串颇有节奏感的清脆响声,然而声音却不大,仿若被玻璃罩罩住了似的,无法向四周传播开来。
另一名青年留着长发分头,嘴里叼着烟,神情冷漠地仰头望天。
“术咒印记消失了。”平头青年忽而停下了摇晃铃铛,微微皱眉道:“那个老家伙果然有两下子。”
长发青年深吸一口烟,将嘴边的烟捏下来,语气冷厉森寒地说道:“我真想挨门挨户地踹开去查查。”
“别着急。”平头青年道:“师叔应该已经肯定他们在哪一家了。”
“那还等什么?”
“出门在外,不能轻举妄动,小心驶得万年船啊。”平头青年微笑道:“这不是在咱们那里,万一惹出点乱子来收不住。另外,万一对方身边有高手相助的的话,我们贸然出手,说不定反而会死在这里,还是稳妥些好。”
长发青年哼了一声,道:“如果他有帮手,会这么狼狈地到处跑吗?”
平头青年正待要说什么时,目光看到南面巷口处,之前站在关帝庙门外的两名术士缓步从那里走过,其中的中年男子微抬手往下轻轻一斩。
“唔,准备动手吧。”平头青年笑道。
“你知道在哪里?”
“之前没有告诉你,是因为师叔怕你莽撞。”平头青年神色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冷冷地斥道:“我们是术士,做事不能如寻常人那般去随意地打打杀杀,这是在外地!留下蛛丝马迹的话,被警察追查到,你应该知道后果的!”
长发青年桀骜地撇了撇嘴。
平头青年四下里看看没什么人,便从口袋中掏出了两张符箓,口吟术咒,微微一抖符箓便燃烧起来,顷刻间烧成了灰烬。
他蹲下身,默念术咒,掐出手决,右手食指触地。
一股术法波动的能量无声无息地越过高墙和空间的阻隔,逼入东面王启民所居住的那套宅院里。
嗡……
周遭天地五行之气骤然发生了急剧的波动。
也就是一瞬间,蹲下身低着头的平头青年刚刚施术,随即就身不由己地像是遭遇了重击般,头颅猛地后仰一屁股坐倒在地,鼻孔里喷溅出星星点点的血液洒落在了潮湿的地面上,口中发出了一声闷哼,随即就地盘膝而坐,双手剧烈颤抖着吃力地收拢在腹前组成一个手决,低着头双目圆睁,抵抗着来自于强大术阵和周遭天地自然反噬的猛烈侵袭。
分头青年见状急忙从口袋里掏出两张折叠好的符箓,口中默念着术咒,将符箓塞入了平头青年的脖颈后面衣服里。
这时候,身后那户人家的院门打开,一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推着自行车出来,看到巷子里一名相貌陌生的青年耷拉着脑袋坐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另一名青年站在旁边微微俯身似乎在观察着同伴,中年男子便忍不住关切地询问道:“他怎么了?”
“没事,喝多了。”长发青年淡淡地说道,一边用极为冷厉的眼神看了眼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心神一颤,顿生极大的莫名恐惧,再也不敢询问什么,急忙转身把自家院门关上,推着自行车往南快步离去。
长发青年已然感应到了术阵所在位置,立刻施术开始攻击。
然后,他竟是也忍不住蹬蹬蹬后退了几步站在了西侧的墙根下,眉头紧皱着咬牙往右手心吐了口血,左手五指尖在右手心沾了些血液掐决施术,神情冷厉,眸中怒火熊熊,杀机顿显!他用沾着血的右手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类似于缩小版陀螺样的黑色金属物件,随手抛掷到了地面上。
咕噜噜……
那小玩意儿滚落到东面的墙根下,竟然在几块红砖上稳稳地,飞快地旋转起来,便是那红砖之间的缝隙,都无法让其失去稳定。
此时东面的那条巷子里。
之前站在关帝庙大门外的两名术士,大步走到了王启民藏身所在的宅院门口。浑身肌肉发达的青年上前推了推门,没有推动,扭头道:“插上了。”
“动手。”中年男子淡淡地说道。
“好。”
青年往后退了退,从口袋中掏出几张符箓,丝毫不顾忌一辆摩托车和两辆自行车分别从巷子的两侧行驶过来,将符箓间隔均匀地摆放在了门口的地面上,总计十三张,然后拿一枚铁钉用指头生生按进了紧闭着的两扇门之间的缝隙中。
骑自行车和摩托车的行人路过时,都面露差异,但随即被那名中年男子平静无波的眼神注视到,便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般,从旁边过去。
他们的心神,已然受到了术法的影响。
青年男子蹲在门口扭头道:“师父,对方术阵的力量很强,兆林和余磊扛得住吗?”
“不要紧,你去接应你师伯。”中年男子淡淡地笑了笑,随即双目微眯着看向紧闭的院门,右手抬起掐决,左手竖起呈掌刀形高举过顶,缓缓向前斩下!
哧哧哧……
一股肉眼可及的细微波动出现在他与院门之间不足两米远的空气中——附近本已经充斥绞杀成一团乱麻的自然反噬能量、术法能量、术阵的能量,似乎被他这一记缓缓落下的掌刀所透出的无形力量给生生劈开了一般。
青年男子转身大步往回走去。
这时候,一辆出租车在巷口南边停了下来。
一名穿着浅色短袖汗衫,军绿色长裤和军绿色迷彩胶底鞋,戴着一顶草帽的中年男子从车上走了下来,他看上去约莫有五十多岁的样子,中等身高,似乎是因为长期务农的缘故,脸膛发红,双目炯炯有神,大手大脚,手里拎着一个八十年代的那种黑色公文皮包,就像是乡下农村收电费的人似的,站在车旁微抬头往北看去。
出租车倒车离开。
草帽男正待要往巷子里去时,忽而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一个穿着邋遢长相猥琐拿着杆烟枪的半拉老头儿慌里慌张地小跑了过来,到巷口后停下脚步,似乎有些害怕般小心翼翼地往巷子北面探着脑袋看了看,扭头用一口极为不标准的普通话客客气气地问道:“我说,你们是哪儿来的?”
“南疆。”草帽男微微皱眉。他已然在杨家镇里里外外转了三圈,确信除了自己这些人,还有躲藏在那处宅子里的老头儿,以及面前这个邋遢猥琐举止有些滑稽的老家伙在镇子里来回转悠之外,没有别的术士存在。
“哦。”龚虎了悟般点了点头,嘿嘿咧着嘴露出一口令人恶心的不规则大黄牙,笑道:“远来是客,所以我想请……你们,滚回去。”
草帽男眼睛眯缝起,道:“这位大师,你想插手此事?”
“是啊是啊。”龚虎像是与人唠家常般点头道。
“会死人的。”
“我死过好几回了。”龚虎咧嘴直笑。
草帽男被这个有点儿神经质般的猥琐老头儿搞得有些生气,觉得这家伙是不是真得脑子有病啊?难道他觉得凭自己,就能救得了被堵在藏身处的那个老头儿?草帽男开怀笑道:“好吧……”在说出这两个字的同时,他单手掐决,默念术咒,双眼一眯精芒爆射,浑身气机勃发,顷刻间与相距不过三米远的距离内,发起了最强的术法攻击。、
嗡!
无形的术法力量瞬间如平地而起般,竟有排山倒海之势。
龚虎咧嘴直笑,右手烟杆前出虚空划拉了几下,口中轻喝一声“着!”一边往后倒退一步坐到了一户人家门口旁边的高阶上。
无形的磅礴气息立时在身前若壁垒般竖起,与那股山呼海啸着袭来的术法波动相撞。
强烈的术法波动瞬间挤压着向四周扩散开。
然而草帽男的术法攻击强度显然要高于龚虎,且占据了先下手为强的优势——猛烈的术法波动冲过龚虎的术法气息所形成的气墙,将他席卷住。他头顶上稀疏的发丝舞动,愈发凌乱,破旧邋遢的衣衫鼓荡,仿若在大风中一般。
然而龚虎仿若什么事都没有般,挥着烟杆又冲天一指,轻喝道:“者!”
两股纠结对撞在一起的术法能量波动,仿若被导引了似的,迅疾卷动着形成一股暴强的冲击波,向北翻滚而去,连续穿过数道墙壁,直达王启民所居住的宅院中,并在院落中轰然崩开,将那里混杂紊乱的能量波动炸得呈圆形向四周扩散。
身处房间内的王启民心神一震,嘴角渗出一缕鲜血,然而他原本庄严肃穆的脸上,却浮现出一抹轻松的笑容。
他知道,龚虎来了。
226章 你在忌惮什么?
外面。
正在施术中的三人同时心神巨震,体内本元紊乱。
门口的中年男子立刻稳住心神,默念术咒平息体内紊乱的本元,同时咬破舌尖张口喷出些许星星点点的鲜血,术法没有丝毫停息地继续向院内屋中的王启民发起连绵不绝的攻击——他知道,西边那条巷子里的两名师侄,现在的处境更艰难,尤其是之前最先施术的大师侄顾兆林,恐怕此番回去就要修养半年以上了。
因为,顾兆林是最先出手的。
而让顾兆林最先出手的目的,就是要让他去引发对方很可能会布下的防御型术阵。
事实证明了这一点,对方布下的术阵极为恐怖强悍,且是一种受到攻击直接崩坏产生巨大杀伤力并引发天地自然强大反噬的术阵。
以至于在术阵被引发时就打算要出手的中年男子廖永善,都不得不短暂停顿了一番,待二师侄余磊也展开攻击,将绝大多数对手的术法攻击以及大自然的反噬再次承接了一部分后,再有徒弟银承汉布下防御术阵,廖永善才悍然出手开始攻击。
他很清楚里面那位术士的修为境界至少在炼气中期,而且其修行的术法诡异非常,擅攻击,术法波动狠辣勇悍,寻常同等级术士很难敌对。
所以一出手,廖永善就施展出了最强的攻击。
即便如此,那个人在遭遇己身布下的术阵崩溃后产生的自损伤害,和大自然紊乱反噬的同时,还是稳稳地以超强绝伦的术法及高深修为,硬撼住了三名术士的进攻,甚至于还会不断地发起凶狠的反击。
要知道,余磊和顾兆林都已经是固气后期的修为,而廖永善更是炼气中期的修为水准……由此可见,那人所修行的术法何其精妙绝伦。
不过,他支撑不了多久。
哪怕是,他的帮手来了,也无用。
胸有成竹的廖永善神色间露出狰狞的冷笑——他的师兄蔡贤,以及徒弟银承汉还没有出手。那个形象邋遢猥琐的老头儿,虽然看起来修为不低,但凭他一人之力,即便是能够暂时挡得住蔡贤和银承汉,又怎能救得了里面的人?
西面的巷子里。
顾兆林已然浑身僵硬难以动弹,但还是在倾尽全力支撑着己身的术法,纵然是无力攻击,也要承接下来对手的部分术法攻击力。
余磊靠在墙边脸色发紫,气喘加剧,浑身颤栗着。
……
巷口。
蔡贤虽然察觉到了龚虎此人似乎天赋异禀,竟然能够免疫绝大部分的术法攻击力,但他还是显得神色极为轻松,因为龚虎不仅仅要抗衡他,还得施术去照应那边。
更何况,他还有帮手会赶到呢?
所以蔡贤面带微笑地迈步上前,与龚虎之间距离不过两尺,皆处在巷口西侧的路沿上,仿若刻意要为他人让开巷口道路般,轻声说道:“以前曾听闻豫州省有一位天赋异禀的邪不倒龚虎,今日一见,果然令人钦佩。”
“老子名气啥时候都传到南疆去了?”龚虎咧嘴乐得屁颠颠的,道:“既然知道老子的名号,那还不赶紧乖乖地滚回去!”
“龚虎。”蔡贤神色一凛:“难道你要助纣为虐吗?”
龚虎眼神中闪过一抹讶异,不过他很快恢复轻松之态,撇嘴骂骂咧咧地说道:“少跟老子咬文嚼字,你们要是一对一跟他干,我二话不说拍屁股就走……但你们仗着人多欺负人少,还是在老子的地盘上,我不能不管!”
此时。
雨过初晴,云雾散尽,碧空如洗。
于是日头再次恢复了它的毒辣,炙热的阳光洒落人间。
午后的休息时间也已然过去,大街小巷上走动的身影多了起来。而这条巷子又是处在镇子的东北角,许多要出门的人都会路径这里。所以不时的,就会有骑着摩托车或者骑着自行车,甚至是步行的人从旁边走过去。
人们都会很诧异地看看这两位面相陌生的人。
但在寻常人眼里,这二人就像是在闲聊般,神态自若,谈笑风生——就是说话的声音有些小,姿势有些古怪。
几个孩童玩耍嬉闹着奔跑而过,一个调皮的孩子还拿了一颗石子远远地投掷到龚虎的肩膀上,然后在大人的呵斥声中嘻嘻哈哈地陪着小伙伴们向远处的大街上跑去。那位孩子的母亲就略带歉意地看向龚虎,却发现那个穿着邋遢像个乞丐,端着烟杆长相有些猥琐的老头儿,却是连看都未看她这边。
就好像,根本没有感受到被一个小孩用石子扔了一下似的。
那位妇人就有些奇怪地摇摇头,不再去理会。
常人又怎么会知道,看似谈笑风生无所事事一坐一站的两个半老头子,实则正处在极为凶险的斗法中杀得难解难分呢?
“龚大师,收手可好?”
“你们现在就滚,我就饶了你……”
蔡贤摇了摇头。
银承汉从街巷中大步走出来,他微微眯眼,站在了师伯的旁侧掐决施术,以最快的速度向龚虎发起了术法攻击。
龚虎微微皱眉,原本轻松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蔡贤却是神色愈发轻松,他右手松开手决,从新掐出一个指决,在对抗龚虎的同时,抽出些心神来施术,意念力瞬间袭至王启民藏身的那处宅院里,并且在第一时间里锁定了站在屋门口的刁平。
“平娃,把门打开!”
刁平脑子里轰隆一声,有些晕晕乎乎地往院门口走去。
客厅里,王启民嘴角溢血,双目肿起,眼睁睁看着刁平被人以术法控制了心神,转身神色麻木地往院门口走去。他却无能为力,就连开口召唤提醒,都做不到——门外不断向他发起术法攻击的那名术士,修为不低于他,让他无暇分神。
至于另外两名术士……
王启民虽然不怎么放在眼里,但也确实影响着他,让他无法全心应对那名术法修为不低于与他的高手。
刁平浑浑噩噩地走到门口,将院门打开了。
廖永善阴沉着脸,丝毫未理会开门的刁平,大步迈入院落,向客厅内走去。
巷口处,蔡贤意念一转,术法不再针对刁平,转而迅速杀入了王启民所在的客厅内,向王启民发起攻击。同时,蔡贤和龚虎保持着僵持,神色轻松地微笑道:“龚虎,你明知道挡不住,又何必非得来阻挡呢?”
龚虎轻蔑地看了眼蔡贤,咬牙道:“信不信老子现在大叫?”
