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8章 红尘和江湖似远亦尽
去年初次来京,苏淳风先送王海菲到京师大入学,那时候就感应到了京师大有术士的存在。后来在京师大偶遇罗同华,两人又相谈一番,苏淳风判断京师大如京大一样有术士协会的存在,不然罗同华跑京师大干什么?现在,被提名为下一任京大临时术士协会会长的苏淳风,手里还有了份儿京城各大学府学生术士协会会长的联系方式。所以他清楚,京师大虽然学生术士不多,但也有六名。
所以为了防止怀璧其罪,自然要随口提醒下王海菲,小翼别露出那枚以妖骨制作而成的项坠。虽然说寻常人遇到术士的几率极低,王海菲一个普通学生所佩戴项坠被术士留意到的几率更低,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之前张丽飞还不是遇到了裴佳?
两人坐公交至师大东二门外,找了家环境优雅温馨的小西餐店进去,靠窗侧选了两人的对坐,点了些汉堡鸡翅薯条,边吃边小声聊着天。聊天内容大抵也就是些王海菲做家教这段时间来的一些趣事和辛苦。
相比于男生在女友面前应有的夸夸其谈幽默风趣,苏淳风很多时候其实更擅于做一个倾听者。
“那个小女孩很可爱,她偷偷告诉我,有喜欢的男生。”
“不过她还是很爱学习的,也很尊重我。”
“我在想,等她暑假开学时,要不要送她一份小礼物呢?我挺喜欢这个小女孩的,她的父母对我也很好。”
王海菲平时生活中并不是一个喜欢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的女生,但就如所有的女生一样,面对久未见面的心爱之人,总喜欢把自己这段时间所有的一切都掏出来去给对方分享,也许有小小的抱怨诉苦,也有小小的喜悦幸福,有开心、有烦恼……
今年暑假,她不准备回家,而是专心地留在京城边学习边做家教。和女孩的家长都已经说好并签了协议,暑假期间每周有两天休息时间,其它五天每天补课三小时。这份收入要远远超过她在老家农村开办补习班赚得多,也轻松得多,顺便还能够有充足的时间和环境条件去继续自己的学业。
苏淳风暑假期间,则是要先回老家住二十来天,然后提前返校参加半个月的军训——京大的大一学生军训时间在大二开学之前,而不同于国内多数大学那样大一刚开学时安排新生军训。
叮叮铛叮叮铛……
苏淳风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拿出来看了看来电显示,是纵萌打来的,然后直接按下了拒听键。
“怎么不接?”王海菲诧异问道。
“没事,一会儿咱们吃完饭给他打过去就行。”苏淳风神情随意地将手机调了静音揣回到兜里,看王海菲眼眸中闪出些许故作某种怀疑的娇俏笑意,苏淳风便配合着她的意思露出冤枉的表情,解释道:“我和你在吃饭,不喜欢被别人打搅,如果他再打来电话,那你帮我接听,然后骂他一顿不懂事?”
王海菲抿嘴笑道:“去,我才不骂人呢。”
“也许是女生……”
“女生怎么了?”王海菲轻咬朱唇,俏脸微红地说道:“丽飞那么漂亮,你都,都……我还担心你会对别的女生怎么样啊?”
“那可不一定,也许我考虑的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嘛。”
“讨厌。”
……
苏淳风两世为人,重生五年多以来对生活、奇门江湖、术士的心态发生些许外在的转变,曾经的本质和底线却未变。所以他对于和王海菲在一起这种他人看来没什么浪漫,司空见惯,再平常不过的小温馨,着实喜欢的紧,也格外的珍惜。
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
平平淡淡才是真!
只是这滚滚红尘的人世间,又有几人能真正理透其中实意?
一顿简简单单的晚饭吃了一个多小时,饭后已经是将近七点钟,外面才有了些许黄昏的样子,只是气温依然炎热。
送王海菲回到寝室楼,苏淳风转身往校外走去时,才掏出手机开了音,发现有好几个未接电话——纵萌打了那一个电话被拒接后,就没有再打,其它的未接电话,是谢成飞、袁朗、宋慈文打来的,竟然还有罗同华的一个未接电话,苏淳风哭笑不得,一一发过去短信简单解释了一下,也没给谁回电,就坐上公交车返回京大校园。
半路上只有袁朗收到短信后给他打来一个电话,颇有些激动地问询了他今天晚上和纵萌相约切磋斗法的事情。
“他们还以为你不敢了呢,我说这怎么可能?”
苏淳风笑道:“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我本来就没把输赢太放在心上,又怎么可能食言呢。”
“别的不说,就你这番风轻云淡的心态,就让我钦佩不已。”袁朗由衷地说道:“要我说还是罗教授有眼光,提名你做会长真是英明之举,别的术士谁也没资格嘛。修为高有什么了不起的,重要的还是看品行,素质的高低。”
“得,再捧就折寿了,说实话我真不怎么在意当不当这个会长……”
“别人说这话我不信,但你说,我信。”
苏淳风一笑置之。人生于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全看个人心态罢了。就譬如他不想做术士,但重生以来先天就有强大的术士心神之境,本就是术士;他不想施术,但许多事尤其是涉及到亲人朋友,他不得不去施术解决;他不想被人知晓自己的术士身份,但做了术士,施术办了事,这世上人精又那么多,也就瞒不住了;他不想做什么京大临时术士协会的会长,可事情摆在这儿,权宜之计就得当一个会长。
他不想,涉足奇门江湖。
至少现在还没有涉足奇门江湖,所以得提前做好各方面的准备,以便于将来能远远地避开许多江湖事。
这么多的看似无奈,苏淳风却并不会去过多地无奈感慨……
生活嘛,且当作油盐酱醋茶,不然又怎么有滋有味?
八点。
夜幕刚刚降临,繁华的京城中那些璀璨灯火似乎早已按捺不住纷纷亮起,一时间灯火霓虹映照夜空,格外缤纷多姿。
此时的海淀公园里游客渐无,只有三三两两住在近处的一些年迈老人饭后溜达着散步。
万泉景区附近,曲径环绕的绿地,幽幽湖泊和葱郁垂柳,在夜色下似乎都安静地睡着了般,只有在夏日里如鱼得水的蚊虫在肆意狂欢。公园大多数区域,只有间隔极远的路灯灯光,所以就落下大片大片的昏暗之地清幽地享受着皎洁弯月洒下的清辉——虽无甚景致可观,却也更添了夜幕笼罩下园林幽静的氛围。
昏暗中,紧邻一座木桥的小径附近,京大临时术士协会的学生术士们凑在了一起,相熟者轻声说笑,气氛融洽。
得知切磋地点后,就没有摆谱早早赶到这里等候的苏淳风,眼看着协会的会员们都已经到齐,就连罗同华教授听闻消息后也亲身赶来,苏淳风便站在木桥旁微笑着说道:“上次开会罗教授也没容我说几句话,今天趁着这个机会和大家说一下,我这人性子懒散,不好管事,所以现在或者以后如果大家觉得我不配当这个会长,那我甘愿让贤……如果大家觉得无所谓,那还望各位以后多多关照,遇到什么事务必各尽义务,不然我这种十有**要尸位素餐的会长,肯定会耽误事的。”
这种场合下,即便是大家都对苏淳风任下一届会长心存不满,却也不会多说什么。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遛遛,大家都是术士,说到底首先还得看你的修为高低,如果能一战败纵萌,那才有资格说这些好似云淡风轻摆范儿的话。
罗同华笑着斥道:“尸位素餐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我早有心理准备。”
旁侧几人就笑——苏淳风这家伙的性子还真够惫懒无赖的,却不会让人觉得他得了便宜卖乖,反倒让人心生好感。
纵萌语气冷漠地说道:“闲话回去后再说,苏淳风,我们开始吧。”
“好,还望纵学长手下留情。”
纵萌没有理会他的谦虚之态,转身往后走出了七八米远。
众人见状,也就三三两两地散开,远的有二十多米,近的也就距离湖畔的小径十多米远。桥上,宋慈文和吕伟阳、古博三人站在罗同华旁边,看着十多米开外桥下弯曲横向环绕小湖岸畔的青石路径上,相距十米站立的苏淳风和纵萌。
莫说是晚上游客稀少几不可见,便是真的偶有遛弯儿的老爷子老太太路过,也只是稍感诧异,并不去在意这些看似闲散歇息,站位稀疏似不相识的年轻人。
没什么客套话。
苏淳风伸手示意,纵萌微微点头。
月色的沐浴下,两人同时默念术咒,心法流转,气机迸发,抬手掐诀……
不远处稀松却棵棵枝叶繁茂的树林间,一位穿着白色长袖运动衫,白色运动长裤,白色运动鞋,白色鸭舌运动帽的青年,脚步轻快地往这边走来。青年个头不高,也就一米七的样子,但身材匀称,手里把玩着一柄已然出鞘,外观形状如“肋差”的短刀,柄刃总长约三十多公分,白色黑纹刀柄,雪亮的刀锋上带有血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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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9章 有白衣青年挟杀机而至
持刀青年面带轻松笑意,脚步落地无声,短刀在右手中翻转如飞蝶翩舞,寒光闪闪。
而京大临时术士协会散开观战的会员们,以及教授罗同华,在认真关注着湖畔小径上的两人时,竟然都没能察觉到,林间有位陌生的持刀青年迈着轻快的脚步,带着自信轻松的笑容,从容而至。
苏淳风和纵萌两人已然开始斗法。
没有惊天动地大显身手的动作,看似双方皆平静如常,不过是脚踏玄妙步伐,足不出两米方圆,一手掐诀,一手变魔术般飞快地从兜里掏出携带的符箓,以特定的规律,或抛掷出一张,或三五张,七八张不等……寻常人见到,多半会把两个人当作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可怜娃。只是随之而来的便是诡异神秘的骇人现象,抛掷空中的符箓在术法的作用下崩现火光,月芒星光下犹如流星划过般一闪而逝,诡异无形却极为磅礴的五行能量波动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中生激烈对撞。
初时的试探。
谁也没有倾尽全力。
谁也不会轻敌。
那位白衣白帽的持刀青年沿着弯曲的林间小径似乎不慌不忙地转弯绕出了小树林,看到了湖畔相距十米刚刚开始施术切磋的两人。他的目光没有去留意苏淳风,也没有去在意附近散开的十多名学生术士和术法修为极高的罗同华,而是锁定了纵萌。持刀青年的笑容更甚,陡然加快了脚步,犹若一只迅捷的猎豹,踩着青青的潮湿的草坪,整个人贴地飞行般,双臂摆动迅疾无比地冲向了掐诀施术刚刚抛出两张符箓的纵萌。
持刀青年的度,太快了。
快得让附近旁观的学生术士们和罗同华都措手不及,只剩惊愕。
正处在斗法中的苏淳风眼角余光现持刀青年挟凌厉杀机迅疾而至,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迅强行收回了个人已然施展而出的攻击术法,同时默念术咒,双手在胸前合拢掐出一个大印手诀,脚踏罡步虚空搭桥,横阻铺天盖地汹涌袭来的五行能量波动——术士,在斗法过程中最忌突然收术,尤其是已经释放出的攻击性术法,因为那样必然会导致自身术法能量波动的猛烈反噬,中枢魄和经络气血都将震荡受损。而且相应的,大自然的反噬也会加强,对手的攻击力却不会减弱丝毫,完全需要自行收术的术士个人承受。
但这种危急关头,苏淳风根本顾不得考虑太多,因为他不收术,纵萌就来不及去应对那名突然出现的白衣杀手。况且苏淳风也清楚,自己和纵萌之间的斗法还没有进入倾尽全力的白热化,自己总不至于遭受重创。
气海一阵翻腾,中枢魄的本元漩涡瞬间静止。
纵萌施展出的术法能量波动不受任何阻拦,以排山倒海之势疯狂地砸到了苏淳风双手掐诀在身前搭起的虚无手桥上。
轰……
苏淳风只觉得耳鸣声阵阵,眼前金星乱冒,手桥顷刻间崩毁,狂暴的术法能量波动侵袭全身内外,与体内外紧急调动护身的本元、术法五行能量相撞。他连续倒退出五步远才堪堪站稳,忍不住噗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强忍着体内气海翻腾和五脏六腑七魄中传来的剧烈绞痛,凝神看向不远处那一袭白衣和急后撤闪身避让的纵萌。
持刀青年手中已无刀。
在快冲向纵萌,距离大约有六七米远时,白衣青年就在疾奔中狠狠地甩出了手中的短刀,刀如流星追月,迅疾而逝。
施术中的纵萌骇然惊觉扭头侧身避让那一瞬,本应该插入他脖颈的锋利尖刀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肩膀,白衣青年紧随利刃至,跃空而起高劈腿狠狠砸下。纵萌左脚未动,右脚后撤划出半圆,身体趁势一矮,仰面避过那一记足以砸断他肩骨的高劈腿,双臂曲起,双手和小臂作刀,狠狠劈砍在了白衣青年身上。
白衣青年被击中,踉跄两步,还未站稳便一个后空翻随即旋转摆腿砸向纵萌。
生性冷傲自负的纵萌不退不避,同样一记摆腿硬生生砸了上去。
砰!