“你如果有这种想法,我保证你在开口前,我的师侄会掐断你的脖子……”蔡贤轻蔑地说道。
龚虎咧嘴无畏地笑了笑。
但是,他发不出声来——谁都不想鱼死网破,他和王启民的交情也没那么深。而且,他现在承受的压力很重,即便是刚才开口说话,也是极为困难的一件事情——他也确实没想到,对方会如此肆无忌惮,大白天众目睽睽下就敢动手。
敞开门的宅院里,醒过神儿来的刁平急忙返身往正屋跑去。当他跑到门口的时候,看到了那名在他心中留下极大恐怖阴影的男人,正站在客厅里背对着他。
刁平吓了一跳。
“交出诡术传承,饶你不死!”廖永善冷冷地说道。
王启民张嘴吐出一口鲜血,脸色有些病态般的通红,艰难地说道:“如果我把你们的事情传出去,你们是什么下场?”
“你没这个机会。”
“这个孩子知道,就够了。”王启民忽然露出一抹笑容,放置在身侧掐决的右手猛地攥拳,悬空在茶几上的左手五指诡异地拧动结成两个圆圈形状,轻轻下按。
喀嚓喀嚓……
呼!
茶几上的水杯瞬间全部碎裂,符箓呼啦啦燃烧了起来。
恐怖的术法攻击力量以王启民为中心点,排山倒海般冲向了廖永善。同时向巷口外的蔡贤冲击而去。
这处宅院乃至于前后左右的邻居家里,所有的电源插口几乎同时爆裂嘣现出电火花发出噼啪的轻响声。
一股电线外皮烧灼的气味在屋内弥漫开来。
廖永善没想到这个老头儿,竟然好似之前都未尽全力般,术法的攻击力突然间再次成倍地增强。而且,他甚至于都放弃了防守,悍然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拼命之势发起了进攻,其势骇人,生生将廖永善的术法力量尽数冲垮。
传说中的诡术,果然非同小可!
廖永善一边以术法相抗,一边迅速后退,踉跄着从屋内倒踩着台阶站到了院落中,还未站稳,就又快步急退至院门外的街巷中,双手掐决在身前,开启提前布在门口以防万一的防御型阵法,强行硬抗。
他知道,对方这种拼命的进攻,坚持不了多久。
站在屋门外一侧惊惶愣神的刁平,看到水杯碎裂,符箓燃烧,当即转身往外跑去,心里面犹自惊恐不安和担心不已地想着那个被自己一直唤作爷爷的善良老头儿,那副可怖的模样——通红肿胀的脸庞,向外凸起的双眼,渗血的嘴角……
小巷北面尽头。
停放在路旁的面包车内。
一直都在以强大的意念力高度关注着附近的斗法进度,以及所有术士施术现状的苏淳风,眼睛微眯,寒光爆射!
他知道,自己出手的最佳时机,到了!
227章 大崩心术
013-11-03
当前术法修为只是固气之境初期的苏淳风,可不会鲁莽地贸然参与到这种高手对决的斗法中,那样无异于找死。 尽在
更何况,在斗法的过程中,只要他一出手,立刻就会被双方的高手察觉并锁定。
所以他一直在等待着,最合适的契机出现。
此时王启民骤然发飙,倾尽全力以搏命之势向对手发起攻击,其势强则强亦,然而后继乏力;他的对手中那两名最具有威胁xìng的术法高手,也必须倾尽全力去应对王启民这搏命般的一击,从而无暇分神。与此同时,龚虎也势必会抓住时机全身心投入到攻击中,因为对于他来说,这是能够决定此次胜出的唯一机会了。
所以苏淳风果断掐决施术,施展出目前为止自己所能的最强术法以及攻击力,杀向了那两名术法高手。
至于另外三名术士……
虽然他们的修为比苏淳风高,但现在苏淳风可没把他们放在眼里面。
因为西边那条巷子里的两名术士基已经废了,而和龚虎正在对决的那个术法修为较低的术士,在龚虎、王启民的全力攻击下,也只能仰仗着两名术法高手接下了绝大部分的攻击力,从而能够侥幸自保不死而已。
王启民最后这一招术法,叫做“大崩心术!”
苏淳风所使用的,亦是“大崩心术”
只不过修为较低的缘故,他所施展出后没有王启民施展出来的杀伤力更为强大。但他施术所把握的时机,极为jīng准,足以起到四两拨千斤的作用。
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此时廖永善站在门外,以提前布下的防御型术阵为主,拼尽全力抵挡住了王启民这最后的一击;而身处巷口正在和龚虎对决中的蔡贤,也迸发出了自己最强的术法力量,和师侄银承汉共同抵挡来自于王启民拼死一搏的强大攻击以及龚虎抓住时机发起的疯狂反击——身处其中的每个人都很清楚,这一击过后,胜败立分。
王启民很清楚,自己这拼死的一击,并不能和龚虎一起击败对方。
不过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的目的,只是让对方在这一战之后,jīng疲乏力,无法在最短的时间里追上刁平,只要刁平跑远了,那么他们再想找到并抓住体内已经没有了术咒印记的刁平,无异于大海捞针。
至于自己的下场,无非是个死,不要紧。
因为他还知道,有一位神秘的诡术传承者早已经出现,并建议一个叫做钱明的教师找他……那么,诡术不至于断了传承,这就够了。
王启民也不担心龚虎。
以龚虎的实力,还有目前光天化rì之下的现实环境,激战之后对手亦是jīng疲力竭无力再攻击,而龚虎的两位徒弟正在赶来的途中,所以纵然是斗法落败,龚虎也可以施施然地离开这里。
这时候,发起最强一击的龚虎,心里已然放开:“输了,老子该走人了。”
排山倒海般的恐怖攻势,力度迅速衰弱。
廖永善和蔡贤神sè间露出了一抹轻松的冷笑。纵然是在这样的强势对决中,有备而来的他们自身还是受到了很大的损伤,但目前看来,目的已经能够达到——他们不会杀死龚虎,不想现在就杀死王启民,也没想着把刁平夺回去。
他们只需要把龚虎关起来暂时让其无法透出风声,然后把身受重创的王启民控制住带走就行了。
能带走王启民,就是最大的收获。
因为王启民是诡术传承者,他身上有诡术传承的秘密!
这场斗法……
似乎已经到了结束的时刻。
然而就在双方所有参与者都认为此次凶险的斗法马上就要结束的时候,一股狂暴的术法攻击力量如排山倒海般突然席卷而来,“大崩心术”之势若泰山压顶,顷刻间将廖永善、蔡贤释在体外已然是强弩之末的防御型术法力量碾碎,并势如破竹地攻入了在斗法过程中jīng疲力竭的两人的心神和经络之中。
嗡!
廖永善和蔡贤几乎同时感受到了脑子里一阵恐怖的轰鸣,体内气血五行和元与瞬间紊乱,导致五脏六腑七魄和经络,乃至于遍及全身内外的气线,都在这一刻几乎被冲击得要崩碎寸断般疼痛难忍,如万蚁啃噬。
两人皆忍耐不住闷哼出声,嘴角鼻孔里溢出鲜血,耳鸣声不绝,双目充血肿胀,脸颊和体表血丝遍布。
万幸……
施展出这般强悍术法攻击的神秘术士,似乎术法修为不济,抑或是并不想杀死他们吧?恐怖的术法攻击第一波过后,却没有第二波攻袭而来。
廖永善毫不犹豫地转身踉跄着往巷外跑去。
蔡贤双手急剧颤抖着,对师侄银承汉道:“去接余磊和兆林,赶紧撤!”
“是!”银承汉面露惊愕和恐惧之sè,转身飞快地往西边那条巷子跑去。在跑到巷口右转时,因为之前斗法过程中受了内伤的他体弱无力,从而导致疾奔中拐弯腿软了,一下子摔倒在地,他挣扎着起身一边往里面跑,一边朝巷子里喊道:“快走!”
站在墙边的余磊脚步虚浮地上前吃力地搀扶顾兆林,但却搀扶不起来。待银承汉赶到后,两人合力才把余磊搀扶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巷外艰难走去。
蔡贤一边往关帝庙门口疾步走着,一边朝着那边停放的两辆出租车招手。
早已约好停在这里等他们的两辆夏利出租车司机见状,赶紧启动车子开了过来。蔡贤当先坐了进去,紧跟其后疾步走来的廖永善把第二辆出租车的车门打开,招呼着一个徒弟和两个师侄坐进去,自己转身跑到前面的出租车旁拉开门坐了进去。
两辆出租车随即飞快驶离。
说来话长……
其实从最初顾兆林最先出手实施攻击,到现在这场看似平平静静实则惊心动魄凶险万分的斗法过程,总共也就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
大街上恰好经过的几个行人,都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一幕,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此时。
杨家镇东南的大路口处,一辆黑sè的红旗轿车飞驰而来。
驾驶位上是龚虎的大徒弟许万发。副驾驶位上坐着的是龚虎的二徒弟常增先,他神sè有些紧张地问道:“师兄,你与人斗过法吗?”
“没有”许万发摇摇头。
“真不知道斗法是什么样的。”常增先叹口气,道:“师父来说让今晚上九点之前到就行,怎么忽然又着急催促着让咱们尽快赶来?”
许万发道:“可能是,今天下午就可能发生冲突吧。”
“对手是谁?”
“不知道。”
“还好我提前从金州县赶到了平阳市,不然的话今天下午都赶不上这次斗法了……呵,还真有些好奇和紧张。”
……
小巷北端的马路旁,那辆停放了半个多小时的面包车,迅速倒入了巷内,然后右转向东驶离。
在面包车先前停放的地方,往西大约有十几米的道路上,聚集着或开摩托车,或者驾驶乘坐农用三轮车,甚至还有骑着自行车赶来的三十多号当地青年。他们目视着面包车消失在东面的拐弯处后,领头那位骑着一辆哈雷摩托车的光头青年才挥挥手道:“得,今天没啥事儿,大家都散了吧,回头我请兄弟们喝酒!”
一群人当即一哄而散。
哈雷摩托车轰鸣着向东追着那辆面包车而去。
面包车后排座上,赵山刚微微皱眉有些疑惑地问道:“淳风,我的人到了,你为什么不让动手,把他们全都干掉?”
“不用了。”苏淳风摇摇头。
看着他面sè苍白,满头大汗,虚弱无力的样子,赵山刚不禁有些担忧,道:“淳风,你没事吧?”
“没事。”
“只要你说句话,我的人现在就能把他们全都堵住,一个也跑不了。”
苏淳风轻叹口气摆摆手没有解释——他又何尝不知道杀伐果断斩草除根以绝后患的益处呢?
他也很清楚赵山刚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数十号人把那几个在斗法过程中受到重创的术士堵住,全都捆起来拉到一个没人的地方一个个干掉,神不知鬼不觉。但那是针对普通人,而且即便是针对普通人也很难做到真的就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和后患。更不要说去用这种野蛮极端的方法,去针对术士了。
他们再如何jīng疲力竭身受重创,也是术士,岂是普通的一帮混混们就能轻易神不知鬼不觉解决掉的呢?恐怕真这么做的时候,要么赵山刚会折掉几名无辜的兄弟,要么就是东窗事发,然后一牵连一大片……
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啊。
一念至此,苏淳风苦笑着摇摇头,若是前世自己修为鼎盛时期,这几名术士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平阳市的地界。
不过他心里面,现在也没有太大的压力和担忧了。
在九宫虚天阵崩坏的时候,苏淳风就已经把强大的意念力扩散开来,高度关注着附近所有的术法能量波动。而他对于诡术更是再熟悉不过了,所以他很清楚王启民最初所施术法中,有解决某种术咒印记的效用,而和王启民住在一起的,只有那个后来从宅院里仓惶逃出来的孩子。
……
PS:理由不多说,十二点之前还有一更!
228章 神秘的术士
013-11-03
所以苏淳风判断,对手想必是通过那个孩子体内的术咒印记,才能够一路追踪王启民至此的。
没有了术咒印记,再想找到王启民和那个孩子……
茫茫人海,无异于大海捞针。
而这,也间接地让苏淳风猜到了王启民遭遇这么大麻烦的缘由。
无非是两种情况:
一,王启民看中了这个孩子要收为徒弟,那几名术士也恰好看中了这个孩子,如此王启民就硬抢了过来,这种可能xìng不大,因为王启民的xìng格根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二,这个孩子受到了那些术士的迫害,王启民恰好遇到就出手救了这个孩子,从而带着这个孩子远走他乡。这种可能xìng最高,因为王启民心xìng善良,虽然他应该还不至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为此而把自己搅入奇门江湖的恩怨中,但如果是一个在修行术法方面资质极佳的孩子遭受术士的祸害,那么求徒心切的王启民,出手的可能xìng就相当高了。而且这个孩子体内竟然被人下了术咒印记,这更加能说明这孩子是被王启民救出来的……
说起来,这孩子的资质确实不错啊。
虽然只是匆匆晃了一眼那个孩子,但是以苏淳风的心神修为和见识,自然能够轻易看出一个人的修行资质如何。
面包车行驶出没多远,他就看到了前面不远处,那个在路上慌慌张张拼命逃窜的小孩子,便微笑着对驾车的司机说道:“哥们儿,到前面追上那个小孩子后,稍停一下,我和他打声招呼。”
“哦。”司机答应一声,他现在对苏淳风已然没有了丝毫不忿。
刁平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跑,但他知道自己现在必须跑,离那个危险的镇子越远越好,然后再找人打听下金州县怎么走,再到金州县的第一高中找一个叫钱明的老师。
为什么找钱明?
钱明又是谁?
刁平不知道,但老头儿的话,他相信。
一辆疾驰而过的面包车在他面前刹车停下,身材矮小瘦弱的刁平被侧向停下的面包车堵住了前行的道路,他出于能的jǐng觉xìng,惊恐万状地掉头就往后跑,未曾想面包车车门拉开一条缝,里面有人说道:“孩子,赶紧回去吧,你师父没事了。”
唰!
车门拉上。
面包车飞速驶离。
车内,苏淳风隔着后窗看着那个愣在路边的黑瘦少年,忽而想到了什么,不由得莞尔笑道:“山刚,你说这个被吓坏了的孩子,会不会记下咱们的车牌号?”
“他记下也没用。”赵山刚笑道:“假牌照。”
“哦。”苏淳风放下心来,道:“你可真够有心的。”
“业务需要。”
苏淳风愣了下,随即被赵山刚的冷幽默给逗得笑出了声,挥挥手对司机说道:“哥们儿,顺着西环路往南走,看看能不能追上之前和我一起来的那个女孩子。”
“行。”司机答应一声,道:“你放心吧,这个时间段环城路上没有查摩托车的。”
苏淳风稍稍放心,不过没有说什么。
让张丽飞一个女孩子,骑着辆没有牌照的小摩托车,从平阳市开二十多公里回家,苏淳风怎么能放得下心来?
她认识路吗?
摩托车油箱里的油肯定不够,她身上带钱了吗?如果停在了没有加油站的半道上,怎么办?
那么漂亮的小姑娘,遇到坏人怎么办?
面包车刚行驶到西环路口,赵山刚忽而说道:“淳风,钱明来了。”
“嗯?”正在往南观望着的苏淳风扭头一看,果然看到钱明正骑着摩托车停在北侧的路口处,向一位冷饮摊的老板娘问路,便急忙说道:“停车。”
面包车拐过弯停了下来。
赵山刚已然拉开了旁侧的车门,喊道:“钱老师!”
“哎。”钱明扭过头来,看到苏淳风和赵山刚都在车里面,当即一脸惊喜地说道:“怎么样?见到人了吗?”
苏淳风挥挥手,道:“你回去吧,等龚虎联系你。”
“啊?”钱明愕然,一脸的失望和疑惑。
苏淳风微笑着宽慰道:“放心,这次十有没问题的。”
“好,好。”钱明这才松了口气,心中激动难安地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回家。”
“那行,回头咱们再联系吧。”钱明喜不自禁地摆摆手道。
苏淳风转身坐好,道:“走吧。”
“嗯。”赵山刚应了声,朝着钱明挥挥手,拉上了车门。
不远上百里驾着摩托车以最快的速度匆匆跨省赶到这里的钱明,骑着摩托车在路口处想了好一会儿之后,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随即又露出欣喜不已的笑容,买了瓶冰镇饮料大口大口喝下去,这才哼着歌驾摩托车掉头往回驶去。
这一趟跑的……
值了!
面包车内,苏淳风忍着因为过度施术后体内遭遇自然反噬导致的剧烈内伤痛苦,一边和赵山刚、司机一起注意着道路上有没有张丽飞的身影。
让钱明先回去,是因为用不到他了。
既然用不到,再让他出现在杨家镇并找到王启民,岂不是太蹊跷了?
而苏淳风之所以对钱明说“这次十有没问题。”是因为在叮嘱了那个孩子回杨家镇之后,他心里面已然想到了龚虎为什么会对钱明说他要找王启民的话,更容易些,为什么他又会如此巧合地出现在杨家镇的原因。
其实很简单,因为王启民从外地回到家中又匆匆离开后,找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龚虎。
而王启民在杨家镇的这个藏身之处,说不定还是龚虎帮忙安排的。
苏淳风判断,王启民回来后找到龚虎时,就应该已经从龚虎的口中,得知了金州县第一高中有一个叫做钱明的老师,也是位半把刀术士,要拜他为师的消息。所以,王启民才会在回来的第二天就出现在金州县一中的大门口,想要找到那个叫做钱明的老师——因为王启民家的院门上,有诡术传承者留下的符箓暗号,而他自己多年来一直都隐藏身份,知道他是术士的人屈指可数,那么这个素不相识的钱明既然会来找他拜师,十有可能是那位留下符箓暗号的同门中人,告知钱明的。
可惜上苍作弄,当时遭人追杀就高度紧张的王启民,恰遇第一次见到他激动兴奋地跑过去要和他打招呼的钱明,于是就发生了一点小误会。
再接下来,王启民考虑到自己的处境,所以就让龚虎不要告知钱明他的去向。
而如今危机已然解决,王启民自然不会再躲避拒绝那位受同门中人所指引,想要来拜师的钱明。
那么龚虎,也就会通知钱明了。
……
杨家镇。
王启民暂居处那条巷子的南面巷口,龚虎正气急败坏地挥着烟杆子往红旗轿车的车顶上砰砰地敲打着:“我看你们就是巴不得老子早点被人弄死,要不然怎么会磨磨唧唧半天才赶到?他娘的,两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许万发和常增先两人站在车旁,耷拉着脑袋一脸的无奈和委屈。
其实接到师父打去的电话后,他们就以最快的速度往杨家镇赶了,谁曾想这么快双方的冲突就已经结束了呢?
不过,熟知师父脾xìng的二人,当然不会去为此辩驳解释。而且,他们心里也确实有些心疼师父,并且后怕不已——瞧瞧师父现在这副疲惫不堪显然受了内伤的样子,发火也没那么大火候了,烟锅敲在车顶上都没多大声响。
唉,要是早来一步的话,师父或许不会受内伤吧?
还好没有……
大街和两边的巷子里,一些路过或听到吵嚷声从家里出来看热闹的人,都一脸好奇疑惑地看着这一幕:
一个穿着气派高大魁梧还开着辆红旗轿车,一看就是大老板,似乎已近中年的男子,以及一个虽然面庞发黑穿着普通却也是孔武有力的青年,被一个穿着邋遢如同乞丐,长相猥琐jiān猾的老头儿,训孙子般地呵骂着,烟杆子在轿车上砰砰地敲……
那可是红旗轿车啊!
这老头儿是不是神经病?
巷内,王启民从院子里走了出来,他双目红肿面sè苍白,虚弱不堪的站在门口往南望去,一边忍着体内伤痛,有气无力地唤道:“龚虎,来家里歇歇,喝口茶。”
“来了!”龚虎这才停手,气急败坏地转身往巷子里走,一边道:“你们俩还不扶住我。”
“哦。”两位徒弟赶紧上前,一左一右地搀扶住腿软无力脚步蹒跚的龚虎。
王启民混浊的双眼中就闪过一抹羡慕和向往之sè,暗暗想着——将来自己年迈,或者再在斗法中受到重创,也会有一个徒弟,不,应该是两个徒弟,这么搀扶着我吧?
“爷爷。”
“嗯?”王启民扭头看着站在他旁边的刁平,诧异道:“平娃,你怎么回来了?”
刁平眨巴着眼睛说道:“我刚才正跑着呢,一辆车拦住我,车里面有人对我说,您没事了,让我赶紧回来。”
王启民怔住。
他想到了之前斗法到最后关键时刻,突然出手的神秘术士——那个术士使用的术法是“大崩心术”。只不过,因为其术法修为不足,所以施展出的“大崩心术”杀伤力不够大,也没能够施展出第二波的攻击,从而让那几名术士逃走了。
但是,那位神秘术士斗法的经验绝对非常的丰富,而且其心态稳重,对施术时机的把握之jīng准,达到了令人惊惧钦佩的水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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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9章 倒霉一串串
013-11-04
修为不足,施术杀伤力不大,无法持续攻击;
斗法经验异常丰富,在如此高强度对决的斗法中,能够毫不慌乱地准确把握施术时机,达到四两拨千斤的奇效……
这两种王启民几乎可以肯定的判断,却很矛盾。
因为当今时代奇门江湖复兴,还远未有大规模频繁的江湖术士之争出现,又谈何斗法经验丰富呢?而且,没有足够高强的修为,凭什么去经历那么多的生死斗法从而积累下丰富的经验?恐怕早就应该死在斗法的过程中了。更何况,从这位神秘的施术者经验之丰富,心态之沉着稳定上来看,其年龄应该在四十岁左右——而能够成为一名诡术传承者,必然要有极佳的修行资质和天赋,可为什么这位应该已入不惑之年的神秘术士,其修为竟然会……不足呢?
在蔡贤、廖永善,以及龚虎看来,这位突然出手的神秘术士之所以没有发起第二波足以要命的强大攻击,也可能是不想击杀蔡贤和廖永善,所以放他们一马。
但王启民太了解诡术了。
所以他完全可以肯定,突然出手的神秘术士并非因某种别的缘由而不杀那几个术士,实在是因为,其修为不足!
那么,他是谁?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想到这里,龚虎不由得有些心悸般的忌惮——自己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一位神秘同门的关注之中。而那位神秘的同门,并没有在如此危机的关头自己出手,只是让他修为不高但斗法经验丰富的徒弟出手了。
这,又是为什么?
难道只是借此来让自己的徒弟积累更加丰富的斗法经验吗?他的徒弟,天赋资质也太高了点儿吧?
而所有的困惑,又都指向了一个人——钱明。
只有通过钱明,才能找到那位同门!
“老王头,这次你欠我一个人情。”龚虎像是吃了很大亏的吝啬鬼般絮叨着往院子里走去,一边说道:“所以从现在开始,老子不欠你的了。啐……”他啐了一口唾沫,打量着这个小院,道:“这儿不能住了,还得换个地方。”
王启民神sè平静地点点头:“嗯。”
“哎对了。”龚虎一屁股歪坐在屋门口的台阶上,有些诧异地问道:“老王头,之前你在这儿布下的术阵,叫啥?”
“龚虎,这不合规矩。”王启民淡淡地说道,一边坐在了刁平小跑着搬出来的一把椅子上。
“啊呸!”龚虎满脸不忿地瞪了王启民一眼,道:“老子救了你一命,为此还差点儿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你现在竟然跟我扯这些狗屁规矩?老子又没让你教给我心法咒决?”骂骂咧咧完,龚虎低头气呼呼地往烟锅里塞着烟叶,大徒弟许万发殷勤地掏出打火机弯腰帮他点着。他吧嗒吧嗒地使劲抽了两口,呛得连连咳嗽好几声,看着神sè苍白虚弱不堪的王启民,认真地说道:“去年,有人在金州县第一高中,布下了和你这个一模一样的术阵,老子当时就栽在了这个术阵上面,差点儿挂掉,这事儿跟钱明也有关……”
王启民微微皱眉,愈发疑惑——那位神秘的同门,为什么自己不收钱明为徒弟,非得推给他呢?
而且,那位同门应该在金州县,很久了。
自己和龚虎等人,却都对他一无所知。
龚虎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略带感慨地说道:“老王头,今天老子算是开眼了,最后出手的那位,和你的术法又是一模一样……他妈的诡,咳咳,你们这些人竟然也开始扎堆了啊?怎么样?介绍介绍,让咱也认识一下呗。”
“我不知道他是谁。”王启民摇了摇头,“也确实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我靠!”龚虎的短眉毛一挑,惊讶道:“你的意思是,咱们偷偷摸摸地忙活,感情背地里有人一直像是看耍猴似的看着咱们?”
王启民哭笑不得,但也只能点了点头。
龚虎左思右想了半天,忽而想到了一个人,咧嘴嘿嘿笑着说道:“老王头,你身体不适,早点儿安心歇着疗伤吧,今天他们肯定不敢再来了。明天我让大徒弟接你,从新换个地方住。我也得回去休息,妈的今天差点儿要了老命。”
说着话,他抬手示意两个徒弟把他搀扶了起来。
王启民坐在凳子上没动,道:“我就不送你了。”
“坐着吧。”龚虎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道:“平娃,把院门插上,照顾好你的师父。”
“哎。”刁平神sè懵懂地应道。
在两个徒弟的搀扶下,龚虎颤颤巍巍脚步虚浮地走出了这条小巷,坐进了大徒弟的红旗轿车内,然后神sè疲惫不堪但眼眸里却透着一股子狡黠jīng芒地吩咐道:“万发,从巷子里插过去,从镇北和东面的小道上绕行去西环路,然后再沿着西环路一直走到南环路,往金州县方向开……”
“师父,先去我那里休息休息吧。”许万发启动车子。
“让你干啥就干啥,哪儿那么多废话?”龚虎怒道。
“好,好。”许万发只得点头应下,驾车转弯从王启民暂居处的这条巷子里向北穿插了过去,再右转向东。
……
……
南环路西段。
宽阔的公路两侧如今已然有了些许繁华都市的景象。
广袤的农田和成片的村落间,耸立起几栋高楼,三个崭新的住宅小区内一幢幢住宅楼,还有许多正处在建设中的企业、厂房、小区等等,和北面市内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遥相呼应着,俨然在不久的将来,就会联成一体。
南环路从京广铁路下方穿过。
大桥东边的上坡路段,穿着清凉时尚的张丽飞,正满头大汗地推着摩托车艰难地往坡上行走着。美丽的脸颊上梨花带雨,表情及其委屈。
她现在心里面只有懊悔和埋怨:
“图什么啊?”
“早知道这样,路过那个加油站的时候就应该加油的……”
“早知道这样,就不该来。”
当她终于把摩托车推到坡上面时,疲惫不堪加之天气炎热让她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了丝毫力气。
气喘吁吁地坚持着把摩托车推到大树下的荫凉地,张丽飞蹬下斜撑,斜坐在摩托车上越想越伤心,忍不住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一边抹着眼泪往两边看着,一边抽抽啼啼地埋怨着:“苏淳风,我,我这次回去后跟你没完,你就是,天底下最大最大的大坏蛋,你,你怎么就忍心,就放心,让我自己走,你太坏了,呜呜呜……”
两辆极为拉风的摩托车引擎轰鸣着从桥下飞驰而来。
当驶过张丽飞身旁后,两辆摩托车刹车停下,掉转头咆哮着驶到了张丽飞的面前。其中一名戴墨镜穿着黑sè紧身短袖T恤,看上去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乐道:“嗨,美女,哭什么啊?”
“有啥伤心事儿跟哥说说。”另一名留着碎发分头,面sè白净,右耳上打着两枚耳钉的年轻人从摩托车上下来,笑呵呵地走到张丽飞身边,一边抬手就放在了张丽飞的肩头,道:“美女,让人欺负了吗?哥帮你出口恶气……”
张丽飞挥手将他的手打开,不耐烦地抬头喝道:“走开!”
“嘿,把哥哥一份好心当成驴肝肺了啊。”打耳钉的年轻人伸手蛮横地推了推张丽飞的肩膀处,凶巴巴地吼道:“给哥道歉!”
“海强,温柔点儿行不行。”戴墨镜的年轻人下车,走到张丽飞身后抬臂阻止同伙,手臂却恰好是从张丽飞脸颊一侧伸过去,就像是把张丽飞抱住了似的,手往回收的时候,就握住了张丽飞的肩膀,道:“美女别害怕,有哥哥在呢。”
“闪开!臭流氓!”张丽飞一把拍开对方的手,起身走到旁边,怒气冲冲充满戒意地瞪视着两人。
两个年轻人对视一眼,皆露出些卑劣邪恶的yīn笑,同时向张丽飞走去。
嚣张跋扈惯了的他们,见到路旁如此漂亮的一位女孩子,又是单独一人,怎能不心动?至于她看似不好欺负的泼辣表现,在颇有经验的他们看来更算不得什么了——这类女孩子,几个耳光呼扇过去,立马就变得老老实实。
“怎么能张嘴就骂人呢?”
“赶紧道歉!”
“不用道歉,乖乖地让哥哥亲两口,抱一抱过过瘾就好咯……哎呀,其实哥哥脾气真不怎么好,千万别让我生气哦。”
“我,我也要。”
“哈哈!”
张丽飞何曾见识过这么明目张胆敢于在光天化rì之下耍流氓的地痞混混?她当即吓得花容失sè,转身就跑,也顾不得去管自己那辆摩托车了。无奈穿着半高跟鞋跑动不便,而且体弱乏力,所以没跑出两步就被两名年轻人追上拽住了胳膊。
“放开我!”张丽飞疯了般挣扎着,一边恐惧地大喊:“救命啊!”