两腿相击!
白衣青年只是右腿落地,而纵萌则是侧向踉跄而退,白衣青年趁势追上,一拳猛击纵萌头部。纵萌仰面堪堪避过,伸手如刀插向青年肋下,却不想扎进肩头的锋利短刀,被白衣青年避过他一记手刀的同时,顺手硬生生拔了出来,滋……鲜血迸溅而出。白衣青年拔刀之后随即就是挥刀狠劈。
很显然,白衣青年就是来要纵萌的命!
纵萌顾不得伤口剧痛,极为狼狈地连连闪避同时快后退,而白衣青年如影随形,右手短刀狠劈猛砍。
唰唰唰!
刀光阵阵如匹练!
这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反应过来,但面对如此出手凶悍,格斗力强悍的白衣青年杀手,却没有一位术士敢于上前阻拦——平日里,他们在学校中虽然不至于凭借着术士的身份和家世跋扈扬威,但内心里哪一个不是心高气傲目中无人?年轻气盛之下恨不得让全校、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们是术士,他们可杀人于无形!
可是真正当杀机出现在面前时,全都禁不住心生惧意。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就连京大临时术士协会公认格斗力最强,术法修为仅次于会长宋慈文的纵萌,都被人几招之内打得连还手之力都快没有了,他们冲上去又能如何?更何况,纵萌是何等身份?淮南省青鸾宗宗主锁江龙纵仙歌最为疼爱的幼子!这名白衣青年都敢于出手刺杀,而且明显就是奔着来要纵萌命的,那么他们这些术士,白衣青年又怎么会放在眼里?杀,便杀了!
施术阻拦?
算了吧!
术法修为境界高如罗同华,现在也无法施术插手其中,因为两者已经绞杀在一起,而且那名白衣青年显然是有备而来,罗同华施术别说短时间内影响不到杀机滔天的白衣青年,恐怕想要在纵萌被击杀后留下这位白衣青年,能不能还得两说呢。
刀光如雪,掀起细碎的血花迸溅……
清亮月辉下,纵萌被逼退到了草坪上矗立着的一块巨大奇石边缘,已无退路,闪避无力,刀锋将紧绷在他健硕身躯上的黑色短袖t恤衫撕成了碎片。
此刻,强行收术又硬生生抗住了术法攻击及自身术法、大自然两种反噬的苏淳风,在最短的时间内压下了体内翻腾的气血,施术强迫静止下来的中枢魄本元再次顺势运转之后,咬破舌尖吐血施术让气血逆行迸出个人的潜力,随即悍然无惧地冲向了正在厮杀确切地说正要虐杀纵萌的白衣青年。
说时迟那时快,从白衣青年出现到现在不过才二三十秒的光景。
苏淳风侧向而进,出手如电攥住了白衣青年持刀的右手手腕,顺势拧身干脆利落地一个过肩摔,将白衣青年重重地甩了出去,同时手腕一拉一拧便要空手夺白刃,不曾想却没能夺下锋寒刃利的短刀,反被一刀割破了手掌心。
白衣青年轻飘飘落地,随即弹身而起扑向苏淳风。
苏淳风急退两步。
刀光寒芒直逼胸口而来。
一阵狂暴无匹的术法能量波动汹涌而至,横阻两人之间,并席卷住了白衣青年——罗同华出手了。
白衣青年身形稍滞,紧锁双眉。
经验十足的苏淳风趁机拧身一记鞭腿重重地砸向白衣青年头部。
宋慈文从桥上急奔下,冲了过来。
白衣青年从容收刀退出一步避开了苏淳风的鞭腿,并朝着苏淳风露出一抹看不出丝毫狰狞狠辣之色的微笑,随即转身如同猎豹般扑入夜幕月色下昏暗的小树林中。此刻反应过来冲上前阻拦的潘慧瑶同样是一记鞭腿横扫,白衣青年脚步丝毫未停,右手刀转左手,刀锋直刺潘慧瑶横扫而来的鞭腿膝盖处。
紧随潘慧瑶身侧的高盛急忙伸手把潘慧瑶往回一拉,同时前冲一掌拍向急奔而过的白衣青年肩头,却被白衣青年反手一刀撩起划在手臂上。
嗖!
白衣青年像一条泥鳅般晃动身躯避过高盛,冲出六七米远,又闪电般与突兀出现在树林阴影中的曲飞燕交手三招。
曲飞燕被生生逼退。
然后,白衣青年便如丛林夜枭,眨眼消失不见。
“别追了……”罗同华大声呵斥住了作势冲向密林追击的几名学生术士——以那名白衣青年的身手,在场这些学生术士追过去别说将人拦下,自身都会有生命危险。而且,罗同华也知道这些现在才作势去追的学生术士,不过是为了在他和纵萌、苏淳风以及刚才出手阻拦的高盛、潘慧瑶、曲飞燕面前做做样子罢了。
苏淳风没有去理会别人,而是走到靠着巨石瘫坐在草地上的纵萌面前,蹲下身默念术咒,抬手一指点在了纵萌的眉心灵慧魄,锁其天冲灵慧二魄,并渡入一丝本元企图压制纵萌体内紊乱的气血五行,却因为修为相当,而且苏淳风自己也深受内伤体力不济,故而被纵萌体内紊乱的气机强行弹开。
这时候的纵萌双目中神光已黯,脸色灰白,唇角吐血,胸前衣衫碎裂,刀伤多达数十条。得亏了他身手不错,大多数刀伤都不深,只是胸前和胳膊上看起来鲜血淋漓皮肉绽开,纵然是在如此昏暗的夜色下,也格外醒目骇人。
……
360章 千面笑阎罗
苏淳风遭气机反弹,反应敏捷地及时起身,没有一屁股坐倒在地,却也是踉踉跄跄退出了三四步远。
此时罗同华大步赶到,出掌按住纵萌眉心灵慧魄,惊觉纵萌天冲灵慧二魄已然被苏淳风以术法锁住,不至于气血逆流上涌,随即默念术咒心法,渡入磅礴本元之气,将纵萌体内沸腾紊乱的五行气血强行压制住,回头严肃地吩咐道:“宋慈文、古博,赶紧过来送纵萌去医院,苏淳风,你也跟着我们……吕伟阳,曲飞燕,你们和其他同学马上回学校,今天晚上的事情,不要说出去!”
宋慈文和古博应声赶紧上前,把已然处在半昏迷状态的纵萌搀扶起来,古博微微下蹲俯身,在宋慈文的帮助下,背起纵萌大步往公园门口走去。
趴在古博后背上的纵萌,双眼无神似有意无意间看了看旁边沉默站立的苏淳风,但见他表情平静如初,抬起右手轻轻拭去了唇角溢出的鲜血,垂在身侧的左手微微颤抖,往下滴答着血液。
“淳风,你怎么样?”罗同华关切问道。
“小伤。”苏淳风摇摇头。
“那就好,走吧。”罗同华一边快步跟上背着纵萌的古博,一边掏出手机拨打了120急救电话。
一行人匆匆往公园外走去。
这时候所有学生术士看向苏淳风的目光中,都满是钦佩和震撼——且不说他的术法修为如何,仅是关键时刻不惜自伤强行收术,这一大无畏的行为就足以令人钦佩。而且,当白衣青年持刀疯狂劈砍纵萌,所有人都陷入惊惧无措之中时,明明遭受创伤的苏淳风,却再次勇悍无畏地率先冲了上去,救纵萌!
白衣青年持刀而来杀气腾腾,其身手恐怖凶悍,在场诸位谁人能敌?谁人不惧?
苏淳风似乎完全没理由去舍命助纵萌,而是应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因为纵萌的约战行为看似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实则在旁人看来明显就是对苏淳风担任会长不满,才会发起约战企图当众击败苏淳风让其难堪的。
……
老话说“民不举官不究。”
也许有部分人会觉得这话放在当代社会实在是有点儿不合理,但很多时候……好像确实如此。
比如纵萌这次被人砍得都快成一块烂甜瓜了,到医院后就紧急抢救、输血,所幸没有致命伤,可从抢救室出来后上身还是被裹得像个粽子似的,足够严重的刑事伤害案件吧?海淀公园的门卫、医院,都报了警,警方也在第一时间赶到医院调查闻讯了。不过,出警的警察只是对宋慈文、古博,还有左手受伤的苏淳风简单调查询问一番后,也没去调查其他现场目击证人,就离开了,都没带这些人回分局去立案。
苏淳风注意到,警察离开之前,那位带头的接到了一个电话。具体这个电话是不是告知前来调查案件的警察离开,就不得而知了。但警察离开后,罗同华才从医院急救科主任的办公室里出来。
楼道尽头的通风口处。
左手包扎好的苏淳风一个人略显孤独地站在那里,右手夹着一支刚才从古博那里要来的香烟,烟气袅袅。
没有人真切地明白,他当时为什么会不惜自伤也要强行收术。
其实说起来也简单,那一刻苏淳风收术,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的本能——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正在全神贯注与自己施术对抗的纵萌,被人轻易地击杀,那等同于落井下石。所以才会不惜自伤,也要给纵萌面对刺杀及时反应躲闪并反击的机会。
之后,苏淳风又对那名挟无限杀机骤然出现疯狂追杀纵萌的白衣持刀青年,心生出极大的恼恨。
很显然,白衣青年的打算是,趁着纵萌全神贯注和苏淳风斗法无暇分心时,他就可以轻松击杀纵萌而后飘然远去。如果在正常情况下,白衣青年即便是格斗术强悍无双,想要光天化日之下一举击毙同样身手不凡的纵萌,也很难轻易做到。
借苏淳风之势白衣青年自然容易得手,可纵萌被杀后……苏淳风就会被人怀疑和那白衣青年是一伙儿的。
就算最后事情能调查清楚,纵仙歌也会迁怒苏淳风和罗同华。
倒不是说纵仙歌此人心胸狭隘不论是非,毕竟纵萌是他最为宠溺的亲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最痛苦之事莫过于此。所以其他旁观的学生术士纵仙歌可以不在意,但苏淳风不肯关键时刻收术给纵萌反应躲避刺杀的机会,那就是间接杀死了纵萌,纵仙歌岂能不恼恨与他。同样,罗同华作为京城各大学府学生术士的负责人,眼睁睁看着纵萌被人击杀,纵仙歌肯定和他没完。
所以这种事情的道理,根本说不清。
且不说苏淳风是否害怕纵仙歌的迁怒,单说那白衣青年阴险狠辣的心机行为,就足以让苏淳风不能眼睁睁看着纵萌死在自己面前。
所以,他必须出手。
最后一刻,苏淳风和那名白衣青年面对面交锋,白衣青年遭罗同华施术影响阻拦时,知难而退,临去前又颇为轻松地对苏淳风笑了笑……
苏淳风看清楚了白衣青年的面孔,但他比在场诸位都明白,面孔不重要,因为那张俊雅白净的面孔,是假的。重要的是,白衣青年在那种情形之下轻松的笑颜,还有透着从容自在的眼神,让苏淳风识破了白衣青年的身份——前世的奇门江湖中,有一位和苏淳风的凶悍昭著几乎齐名的杀手,人称“千面笑阎罗”的屠惜掳。
当年苏淳风在奇门江湖中的凶名可称作威名赫赫,因为他是诡术传承者,修为高深,一场千里追杀和随后的多次与人斗法,以及其为人处事的秉性,让他扬名江湖,至少符合奇门江湖上弱肉强食的血腥规则。
而屠惜掳,则纯粹以袭杀名动江湖。
他是自古以来奇门江湖中罕有的杀手——专杀奇门术士的杀手。据说,屠惜掳根本不会用什么诡异神秘的术法,但最擅长以武破术,换个好听点儿的词汇形容他的话,那就是罕见的“以武入道”的非凡天才。
轻轻地吐出一团烟雾,苏淳风不禁暗想:“前世未曾听闻纵仙歌有子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不是因为纵萌大学时期就被屠惜掳给杀了?”