然而她一介女流就力弱,jīng疲力竭之时,又怎么能扛得过两名年轻男子?所以很快就被两人狞笑着推搡到了路旁一棵大树下。
南环路上,车来车往。
却没有人停下车来去制止路边这起明显耍流氓的行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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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章 别在我面前玩儿刀
面包车从铁路桥下穿过。
车上三人同时看到了坡上面,两个身强体壮的年轻人正把一名漂亮的女孩子推搡到了路旁的大树下。女孩惊恐万分地奋力挣扎着,一边大声呼救,那两个年轻人却是满脸狰狞笑容,肆无忌惮的抓着女孩的胳膊试图迅速将其控制住。
其中那名打了耳钉的年轻人,挥手就要扇向女孩。
就在此时,刺耳的刹车声骤然在他们身后响起。
挥起手来的年轻人神色诧异地扭过头来。另一名同伙则是流露出凶狠之色,转身瞪视向面包车——他们以前在干这种事情的时候,也遇到过多管闲事的好心人,但多数情况下都被他们凶狠地吓跑,或者被他们暴打一顿。
司机郑红伟最先下车大喝道:“干什么呐?”
看着愤然起身的苏淳风苍白虚弱的脸上因为愤怒而泛起的潮红色,以及眸子里喷射出的森寒之意,赵山刚按住他,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别生气,我去解决……”
说罢,赵山刚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苏淳风有些费力地扶着座椅,弓着身往车门旁挪动。
“操,吃瓜子嗑出个臭虫,还真他妈有充仁(人)的来了。”戴墨镜的年轻人咋咋呼呼地转过身来,晃着膀子对郑红伟道:“怎么着哥们儿,皮痒啦?”
打耳钉的青年把金属扣腰带抽出,攥在手里晃动着冷笑道:“少他妈多管闲事,滚!”
郑红伟皱皱眉,却没有吱声,转身走到车前打开副驾驶的门,从座位底下抽出了一根一米左右长度的洋镐把。
两名年轻人骇了一跳,同时往后退了两步。不过看对方年龄也不大,和自己两人相仿,所以久经战阵的他们也不至于太过害怕,打耳钉的年轻人抡着腰带再次踏前一步,戴墨镜的年轻人从裤兜里有些紧张地掏出了一把弹簧刀,啪地弹出了短小森寒的刀刃,举起来晃动着,一边恶狠狠地威胁道:“想死啊?”
走下车的赵山刚神色平静地说道:“把刀收起来。”
“你他妈来啊!废什么话!”
“操!”
嗡……
一阵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咆哮着由远及近。
只见一辆大太子摩托车发了疯般从西面坡下疾驰而来,在冲到两名年轻人身旁撞上后才急刹车停下,但还是将惊恐不已匆忙躲避的两名年轻人给撞得踉跄翻滚到了路边长满杂草的干渠中。
开太子摩托车的青年膀大腰圆剔着光头,戴副墨镜,赤裸的上身还纹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他骂骂咧咧地从摩托车上下来,直接搬起路旁一块锅盖大小不规则的混凝土块,恶狠狠地朝干渠里两个挣扎着爬起来的年轻人砸了下去。
两人吓得大骂着连滚带爬地避开。
纹身青年赤手空拳地凌空跳了下去,直接将其中一人踹翻,自己也摔倒在地,随即爬起来挥起一拳把另外一个砸倒。
郑红伟挥着洋镐把冲下去,劈头盖脸向两名年轻人狠砸。
一时间怒骂和痛呼惨叫哀嚎声乱作一团。
赵山刚神色平静地站在路边,望着下面正在发生着的殴打,即不去出声制止或者鼓励,也没有参与其中。
从恐慌和惊惧中回过神的张丽飞,一眼看到站在面包车旁边的苏淳风,这才哇地一声大哭着跑到了苏淳风面前,一把将他抱住,呜呜咽咽地哭泣着埋怨起来:“都怪你都怪你,你怎么就放心让我自己走,呜呜呜……”
“咳咳!”苏淳风差点儿腿软被张丽飞扑倒,苍白的脸颊上冷汗直冒,他强忍着体内的不适撑住身体,一边轻轻拍着张丽飞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好了,对不起,是我不好……现在没事了,别害怕,不哭。”
“就怪你,呜呜呜!”张丽飞不依不挠,她刚才确实被吓坏了。
苏淳风无奈,只得任凭她抱着自己痛哭抱怨。
心里面,也庆幸着自己及时赶到了。
路边长满杂草的干渠里,两名刚才还调戏骚扰张丽飞,又嚣张凶狠的年轻人在短短一分多钟的时间里,就被打得满脸是血,哀嚎连连地告饶:“别打,别打了……”
“我不敢了!”
“求求你们,别打了,再打我们就要死了!”
在他们平时的生活中,打架斗殴可以说是家常便饭,要么打别人,要么被别人打,习以为常所以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成为软骨头,被打得吓破胆哀嚎求饶,更何况还是一对一的情况下呢——只是普通地痞小混混的他们,没想到今天会莫名其妙地遭遇殴打,而且也没遇到过如此凶狠毒辣又能打,还真往死里打的狠主儿。
直到站在路边上观战的赵山刚淡淡地说道:“停了吧。”
那名个子不算高大,挥着洋镐把的司机,还有赤手空拳魁梧如熊的纹身青年,才犹有些不解恨地骂骂咧咧停止了殴打。
赵山刚扭头道:“妹子,你想把这俩人咋样?”
“啊?”张丽飞这才骤然停止哭泣,有些诧异地转过身来,当她一眼看到干渠里那两个血流满面跪在地上不知道是疼得还是吓得战栗不止的年轻人时,一双大眼睛中顿时露出惶恐之色,连连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别问我。”
苏淳风叹口气,道:“山刚,算了吧。”
赵山刚点点头,冲下面招呼道:“大雄,红伟,该走了。”
“哎。”叫做大雄的魁梧大汉答应着,又一脚把打耳钉的年轻人踹翻在地,啐了口唾沫转身往路上走去。
郑红伟用洋镐把指着两名年轻人,道:“以后别他妈的再干这种王八蛋的事情!否则见你们一次,打一次!”
两个年轻人只得唯唯诺诺不敢吱声。
面包车旁,张丽飞这才看到苏淳风脸色苍白虚弱的模样,急忙抹着泪水关切地询问道:“淳风,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不会是中暑了吧?”
“没事。”苏淳风摇摇头,问道:“你是被他们截停的?”
“我摩托车没油了。”张丽飞说完这句话,委屈的泪水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哽咽道::“都怪你,也不管我。”
苏淳风四下里看了看,道:“山刚,车上有管子没?抽点汽油用,摩托车没油了。”
赵山刚看向刚刚从干渠下上来的郑红伟。
郑红伟点头道:“有。”说罢,他快步走过去将洋镐把放进车后箱里,又从座椅下翻出一个塑料壶和一根软塑料管,拧开油箱盖子开始抽取汽油。
膀大腰圆的大雄从干渠下面上来后,看看苏淳风,再看看张丽飞,又看到那辆红白相间的小型木兰踏板摩托车,立刻想起之前在杨家镇大街上被他喝骂的那一对好似小情侣的年轻人。于是面露尴尬地上前,主动向苏淳风伸出右手,歉意地讪笑道:“兄弟,大妹子,在镇上碰见的时候,还不认识你们俩,不好意思啊。”
张丽飞有些畏惧此类凶悍的暴徒,红着脸低下头没有吱声。
苏淳风伸手与对方握了握,微笑道:“没事。”
赵山刚眼神中闪过一抹疑惑,却也没有去过问什么。他看了眼路边停放的那两辆250型号的摩托车,扭头问张丽飞:“这是那俩人开的摩托车?”
“嗯。”张丽飞点点头。
赵山刚就走到面包车门前,从里面抽出郑红伟刚刚放进去的洋镐把,一言不发地走到两辆摩托车旁边,挥起洋镐把狠狠地砸了上去……
砰砰,咣铛铛!
两辆摩托车很快被砸得遍体鳞伤。
赵山刚抬脚将两辆车全都踹倒,又是一通猛砸,然后把洋镐把随手扔到了干渠里,神情冷漠地对干渠下的两名年轻人道:“下次别在我面前玩儿刀。”
头破血流的两名年轻人心都碎了——被一顿暴打不说,那两辆摩托车可都是价值过万啊,平时他们全都指望着驾驶这两辆摩托车出门拉风装-逼呢,现在倒好,被那个阴沉着脸不怎么开口说话,但明显是头领的青年,直接给砸得虽然还不至于报废,但现在恐怕已经很难启动了,而且维修好,还得花费一大笔钱。
那边郑红伟已经往张丽飞的摩托车油箱里加了一塑料壶汽油,道:“差不多满了……刚哥,咱们走吧?”
赵山刚看向苏淳风。
苏淳风笑道:“山刚,你去忙你的,我和丽飞开摩托车回去。”
“还是我送你们回去吧,你的身体……”
“没事,让丽飞带着我。”
赵山刚就点了点头,道:“那行,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
赵山刚转身上了面包车,朝苏淳风和张丽飞挥挥手,将车门呼啦一下拉上。面包车启动向远处急驰而去。
大雄骑上那辆太子摩托车,按了一声喇叭,道:“兄弟,妹子,走了啊!”
苏淳风微笑着挥挥手:“再见。”
“淳风……”张丽飞轻声道
“让你受惊了,对不起。”苏淳风回头来,微笑道:“走吧,你来开摩托车,我现在浑身没力气。”
“哦。”张丽飞走过去骑上摩托车。
苏淳风坐到了后座上。
小型踏板木兰摩托车启动,向东驶去。
当两人骑乘着这辆小摩托车快要行驶到107国道路口的时候,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超过了他们。
车里面,龚虎看着两人,有些失望地说道:“万发,别去金州县了,回西山。”
“哦。”许万发有些疑惑地应了声,在107国道路口掉头转弯。
231章 不要做黑-社会
013-11-05
“等等……”龚虎忽而又想到了什么,道:“回去再追上开摩托车那俩年轻孩子。”
许万发面露苦笑,只得再次掉头,到107国道路口右转,很快追上了那两名骑着一辆小型木兰踏板摩托车的年轻人,然而稍稍减速超了过去。
龚虎歪着头仔细打量了几眼那辆摩托车后坐上的苏淳风之后,顿时有些惊喜和好奇地指着后面说道:“哎,到前面掉头往回,你们俩也好好看看,就那个坐在摩托车后座上的臭小子,是不是气sè不大好,像受了内伤的样子呀?”
常增先疑惑道:“师父,那小子看着眼熟,谁啊?”
“哎呀,就上次咱们在金州县一中外面转悠的时候,遇到的那个不懂事的混账小子。”龚虎似乎对苏淳风的兴趣很浓厚,兴高采烈地说道。
“我看着也眼熟,是不是去年正月十五晚上,在市里的花灯展览会遇到的那小子?”许万发笑着问道,一边趁着路上车辆稀少的空档掉头转弯——他记得那天晚上,自己陪师父追击那个收取恶虎戾气的术士未果往回走时,正是这个小伙子提醒了他和师父,有坏人跟踪他们,才让他们提高jǐng觉,没有遭遇偷袭。
“对对对!”龚虎像个孩子般一脸喜sè地点头,道:“在杨家镇我们斗法之前,这小子恰好游玩回来路过杨家镇,你们说是不是太巧了?”
许万发微皱眉,也认真打量了几眼那个和他们逆向而过的小伙子。
常增先道:“师父,他是术士吗?”
“没准儿。”龚虎摇摇头,道:“不过这小子可是个妖孽一般的超级天才,如果他不是术士的话,那就太可惜了。”
许万发隔着后视镜又看了看,道:“您猜测,他是术士?”
“对。”龚虎眯着眼道:“我得揭开这小子的罩。”
“可从时间上来推算的话……”常增先摇了摇头,道:“他和朋友驾着一辆这类摩托车已经行驶到了这里,应该没有参与斗法的。”
龚虎眨巴着小眼睛道:“如果他斗法完毕,再由人开车赶紧送到半路上,然后坐上这辆摩托车呢?”
“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许万发哭笑不得地说道。
“为了防止被人怀疑呗。”
“师父……”常增先挠挠头,一脸无奈地说道:“说句不大中听的话您别生气,您想得太多了吧?”
龚虎一愣,随即怒气冲冲地说道:“滚!老子愿意!”
许万发和常增先就都不吱声了。
他们了解师父就这古怪的脾xìng——可事实上他们心里很清楚,师父这般推算猜测简直就是无中生有。
而原兴高采烈好像发现新大陆般的龚虎,也有些泄气。
他其实从内心里一直都希望,并且凭直觉认为苏淳风有极大可能,是一名术士。但直觉和希望,并不等于现实。徒弟许万发和常增先的话,说得很在理——从时间和常理上来讲,苏淳风根不可能留在杨家镇参与了斗法后,又开着摩托车载着小女友跑到了107国道这边。而且如果他既然要干这种事情,肯定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又怎么可能让那个同行的小女友一起,还得再安排一辆轿车专门接送呢?
至于苏淳风面sè苍白虚弱,从摩托车的驾驶位换到后面乘坐……
这些似乎根算不得任何疑点,龚虎也不好现在就下车拦住苏淳风,非得问问“你是不是挨打了或者中暑了、忽然身体不适闹肚子呀?你们小两口是不是因为打情骂俏秀恩爱所以互相替换驾驶位置呀?”
红旗轿车在南环路上飞驰。
后排坐上,龚虎苍白的脸颊上,满是不忿和疲惫。
忽然,他又想到了斗法开始前以及过程中,一直都停放在那条巷子北面路边上的白sè面包车,在斗法结束后,就离开了。
有疑点!
怎么会如此巧合?
但心神疲累的龚虎很快又抛开了这个无中生有般的念头,暗暗地责怪自己:“着魔了啊,啥事儿都疑神疑鬼的……苏淳风那个小混蛋是不是术士,跟我有个屁的关系?老子还是赶紧先把自己受创的心神调理疗养好吧。”
……
小小的摩托车不紧不慢地行驶在107国道上。
坐在摩托车后座的苏淳风,心里有些庆幸地感叹了一声:“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之前从南环路拐上107国道时,他就发现了那辆从后面驶来的黑sè红旗轿车,并且清楚地感应到了轿车内的人身上浓郁的术士气息。随后红旗轿车从旁边超过时速度稍减,到前方更是又转弯往回来,与苏淳风、张丽飞逆向而过。
那一刻,苏淳风看似随意地目光扫视,就看到了驾驶位置上的许万发。
所以他感叹庆幸。
斗法结束后,他之所以选择一路追寻张丽飞,除了担心张丽飞一个女孩子自己大老远回去不安全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了解龚虎的心xìng——这个老家伙很多时候就如同顽童般多疑又充满好奇,为了解开心中天马行空般产生的些许疑惑和验证自己的某个猜测,他还真就做得出来任何事情,从而有极大可能强迫症爆发,非得一路追查看看苏淳风和那位漂亮女孩子到底去哪里了?