对屠惜掳,苏淳风谈不上有好感,也谈不上恨。
甚至,还有点儿惺惺相惜。
他和屠惜掳曾有过一次公平却不公开的对决,那是屠惜掳主动找到他提出的,当时屠惜掳说:“有人出钱让我杀你,但被我杀了。”
“为什么?”
“我想和你过招。”
当时无论修为和名望都处在鼎盛时期的苏淳风胸有成竹地笑言道:“你来杀我,就能和我过招,但把雇主杀死,这实在是说不通。”
屠惜掳认真地说道:“因为大半个江湖想要杀死你,也有大半个江湖想要杀死我。”
“那你我,是生死斗,还是点到即止?”
“随你……”
然后,两人斗了一次。结果是屠惜掳落败,中枢魄遭重创,经络崩坏;苏淳风大腿上,被捅了一刀,后背被砍了两刀。
2012年年末,那场轰动整个奇门江湖乃至于全世界的顶尖术士都参与其中的大战,在苏淳风看来本已经身残,绝无半点再重出江湖可能的屠惜掳,却生龙活虎地出现在了那场惊天动地却不惊于世的大战中,并发挥出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之后,苏淳风遭偷袭受重创时,听闻屠惜掳被人袭杀。
前世今生轮回,不曾想两位名动整个江湖的人物,又有交际。
“淳风。”罗同华走了过来。
“罗教授。”苏淳风微笑着扭头,将烟蒂掐灭在垃圾箱上的碎沙盒中。
“那名白衣杀手,你认识吗?”
苏淳风摇了摇头。
“和他交手时,感觉到他动用术法了吗?”
苏淳风再摇头。
罗同华轻叹口气:“我能猜到白衣青年的术法师承,却不知道他的身份,毕竟这个江湖沉寂太久了。当时我施术阻拦他,只觉得术法之力好似泥入深井,明明清晰感应到了对方的精神思维和气血,却施展不出丝毫力道。”
“至少,影响到了他,不然我恐怕也会受重伤。”苏淳风道。
“这件事你别想太多,可能涉及到纵萌家里的一些江湖仇怨,与你无关。”罗同华摆了摆手,转而问道:“虽然你和纵萌没有切实交手,但双方还是有了初时的术法较量,你感觉,如果不受那名白衣青年打扰的话,结果会如何?”
“纵萌赢。”
“你太谦虚了。”罗同华温和慈祥地笑了笑,道:“伤势不严重的话,回学校吧,这里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嗯。”
……
那天下午,胡四在洞庭湖畔的别墅外,答吕嵩问及纵萌与苏淳风切磋谁负谁胜出,言道:“五五相平,若非平局,纵仙歌之后就要北上了。”
当时吕嵩理解的意思是,两者相斗苏淳风占优,胜面较大。以纵萌自负冷傲的秉性,一旦在斗法中察觉到苏淳风比其修为和实力都要强,必然会倾尽全力一搏,所以难免会遭受重创,那么纵仙歌因爱子受伤而北上,也就成了必然。
只是吕嵩猜到了纵萌会负伤,却没想到伤及纵萌的另有其人,不是苏淳风。
……(未完待续)
361章 不解释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半。
学校里寝室楼的门肯定关了。
其实对于二十八号寝室楼的同学们来说,这委实算不得什么太大的难题。虽然苏淳风从未晚归宿,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当然知道水房那边的小窗户,就是楼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他们这些耐不住青春寂寥的男生们留下的便门。
只是先前强行收术遭自身术法和大自然的反噬,以及纵萌的术法攻击,后来为了出手救助纵萌不得已气血逆行迸发潜力,使得苏淳风所受内伤颇深,现在可谓精疲力竭,便是攀爬那个小窗户都成了件极为困难的事情。所以他并没有返回京大校园,只是打车到了学校南门外附近的一家旅馆,开了间房屋住下。却没想到,旅馆值夜的那位姐姐看到他半夜入住,左手还扎着纱布,苍白的脸颊上满是憔悴之色,竟然惶恐不安地误以为是遇到坏蛋所以报了警。
结果疲惫不堪身受内伤,刚刚盘膝坐到床上准备修行疗伤,还没完全入定的苏淳风,被闯进来的警察给搅扰,不得不拿出学生证、身份证做了一番解释,又折腾半个多小时,才消停下来。
第二天天还未亮,苏淳风便离开了旅馆,回校园里打拳修行健身。
等他回到寝室时,发现平日里除了他和顾天恩其他全都要蒙头大睡的舍友们,竟然全都睁着大眼睛一个比一个精神,好似昨晚上一宿没睡似的。
“我靠,风哥你可算回来了!”
“你去哪儿了?”
“哥儿几个守了一宿啊,生怕你出什么意外呢,打电话还关机……”
今晨健身回来较早的顾天恩笑骂道:“哎哎,都别这么装样子好不好?昨晚上聊到半夜你们一个个睡得跟猪似的,今天早上要不是哥回来把你们唤醒,谁能醒过来?”说到这里,顾天恩才豁然发现苏淳风的左手上包扎着纱布,还渗透出些许暗红的血迹,不禁满是担忧和焦虑地抓住他的手抬起来问道:“这是咋了?”
苏淳风微笑道:“没事,昨晚喝多了酒,不小心划伤的。”
几个人全都围上来关切询问。
顾天恩皱眉道:“淳风,是不是那个叫纵萌的家伙把你给弄伤的?娘的,回头我再遇到他,非得教训他一顿。”
“没有,想哪儿去了?”苏淳风笑道:“是我自己喝多了酒,回来爬水房窗户时不小心划伤的,所以昨晚上才没回宿舍,到医院包扎了一下,然后就近找了家旅馆住了一宿……兄弟们放心吧,我没事。”
舍友们半信半疑。
不过看苏淳风轻松的神情,大家也都不好再去追问什么。
几个人一起去吃过早饭,从餐厅走出来时,顾天恩把苏淳风叫到一旁,认认真真地小声说道:“淳风,我看得出来,那个叫纵萌的家伙绝对是练家子,虽然知道你的身手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好汉架不住人多,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纵萌找人把你打伤的?如果真是,咱们俩找机会狠狠教训他,找回场子!”
“真不是。”苏淳风哭笑不得,心里却是很感动。
顾天恩见苏淳风这般姿态,就叹口气说道:“淳风,你也别瞒着我,我打小跟着爷爷习武时,也学到点儿望闻问切,虽然比不得中医,但至少习武之人还懂得些气色。你面色苍白气虚乏力,眼里面神光黯然,可不仅仅是手上那点儿小伤和醉酒后的体乏神困,明显是受了内伤的。”
苏淳风一惊,道:“老大,你这练家子,称得上实打实了。”
“得,也别捧我,现在跟我说实话吧。”顾天恩道。
“确实是和纵萌交手切磋了一番。”苏淳风知道在顾天恩这类半个明眼人面前也不好再瞒下去,便半真半假地说道:“不过咱哥们儿没吃亏,回头你打听下纵萌的情况就知道了,他估计得在医院里住上一个多月。”
顾天恩惊讶道:“你们真下死手了啊?”
“切磋嘛,难免斗出些火气来误伤到。”苏淳风抬手拍了拍身高体阔的顾天恩的肩膀,道:“别想着去报复人家啊,这次咱哥们儿没吃亏。另外你别嫌兄弟说话不中听,以后你可不能想着去找纵萌比试切磋,以你的身手虽然在咱们学校的武术协会能排行前列,但和纵萌相比,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看来我得加紧练咯。”顾天恩自嘲道:“估计练也不行,天赋有差距。”
苏淳风笑道:“这山看着那山高,你就别给自己心里添堵了。武术这种东西,健体防身就好,何必去争一时的长短。”
“嗯。”顾天恩点点头,心里却想到了别的。
出身武术世家的他,有时候看电视上一些专业的格斗比赛时,都觉得那些是小打小闹。平时武术协会举办的一些专业的格斗切磋,他也曾参与过,所以很清楚,这其中没几个真正的高手。因为受到格斗比赛各种繁琐规则的限制,真正的高手根本不愿意参与这种无法放开去打的比赛。当然了,在进入京大,尤其是成为武术协会会员之后,顾天恩也确实遇到过几个实打实的武术格斗高手,但屈指可数。偶尔和家里通电后提及这方面的事情,爷爷总会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别去争那个风头,真正的厮杀和格斗比赛是两回事,如果想成为名副其实的高手,除非历经沙场上的磨练,血里火里滚三滚。”
于是颇为迷恋武术,向往着一山还比一山高的顾天恩时常会想,要不放弃学业入伍从军?
……
纵萌遭暗杀身受重伤的第二天上午十点多,其父亲淮南省青鸾宗宗主锁江龙纵仙歌,乘飞机抵京。
这则消息,苏淳风是从宋慈文那里得知的。
不是他主动询问消息,而是宋慈文下午打来电话告知的。其目的,是希望苏淳风能够去一趟医院,当面和纵仙歌解释一下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这也是罗同华的意思,毕竟谁都清楚,这种事情发生后,纵仙歌心里难免会产生误解。
但苏淳风没有答应。
在他看来,有些事情越解释越容易让人误会,况且他和纵萌并不熟识,此次又是纵萌主动约战切磋的。结果发生了这么一出谁都没想到的事情,苏淳风自己去主动解释的话,就会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或胆小怕事卑躬屈膝了。纵仙歌何等人物?即便不至于当场迁怒于苏淳风,也会小瞧于他。换作常人,苏淳风此番不去的话,或许会更加怀疑他,但纵仙歌断然不会。而且,苏淳风不去,反倒会让纵仙歌因为苏淳风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救了他的爱子,从而心生万分感激。
所以即便是不图纵仙歌大恩知报,至少能靠理直气壮身正不怕影子斜的表现,平息了这位锁江龙心头的迁怒之意。
得知苏淳风不肯去医院面见纵仙歌,身在医院的罗同华又亲自打来电话:“淳风,你不用担心什么,过来和纵萌的父亲说说情况就好。”
此时正在外语学院主教楼,和来自韩国、日本的两位女留学生磕磕巴巴用英语交流着的苏淳风颇为不好意思地对两位会友露出歉意的神色,然后快步走到教室门外,认真地说道:“罗教授,我现在没时间,社团正开交流会呢。您帮我向他们父子俩说一声,不用感谢我,这都是应该做的,让纵萌精心养伤就是。”
罗同华道:“你不来解释下,就不担心别人误解?”
“误解?”苏淳风语声一高:“那我更没什么好说的了,随便他们去想吧,我豁出命去图个什么?”
“不不,这只是我个人的担忧,纵萌和他的父亲纵仙歌可没这么说。”罗同华哭笑不得,还得赶紧向苏淳风解释,一边说道:“这件事既然发生了,而且属于奇门江湖上的事情,不方便经官方处理,所以纵仙歌自然要调查一下那位白衣青年的来历和身份。你和高盛、潘慧瑶、曲飞燕都和白衣青年近距离交手打了照面,知道他的长相。”
苏淳风推脱不过,稍作思忖后说道:“这样吧,今晚我还有课,明天上午上完课后,我抽时间去一趟医院。”
“淳风,你知道纵仙歌的身份吗?”
“不是纵萌的老子?”
“咳……”罗同华无奈,道:“可能是你不太关注奇门江湖上的事情,纵仙歌在江湖上人称锁江龙,是江湖第一宗门淮南省青鸾宗的当代宗主,早些年就已经迈入了醒神之境,曾做出术锁长江半柱香,一指杀白蛟的惊天壮举,所以……”
苏淳风故作年少气盛道:“这么厉害,我去晚了他还能杀了我?”