如果让龚虎看到张丽飞单独一人在回家的路上,他必然愈发生疑,说不定以后就会较真似的,在各方面专注地盯上苏淳风。
太阳西斜。
河塘村村东湿漉漉的黑渣路上,缕缕清风吹散了闷热cháo湿的暑气。排排繁茂的杨树洒下片片浓郁的绿荫。
脸sè苍白的苏淳风,故作悠闲状地倚在一棵大杨树的树干上,手里拿着张丽飞脱下来还给他的短袖衬衣,道:“回去吧。”
“苏淳风。”骑在摩托车上的张丽飞咬咬牙,小声道:“你学习成绩挺好的,这次也肯定能考上很好的一所大学,将来会有很美好的前途……所以我想,我想劝劝你,以后别和那些人走得太近,也,也别再去做那些事情了,好吗?”
“嗯?”苏淳风愣了下,旋即了悟张丽飞恐怕是误会了,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用他去再费尽心思琢磨其它的理由向她解释,而且张丽飞的误会,似乎能更加合理地解释他古怪的行为。于是苏淳风一脸正sè,认认真真颇有年轻豪气地说道:“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我们无法去抉择的事情,尤其是涉及到兄弟情义,我必须要讲义气!不过你放心,等我上大学走了之后,就没时间也没机会去参与这些事情了。”
张丽飞心里颤了颤,道:“可是你以后还会回来的,淳风,那样不好。”
“我知道。”苏淳风点了点头。
“你那些朋友,真的是……”张丽飞有些心悸般犹豫了下,才缓缓地吐出了几个字,期期艾艾地看着他问道:“黑-社-会吗?”
苏淳风神情严肃地点点头:“你也看到了。”
年纪轻轻涉世未深的张丽飞,再次很轻易地代入到了电影的情节中,她忍不住攥住苏淳风的手,秀丽的脸颊上满是恐慌和担忧,又有些激动和紧张地说道:“淳风,不要再在这条刀光剑影充满血腥残忍的道路上行走,过一个平凡人的生活,才是最幸福的事情……你要清楚,你不仅有那些所谓的兄弟,还有我、海菲这样的朋友,还有你的家人!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的话,你让我们怎么办?你好好想想。”
“丽飞。”苏淳风忍着笑,低头干咳两声掩饰住,神sè忧郁地缓缓点了点头,似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般,无奈地说道:“好吧,我答应你。不过,这件事不要告诉海菲,我不想让她也担心。”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你真好。”
“淳风,你好自为之……”
苏淳风黯然神伤:“我知道,你放心回去吧,听话。”
“嗯。”
……
目送着那道美丽的倩影骑着辆jīng致小巧的摩托车渐行渐远,苏淳风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转过身脚步虚浮地往村里走去,一边走着,还因为发笑牵扯到了体内的伤势而连连咳嗽,愈发让他浑身乏力酸痛,几yù腿软倒地。
回到家里懒洋洋地倒在躺椅上,苏淳风长出了一口气。
这起事件让他更加清楚地认识到,无论起因是巧合还是必然,都说明奇门江湖复兴的脚步已然越来越快,从各地的复兴,到各地区奇门术士之间的接触,蔓延开来直至在全国各地形成一个庞大的神秘的纷乱的江湖状态。
不久之后,这个古老的国度里纷乱却繁荣的奇门江湖上,术士们还会在当前科技信息化的高速发展中与时俱进,与世界接轨。
而自己呢?
一直都想着远离,远离……
但还是不得不参与到了江湖事务中——如果说当初布下术阵间接干掉了枯晨邢金志,还算不得什么江湖恩仇的话,那么这次与人斗法,无论是人数规模还是事态严重xìng上来看,都绝对算得上是典型的江湖事件了。
好在是,自己处心积虑小心谨慎下,不至于暴漏身份,也不会深深卷入其中。
以后,应该没事了吧。
苏淳风知道,以王启民的心xìng,既然找到了一个资质极佳的好徒弟,又收下钱明后,必将会再次隐姓埋名采菊东篱,完成自己将诡术传承下去的毕生夙愿。
……
……
232章 乔迁新居的龚虎
西山县缺水,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这些年西山县靠着丰富的煤矿和铁矿资源,经济迅速腾飞的同时,也带来了环境的急剧恶化。
而有了钱的西山县政府以及人民,在富裕之后已然开始懂得享受物质以外的精神生活——或许这年头,他们大多数人还不懂得环境恶化对身体健康会带来多大的影响,但他们却知道,以往西山县虽然没水但有美丽的植被繁茂的群山,可如今附近一座座山峦都被开伐得不像样子,实在是没有了丝毫美感。相比之下,城里面的高楼大厦别墅群和条条大道建设得再怎么好,也不大养眼啊,瞧瞧人家江南水乡。
富裕的民众们有了这般心态想法,政府官员又想搞出些面子工程,反正咱们西山县有的是钱……
于是,就有了改革渠项目的动工建设。
改革渠,是一条从西北部太行山两条小型自然河流里引来的水源。
在改革渠项目提出之始,西山县政府还专程去和冀中省赵都市及省政府水利部门公关洽谈,因为改革渠要引来水源的那两条自然河流,是冀中省赵都市西南部重要的大型水库灵王水库的主要水源。如果改革渠建成后,等于是从上游直接引走了灵王水库近五分之一的水资源,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不过正所谓愁城欲破酒为军,世路难行钱作马。
西山县,有钱!
于是在省、市、县三级政府大力支持,以及西山县的土豪们一掷千金地豪爽捐资下,一条由西山县西北大山中引来,沿西山县城西,环绕至城南,再顺流而下通往平阳市几近枯竭的平漳河,人工开凿挖掘长度约四十一公里,外加修挖、拓宽、加深的一些干渠,总长度约一百二十七公里长的改革渠,仅经过短短两年半多的时间后,就在这个炎热的夏季里,正式完工通水了。
改革渠项目开工初期,消息灵通颇具商业眼光的房地产商们,就瞄准了改革渠流经西山县城的主干线,在线路附近购下土地,耗巨资栽种树木实施绿化,并动工开建高档住宅小区、别墅区……
通水这一日下午。
西山县城万人空巷,民众们全都跑到了改革渠畔,观看水流奔腾着从远方涌来填满渠道,一直看着水流渐渐平缓,一望无尽。
下午三点多。
县城南面,紧邻着改革渠的山水苑别墅区门口。
从一辆公交车上下来一男一女两人。
男子看上去约有六十岁年纪,身材瘦小佝偻着腰身,穿着邋遢长相猥琐奸猾,手里端着黄铜色的烟杆,大概是在公交车上憋了一路的缘故吧?他下车后一边往小区里走着,一边点燃了一袋烟吧哒吧哒地狠命抽着。
跟在他身旁的妇女约莫有四十多岁年纪,身高足有一米七五,肩宽体阔,留着短发,穿着无袖花衬衫,浅蓝色粗布长裤,一双浅红色劣质塑胶凉鞋。妇女背着一个用粗布格子被单卷着的大包裹,以及一块大面板还有一根擀面杖,右手拎着一个大包裹,左手上一个装满杂物的大水桶还有一个超大号编织袋做的提包,就连脖子上都还挂着了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
远远看去,这位妇女就像个构造复杂的变形金刚。但她似乎一点儿都不吃力,昂首挺胸走路虎虎生风。
两人刚走到小区门口,就被保安给拦下了:“大爷,大妈,你们这是找谁啊?”
龚虎咧开嘴乐道:“不找谁,搬家。”
“搬家?”保安愣了下,扭头看了看从门卫室走出来的同事,两人都是一脸惘然。
“没看到拿着行李了吗?”龚虎指了指后面大包小包连背带扛加上拎的老婆,一边催促道:“赶紧让让,拿这么多东西大夏天的多累人啊。”
保安不禁失笑道:“大爷,您认错地方了吧?这里是山水苑小区,是别墅区。”
要说也难怪这位保安会诧异——山水苑小区正式入住虽然才半年时间,但里面四十九幢别墅几乎都已经住满了,而住在这里的业主们皆是西山县非富即贵的人物,每日里豪车出入,一个个穿金戴银气派十足。
可面前这二位……
这是刚从哪儿逃荒来投奔亲戚的吧?
龚虎左边的短眉毛一挑,小眼睛一瞪,端着烟杆指着保安的鼻子呵斥道:“哟呵,瞧不起你虎爷是不是?让开,老子就是住这儿的。”
“您老别生气。”保安赶紧客客气气地说道:“您有钥匙吗?住哪一户?”
“你管得着吗?”龚虎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另一名保安不乐意了,皱眉道:“老大爷,我们还真管得着,您住在哪一户必须登记,以后有什么事也方便联系通知您。”
“老子……”
“你老子个屁!”悍妇终于忍不住抬脚踢在了龚虎的屁股上,虎目圆睁着怒斥道:“废什么话,赶紧拿出来钥匙给人看看,再登记下!瞧你这幅得势的熊样,能住到这儿你就不姓龚,改姓母了啊?”骂完龚虎,悍妇随即露出一脸和蔼笑容地对保安说道:“大兄弟,俺们真是住这儿的。”
装-逼没能装过瘾的龚虎一脸遗憾地摇摇头,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晃了晃:“那,看见没,老子叫龚虎,住西区21号。”
保安想了想,西区21号别墅的那位业主还真在他们这里登记过,说是要住在这里的是一个叫龚虎的人,便点点头道:“您身份证带了没?”
龚虎本想再装一把,结果又被老婆踢了一脚,赶紧极为不满地嘟哝着在兜里掏出一团卫生纸还有一块脏兮兮的小手绢,以及一堆乱七八糟的零钱,从其中抽出皱巴巴的身份证递给了保安,冷哼道:“那,看看吧……”
保安检查了一下,满脸疑惑哭笑不得地把身份证还给龚虎,闪开小门道:“谢谢您老配合,请进吧。”
“嘁。”龚虎得意洋洋地把本来有些佝偻的腰背都挺直了,往里面走去。
“谢谢你们啊大兄弟。”龚虎的老婆齐翠感激着说道,一边往里面走,不过浑身上下都是包裹的她,却是极为费力地从小门间挤了过去。
两位保安傻愣愣地看着新搬来的住户……
妈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前些日子西区21号别墅那里,确实往里面拉了不少的新家电,当时那位姓卢的业主开辆大奔,他说有个叫龚虎的人要住在这里时,咱也没想别的,人家业主出钱买的别墅,乐意给谁住就住呗。”其中一名保安撇撇嘴,道:“谁曾想,现在住进来这么两位穷大爷大妈,哎你说,就刚才他们拿那些家什,是不是把家当全给搬来了?”
“得了吧你。”另一位保安耸耸肩道:“可别小瞧人,能住进咱们山水苑的谁手里没个几百上千万?指不定那位开大奔的业主卢老板,就是刚才那两位的儿子呢。”
“我操,那老板看着都快比龚虎他老婆大了。”
“嗨,你管那么多干啥。”
“可你看他们……”
“有钱人,大概就好这一口吧?”
“这不有病嘛。”
正说着话呢,就见刚才那个邋遢猥琐的老头儿屁颠颠小跑了过来,挥着烟杆子嚷嚷道:“哎我说你俩小子,一会儿还有个老头儿领着一个小孩来找我,他们跟我住一块儿的,老头儿叫王启民,你们俩别难为人啊,听见没有?”
“成,叫王启民是吧?”保安点头道。
“对。”
龚虎转身又屁颠颠跑走了。
山水苑小区的西区21号别墅,是一栋联排的三层别墅,欧式建筑风格,价值二百一十万元。
院落里有车库,还有专门的花池,栽种着两棵还不大的石榴树。
漂亮美观的铁艺栅栏门上,安装有门铃。
别墅后面也有一个小院,小院的工艺栅栏墙外,就是蜿蜒流淌而过的改革渠。虽然刚刚通水,但南岸早就种植上的棵棵杨柳,已然是枝繁叶茂摇曳生姿。平缓如镜的水面上倒映着别墅、杨柳……愈发显得环境格外美丽雅致。
此时别墅一层的客厅里。
龚虎窝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吧哒吧哒地抽着烟,一边得意洋洋颇为亲密地说道:“翠儿,我就说早晚让你过上好日子,你看看,这西山县,不,整个平阳市,有几个能住得起这么好别墅的?嘿嘿,你男人就给你挣来了。”
从楼梯上下来的齐翠把一堆家什扔到楼梯口,怒道:“那管个屁用,说破大天去,这房子也不是你的。”
“唉。”龚虎叹口气,委屈地说道:“还不是让狗日的老天爷给折腾怕了,我不敢改成我的名嘛。”
“那你就少咧咧!”齐翠骂了一句,看着地上扔着的家什,无奈地苦笑着说道:“得,咱这些东西全都白拿来了,那姓卢的真够意思,家里面啥都给备得齐齐的。”
龚虎悠悠地喷吐着烟雾,像个大功臣似的说道:“我就说让你别拿,你非得拿。”
“扔在那破房子里,不都得糟践了吗?”齐翠一瞪眼吼道。
“我说……”龚虎干咳了两声,用近乎于恳求般的语气说道:“以后不是咱们两口子住了,还有老王头和那个小娃子住,所以当着外人的面,别动不动就吆五喝六的,好歹我也是个男人,给我点儿面子……”
233章 奇葩一户人家
“呸,你还想让老娘伺候惯着你啊?”
龚虎赶紧解释道:“没有没有,我的意思是,对别人的时候,你可不能这么大火气,客气点儿,要不让人笑话,是不?”
“老娘没那么泼辣!”齐翠理直气壮地说道。
“是是是。”龚虎一脸讨好之色,心想自己这老婆如果还算不得泼辣的话,那这世界上的所有女人都能衬得上“温柔如水”这个词儿了。不过他当然不敢说出这种话,连表情都不敢流露出丝毫,看着老婆走过来坐到了沙发上,他神色悠悠地闲唠道:“翠儿,我寻思着这几天去趟金州县,找程瞎子给我算一卦。”
齐翠皱眉道:“你没事算什么卦啊?”
龚虎嘿嘿乐道:“今年我感觉自己时来运转了,所以想让程瞎子给看看,是不是以后咱能过得更舒坦些。”
“得了吧。”齐翠摆摆手,叹口气道:“只要能这么将就着过下去,等俩孩子都成了家,咱俩这辈子也就知足了。再苦再累总比以前强,跟你过了半辈子,还真没想到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我说老虎,你也别异想这贼老天能开开眼,要真是时来运转了,前些日子在杨家镇斗法,你还能吃那么大亏吗?所以还是小心着点儿吧,别因为羡慕别人贪图点儿啥,把这条老命再给搭进去。”
难得听到老婆这么贴心的话,龚虎感动不已,道:“上次斗法其实也算运气好,嘿,关键时刻竟然有厉害的角色偷摸地出手帮咱,要不然我还得更惨。”
“行了,安安生生过日子吧啊,老娘可不想天天伺候躺在床上的你。”
“应该不会了,我去问问程瞎子。”
“你还没完了是咋地?”齐翠厉声喝道,虎目圆睁。
龚虎吓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连忙道:“不去了,不去了,咱就这么过日子……”
齐翠起身跺跺脚往客厅拐角那边的两间卧室走去:“老王头和孩子来了,让他们住一楼吧,我先给收拾收拾。”
“哎。”
龚虎把烟杆放到了茶几上,仰面靠着沙发舒舒服服地眯上了眼睛。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最走运的事情,就是娶到了这样一个老婆,还给他生了俩娃。而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也是老婆和俩孩子。
当年龚虎正值年轻气盛时,把师父埋葬之后就远走他乡至东北,在零下三十多度的冰天雪地山林中,恰遇一个老术士和一只罕见的黄皮子妖正在恶斗。老术士术法修为不济,快被黄皮子妖杀死时,刚好赶到的龚虎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和黄皮子妖一场大战——虽然当年的龚虎术法修为也不高,但他天赋异禀百邪不侵,身体也格外强壮,最终在身负重创之下,将那黄皮子妖击杀,也拯救了那位老术士。
后来,老术士的闺女,也就是齐翠,嫁给了他,并不远千里跟着他来到了豫州省平阳市西山县落户。
一住就是二十载。
用那位老术士的话说:“这闺女让黄皮子妖咬过,又遭了妖气煅骨,不嫁给你这号人,活不长……虽然跟了你也注定会过苦日子,但好死不如赖活着。”
那些年,龚虎还不服命。
但随着时光的流逝,久经天谴倒霉透顶的他,可算是对自己的命格彻底失望了。
要说还真应了那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也只有齐翠这样命格奇特又被黄皮子妖咬过,还遭了妖气煅骨的人,才能跟龚虎相互将就着过了这么多年,换做别人,恐怕早就跟他离婚了。而且,龚虎也格外地害怕齐翠——首先,他打不过齐翠;其次,逼急了施术也不管用,被黄皮子妖咬过还遭了妖气煅骨的齐翠,体质变异,比龚虎更加百邪不侵免疫术法攻击;第三,龚虎打心眼儿里,觉得对不起这么好的老婆跟他受苦这么多年。
其实凭良心讲,龚虎知道老婆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也格外得疼惜他。
想当初他这副在任何人看来都格外强壮的体格,却三天两头吃药,动则受伤卧床不起……还不都是老婆在身旁伺候的吗?
而且那些年老婆又要照顾他,又要养活俩孩子,吃了多大苦受了多少累?
正在他感慨之时,门铃声响起。
龚虎急忙起身大步往外走去,一边招呼道:“嗨我说老王头,你可真够准时的……”
打开院门看着背了一个简单行囊的王启民和同样背了一个小包裹的刁平,龚虎就一边让俩人进屋,一边满是不忿地唠叨着:“我说老王头你可真够实在的,来我家住也不多带点儿东西,起码扛袋面、搬袋米吧?”
“一会儿我就买去。”王启民微笑道。
“这还差不多。”龚虎嘟哝道。
进入客厅,齐翠已然听到说话声从卧室走了出来,客客气气地招呼着王启民坐下,一边上前抱起瘦瘦的刁平狠狠地在脸上脖子上亲了几口:“平娃看着就讨人疼,瞧把孩子给瘦得,以后在大娘这儿保准把你养得白白胖胖。”
刁平今年都十三岁了,而且久经事故,心智早熟,被齐翠当作一个小娃娃般又抱又啃的,不禁有些羞赧,微挣着下来后,红着脸低头道:“我,我应该叫您奶奶。”
“啊呸!可不许把大娘给喊老了!”齐翠赶紧纠正道:“你以后喊老王叫师父,这不就是差一辈份的事情嘛,所以喊大娘没错。”
“哦。”刁平点点头,看向王启民。
王启民微笑道:“就喊大娘吧。”
“那个老王头儿……”龚虎点着塞满烟叶的烟锅,吧哒吧哒抽了两口,吞云吐雾地说道:“咱可得把丑话说在前面,住我这里房租不要,我老婆还得给你们一老一少做饭洗涮拾掇家务,但平时柴米油盐家里缺啥你得赶紧买啥,另外还有水电费、那个叫什么物业费的等等,都得你来负责,这没问题吧?”
齐翠本想着怒斥丈夫几句,但想想自家这境遇,也只能尴尬地说道:“老王,这些话你别记怪,我们家的条件你也知道,不能存钱,所以……”
“这都没问题。”王启民微笑着说道:“弟妹你以后有用钱的地方就跟我说,也别不好意思,多的没有,零用还是够的。”王启民每个月都有退休金,前妻和孩子们都已然成家,无需他再照料,所以这几年倒也攒下了一些钱。
“那实在不好意思了。”齐翠轻叹口气。
王启民又道:“龚虎,你在西山县有人脉,所以还得麻烦你托人帮帮忙,给平娃这孩子落个户口,入秋的时候得让他上学。”
“户口没问题。”龚虎吧嗒着烟说道:“不过你不是收他当徒弟了吗?还上学干啥?”
“他只读了几年小学,以后没文化可不行。”
“呸,老子也没文化!”龚虎瞪眼道。
“都像你这样斗大字不识二声就好啊?”齐翠怒吼道:“你还觉得没文化多光彩似的,老不要脸的东西!”
“不好不好。”龚虎赶紧点头:“平娃得上学,上学……我肯定托人给办了。不过老王头儿,这学费你可得自己出。还有,不是我多嘴多舌,你这么辛辛苦苦把棺材板都掏出来花在平娃身上,万一要是养了个白眼狼的话……”
王启民微笑着摇了摇头。
齐翠在这方面也有些顾虑地看了眼王启民,又看看身边站着的这个孩子。
刁平眼眶中含泪,倔强地说道:“我不是白眼狼。”
“好孩子。”齐翠抹了把泪儿,拽着刁平往卧室里走去,一边道:“走,跟大娘去看看你的卧室,以后就住这儿了,谁敢欺负你就跟大娘说,大娘扒了他们的皮……”
看着老婆领着平娃去了卧室,龚虎这才道:“那个钱明呢,你不打算让他过来住?”
“他有工作,也有家室了。”王启民摇摇头,道:“而且修行的底子不错,以后他有时间就来,我指点指点他就行,不用天天跟着我修行术法。”
“你干嘛非得收他为徒?”
“对缘吧。”
“他干嘛非得拜你为师?”龚虎一副不忿的模样,道:“老子想收他,他还不肯,真是个傻帽……跟这你学了那些破术法,又不能随便用。”
王启民再次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龚虎忽而想到了什么,就嘿嘿阴笑着小声道:“老王头儿,虽然南疆‘伏地门’的蔡贤、廖永善,托人跟咱说和了,但我还是有点儿搞不明白他们说的那句‘月上树梢头,落地走华光’是啥意思,你给我讲讲这其中的道道呗。”
“奇门江湖里的行话,有你龚虎不懂的?”王启民哼了一声。
“嘿,承蒙夸奖,真是愧不敢当啊。”龚虎乐得眉开眼笑,道:“不过,我虽然明白这行话里的意思就是各走各的道,谁也别乱嚼舌根子,因为都拿捏着对方的把柄,也知道你被他们拿捏的把柄是诡术,可你拿捏的他们的把柄是啥?”
“算了,他们既然求和,我不能言而无信。”王启民摇头道。
龚虎一瞪眼:“你他妈傻啊?”
“嗯?”
“他们为啥托人让我带话?那不仅仅是因为联系不到你,也不是只因为我龚虎名气太大德高望重。”龚虎大言不惭地夸赞着自己,一边道:“更重要的是,他们肯定认为你把他们的把柄告诉了我……其实所谓把柄,必须得多几个人知道才叫把柄,不然的话人家把你和平娃灭了口,还算啥把柄?傻老头儿!”
王启民苦笑着摇摇头,他何尝不知道这些?
只不过,他了解龚虎的脾性,有些事情如果告诉了龚虎,这家伙真敢一腔正义地跑到南疆去祸害“伏地门”的人。
而且就算不告诉龚虎……
“伏地门”的人,也会认为龚虎知道。
234章 龚虎的时运和买卖
铛铛铛!
龚虎拿着烟杆在烟灰缸上使劲磕打着烟灰,眯着眼颇为不满地说道:“老王头儿,别卖关子了,咱俩都心知肚明,你就是不告诉我,伏地门的人也会认为我知道……回头万一伏地门的人拿我开刀灭口的话,你也得让老子死个明白吧?”
王启民想了想,道:“我可以给你讲讲,但你别去惹事。”
“老子能惹啥事儿?”
“你为人正义感太足。”王启民微笑道:“如果听说一些比较阴暗的事情,说不得冲动起来就会跑南疆去找伏地门的麻烦了。”
龚虎愣了下,眉开眼笑地说道:“你这是夸我对吧?”
王启民摆摆手,岔开话题问道:“龚虎,你现在看起来日子过得不错,怎么?程瞎子逆天为你改命了?”
“得了吧,那个老瞎子也就有本事卜卦而已,逆天改命这种事情是‘命’门中人才能干的活儿。”龚虎往烟锅里塞着烟叶,一边说道:“老子今年是靠真本事拼出来的,哎对了,我拿件东西给你瞅瞅。”说罢,他起身快步走到老婆之前扔下的那一堆破烂家当前,翻出一个用红绸卷裹着的物事拿过来,得意洋洋地放在了茶几上。
看着红绸上明显的符箓印痕,王启民不禁有些诧异,拿起来缓缓解开了红绸,顿时一股浓郁骇人的恐怖气息弥漫开来。
红绸里,是一件长约十公分,宽厚不足三公分,像是一块骨头般的黑色物事。旁边还有两个如玻璃球大小的不规则骨质黑色小物件。
王启民惊讶道:“妖骨?”
“嘿嘿。”龚虎乐呵呵地说道:“老王头你还挺有眼力的嘛,那你再猜猜看,这是什么妖的骨头?”
王启民端详了半晌,摇头道:“眼拙,看不出来。”
“你遇到过妖物没?”龚虎问道。
“没有。”
“老子活到现在已经遇到过两次了,而且都让老子给解决掉了,哈哈。”龚虎搓着手一脸的得意和兴奋,道:“头一次就是年轻的时候,在东北遇到的黄皮子妖,除掉那妖物之后老子讨了个媳妇,还顺带着用黄皮子妖的鼻梁骨做成了烟锅。”说着话,龚虎点燃了烟锅吧哒吧哒地抽着,“那,就这个。”
王启民哭笑不得:“暴殄天物!”
话虽这么说,但王启民心里清楚,龚虎才不会真把一块妖骨浪费掉去做烟锅用——他这杆烟袋,可是件好法器,关键就在于妖骨做成的烟锅。而且王启民还知道,龚虎当初除掉那只黄皮子妖后,剩下的两块妖骨给了他的老丈人。
“少跟老子咬文嚼字。”龚虎不以为意地挥了挥烟杆,道:“老子命不好,再值钱的东西也存不住,当宝贝的话老天爷都跟老子过不去,所以干脆做个烟锅,显得咱手里这玩意儿也上点档次不是?”说到这里,龚虎享受般眯着眼一边吞云吐雾,一边道:“还有就是这三块妖骨了,上个月老子在西山煤矿里干死一只黑狸妖,可惜这只黑狸子火候还不够,刚有了点儿妖的道行,这妖骨的质量也就不好了。”
王启民手里把玩着那块大的妖骨,神色间生出了些许的羡慕。
他活了这么大年纪,论及修为比龚虎只高不低,但平生却未遇到过一只妖物。这不仅仅是他一直隐姓埋名从来不出远门的缘故,而是运气和缘分占据很大比重。因为,妖物本就是极其稀有的存在。
接下来,龚虎又慢慢悠悠地讲述起了有关发现这只黒狸妖的事情。
说起来和他今年的财运也有极大关系。
去年春,富坤煤业集团投巨资获得了二梁沟煤矿开采权之后,就立刻开始动工建设,至今年正式采煤时,总计资金投入已经超过四个亿。然而就在第一口煤井开始采煤的当天晚上,煤矿上就发生了一起诡异的命案,两名矿工不知道什么原因惨死在了并不深的煤井内。当时同在井下的矿工们只听到了凄惨恐怖的嚎叫声和求救声,待他们迅速赶赴到两名矿工所在的施工区域时,发现两人已经死亡,死状极为凄惨恐怖,都是身体蜷缩做抱头状,脸上遍布自己抓挠过后的血痕,双目圆睁且眼珠凸出。
富坤煤业老板卢富坤得知消息后,立刻安排专业的医疗人员前去查看,并亲自赶赴现场,安抚矿工的同时,以最快速度掩盖消息,联系死者家属给予高额赔偿。
医疗人员最后的检查结果是——两名矿工是被吓死的。
卢富坤气得火冒三丈,这他妈不是扯淡吗?
矿工天天干得就是下井的活儿,他们能在煤井下面被吓死?
而随后……
矿区接二连三的灵异事件几乎每天都会发生,并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已经启动的两口煤井内相继又有五名矿工死亡。其中有吓死的,有莫名其妙喉咙被切断,有的直接是脑壳被砸开了。
卢富坤不得不下令煤矿暂时停止晚上作业。但井下面又没有昼夜区分,矿工们有时候会吓得成群结队从矿井下窜出来,要么说遇到了鬼缠身,要么是看到了有东西在矿井里飞快地来回窜,而且龇牙咧嘴要咬人,也有说采着煤时就看到大片大片的鲜血从地下渗了出来,还有鬼哭狼嚎的声音等等等等。
再之后,没有矿工愿意下井了,纷纷传言二梁沟煤矿不能开采,惹怒了山神,也有说是这里以前曾死过许多人,所以阴气重闹鬼。
无奈之下,卢富坤只得找到了在西山县颇有名气的神棍大仙龚虎。
龚虎到煤矿上转悠了一圈,又在煤井口嗅了嗅里面的味道之后,随即便吩咐卢富坤去购买了一应所需之物如黑狗血、黄裱纸、朱砂、铜钉、桃木针……等等。备齐后,他又在一号煤井口装模作样地开坛施法半个小时。
然后,在众目睽睽下,龚虎独自一人施施然下了煤井。
好一番恶斗!
矿洞外的人虽然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都能听到从煤井里不断传出的恐怖诡异凄厉的嚎叫声,以及从煤井口喷涌而出的阵阵浓烈的腥臭之气。
足足过去两个多小时……
神情疲惫的龚虎,才衣衫褴褛脏污不堪地从井下出来了。
他出来时,用一块提前备好的破布卷裹了妖骨——当然在场的人是不会关注这种事情的,他们所关注的,只是里面那神秘的恐怖物事,除掉了没有。
龚虎信誓旦旦地告诉众人:“里面那脏东西已经被我干掉,以后绝对不会有事了。”
私下里,龚虎却一脸严肃地告知卢富坤:“这座煤矿地势极阴,在这里开井采煤很容易引来邪孽异物为祸作乱。这次虽然我帮你除掉了那只邪魔,暂时煤矿肯定不会有事,但不敢保证以后会不会再有邪孽异物前来捣乱。”
卢富坤骇得不行,当即认认真真地请求道:“龚大师,您得想办法给除了根啊……”
龚虎一脸为难。
卢富坤当即写了一张十万元的支票:“龚大师,您虽然仗义说不收钱,但我卢富坤不能不够意思,我先给您十万算这次的报酬,您别嫌少,也别推辞……只要您能帮我这煤矿除了祸害的根,我给您一百万,不,二百万!”