罗同华无语,他清楚苏淳风有不去的理由——本来苏淳风就和纵萌不熟识,纵萌天生的冷僻孤傲性子又着实很难让人生出好感来。而苏淳风刚刚被提升当会长,纵萌就第一个出头发起约战要给他难堪,苏淳风心里难免会有恼怒之意。昨晚上苏淳风关键时刻不惜自残又逆行气血迸发潜力救纵萌,绝对是不计前嫌的典范,做得够意思了吧?现在倒好,还让苏淳风去解释什么……
谁还没点儿脾气没点儿骨气了?
身为京城各大学府学生术士的负责人,罗同华除了要管控这些奇门江湖中的骄子们不惹是生非之外,还有责任保护这些孩子们,也有义务和职责守护京城的安稳。纵仙歌的威名固然让他心有所惧,而且纵仙歌最宠溺的儿子在京城遭人刺杀深受重创,罗同华也能理解纵仙歌的怒气冲天。可真要是苏淳风年轻气盛懒得去理会解释什么,罗同华就得去提防并阻拦纵仙歌暴怒之下迁怒他人。
罗同华自信,能拦得住!
苏淳风也相信,他能拦得住。(未完待续)
362章 谁负谁胜出?
医院住院部大楼后面,有一块林荫处处,草坪青青的院落,其间小径环绕,阔路宽敞,却没有停放任何车辆。
这是便于住院的患者们平时能够出来遛遛弯透透气的地方。
临近中午时分,虽然毒辣的日头被大楼和繁茂的树木枝叶阻挡,无法尽情地照射这片小院落,但炎热的气温让所有的病人都不愿走出舒适的病房到外面来遛弯儿,所以这片院落里就显得格外清幽,只是偶尔会有医护人员和病人家属急匆匆走过。
西北角掩映在繁茂植被后面的小径间,苏淳风略显苍白的脸颊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扎着纱布的左手食指和拇指轻轻捻住了一片掉落的绿叶。
在他面前,站立着一位身高接近一米九的魁梧中年男子,穿着黑色的短袖衬衣,黑色长裤,黑色皮鞋,裸露在外的粗壮手臂和筋肉虬结的蒲扇般大手上,泛着富有光泽的古铜之色。中年男子留着短发,国字脸,漆黑浓密的长眉犹若画笔涂上去似的,两条眉尖上各有几根长长的眉毛微微往下耷拉着,配上他那双深邃似渊的眸子,愈发让人觉得该男子有种不怒而威的强大气场。
惹人瞩目的是,中年男子腰间那条灰白色的腰带,凸凹不平,甚至于宽度都不那么整齐,尤其那块灰白中泛着淡淡猩红色的腰带扣,更是没有丝毫的美感,像是一块敲一下就会碎掉的风化了的骨头。
与身上穿着的名牌服饰搭配,这条腰带完全可以称之为甩在鲜花上的粪点。
“谢谢你。”中年男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苏淳风知道面前这位看似不到五十岁的魁梧中年男子,实则已近花甲之年,他摆了摆捏着一片树叶的左手,道:“我也不做作地说什么应该的客套话,您说谢谢我接受,但如果找到了那位杀手,记得通知我,给我留一刀。”
“怎么?”
“他划了我一刀,我得还回来。”
“没问题。”纵仙歌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道:“他的长相你记得清楚吧,跟我说说,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苏淳风叹口气,道:“罗教授,还有高盛、曲飞燕、潘慧瑶都已经对您说过了,我看到的也就是那样,那家伙白白净净,长得挺俊俏,明明是来杀人的,却一直都面带笑容,而且是那种很轻松从容的样子……不过,给我的感觉是,他的脸皮有些假,像是戴了面具,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感觉。”
“和你交手时,他也没有动用术法吗?”
“如果武术不算的话,那么他确实没有动用术法。”
纵仙歌点了点头,对方既然有备而来,那么想要靠当时在场者留下的印象去查出什么有用的蛛丝马迹,可能性极低。不过白衣青年杀手最显著的特征,就是格斗水平极高,不用术法攻击,而且能够免疫或者说以独门术法抵挡住术法的攻击,便是强如罗同华,施术都只是稍稍对白衣青年有了些许的影响而已。若非苏淳风率先出手,带动其他学生术士也开始行动起来,那么白衣青年恐怕势必要将纵萌杀死后才肯离开。想及此处,纵仙歌淡淡地说道:“找到他之后,我会给你留一刀的。”
“嗯。”
纵仙歌转过身要走,忽而又想到了什么,便停下脚步问道:“如果你和阿萌比斗下去的话,谁胜谁负?”
“我不如他。”
“有人说,你修行的中天秘术,是失传已久的一门绝学术法,两百年前曾在江湖上出现过……”纵仙歌若有深意地说道:“我很想领教下。”
苏淳风讶然:“没这个必要吧?咱们的差距太大了。”
“白衣青年以武破术。”纵仙歌双眼微眯,平淡道:“我听说,你的中天秘术也讲求以武破术,只是到今年你才开始渐趋悟透了其中术法精要。其实对于江湖术法我多少有些了解,历史以来讲求以武破术的江湖流派,并不多见。”
“有没有这样的江湖流派我不清楚。”苏淳风神色淡然地说道:“抵京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当今时代还有奇门江湖的存在。至于以武破术,江湖中这样的流派或许真如您所说不多见,但我从罗教授那里得知,自古多有高武者不惧术士,而且武术本身就是术法的一种,可以说习武者也能称之为术士……您刚才话里的意思我听得出来,但我相信您并没有怀疑我与那白衣青年是一伙儿的。”
纵仙歌眸子里闪过欣赏之色,道:“将来你踏入奇门江湖,如果我还没死,那么遇到什么事可以提一下我的名字,想来会有所帮助。”
“我不想入江湖。”
“无妨。”纵仙歌笑了笑,转身离去。
苏淳风站在从繁密枝叶间投下斑斑白光的树荫下,神思恍惚——事实难预料,未曾想到去年自己不过是小翼的一次出手,还有后来简单的以武破术的解释,到现在却差点儿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还好纵仙歌此人并非那种容易被怒火冲昏头脑的主儿,否则的话,以他的实力非得要匹夫一怒血溅五步迁怒于他人的话……
杀了苏淳风,罗同华又能如何?
这次来见纵仙歌一面,苏淳风纯粹是出于最基本的礼貌,也没想别的。那位刺杀纵萌的白衣青年杀手,只有苏淳风知道是屠惜掳,却不会,也不能告知给任何人。而且他相信,以屠惜掳的能耐,即便是现在还远未达到前世江湖上那个千面笑阎罗的巅峰水准,但纵仙歌想要追查出他的身份,也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现在,纵仙歌和罗同华已经同时展开了对此事件的调查。
说起来调查的出发点也很清晰,首先考虑的自然是苏淳风和纵萌相约切磋斗法的消息,都有谁知道,透露给了谁。其次就是纵仙歌开始着手调查近些年自己在奇门江湖上招惹下的仇家,还有纵萌这几年招惹过什么人,最近都有什么异常的动作,并挑选中重点几个最有嫌疑的人物,进行针对性的调查,或者是……威逼。
这些事情,苏淳风懒得去理会,与他无关。
只不过,让他稍有些留心的是,纵仙歌提到有人说中天秘术是一门失传已久的绝学,曾在两百多年前的奇门江湖上出现过。而苏淳风现在修行的用来掩饰诡术传承者身份的术法,在他看来只是一门无名的高深术法,所谓中天秘术,只是他自己按照术法秘籍中的一些精要总结并拟出来的一个较为合适的术法名称。
是巧合?
还是那个两百年前出现在奇门江湖中的绝学术法,就是钱明手里那本珍贵高深的术法秘籍?
以纵仙歌的身份、地位,断然不会去随口胡咧咧的。
那么,又是什么人告知纵仙歌,奇门江湖的历史上,确实存在有一门绝学叫中天秘术,而且还能让身为青鸾宗宗主的锁江龙深信不疑?
七楼的一间单人病房中。
躺在病床上输着液的纵萌已然醒来,只是脸颊苍白没有丝毫血色,一双漆黑的眸子中透着如以往那般冷僻孤傲的神色,还有,浓浓的怒意。
身材魁梧的纵仙歌走入病房,坐到病床边,淡淡地问道:“几天能出院?”
“三天!”
“嗯。”
如此严重的伤势,三天出院,在寻常人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愚蠢鲁莽行为。但对于纵仙歌和纵萌这对父子来讲,本应该如此。倒不是说纵萌的身体恢复速度极快,而是这种情况下正适合锻炼自身的坚强意志,如果做不到带伤继续修行……那纵萌也就不是纵萌,更不会是纵仙歌最宠溺最抱以厚望的爱子了。
纵仙歌问道:“和苏淳风相比,你和他谁的赢面大?”
“我。”纵萌极为自负地说道。
“你不行。”
纵萌眉锋一挑,露出不服之色,也只有在父亲面前,他才会流露出这般神态。若是面对旁人,无论说他强弱,他都懒得去理会。
纵仙歌冷冷地说道:“目前看来,你二人修为相当。苏淳风秉性不争强好胜,心性随和淡然,气势不如你,斗法时就会输在你破釜沉舟的决绝上。但如果以目前的状态,不出两年苏淳风的修为就会超过你……他的心境,比你高得多。”
纵萌微皱眉,没有说话。
他根本不相信,苏淳风的修为能够在短短两年时间内超过他。因为他清楚自己目前的修为境界虽然在固气中期,但只要愿意突破,随时都可以迈入固气后期之境,而且能在最短时间内圆满并闯入炼气之境。苏淳风现在的修为顶天也就是固气中期,怎能与他这种强行压制修为积蓄实力的天才术士相比突破的速度?
“你需要调整自己的心态了。”纵仙歌起身道:“让自己放松下来,需知生活亦是修行,别太钻牛角尖,小心适得其反。”
“但您说过,一力降十会,百炼可成钢!”
“但我不希望你死。”
“贪生怕死,怎能证道?我可不想蹉跎数十年,捷径之路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闯一闯……”
纵仙歌走到了门口,一手握着门柄,扭头淡淡地说道:“那也不能走火入魔。”
纵萌咬着嘴唇,轻声应道:“嗯。”
纵仙歌推开门走了出去。
此时的京大校园里,除纵萌和苏淳风之外,其他的所有学生术士,都被罗同华找来挨个儿地谈话询问,苏淳风和纵萌相约切磋的消息,都告诉过谁?——比斗的地点,是当日傍晚纵萌才做出选择,然后由吕伟阳通知协会其他术士,再由宋慈文告知罗同华和苏淳风。如此短的时间内,那位白衣青年怎么能得知?
……(未完待续)
363章 曲飞燕
连日来,京大校园里从寝室楼、到教学楼、图书馆、未名湖畔乃至各学院的犄角旮旯,到处都难以避免地弥漫着欢快中夹杂浓郁离别伤感的气氛,大四的学生们就要毕业,从此振翅高飞各奔东西天南海北……
以至于,都感染了那些期末考试的学弟学妹们。
考试结束的这天傍晚,管理学院市场营销系班级的同学们由班长谭哲牵头,相约聚餐,他们的大一生活也就此结束。
晚饭后,苏淳风正要和几位舍友到校外找家大排档喝啤酒呢,结果接到了宋慈文打来的电话,京大临时学生术士协会要召开一次会议——明天本校部的大一、大二、大三学生们就要放暑假离校,协会得提前搞一次送别会。
这次送别会,还是在考古文博学院楼的一间教室里进行。
苏淳风来到考古文博学院的那间教室时,颇有些惊讶地发现,本该住在医院里的纵萌,竟然穿戴周正地坐在教室的前排,气色看起来也不错,只是大热天因为要挡住胳膊上包扎的药棉和胶布所以穿了件白色长袖衬衫,略显奇怪。
教室里空空荡荡。
大多数学生术士还没来,除了纵萌坐在前排之外,只有曲飞燕坐在中间最边缘的位置上,低头认认真真地捧着本书看。
这位在京大临时术士协会中,冷傲孤僻堪比纵萌的女生,穿着一身黑色的无袖连衣长裙,平底的白色帆布鞋,乌黑油亮的长发随意地散落在肩侧,配以白皙的皮肤和优美的身材曲线,颇有些古典美女的感觉。美中不足的便是,曲飞燕的长相并不出众,勉强算得上中人之姿,而且她不好化妆,清清淡淡另有一番韵味。
苏淳风主动走到纵萌身前,道:“这么快就出院了?”
“嗯。”纵萌硬梆梆地应了一声,也没有说其实自己在医院只住了三天。
似乎觉得自己这般冷淡的态度委实有些对不住前不久对他有过救命之恩的苏淳风,所以纵萌稍稍沉默了两秒钟后,才抬头看向苏淳风转身离开的背影,挤出些比哭好看不到哪儿去的礼貌笑容:“谢谢你。”
这时候苏淳风已经往后走到了第四排,闻言扭头笑道:“甭客气。”
也不管苏淳风有没有看到他很少对人露出的笑容,纵萌已然恢复了以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峻神色,道:“过来坐吧。”
苏淳风点点头,走过去挨着纵萌坐下。
“等我伤愈后,咱们再比一次。”纵萌硬梆梆地说道。
“好。”
“你有把握赢我?”
“没有。”
“为什么答应?”
苏淳风一笑,道:“那我现在拒绝,可以吗?”
纵萌愣了愣,摇头道:“我不习惯这样的对话……既然答应和我切磋比斗,那么你就不能拒绝了。不过你可以放心,和你切磋比斗时,我不会如以往和其他人斗法时那么拼命,到时候点到为止吧。”
“算了,我认输。”苏淳风风轻云淡般说道。
纵萌再次愣住。
坐在几米开外的曲飞燕扭过头来,神色平静语声如莺啼般清脆,只是话却不怎么中听地说道:“未战而先怯,苏淳风,被罗教授青睐选为会长的你,不至于如此害怕纵萌吧?或者,你是害怕他的父亲,绰号锁江龙的纵仙歌?”
苏淳风笑道:“输赢又何妨?”
曲飞燕笑了笑,扭头不再理会苏淳风和纵萌。
纵萌颇有些大男子主义地没有去反击女生曲飞燕刚才话语中明显的挑衅之意,或许心里还有些感激与那天晚上曲飞燕出手阻拦白衣青年杀手逃遁吧?他只是被苏淳风没有丝毫烟火气的退让,搞得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于是沉默着一言不发。
不过苏淳风好似被挑起了兴趣,微笑着问道:“纵学长,你和曲学姐相比,如何?”
“她不如我。”纵萌很直接地说道。
“不如你拼命三郎的莽夫之势?”曲飞燕轻撩秀发,面露讥讽地笑道:“当初若非是范嫣芝手下留情,你不死也废了……哪儿还会有今天这般强压着个人修为不突破,企图一朝突破便连升三级的变态修行机会?”
纵萌脸色未变,淡淡地说道:“范嫣芝现在,也不如我。”
“是啊,都不如你,你天下无敌。”曲飞燕掩嘴一笑,还真有了点儿百媚生的意思,道:“可还是被人砍得皮开肉绽,若不是苏淳风及时出手,再高深的修为现在也只是一具死尸而已。”
两个向来冷傲孤僻的人,竟然斗起了嘴,着实新鲜。
苏淳风面露微笑,颇感兴趣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心里却是震惊与刚才曲飞燕说纵萌强压修为,企图一朝突破便连升三级。这种近乎于对自己残忍的术法修行方式,苏淳风并非没有听说过,但却很清楚其中苦痛非常人所能承受——当个人心境及体内五脏六腑七魄的修为,都已经提升到一定水准的时候,境界的突破就会成为必然。心境不足,突破时就难以抗拒必然产生的心魔,以及肉体的痛苦,结果就是被心魔反噬修为大跌,甚或是经络崩坏身死道消。但如果心境和体魄都已经达到突破的条件,却强行压制不去突破,那么心神、五脏六腑七魄,尤其是经络和中枢魄所承受的压力,将会使得一个人每日里都会不断承受那种如刀劈斧砍,又似万蚁噬骨的痛苦,同时还伴有中枢魄和经络崩碎,心神狂躁失去控制的极大风险。
所以曲飞燕说纵萌是变态,一点儿都不委屈他。
也不知道这货强压修为多久了?
这时候穿着一身浅色运动装的潘慧瑶面带笑容,脚步轻松地走了进来,高盛如以往那般跟在她的身后,就好像一只跟屁虫,整天黏在潘慧瑶身边。
纵萌和曲飞燕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斗嘴,恢复了以往冷淡孤僻之色。
陆陆续续前来的学生术士们,无一例外地都会走到纵萌面前,礼貌地对他表达了慰问和关切之意。但就如所有人预料到的那般,热情的慰问和关切,并没有博得纵萌的友好感激,他只是象征性地点头或者敷衍出一两个感谢的简短词汇。
协会的学生术士们也不在意,毕竟谁都清楚纵萌就这副操行。
今天的送别会并没有再往前面安排一出讲座当“遮羞布”,宋慈文跟在罗同华的身后进入教室,将门关上。
罗同华登上讲台,直截了当地提及了纵萌被行刺一事:“此次事件影响极为恶劣,对于京大临时学生术士协会,乃至于整个京城各大学府内的学生术士协会,都带来极大的负面影响,不仅仅造成了学生术士们的恐慌心理,也必然会使得部分学生术士心生出侥幸,感觉在京城做一些事情,也并非不可以。”
“但我要郑重地警告在座各位,这里,是京城!”
“纵萌被行刺一事,不会惊动官方,但一定会追查到底,直到水落石出查出真凶!”
说到这里,罗同华神色严肃地看向纵萌,道:“纵萌,在这之前,我不管你们家族、你个人,在奇门江湖上招惹下了什么样的仇家,也不会在意你们家族会因此事在整个奇门江湖上掀起何等的风雨,但在京城,你们绝不许胡来!”
纵萌冷哼一声,道:“这些话你不该跟我说。”
“我联系不上纵仙歌。”罗同华眯眼盯视着纵萌,道:“怎么?我当众把这些话说出来,你感觉面子上不好受是吗?”
“我没那么脸皮薄。”
“那就好。”罗同华不再注视纵萌,恢复了温和慈祥的笑容,看向偌大的教室里零零散散的十多名学生术士,道:“今年应届生毕业,我们协会离校的学生术士有宋慈文、古博、纵萌三人,首先我们要恭喜他们完成了各自的学业,将来必然会成为社会上优秀的人才,也将是奇门江湖中最为出类拔萃的青年俊杰。”
七零八落的掌声在罗同华的带头下,响了起来。
对于这种情况罗同华也不在意,接着说道:“宋慈文同学毕业离校后,会长一职就由苏淳风同学接任,考虑到苏淳风任会长时还只是一名大二的学生,所以有必要安排一名副会长,经过我这段时间的考虑,决定由吕伟阳同学任副会长……”
话音刚落,秉性冷傲很少说话的曲飞燕举手道:“我反对吕伟阳任副会长。”
罗同华微微一笑,看向吕伟阳。
吕伟阳无所谓地笑道:“那就由曲飞燕同学任副会长吧,她的修为想必应该比我高,又是女生,我愿意让贤。”
曲飞燕一点儿都不领情,看都未看吕伟阳,道:“我感觉单蓁蓁更适合任副会长一职,其实早先我更愿意看到她就任会长一职。不过,会长一职由罗教授您来提名和决定,我们做学生的不好反对,但副会长一职,罗教授总应该给我们一些选择的权力吧?”
名叫单蓁蓁的女生羞赧地一笑:“我,我不行。”
罗同华看了看安静下来的教室里一位位端坐的学生术士,在极短的时间里做出了决定,神色和蔼地点头道:“好,那就由单蓁蓁同学,任副会长一职。”
单蓁蓁,景观设计学院的一名大二学生。
在京大临时学生术士协会里,她绝对是相当低调的一名女生——其实苏淳风也很低调,但低调反被低调误,又有罗同华这只老狐狸在后面故意煽风点火添柴火,使得入京大还不足一年的苏淳风想低调都低调不下来。
现在,单蓁蓁也无法低调了。
……(未完待续)
364章 来来来,我助你一力过桎梏!
大四应届毕业生离校的时间还有一个星期。
从大学到硕博连读,最终拿到了博士学位的古博,却是要和放了暑假的大一、大二、大三的学弟学妹们,一起先行离开这所他整整待了八年的大学学府——他知道,回去后面对社会上那些所谓的亲友、邻舍,与自家公司有业务来往的人士们,甚至于奇门江湖上的术士,自己必然会给父母、家族争光。
不说其术士的身份,不说其修为如何,单论从京大走出来的“博士”这名头,就足够响亮啊!
可冷暖自知,古博心里对这所全国顶级的大学学府,已经厌恶到了极点。
八年前刚刚迈入京大学府时,他英气勃发,自信满满,术法修为已入净体中期且相当稳固,学习成绩更没得说,能考入京大的哪一个不是当地的状元郎?那一年,罗同华也只是刚刚来到京大学府成立了京大学生术士临时协会,协会人员总共才三人,这还包括古博以及和他同届的一位学生术士——石弦棠,京城本地人,又有体育特长加分才勉强入的京大,其术法修为不过是净体初期。石弦棠直到大学四年后毕业,其修为都没有突破净体之境,只是稳固在了净体后期,未达圆满。
那一年,只有三人的京大学生术士临时协会的会长叫做欧阳远,大三学生。
也就是说,在欧阳远之前,京大很可能没有学生术士。
事实上在古博进入京大之后的两年多时间里,学校里都没有再进入过学生术士。欧阳远就读硕士生两年离校后,由九五年才进入大学的范嫣芝接任会长,那时候京大的学生术士有七个人,而且从那时起所谓的京大学生术士临时协会,才开始每年都会有特定的时间召开一次像模像样的讲座课程和会议。
所以大多数后来的学生术士,甚至都没有见过欧阳远。
直到现在,京大学生术士临时协会的许多会员们,都认为九五年之前京大根本就没有学生术士,当然主要原因还是没人向他们提起。
资格最老的古博,是懒得,也没脸提。
欧阳远、范嫣芝、宋慈文……这三人接连任协会会长,古博认了,他资格够老实力却不如人,也不能去反驳罗同华的决定。等苏淳风被提名任会长了,他心有不忿恨得牙痒痒,却又没辙,本来想旁敲侧击地收拾苏淳风,以发泄下心头的郁闷,可到头来自己还是没沾到半点便宜反而惹了一身骚。后来,苏淳风把古博极为厌恶的乔萱影给连续收拾了两次,让他都忍不住朝着苏淳风竖大拇指,还记恨个屁啊?
会长一职没得做,论及术法修为的高低,还是轮不到古博——且不说连续三任的会长,后来者中还有纵萌这号变态,曲飞燕这位出类拔萃妖女一般的女中人杰,再有就是苏淳风……
这些说到底,古博心里也能勉强平衡。
可想想当初自己迈过净体中期,跨净体后期之境时是什么境遇?连普通人都比不得啊,身体虚弱,连学校里男生必修的体育运动太极拳,都不如那些普通学生们打得好,跑不出几步路就会气喘吁吁,让多少学生笑话他?而后来的这些学生术士们呢?好家伙,一个个条件好得要命,净体中期算什么?净体后期直到净体大圆满,都有资产雄厚的家族给于珍贵的药物、法器、特制符箓术阵护体,根本无需担忧净体后期和大圆满时的虚弱之态。等古博家里终于开始大笔大笔赚钱的时候……
古博已然艰难困苦地迈过了净体之境,步入固气之境,这他妈跟谁说理去?
再想想自己的哥哥古翰,早些年游历还未复兴的江湖,轻轻松松几乎没任何风险地全国各地到处跑,其修为增进之快,令人羡慕不已,如今没什么高学历的古翰,更是在家族企业里担任要职,颇受父亲的青睐重视。
自己呢?
本来早就该离开这所让他憋气郁闷的大学学府,却不得不为了家族将来在奇门江湖上的发展,选择留下来硕博连读,同时结交一个个奇门江湖世家的优秀子弟,与一个个身份普通却有机会将来成为社会精英的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因为这个社会从古至今都必然存在有一张张密密麻麻的人情关系网,把所有人都笼罩其间。
只背了一个简单行李包的古博,沿着五四大道往南门走去,看着阳光下熟悉的建筑物、风景,忽而心生些许感慨,原来自己对这所学校,还是有所依恋。
毕竟,在这里生活了八年,青春岁月恍然一逝。
他静静地站在了路旁,思绪万千。
苏淳风拖着行李箱,沿着五四大道神色悠闲地和肖倩边聊边走:“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每年都要有毕业离校的学生,您总不能每年都伤感一回吧?”