“唉,我不能拿钱,会遭天谴的。”龚虎当时一脸无奈地摇头婉拒,然后淡然道:“煤矿地势风水的问题,纵然是大罗金仙下凡也难以除根。不过,以后我可以定时到那里布阵画下镇邪符箓,避免邪孽异物出现。而且即便是再有那些东西来了,至少可以确保短时间内不出人命,我也能及时赶到那里诛杀邪魔!”
卢富坤一听这话,心里顿时踏实了。
这才是真正的大师啊!
绝对不是骗子啊!
人家不要钱啊!
身家数亿的卢富坤怎么好意思不给钱?必须给,还得多给,不要都不行——煤矿再他妈死几个人,到时候包不住消息走漏的话,这煤矿别干了。
得!
龚虎做成这笔长期的买卖了!
讲述到这里,龚虎一脸怅然做高人范儿,长叹口气道:“唉,老子是真不想要好处的。金钱乃身外之物,咱们奇门术士视金钱为粪土,降妖除魔本是我辈理当所为之事,更何况术法岂能被金钱所玷污?无奈这姓卢的土豪除了有钱别的啥都没有,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感谢我,急得天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为了不让他太为难,成全他一片诚恳之心,老子也只好笑纳了些许。”
王启民哭笑不得,道:“既然把黑狸妖除掉了,你又何必再吓唬人,多赚这些钱?”
“要不说老王头你就是个傻帽。”龚虎原形毕露,神色颇显狰狞地冷哼着说道:“西山县搞煤矿、铁矿的这些土豪们,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想轻易赚走他们的钱?做梦吧!我敢跟你打赌,老子如果跟他说实话,然后只收取那十万块钱酬劳的话,以后卢富坤的煤矿万一再出什么事情,不管是不是邪孽异物作怪,他都会找老子的麻烦,让老子免费出手。当然我要钱,他还会给,但回头就得让你连骨头带肉全吐出来。所以,得放下条长线,也省得以后麻烦事情多。”
心性善良的王启民顿时了悟。
干哪一行都不容易啊。
235章 所谓把柄
几个月前。
王启民到了南疆省最南端的临边市。
两年多的时间里,他几乎走遍了半个国家的山山水水,就像是古时候那些隐居的大师们,闲来无事总要云游四海般,一边陶冶着情操舒缓心境开阔眼界,在增强自身心境修为的同时,一边恰待着机缘的出现——在奇门术士看来,收徒固然不难,但想要收到一名资质绝佳的徒弟,全靠机缘,而不是一味地地毯式寻找。
在这段长期的好似漫无目标自由自在的旅途中,王启民遇到过很多适合修行术法的少年,也遇到过资质堪称绝佳的天才少年,但要么是已然被人收做徒弟,要么是家庭条件环境的影响,不适合做一名术士……
那一日清晨,王启民于临边市市郊,登上了一座小山,观旭日东升,群山峰峦叠嶂,云霞缭绕。
正自心境开阔时,忽感到一阵细微的术法波动传来。
他立刻凝眉细察。
然后就看到了下方数十米开外,一个黑黑瘦瘦的少年郎,正惊惶失措地从山间蜿蜒的石径上跑了过来,神色间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从王启民身边跑过去的时候,少年还用求助的眼神看了看他,但没有停下来,就向山的另一边跑去。
而王启民,却立刻对这名少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是修行术法的一棵好苗子啊,拥有着绝佳的天赋资质。
但少年的身上,明显带有术法的气息。
当时王启民还略有些遗憾地想着,看来这少年已然有了师承,正在修行术法的初期阶段。
抢夺他人爱徒这种事,王启民做不出来。
然而就在他不想再去关注这个资质绝佳的少年时,却看到那正在从山的另一侧石径向下仓惶奔逃的少年一头栽倒在地,连滚了几个台阶后,万幸被石径转弯处一丛灌木阻挡,从而避免了滚落下去粉身碎骨的悲惨下场。
但见那挣扎着起身的少年随即又痛苦万分地蜷缩在地,双目圆睁充满痛苦和绝望地望向了快步走来的王启民。
那一刻,王启民察觉到了清晰无比充满杀机的术法气息波动,正在疯狂地涌向少年。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王启民当即施术强行打断了那股带有杀伤性的术法波动,并赶赴到少年身边把他搀扶起来,仔细观察。然后,王启民发现少年体内被人下了术咒印记。而这种术咒印记已然被术法激活,从而给少年带来了极大痛苦。
发现术咒印记时,王启民心里是有所犹豫和惊讶的。
他想不明白是什么术士舍得在这样一个资质绝佳的少年身上下了术咒印记,难道是为了“不为我用就宁可毁掉”吗?
这未免太残忍了。
同时,王启民也很清楚,如果自己插手此事,就必然会惹来麻烦。
只是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他做出了决定——救下这个孩子,把他带走——这是一个天赋资质绝佳的少年,如果被人害掉实在是太可惜了。而且王启民自信,以自己的的修为和诡术的绝妙,完全可以处理麻烦的。
所谓的处理,一是祛除少年体内的术咒印记,二就是……杀!
就在他迅速施术压制住少年体内活跃的术咒印记时,他随即就感应到了杀气四溢的术法攻击波动迅速袭来。
王启民毫不犹豫地施术反击。
但他没想到对手下手极为狠毒,根本没有丝毫试探和谈的意思。所以在第一波次的交锋后,王启民毫不犹豫地下了杀手,将那名紧跟而来应该就在山后石径上的术士击杀——不过是一个修为固气中期的术士,竟敢如此嚣张无惧,简直是不知死活。
王启民在冷漠不屑之时,虽然对己身术法修为颇有自信,却也没有过多地盲目乐观。他带着惶惶不安的少年刁平,迅速下山乘车离开了临边市。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和刁平被人追踪上了。
而且很显然,追踪者考虑到了他的术法修为,知道他肯定能够祛除掉刁平体内的术咒印记,所以根本没有给予他充分的安定时间,一路紧跟着追杀,让王启民每每抵达一处,都别想安安生生超过三天时间。
几个月之内,王启民领着刁平辗转全国各地,直到所带的钱财几乎耗尽,历经数次斗法之战,才无奈地选择回平阳市老家,找人帮忙。
也幸亏有龚虎出手帮助,布阵尽可能地掩盖气息,并迷惑对手,从而让他有足够安定的时间,去祛除刁平体内的术咒印记。
在这段充满了凶险危机的旅途中,王启民从少年刁平的口中,了解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阴暗内幕——刁平并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门派,也不知道那些人叫什么,他只知道,五年前上小学四年级的他,被人找上门要带他走,并给他父母一笔相当可观的费用,但父母坚决不从并带着他离开山村的老家,到城市里东躲西藏地过日子。
从小就经常能看到邪孽异物,遇到过许多离奇事件的刁平,由此开始见识到了神秘恐怖的术法,那些术士以术法威逼胁迫加害他的父母,让他们受尽折磨痛苦,最终不屈不甘地凄惨死去,就连刁平的妹妹也死在了术法的迫害中。
当时年幼的刁平并不知道那是术法,但他能清晰感应到每一次加害其父母和妹妹的那些恐怖的术法能量波动。
两年前,亲人死亡后,刁平被人强行掳走。
在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他饱受痛苦的折磨,那些人每天都会在他身上下符箓,把他带到一个恐怖的布满符箓布下术阵的狭小房屋内,对他施术做法,让他每每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和精神都被抽干了一般。
据此王启民判断——那个神秘的颇有规模的门派,不是为了把资质绝佳的刁平收为徒弟,而是要用一种类似于“窃寿术”的术法,利用刁平的资质和天赋,去增强其他术士修为的资质,提高他们在修行过程中的效率。
很残忍,很卑劣的一种手段。
此乃奇门江湖之大忌。
……
听完王启民的讲述,龚虎不禁怒气大发,稀稀落落的几根胡须都要翘起来似的,烟袋在烟灰缸上敲得铛铛直响。
他怒道:“老子要灭了这帮畜生!”
“龚虎。”王启民长叹口气,道:“你冷静些吧,这种术法你知道,必须要选择资质绝佳的天才少年,才能够有效。而此类少年本就少见,再者纵然是有,也多在年少时期就被奇门中人发现收为徒弟。所以伏地门的人,即便是再如何卑劣,恐怕也没有为祸多少人,也许平娃是唯一的一个。”
“那也不能任由伏地门这帮人渣混账活下去。”龚虎拳头攥得咯嘣响。
王启民淡淡地说道:“我们都是势单力孤,纵观全国各地,奇门江湖中流传至今能够有规模的门派,少之又少,凭你我就连对方派来的少部分人都难以对付,更何况去挑战整个门派呢?所以,这件事就此作罢吧。”
一百多年来,这个国家饱受外辱又战乱迭起,奇门江湖中各门各派也在乱世中多有消亡,能够残存下单薄的余脉,就已经不错了。
而能够近乎于完整地保持着规模流传至今的门派……
其实力和气运可想而知。
龚虎细想过后,也不禁无奈地点上一袋烟吧哒吧哒抽着,犹自不忿地说道:“看来老子得多收些徒弟,壮大实力到时候南下一举剿灭伏地门。他娘的,你们诡术传承者也是不争气,明明有着比所有门派都强大的术法,但偏偏就是一个个偷偷摸摸地单传,数千年下来,到现在一点儿火候都没有。我敢打赌,不用多,你身边有十个八个如你这般修为的诡术传承者,绝对横扫奇门江湖,无人敢惹。”
“壮大?”王启民苦笑连连。
历史上确实有过那么几次,还曾引发过战争,但最终无一不是被奇门江湖以及儒释道联手,将壮大起来的诡术一门残酷地摧毁,几乎断绝了传承。
“哎对了。”龚虎道:“钱明是怎么认识你的?”
王启民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这不扯淡嘛。”龚虎面露不满,稍作思忖后,道:“感情这事儿,也和背地里你那位缩头乌龟般的同门,有关系啊,你得问问钱明。”
“他不说。”
“你们诡术不是有索心术嘛,让他乖乖把话都说出来……”
“你以为索心术那么简单?”王启民微皱眉道:“索心术施展之后,对自身伤害太大,而且稍有差池,被施术者都有可能精神失常甚至死亡。”
王启民撇撇嘴,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咧嘴笑道:“老王头儿,你还记得苏淳风吗?”
“他怎么了?”
“这小子很奇怪啊。”龚虎摸着下巴一脸狡黠,把王启民离开后这三年时间里发生的几起事件全都讲述了出来,然后说道:“就连苏淳风家里搞那个万通物流园区最开始时,还曾有想要祸害他们家的一名术士,被神秘的术士出手击杀,这事儿是中州市相术大师石林桓亲自告知程瞎子的。这么多起事件,有的和苏淳风直接相关,有的是间接有关,反正都和他靠得挺近。所以我更加确定,这小子身后绝对有一位神秘的,术法修为极高的术士,而且这个术士,十有八九就是这次出手帮你的那位同门……甚至,我都好几次凭直觉怀疑,这个术士就是苏淳风,他妈的!”
236章 土鳖暴发户的骄傲
提及苏淳风,王启民不禁有些怀念和可惜——那个已然高中毕业的少年,其资质天赋之佳,堪称罕有。
如今听龚虎谈及到如此多的事件……
再想想当初苏淳风拒绝拜师修行术法的诸多疑点,王启民心中也愈发的困惑,甚至于都开始怀疑,苏淳风或许,还真的就是一名被那位神秘同门早早收为徒弟,又不显山不露水的术士。不然的话,许多疑点总不能都归类为巧合吧?
而如果苏淳风是修行诡术的术士,那么其自身术法气息不为他人所察觉到,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因为诡术在隐藏自身气息的术法中,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只不过稍作思忖后,王启民还是摇了摇头,道:“不可能,纵然是他修行诡术,但要想凭借诡术来隐藏自身的术士气息,并且把我都瞒住的话,那么其心境方面的修为,至少要达到和我一样的水准,你觉得可能吗?”
“或许,是你的那位同门帮他。”龚虎吧嗒着烟说道。
“你不懂诡术,在隐藏自身气息的过程中,外部帮助其实是次要的,最重要的个人心境方面的修为。”
“怎么说?”
“没有足够高的心境修为,他的神色、表情中因为修行诡术而导致的必然异常,绝对无法瞒得过我的眼睛。”
龚虎略显失望地说道:“你老小子不是逗我玩儿吧?”
王启民摇了摇头。
……
……
中午十二点半。
平阳市中心大街“金满堂酒楼”二层的一个豪华包厢内,酒桌上已然是摆满了佳肴美酒。
在座者有平阳市主管经济、企业扶持规划等几方面的副市长丁月伟,南城区区长闻茂、南城区国土资源局局长陈羽凡,市工商银行副行长付向波,平阳市电视台台长霍启兵,还有万通物流园区总经理苏成、副总经理兼财务总监陈羽芳。
万通物流园区二期工程即将建设完工,秋季就能够正式招商了。曾经关照过物流园区发展的各方面领导们,自然都要好好打点一下。
至少,这些必要的宴请隔些时日就得来那么一次。
加深感情,相互熟悉,以后好办事嘛。
而之所以能够把这几位毫不避嫌地都请来坐在一桌上,除了证明这不过是一次普通的宴请,没有丝毫利益关联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些人都曾经是陈献那个圈子里的人物,所以大家在一起倒也不会显得太见外。
席间没有什么酒酣耳热,大家只是浅尝辄止,边吃边闲聊……
对于这种应酬,苏成虽然已经习惯但还是做不到应对自如,做不到畅快地谈笑风生,他更愿意如在村里那样和几个乡下汉子端起酒杯豪爽地大吃二喝胡吹海侃。
说白了,就是还没练出来。
所以陈羽芳总找机会让苏成跟着她一起参与应酬,一来是为了锻炼他,二来身为万通物流的总经理大股东,如果老是不参与这种应酬场合的话,会让这些真正有权有势的人物心里产生不满的情绪——你一个小物流公司总经理,摆什么谱啊?
正边吃边聊着呢,陈羽芳接了一个电话,便满脸歉意地向诸位请辞,说是她的一个朋友出车祸住院了,要赶紧过去一趟。
在座者自然不会说别的,还都面带关切地和她道别。
没有了陈羽芳这位能够活跃气氛的主儿,苏成的热情和主动又显得不那么自然,席间热络的氛围难免会有些淡化。
在座几位其实打心眼儿里,不怎么看得起苏成——不过是一个走了些时运,和陈献搭上亲戚关系,当过兵上过战场的农民大老粗而已,即便是现在有了些钱,也委实算不上能入得了这些人物们法眼的企业家。
若非陈献的关系,以及其女儿陈羽芳的长袖善舞,他们怎么也不可能和苏成这类粗俗的暴发户坐在一起吃饭。
只不过碍于面子上的问题,他们还会时而不咸不淡地和苏成搭上三言两语的话。
就连陈羽凡,也不喜欢这种场合下的苏成,感觉简直就是在给他丢脸,说话没什么水平,也没啥气质。
闲聊中,电视台台长霍启兵笑呵呵地说道:“丁市长,听说晓华今年高考成绩不错啊,报考哪所学校了?”