“等你大学毕业的时候,就懂了。”肖倩轻叹口气。
“那门婚事,怎么样了?”
“不想提。”
“好吧。”
肖倩忽而看着前面说道:“咦?那不是古博吗?”
苏淳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背着简单行囊的古博安静地站在不断有三三两两学生走过的五四大道旁边,高大的身躯犹若一尊雕塑似的,一动不动,静静出神——无形的五行之气和由他体内缓缓释放出来的本元波动相互缠绕着,围绕着形成了一个直径约有四米左右的球形状的气场地带。
“古博……”肖倩招呼着就要走过去。
“别叫他。”苏淳风急忙上前一步拉住了肖倩,神色严肃地说道:“肖老师,您听我的,先回去吧,我和古博有些话要谈。”
“怎么了?”肖倩一脸诧异。
苏淳风无法向肖倩解释清楚,只得认认真真地瞎扯道:“古博今天要离校,他的心情不太好,昨天还喝醉了。您知道,他对您一直都有爱慕之心,所以现在您过去的话,会让他更加伤感……我过去和他谈谈,开导一下吧。”
“你?”
“我和他早就化干戈为玉帛了。”苏淳风笑了笑。
“哦。”肖倩满心的疑惑,只是古博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若心事重重对一切都不关注的形态,让肖倩也不禁有些担忧和同情。她犹犹豫豫地点头应下,转身往回走去,一边走还时不时扭头往回看看,只见苏淳风已经大步走向了古博。
正值上午九点多钟。
日头升到了半空中,阳光已然有了炙热的感觉。
苏淳风心中默念术咒,已然伤愈的左手揣在裤兜里掐出一个手诀,迈过诡异的气场,走到古博身侧,抬起右手轻轻地按在了他的肩头。不为人注意到的是,苏淳风的右手食指轻轻点中了古博脖颈处的天窗穴位上,试探着渡入了一缕本元之气。
别说是普通人,便是一般的术士看到古博现在的状态,恐怕都不会想到,这时候古博正面临着突破的关键时期。
万幸,他遇到了苏淳风。
前世的苏淳风曾登顶醒神之境,在奇门江湖中已是术法宗师,自然能一眼看出古博的处境何等凶险。
只是不明白,古博怎么好端端这个时候突破?
如今修为还远远不足以强压古博突破气机的苏淳风,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试探性地渡入本元之气查探其体内状况,并悄然施术,意念力轻轻触碰古博心神,再寻找突破口缓缓侵至其脑海中,查探他当下的心神状况。
境界的突破不能儿戏,稍有差池就可能身死道消。
神念一通,苏淳风惊愕地发现,古博的心神境界已然能够跃入炼气之境,只是其肉身五脏六腑七魄及经络的修为,还不足以冲破固气桎梏,现在他的修为勉强刚刚接近固气中期,别说迈入炼气之境,就连登顶固气后期都很难。所以古博的突破,本应该是进入固气中期,靠强大的心神短时间内稳固固气中期再迅速迈入固气后期。
问题就在于,古博心魔已生,竟然要强行突破迈入炼气境界。而且,现在的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随时都会受到他人的影响干扰。
“古博,何必执着与境界修为?”
“与你无关!”
“需知循序渐进,切不可好高骛远,别误入心魔歧途……”
“我入什么歧途?本该如此!”
这是二人的意念交锋。
“既然如此,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不用!”
“那我现在就杀了你,你有还手之力吗?”
“卑鄙小人!”
“你没有回头路,已经走在了突破桎梏的关键时期,来来来,我助你,倒要看你是一朝入炼气,还是身死道消在京大校园中……”
“不!”
此时,已然由不得古博突破与否。苏淳风悍然调动体内本元,全力催动渡入古博的经络之中,犹若滔滔江水涌灌支渠小河,掀起惊涛冲击两侧堤岸。古博心神意念几近崩溃,在无奈的突破桎梏过程中,心念又坚定守住关口,不肯一路狂飙直至触摸到炼气境界的桎梏关口。在一举进入固气中期后就牢牢不肯前行,但体内本元、五脏六腑七魄皆有余力,在心魔意念的催动下势若破竹直逼固气后期,并迅速越过几乎圆满。
至此,力竭神疲,古博才终于守住了固气后期的关口,没有直冲桎梏进入炼气之境。
本心胜过心魔。
心魔消散。
这一日,古博修为连续突破,直至固气后期逼近圆满。
(未完待续)
365章 德高
毒辣的阳光炙烤着园林般美丽的京大校园。
五四路上来往的学生渐趋稀少,放假该走的同学们已然走完,暂时未走的,也不会在这个时间段傻乎乎地出来晒太阳。
古博和苏淳风两人,就那么“傻乎乎”地坐在五四路旁的路沿上,任凭日光暴晒。
“为什么救我?”
“不知道。”
“好心?”
“你能给出我一个合理的理由吗?”
脸色苍白还泛着丝丝青紫之色的古博摇了摇头,双手颤颤巍巍地从兜里掏出烟来递给苏淳风一颗,并主动帮他点上,一言未发。
苏淳风抽着烟,同样不吱声。
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从和古博结识以来,他内心里对古博的印象并不好,这家伙还几次三番地想要找他的麻烦。也只是上次教训过乔萱影之后,古博对他的态度才好了许多,可那又能算什么?但今天巧合地遇到古博身临险境,苏淳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选择了救助他。
也许是看在前世古博的父亲古岳白的面子上?
或者,确实是善心发作。
“谢谢你。”古博轻声道。
“嗯。”苏淳风应下了这声谢。
就好像纵仙歌向他道谢时一样,苏淳风并不会去客套着说些不用谢之类的话,因为相互间的关系还没达到那种地步,无论是纵仙歌还是古博向他道谢,这本就是应该的事情,苏淳风受的很坦然也很理所当然。其实两件事之后再想起来,苏淳风心里也难免会想如果当时不出手相助,也没什么……
但就如他以往的性子一样,既然做了,就不再去念叨些后悔的话。
远远的,肖倩走了过来。
刚才离开之后,她的心里就一直放心不下——本就和古博有过矛盾冲突的苏淳风,两者之间可别再发生点儿什么冲突。虽然苏淳风说了,他和古博已经化干戈为玉帛,可两者关系又能好到何种程度?况且古博心情正不好呢?所以肖倩一直都站在远处观察着这边的动静,然后很奇怪地发现,两个人初始好像没说任何话,只是苏淳风把手搭在了古博的肩膀上,就那么静静地站了一个多小时。
直到肖倩都看得有些烦躁耐不住了,两个人才像是被大太阳晒得实在是没了精神,先后一屁股坐在了路沿上,闲聊了几句?
肖倩打着遮阳伞快步走上前:“你们俩怎么坐在这里?”
“歇会儿。”古博随口道。
“聊天。”苏淳风笑道。
肖倩这才发现两人的气色都不大好,在如此炎热的天气里,还暴晒在大太阳地下,脸上竟然没有丝毫汗渍,晒得中暑了吧?
“你们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
“挺好啊。”
肖倩不禁有些赌气,轻轻哼了一声,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
古博似乎不大愿意和这个让自己追求了两年却还是没能追上的女教师再聊些什么,他强撑着身体站起来,咧嘴笑道:“你们俩聊着,我先走了,以后有机会到了金官庄市,随时找我,也能让我尽下地主之谊。”
“好。”苏淳风起身和古博握手道别。
“再见,一路顺风。”肖倩点头道。
“再见。”古博和两人招了招手,转身离去,脚步明显虚浮像是被人暴打了一顿,又像是经历了一夜七次郎的放纵。
看着古博的背影,肖倩秀眉微颦,道:“他怎么了?”
“昨晚喝多了,瞧这副德行。”
“你少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
肖倩撇撇嘴,道:“以后再跟你算账……这都几点了,赶紧走吧,海菲和丽飞她们应该都在火车站等你了。”
苏淳风不知道肖倩以后要跟他算什么账,心里纳闷儿着自己哪儿又招惹她了?不过嘴上还是说道:“不着急,晚上的火车。本来就是和海菲、丽飞说好,先去师大和海菲聊聊天,傍晚我和丽飞一起去车站的,哦对了,海菲暑假不回去,在京城做家教,肖老师您既然暑假也不回去,记得抽时间多去看看海菲,照顾下她。”
“就知道心疼女朋友。”肖倩嗔怪了一声,道:“放心吧,我会抽时间看她去。”
“您先回去吧。”苏淳风笑道,一边看了眼已然走出南门的古博。
肖倩能理解苏淳风不想这时候走出南门再遇到古博,便笑着很自然地拉住苏淳风的手,转身往不远处的树荫走去,一边道:“不着急走,就到树荫下聊聊天,站在这里晒太阳,傻不傻啊?”
“嗯。”苏淳风哭笑不得。
距离这里不远的二十二号楼三层。
罗同华双手轻扶着栏杆,看着五四路上苏淳风和肖倩的身影,微笑着说道:“换做是你们,谁能做得到?”
宋慈文微笑着摇摇头。
曲飞燕没说什么,眸子里闪烁着些许的诧异。
纵萌微皱眉,若有所思。
他们三人都知道,罗同华话里的意思,不是指谁能做到帮助古博度过刚才的那般险境,如果是这一点的话,在场者中,罗同华自然能轻易做到,而宋慈文、曲飞燕、纵萌三人全力以赴的话,也能做到。只是……如苏淳风这般一眼便看出问题的关键,并且不计前嫌以德报怨地去帮助古博,这两点,除了罗同华之外,就没人能做到了。
“所以我让苏淳风做会长。”罗同华淡淡地说道。
“罗教授,您找我们过来,就为了看苏淳风的道德表现?”曲飞燕笑了笑,颇为不屑地说道。
罗同华反问道:“你还是觉得,他不够格吗?”
“罗教授您选择谁,我们当然没有异议。”曲飞燕耸耸肩说道,但表情明显不服。
纵萌忽而开口道:“论修为,他也比你高。”
“是吗?”曲飞燕一脸不屑。
“你活得真虚伪。”纵萌轻蔑地看向曲飞燕,道:“想做会长,就去争嘛,范嫣芝和宋慈文做会长,你不争,是因为你知道他们都比你强,所以装作无所谓不在意……苏淳风做会长,你心里就不平衡了,还偏偏又死要面子地把单蓁蓁给捧到副会长的位置上,真当别人都看不出来你什么想法?”
被一语戳破心思的曲飞燕怒道:“别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人好不好?”
纵萌没有理会她。
宋慈文面带微笑,也不说话。
“飞燕……”罗同华轻叹口气,道:“今天苏淳风做的这件事,换做你绝对做不到。等暑假过后,你可以找苏淳风,切磋下术法,我支持你。”
曲飞燕道:“我有这个必要吗?会长而已,谁愿意做谁做!”
“呵呵。”纵萌冷笑。
“比斗一下也好。”宋慈文轻声道。
“就这么定了。”罗同华挥挥手,转身往楼梯口走去。
曲飞燕眸子里寒芒一闪。
宋慈文和纵萌看了看她,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他们都清楚,罗同华拍板决定,看起来强势不可违,事实上却是给向来死要面子扮冷傲清高的曲飞燕一个台阶,也是为了让曲飞燕彻底对苏淳风心服口服。
(未完待续)
366章 李志超这后浪
电闪雷鸣过后,雨点半滴未落便乌云散去晴空万里。
正如老话说六月天孩子脸,说变就变。只是初始的那一阵呜咽骇人的狂风,荡去了部分酷暑的炎热,为平阳市地区带来带来了丝丝清凉之意。
107国道以东,南环路以南,池盘营、红罗两个村已然在春末时就拆迁完毕,被推平的村址和广袤的农耕地上,如今正如火如荼地抓紧着建设——在市、区、镇政府的大力推动下,南城工业园新区开建短短半年时间,就初具雏形,条条或已通车或还未通的大路纵横交错,新的厂区、房屋渐有拔地而起之势。
抓住机遇的万通物流园区,耗资两千万,在南城工业园新区争得了五十亩地,用于建设万通物流园c区。c区在原万通物流园a区、b区和万通仓储基地南侧,和a区、b区、仓储区相通。如今南面和北面的两排二层的楼房已经建好,西面和东面的楼房,和c区中间的小型仓库都正在建设中。
这半年时间里,当地电视台几乎三天两头会有讲述南城工业园新区的建设进度、又有哪些企业提前签订合同入驻等相关新闻。
这些新闻中,也经常会出现万通物流园的画面。
毕竟工业园区嘛,企业要入驻之前,肯定会通盘考虑这里的综合条件,物流方便与否就是其中很关键的一个因素。
于是乎可以想见的是,万通物流名气日盛。
午后两点多钟。
南环路上,一辆黑色的桑塔纳2000由西向东快速驶来,过万通仓储区后减速转弯,沿着新建的工业园新区宽阔的道路向南行驶,绕着万通物流园区行驶多半圈到与107国道相接的路口处,靠边停在了几棵参天杨树的阴影下。
驾驶位的门推开,穿着白色短袖衬衫,黑色西裤和皮鞋的苏淳风从车上下来。
如今的他,已经是有驾照的人了。
说起来好笑,苏淳风的驾照来得委实不合法规——如今借着南城工业园新区成立的风头,万通物流园水涨船高,苏淳风的老子苏成也就成了平阳市知名的企业家,平时多有结交社会各方面的商业、官场人士。前些时日偶尔听陈羽芳说及年轻人都该有驾照,以后驾照必然会普及,于是苏成就立刻找到万通物流西大门对面的平阳驾校校长隋朝义,帮忙给苏淳风办个驾照,该花多少钱咱花多少钱。
二十一世纪初期那几年,花钱办驾照在全国各地实在是一件极为普通的事情,只要你拿钱,各项考试甚至都不用本人去。
隋朝义对苏成说:“老苏你这不是寒碜我吗?大侄子办驾照,你跟我提什么钱?”
“那多不好意思?”
“别废话,要b本还是c本?”
“b本!”
“行,把大侄子的1寸照片给我两张,身份证复印件给我……不出半个月我把驾照给你送家里。”
于是,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上大学,放暑假回来的苏淳风,发现自己有驾照了。
开车这种事儿说难也难,说易,还真挺容易。苏淳风前世的最后两年时间里可是正儿八经经过驾校培训拿到的驾照,临死前其名下还有两辆豪车,虽然这辈子初次摸车时还有些手生,但开上那么两三天就找到了感觉。
不过自重生以来,苏淳风的性子已经变得极为稳重到了事无巨细皆小翼的程度。所以暑假回来之后,他几乎每天都要开着家里这辆车,在南环路和107国道上,或者偶尔在非高峰期时到市里的大街小巷转转。其目的自然是为了熟练和提高自己的驾驶技术水准,以降低以后驾车伤人伤己的几率。
李志超从副驾驶的位置下来,叼着烟笑道:“行啊,这么快就把车开顺溜了……”
“家里有车,也方便每天练练,这有啥?”苏淳风谦逊地笑着摆了摆手,道:“对了志超,别嫌我话多,你小子那驾照也是花钱买来了,没有正儿八经地学过,许多交规、标示等等估计你也没学好,以后可得在这方面上点儿心。还有,你现在事业繁忙应酬多,切记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我爹说过,玩车如玩虎,马虎不得。”
“嗨,谁都知道。”李志超毫不在意地说道:“可有时候啊,身不由己咯。”
苏淳风板着脸道:“别找那么多理由,以后一定要尽量避讳,在市里或者县里喝酒了,干脆就别回家,住一宿再回去,或者打个车回家。”
“得得,我听你的还不行嘛。”
李志超现在,已经是豫望食品股份有限公司的总经理,最大股东。
年初他的养猪场再次扩建,并贷款将金州县的屠宰场规模扩大重建,又联合赵山刚的农贸公司,不但在平阳市的鲜肉市场上占据了极大的市场份额,而且还随着山刚农贸的快速拓展,生意做到了周边几个市县。上个月,李志超以养猪场、屠宰场以及几个固定销售点为个人产业的生肉加工公司做股,与父亲李胜的饲料厂联合,成立了豫望食品股份有限公司,从事畜牧饲料生产加工、生猪良种繁育、生态养殖、屠宰分割、冷鲜肉连锁、猪肉精深加工、猪副产物综合利用等等。
当然现在公司的规模还远没达到其公司执照上所标准和宣传的那么多主营业务,但步子已然迈开——公司投资在金州县的屠宰场旁边建立了专用冷库,并开始逐步完成对合格冷鲜肉制品的现代化精加工生产线。
李志超这家伙天生的商人,短短两年时间,凭借个人努力,以及巧妙精准地借助各种外势,迅速滚雪球般壮大了自己的资产。在成立这家豫望食品股份有限公司的时候,他以饲料配方、固定销售点网络,养猪场、屠宰场为实体,市场前景和当前的利润、销售状况为辅助,名义上是和其父亲的饲料厂联合,实质上却是巧妙地把他的父亲、大哥都给套了进去,将家里已然颇具规模的饲料厂给并购。最终李志超个人占据了公司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其父亲百分之二十五,母亲百分之十,大哥百分之二十……
也就是说,李志超一跃超过其父亲,拥有了公司的绝对发言权。
直到公司成立,一家四口坐在一起乐呵着共同憧憬商讨未来时,聪明了半辈子的商人李胜才愕然发现,自己的小儿子就快要把他这前浪给拍在沙滩上了。现在也只是尊重他这个父亲,让其坐董事长的位子,实际权力并不如李志超。
苏淳风暑假回家后,李志超一直都想来找苏淳风,但平时事务繁忙,实在是脱不开身,而且苏淳风又住在物流园这边,两人一直都没见面,倒是偶尔会通个电话闲扯几句。今天李志超可算是忙里抽闲,在市里与人吃过午饭后,因为喝了酒的缘故,知道如果开车过来肯定要被苏淳风唠叨,就干脆打了个车过来找苏淳风。
“淳风,今晚上我在市里还有安排,跟我一起去呗?”李志超提议道。
“什么安排?”
“喝酒,唱歌……”李志超随口说罢,又嘿嘿一笑,颇为神秘地说道:“接下来还会有节目,洗澡、看表演、按摩,有特殊服务哟。”
苏淳风笑着捶了李志超一拳,道:“你才多大,就整这些东西?”
“大家都是成年人啦。”李志超刻意装出一副电视剧里南方人的腔调,乐呵呵地说道:“别告诉我,你现在还是处男。”
苏淳风笑着没搭理他。
“我靠,不是吧?”李志超讶异道:“你有女朋友好几年了吧?而且还是俩,你还真能忍得住……”
“滚蛋,别瞎扯。”
“哎,说真的。”李志超坏笑着说道:“我那边有熟人,保证能让你拿到处男红包,还绝对过瘾,咋样?我跟你说,就只要一次,你肯定上瘾。回头到了京城,住宿舍可就不爽啦,不用别人劝,你自己就在外租房子和海菲同居咯。”
苏淳风抬脚就踹。
李志超跳着闪开,哈哈大笑,这时候腰上挂着的手机响起,他掏出时下最新款的摩托罗拉998,是那种小巧玲珑精致的翻盖式手机,掀开盖附在耳边,一手掐腰颇有些大老板气势地说道:“哎宏哥,对对对,先去渔港那边,完事儿大家到海蓝洗浴城……啥?豫豪夜总会?行,那宏哥你记得把周大公子给叫上,好,好。”
挂断电话,李志超正要说什么,手机又响了起来,他歉意地笑着朝苏淳风摆摆手,接起电话,随即皱紧眉头骂骂咧咧道:“放他娘的屁,你在那边等着,我现在就过去。”
把手机揣到腰带上挂着的手机包里,李志超咬牙道:“淳风,你送我去山刚农贸。”
“怎么了?”
“妈-的,武城县那边拖欠了我三个月货款,一拖再拖,我估摸着狗-日-的想赖账,这次我得亲自去把钱要回来。”
苏淳风皱眉道:“志超,遇事别冲动,尽量不要动用暴-力啊。”
“咱不是那种人。”
“那你去山刚农贸干啥?”
“武城县的摊子是山刚农贸铺开的,去要钱时,总得有他们山刚农贸的人跟着去。”李志超理所当然地说道。
苏淳风轻轻点了点头。
有些事,他不便去多嘴多舌,而且他听得出来,这件事就算真会动用些暴-力,李志超也不会参与其中——李志超是个聪明人,他让山刚农贸帮助铺开销售渠道的网络,虽然会让山刚农贸赚取一定的利润,但相应的会带来极大的便利条件,首先,有山刚农贸相助,其销售渠道的拓展极快,更关键的是能迅速在外县、市站稳脚跟。同时,一旦有了什么生意上的债务纠纷,由山刚农贸去出手解决更方便更快捷,一旦出了大事,李志超又可以抽身事外,至少……他不需要承担主要责任。
(未完待续)
367章 半个准舅哥
下午两点多钟的光景,阴云过后毒日当空。
新阳农贸市场周边熙攘喧嚣的时间段已经过去,难得吵杂的市场外车辆行人稀少,颇为安静。
山刚农贸公司那幢两层的楼房对外,是四间与后院相通的门市房。
穿着白色背心,大裤衩和拖鞋的谭军,懒洋洋地坐在挨着院门的门市房里喝着茶,玻璃房门大开,室内大吊扇呼啦啦地快速旋转,刮起阵阵热烘烘的风。两个小弟模样的年轻人从后门进来,端着切好的几块冰镇西瓜放到谭军身旁的小桌上,恭恭敬敬地说道:“军哥,这大热天的,吃点儿冰镇西瓜解暑。”
“其实军哥您到楼上的办公室歇着多好,那有空调,不热,咋非得待在这下面啊?”
谭军叼着烟瞥了眼俩小弟,道:“谁也不傻,都想待在空调屋里享受,可咱们公司现在有多忙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就连赵总每天都得到处跑来跑去忙得脚不沾地,大热天还要在工地上晒着……听说最近公司这边门市上的生意不大好,赵总今天提了一提,我不得不亲自过来看着啊。”
“都怪我们俩,没把生意做好。”
“是是,军哥你跟赵总说一声,我们以后一定努力!”
两名年轻人虽然都是满脸凶相,掩饰不住的桀骜,平时在外那也是敢拎着刀与人对砍拼杀还挂过彩挨过刀的主儿,可面对谭军,却都是一脸谄媚和恭敬忌惮之色。
半倚半坐在竹制躺椅上的谭军眼睛眯缝起来,笑道:“伍春,站我面前。”
“哎。”张伍春答应着,神色间却闪烁出一股恐惧,也不敢拒绝,颤颤巍巍地从旁侧走到了谭军面前。
“再往前点儿。”
张伍春就又往前走了半步,所站之位距谭军也就剩下半步,恭恭敬敬。
脸上挂着淡淡笑意的谭军忽然抬腿一脚狠狠蹬在了张伍春的膝盖上,砰一声响,张伍春不由自主地身体前扑,单腿后划,眼瞅着就要身不由己地扑到谭军身上,半倚半坐在躺椅上的谭军眼疾手快,抬手揪住张伍春的胳膊往旁边一划拉,噗通……张伍春歪倒在躺椅旁侧,下巴重重地磕在了躺椅的扶手上,顿时满嘴鲜血。
“啊呀,军哥你别生气,别生气。”张伍春痛呼着又赶紧哀求。
“军哥,这,这是咋了?”另一位光头年轻人战战兢兢地躬身弯腰结巴着问道。
谭军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把燃烧着的烟蒂狠狠地按在了张伍春赤裸着的小臂内侧,兹兹的声响中,张伍春痛得滚头冒汗浑身颤抖,却是不敢躲闪,更不敢反抗,龇着血牙咧着血嘴带着哭腔哀求认错:“我错了,我错了,军哥我知道错了……”
谭军摁着烟蒂没有拿开,道:“哪儿错了?”
“门市上生意不好,我做事不认真。”
谭军一手端起小桌上的杯子,将里面的茶水连带着茶叶泼在了张伍春的脸上,不慌不忙地骂道:“你他妈知道个屁,咱们公司看得上门市这点儿小零碎生意赚来的钱吗?赵总生气的是你他妈领着崔二,在门市上瞎闹腾!”