“算不得好,勉强刚达到一本线,报考了中州大学。”丁月伟微笑道:“老霍,令千金呢?”
“昨天通知书到了,京城广播学院。”
“不错嘛。”
银行副行长付向波道:“真是羡慕你们啊,我的孩子去年考上的大学,二本,想着让他补习一年重考,可孩子倔强不听话,说什么也不想再读高中了,也就随他去吧。”
听着他们谈及孩子高考的话题,陈羽凡觉得终于能让这位给自己丢脸的土鳖亲戚露露脸,也省得坐在那里只会干瘪瘪地插话,让人小瞧。于是陈羽凡微笑道:“说起高考我想起来了,堂姐夫,小风今年也高考吧?”
“啊对,我那儿子今年也高考了。”苏成会意地笑道,“真巧啊,和丁市长,霍台长家的孩子赶在一年咯。”
南城区区长闻茂道:“这还真是巧了,苏总孩子考得怎么样?”
苏成本性不好张扬,道:“还行吧。”
“苏总打算让孩子到哪里读大学?”霍启兵问道。
苏成道:“嗨,我也没想过那么多,乡下孩子,能考上一所大学就行,甭管到哪儿,好歹也是个大学生了。”
这,本身就是乡下人习惯了的谦虚话。
但在这种场合下,落在霍启兵、付向波、丁月伟这样的人物耳中,自然而然就会认为——像苏成这样的家长,营造出的家庭环境条件下,没有良好的家教,也根本没有提前为孩子定下过明确的目标,学习成绩能强到哪儿去?
闻茂又问道:“苏总的孩子在哪里读高中的?”
“金州县一中。”
“哦,县一中应该也算是重点高中,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应该没问题。”
“谁知道呢。”苏成憨笑道,心里有些痒痒想要显摆下自家孩子的成绩,但又觉得这场和下说自家儿子以一分之差考了全市第二名,那不是让丁市长和付行长、霍台长难堪吗?所以谦虚道:“他那成绩也就一般,考到哪儿算哪儿。”
霍启兵便笑着半嘲讽半打趣地说道:“苏总是企业家,倒是看得开,估计还想着等孩子混一张大学文凭,回来子承父业吧?”
“我才不会去管这些,将来他想干啥随他去。”苏成大咧咧地说道。
“有气魄!”付向波竖了竖大拇指,心里却是暗暗鄙夷。
丁月伟身份在这儿摆着呢,自然不会流露出内心里的鄙夷和不屑。他微微颔首,端着官架子一口官腔地淡淡说道:“说来也是,我了解过当前全国农村的教育问题,农民们普遍还不怎么注重孩子的文化教育,尤其是在我省范围内,大多数农村家庭的孩子初中毕业就不再读书,在一个农村里如果能考出一个大学生,似乎就是件了不起的事情,这,值得我们深思啊。另外,就我市来讲,各县区的高中教育水平,无论是师资、硬件配套设施、管理、环境等各方面,整体和市内重点高中相比,还有不少的差距。百年大计,教育为本啊,必须得重视起来……”
“可不是嘛。”苏成认认真真地说道:“我儿子要是能考上大学,在俺们村那可真就给我长脸了,全村老老少少加起来,也超不过十个大学生。”
“噗……”付向波忍不住笑出了声。
霍启兵笑道:“苏总这番话,让我不禁要忆苦思甜咯。”
“这说明我们政府部门,还要加强在教育方面的宣传力度,让百姓们更加深刻地认识到文化教育的重要性,同时,乡村基础教育的整体水平也亟待提高。”丁月伟颇有些痛定思痛的感触般认真地说道,但脸上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些许轻蔑。
“丁市长真是随时都关注民生。”陈羽凡恭维道。
闻茂道:“看来以后我们平阳市的整体教育水平,又要提一个档次咯,丁市长吃着饭都开始考虑这方面的规划安排了。”
“哎,我职能上不负责教育方面,只是能为政府部门各方面提些看法和意见,让他们加快实施。”丁月伟谦虚地摆摆手,起身微笑道:“那,感谢苏总的盛情,今天就先吃到这里吧,我下午还有个会。”
丁月伟一说这话,其他人自然连连称好,都纷纷起身。
苏成也急忙起身相送。
走出包间门时,陈羽凡刻意落后两步小声埋怨道:“小风学习成绩不是挺好吗?你有什么好谦虚的?”
“我……”
“行了行了,快走吧。”陈羽凡不耐烦地大步跟出去,和丁月伟他们一起说笑着。
苏成心里纳闷儿,难道自己谦虚点儿还错了?
不过他现在也顾不得想太多,大步追上那几人,跟随在侧正待要说几句客气话呢,腰里别着的手机响起了铃声。霍启兵、付向波、闻茂就都露出不满之色,连丁月伟也皱了皱眉头——因为很明显苏成正要和他们说话,他们也已经准备好敷衍几句呢,好嘛……你的电话来了,你业务可真够忙的。
苏成掏出手机看看来电显示,然后按下接听键举到耳边道:“小风娘,啥事儿啊?”
几个人差点儿笑出声来,都刻意地转过身不去看苏成——要知道,这金满堂大酒楼的档次在市里绝对排得上前三,来来往往客人这么多,如果有认识的人看到这一幕还不得笑话他们,从哪儿找来这么个大老粗一起吃饭了?
还“小风娘……”
土到掉渣!
恰此时,就听着苏成的嗓门儿陡然提高了八度:“啥?京大?”
“好,好,我一会儿就回去!”
挂断电话,苏成一脸惊喜之色再也控制不住,激动不已地扯着大嗓门儿道:“我儿子考上京大了!通知书刚到!”
237章 大操大办!
苏成的嗓门儿本来就大,加之其激动之下,那声音在金满堂酒楼里难免就有些震荡的效果。
所有人都面带惊讶地看向了他。
苏成如今好歹也是万通物流的老总,再有妻子陈秀兰和陈羽芳整日里叮咛嘱咐帮衬着拾掇,穿戴上自然不会显得土气——蓝绿色短袖衫,深蓝色西裤,黑色皮鞋,腰带上挂着手机。他虽然肤色较深面相粗犷,但早年从军入伍并上过战场的他,自然有股子相貌堂堂的刚硬气质,目光锐利炯炯有神。
而长相本就不错的他,年过四十又正是男人最具有成熟魅力的时候,加上事业有成,端的是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
很快,众人的目光从惊讶转为了羡慕。
这年头对于市内的民众们来讲,孩子考上大学或许算不得什么新鲜事儿。但考上京大、华清这类赫赫有名的全国顶级学府之中,别说在平阳市这样的小地方,就算在京城、华海这些一线城市中,那也是绝对是令人羡慕不已的成绩。
“啧,这位老板的儿子真争气啊。”
“了不起!”
“从京大毕业后,回到咱们平阳市,各单位还不都抢着要啊?”
“得了吧,从京大毕业后,谁还回平阳这小地方?”
“也是。”
许多人就都满是羡慕地议论起来。
这边陈羽凡亦是满脸震惊喜悦不已,道:“堂姐夫,小风真的考上京大了?”
“可不是嘛,哈哈!”向来不好张扬的苏成,这时候似乎全然丢掉了本性似的,眉飞色舞乐不开支。
丁月伟、付向波、霍启兵三人,也都是面露震惊。
刚才酒席上他们心里还鄙夷着苏成的心态想法各方面大老粗,家里培养不出什么优秀的孩子来……结果转眼间,人家苏成的儿子考上京大了!你们一个个倒是有文化、有水平,给孩子优越的家庭教育环境,可你们家孩子考一个京大、华清试试?
尴尬之余,他们倒也不会在心中有所嫉妒的愤懑,毕竟同为人父,羡慕之余也为苏成感到高兴,而之前对于苏成各种轻蔑瞧不起的心态也荡然无存。
人家苏成的儿子可是要上京大了!
从京大出来的学子……
付向波拱手贺道:“恭喜苏总啊,果真是虎父无犬子,贵公子能考上京大,也是咱们整个平阳市的光荣。”
“我回去得叮嘱一下,电视台要做一期节目,专门采访下苏总这一家人咯。”霍启兵笑道。
闻茂道:“苏总,这我可得找你再讨几杯喜酒喝。”
“一定一定。”苏成高兴得不行,一边掏出钱包在一楼的前台结账,一边大咧咧地说道:“那,咱们可说好了,明天中午还在这儿,大家务必都要来,哈哈。”
前台收银员一边结账,还一边恭维道:“恭喜苏总膝下公子考入京大。”
“谢谢谢谢。”苏成脸都乐开花了。
此刻沉吟片刻的丁月伟副市长,也忍不住点头赞道:“苏总,你这次可是让我长见识了,有句话说环境是必要的因素,但也不是绝对的因素,成功与否重点还在个人啊……这次我回去,可要好好给我那不长进的儿子上上课咯,哈哈。”
这话说的,就没有什么官腔了。
显然,关系拉近了许多。
“丁市长您这么一说,让我出门走路都不知道先迈哪只脚了。”苏成乐道。
几个人就全都开怀长笑。
这时候他们再听苏成说出的这些没什么水平乡土味十足的话语,倒也不觉得粗俗,反而透着淳厚和朴实的感觉——那么的贴心、实在。
而丁月伟心里却在盘算着:“苏成和陈献是亲戚关系,而多年来极少帮助过亲戚从而落下铁面无私美名的陈献,却很蹊跷地帮助了苏成走上成功之路,很显然陈献极为重视苏成这家亲戚。陈献的儿子陈羽凡,在平阳市政坛现在也算得上是一位新秀,将来会登到什么样的位置暂时未可知。而苏成家的儿子从京大这样的顶级学府毕业后,陈献和陈羽凡会无动于衷吗?显然不会……那么,如果这样一个京大毕业的人才将来迈入政坛,有陈献和陈羽凡、陈羽芳的人际关系网扶持,家庭条件又优渥,其前途绝对不可限量啊。”
也只有丁月伟这样身居高位的政界人物,才会在这时候,就开始联想几年以后的事情,并在心里暗自有所规划了。
……
正值酷暑时节。
早上九点多钟的时候,日头已经升起了老高,气势汹汹地散出着刺目炙热的光焰,烘烤着天地万物。
河塘村村委大院里,几棵参天的大柳树撑起繁茂的枝桠,在偌大的村委大院里遮出了大片大片的绿荫。
此刻,村委大院内西边墙根下垒起了一排的锅灶,八口黑色的大铁锅里蒸腾着热气,火红的灶膛子里煤火旺盛,喷涌散发出滚滚热浪。几位常年负责村里红白喜事上做饭的老人和大厨们,不顾天气的炎热,劈头冒汗地在锅灶边忙活。
村委大院里,一些大老爷们儿们忙活着把一张张桌椅板凳都支撑好,也有些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抽着烟喝水闲聊。
村委会议室里,说笑声不断。
二十多个老娘们儿、小媳妇儿凑在一起择菜,切菜,忙碌中说笑着,喜气洋洋。一些小孩子们进进出出嘻嘻哈哈玩闹着。
一般村里出现这样的场景,多半就是谁家里要办喜事了——不过无论是谁家,办白事就是在自家里和大街上忙活,办喜事就是在自家和占用下邻居家的房屋布置酒席,基本没有人会占用村委大院以及村委的办公室、会议室。
再说村委也不让占用啊。
但今天!
这喜宴就摆在村委大院了。
事主,是现在号称河塘村乃至关庙乡首富的苏成。
办喜宴的目的,是为了庆贺他的儿子苏淳风,在今年高考的时候,以全县第一,全市乃至全省第二名的优秀成绩,考入了鼎鼎大名的京城大学!所以苏大老板高兴,要在村里设宴摆席,村里面老老少少有一个算一个!
谁来都有份儿!
酒肉饭菜管够!
其实以苏成和陈秀兰两口子的秉性,如果孩子只是考上普通大学,哪怕是一本,充其量也就是在市里找家好点儿的饭店,订上几桌酒宴庆贺下也就算了。
但这次,自家儿子考上的是京大啊!
现在别说全村了,就是在整个金州县里都已经出名了。
像苏成这样如今号称全村乃至全乡首富的主儿,不在村里面好好意思下,那岂不是显得太小家子气?而且苏成两口子也确实高兴得不行,经济条件优越的他们,好像不这样高调地宣泄下自己的喜悦之情,非得憋出毛病来。
村书记袁奎和村长钟云生,对此也是大力支持——村委大院随便用,别说大院和会议室,就是把几间办公室全都腾出来也是必须的。
因为,苏淳风是咱们全村的光荣!
再者,苏成是首富,这点儿面子不给的话怎么行?
现在河塘村的村干部们去乡里开会,河塘村的村民们出门儿走亲访友时,都会忍不住骄傲地在别人面前说:“嘿,知道不?俺们村首富苏成的儿子,今年高考考上京大了!那孩子真争气,咱可是打小看着那孩子长大的!”
好像苏淳风是他们家娃似的。
中午十一点半。
正式开席。
为此专门受邀前来赴宴的,还有乡委书记、乡长、派出所所长等几位乡领导……站在村委大院的露天大讲台上,乡委书记、乡长分别发表了一番简短的讲话,无非就是些夸奖、赞美之词等等——河塘村出了一个考上京大的孩子,他们作为乡里的干部也是脸上颇有荣光,说起来他们作为乡干部,也为全乡的教育事业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啊。
不然的话,苏成的孩子能考上京大?
得。
好像一个个的全都有功劳了。
领导们讲完话,事主苏成乐呵呵地拽着羞涩的老婆陈秀兰,也站在台上拿着话筒向各位领导的到来表示感谢,也感谢这些年乡邻们对家里的帮助,才有了他的今天等等。简简单单一番话说完,苏成挥着手极为豪迈地喊道:“今天高兴,大家放开了吃喝,谁也甭给我苏成省钱!”
人头攒动的村委大院里,立刻沸腾了……
一共摆了多少桌?
村委会议室、几间办公室、村委大院、大街上……大大小小全都算上吧,总共摆了一百六十八桌!
这是为了讨个吉利的数字。
要不然还得多。
因为还有许多不怎么喝酒吃饭的大人小孩挤不上酒桌,全都在大街上的墙根和树荫下,或蹲或坐在板凳上,端着碗吃着香喷喷的大锅饭和馒头。
绝对是全村总动员!
村委大院外的大街上,左右两溜四方形的那种饭桌,摆出了老远……
而作为此次主角的苏淳风,这时候那张俊俏白净的脸蛋上,满是羞涩的笑容,正坐在村书记袁奎的办公室里安置的那张大酒桌上,陪乡干部、村干部们喝酒呢。
考上京大,他也很高兴。
虽然以他的性格,并不喜欢张扬,也不怎么喜欢这种热闹喧嚣的场合,但他在最初颇为不好意思地表示了自己的态度后,就没有再去制止父母亲坚持要大办喜宴庆贺的高调炫耀行为——因为在他看来,这辈子的人生目标,就是要在平安幸福的生活中,让父亲、母亲因为有他这样的儿子,而在任何人面前感到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