光头崔二心思活络些,赶紧说道:“军哥,我回头亲自去燕燕家里登门道歉,我请她回门市上来。”
“回你妈的逼!”谭军拿着茶杯砸到崔二脸上:“你们俩能耐啊,跟着我打了几次架觉得在公司了不起了是吧?这段时间老子跟赵总在外面忙活工业区的事情,让你们照看着门市上的生意,你们他妈倒好,竟敢不把王总放在眼里,私底下说王总这个销售总监就会耍嘴皮子和笔杆子;在门市上,你们欺负燕子和小芳,把燕子给吓跑,小芳躲到厕所里偷哭……行啊,你们他妈的真有能耐,老子没空搭理你们,也看在你们以前给公司出力挨过刀挂过彩,可你们他妈的倒是把生意做好啊,逼着顾客买东西,打骂顾客,搞得现在都没人敢进咱们门市上买东西了!操!”
张伍春和崔二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声。
“我还听说,你们俩平时在公司对库管王主任也指手画脚吆五喝六的,是吗?”
“没,没有。”
“不敢,真的……”
俩人哆哆嗦嗦着,但被谭军怒目瞪视,顿时不敢吱声。
谭军不喜欢,也不擅长去长篇大论地讲道理,若非是赵山刚多次和他谈过,要他在处理问题时尽量克制不去使用暴力,依着谭军的性子今天就不是拿烟头烫下张伍春,踹一脚,拿杯子泼水和砸一下那么简单了,而是狠狠地暴揍。
这时候山刚农贸的库管主任王海平从后面走了进来,看到室内情景,性格向来老实善良的王海平便笑着劝慰道:“军子,这又咋了?伍春和二子年纪小,哪里做得不大妥当了,说说就行,别动手打。”
谭军给王海平面子,点点头对张伍春和崔二说道:“明儿会来俩新妹子负责售货,你们以后全滚到配送部送货吧。”
“哎哎。”
张伍春赶紧爬起来,和崔二站在一起老老实实点头答应,一边趁着谭军倒茶,视线没注意他们俩时,恶狠狠地瞪了王海平两眼。
他们以为,是王海平私底下告状了。
王海平不明所以,尴尬一笑。
虽然自从到山刚农贸上班以来,近墨者黑的缘故王海平也有了点儿脾气,可终归本性是个老实厚道胆小怕事的人,所以从不会恶意地去忖度别人,也不敢和公司这些脾气火爆打架生猛的年轻人当面锣对面鼓地对峙争执,还总是想着他们年纪小,不懂事,受点委屈就让着他们,公司里安安稳稳的,别让赵总为难。
赵总,平日多忙啊。
“我跟你们说。”谭军的火气发出去一些,又有王海平出面相劝,便不再发作,尽量平心静气地说道:“赵总最在意的就是开门做生意,得厚道,这门市上的生意零碎看起来不多,可这是咱们山刚农贸的根,让你们待在门市上,也是想磨磨你们的性子,多锻炼长点儿心,别只知道打啊杀啊的,以后你们……”说到这里,谭军看到一辆黑色的桑塔纳2000轿车从解放路上驶来,径直开到了门市前的空地停下。透过车窗,谭军看到是苏淳风驾车,李志超坐车,便赶紧打住话,起身面带微笑地走了出去。
“淳风,志超,你们俩怎么来了?”谭军出门就伸出手大步上前。
李志超很熟络地和谭军握手:“哟,军哥你今天怎么有空在农贸这边?我寻思着找王总安排俩人去武城县要要账,他妈的都欠三个月了,还拖着不给。”
“我送志超过来的。”苏淳风笑道。
谭军和苏淳风握手客套两句,随即面露诧异地对李志超说道:“武城县?是不是那个姚瘸子的生意?他娘的想造-反啊,敢不给钱!”说罢,他才想起什么,笑道:“小事一桩,走走,上楼说话,正好刚哥在楼上呢。”
三人说笑着走进门市房。
他们三个在外面打招呼客套时,门市房里张伍春和崔二俩人趁机恶狠狠地瞪视向王海平。他们俩打心眼儿里瞧不起老实巴交的王海平,平时听别人说起公司的人在外面和人干仗了,他都会紧张得不行,上次有一伙人突袭来砸公司时,堂堂男儿身的王海平竟是吓得狗一般钻到了桌子底下不敢出来,实在是给鼎鼎大名的山刚农贸丢脸。据说他当初能来山刚农贸上班,是因为还在上学的亲妹妹的男朋友和赵总认识,所以赵总给那位朋友的面子才让王海平来公司上班,要不然,就这号怂包凭啥进山刚农贸?不说其它,就冲这一点公司里就有好些个员工瞧不起王海平。
崔二小声威胁恐吓:“行啊王主任,你他妈在后面告我们的刁状!”
张伍春抬起手臂,把刚被烟头烫了的伤给王海平看着,狰狞阴笑道:“王主任,兄弟我今天受了伤挨了痛,又不敢跟军哥说出个一二三,可心里憋屈啊,回头你得好好请兄弟吃一顿安慰安慰,也算弥补下你的过失,对吧?”
“还得弄几包好烟呀。”
王海平尴尬道:“中,中。”
说话间,谭军和李志超、苏淳风走了进来。
刚才室内发生的一幕,都恰好被苏淳风看到,虽然没听见那两个看起来凶巴巴的年轻人对王海平小声说了些什么,但看他们的表情,再看王海平尴尬中还有些胆怯畏惧的样子,也能想象到不是什么好话。
“海平哥,上着班了?”苏淳风笑着主动打招呼,一边从兜里掏出包玉溪烟,抽出四支,先给王海平一支,再给谭军、李志超,最后一支自己叼在嘴里,又拿打火机帮着王海平点上,再自顾自点着——他虽然没有烟瘾,平时生活中也基本上不抽烟,不过回到家之后,身上总是带着烟和打火机,原因无它,在物流园的家里遇到些父亲的朋友们,或者物流园的员工,还有舅舅、大伯他们,以及偶尔来找自己的村里发小,上学时的同学们,总要表现得主动客气礼貌些。
“淳风,你咋有空来了?”王海平露出有些不自然的笑容客套着。
王海平知道苏淳风是妹妹的男朋友,家里很有钱,又和赵山刚关系极好,而且他能来山刚农贸上班就是赵山刚看在苏淳风的面子上才主动让他来的。所以每次见到苏淳风的时候,再差一步就能算得上是准大舅哥身份的王海平,都难免会有些尴尬。
……(未完待续)
368章 有勇有谋爱读书的流氓
“和志超一起过来有点事。”苏淳风微笑着介绍道:“那,志超和海菲也是同学。”
“认识,认识。”王海平忙不迭点头。
李志超笑道:“我经常来,和海平哥见过好几次了……”
谭军知晓苏淳风和王海平之间现在可以说得上是半个亲戚的关系,所以在旁边笑着也不催促两人上楼。
打过招呼后,苏淳风瞄了两眼张伍春和崔二,然后貌似闲聊实则有意地对谭军说道:“军哥,山刚现在忙,估摸着也没空天天瞅着公司里的人去关照,所以海平哥在这里上班,以后还得指望着你多多关照,别让他受人欺负啊。”
多多关照,自然是很普通的客气话。
可“别让他受人欺负啊”这句话说出来,立刻就让谭军判断,十有八九是自己刚才在外面和苏淳风、李志超客套时,身后室内张伍春和崔二又他妈背着他出幺蛾子了,所以谭军皱眉认真地点头说道:“尽管放心,淳风,你和志超先上楼,我在下面还有些事情处理,刚哥就在他的办公室,哦对了,钱明钱老师也在楼上。”
“哦?那我和志超先上去了。”苏淳风神色间闪过一抹疑惑,笑着和谭军、王海平打过招呼,与李志超一起走向后院的楼梯口。
站在室内的张伍春和崔二,心里本来还纳闷儿苏淳风是谁呢。他们认识李志超,知晓这个看起来和他们同龄的小子是个有钱的主儿,而且和赵总关系不错,只当开车的苏淳风是李志超的司机。而苏淳风进来就给王海平客客气气递烟,就让他们想到了王海平妹妹的男朋友,再看这小子给李志超递烟,给谭军递烟,却不给他们递烟,心里不禁有些恼怒,暗骂这个白净小子是他妈飞机眼的东西,狗眼看人低。
然而接下来的对话,却让他们俩人紧张起来……
苏淳风和谭军提起赵总时,竟然称呼“山刚”,乖乖,这小子明显不比赵总年纪大,就算比赵总年纪大的,又有几个敢这么当着谭军的面直呼赵总名字的?
而谭军,又以“刚哥”这样的称呼回应苏淳风的话。
平时被公司小弟们极为敬畏的谭军,军哥,在还未进入核心的小弟、员工们面前,提及赵山刚的时候那都是“赵总”,但凡能被他在谈话时提及赵山刚就开口说“刚哥”的人,绝对是和赵山刚、赵总关系极为铁的人。
苏淳风和李志超刚消失在后门口,谭军扭头就是一脚把张伍春给踹倒在地,又拎起凳子狠狠地砸到了崔二的后背上,将其砸得踉跄着撞到了墙,然后挥手制止住心惊胆颤上前就要劝阻他的王海平,虎目圆睁地瞪视张伍春、崔二,沉声怒道:“记住了,以后对王主任要尊敬。别说我没提醒过你们,这事儿也就是我,如果换做赵总知道了你们私下里对王主任的态度,你们他妈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是,是,你放心军哥,以后不敢了。”
“我们没干啥啊。”
俩人连连答应,却是满脸疑惑和故作委屈的模样。
谭军冷哼一声,怒道:“别他妈在我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就算真有什么糊涂的,也给我憋在心里面。你们他妈的真有能耐就去欺负外面人,在公司里和自己人耍横,那叫耗子扛枪窝里横,丢人!”
“军子,你看你这……”王海平愈发尴尬。
“海平哥,以后公司里谁再跟你面前找茬挑衅,直接大耳瓜子呼扇他们,你要是实在做不出来,就跟我打个招呼。”谭军笑着拍了拍王海平的肩膀,仿若刚才凶神恶煞打小弟的不是他似的,道:“这也算是帮我个忙,要是让刚哥知道你在公司受欺负了,刚哥就得找我的麻烦咯。”
王海平讪笑着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来。
谭军拽着王海平坐到小桌旁,拿起之前切好送来的冰镇西瓜给王海平递过去一块,自己拿起一块啃了两口后,才对耷拉着脑袋站在那里大气不敢出的张伍春、崔二说道:“别他妈傻站着了,过来一人吃块西瓜吧,想撑死我和王主任啊?”
“哎哎。”俩人像是吃了蜜似的,赶紧上前嘿嘿笑着拿起西瓜吃,却也不敢坐下,再看向王海平时的神情,就恭敬了许多。
他们又不是傻子?
能被军哥如此在意到不惜对他们动手,可想而知王海平与赵总的关系,或者说王海平妹妹的男朋友和赵总的关系,那绝对是死铁!
看着张伍春和崔二俩人的眼神和表情,谭军心中不禁想起了其实年龄比他还小一岁的“刚哥”对他说过的那一段话“对不听话爱惹是生非的兄弟,别只知道去打去骂,都是爹生娘养敢打敢拼的主儿,谁不要张脸?所以啊,打了骂了,回头还得给他们一个下台阶,让兄弟不至于太难堪。打一棒子总得给一颗糖,要不然还不得把人都打跑啊?”
“妈-的,看来以后咱也得多读书,有文化真的很重要啊!”谭军心里暗想——身为赵山刚的心腹,谭军知道,赵山刚平日里再如何繁忙,每天都会挤出一些时间读书学习,而且还总是看一些历史上或者近代的名人传记。
而且,谭军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赵山刚整个人都在不断发生着变化。
具体哪里变化了,连初中都没有读完的谭军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但忽而就想到了“气质”两个字。
坐在椅子上的王海平,发现张伍春和崔二俩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满是尊敬和恭维之色,与以往可谓天壤之别,忍不住便有些心酸的感慨:“要不是有苏淳风,谭军又咋会这么明显地给我撑腰?还把张伍春、崔二这俩在他手底下特能打的兄弟给暴揍一顿,所以,真是有了个好妹夫哟……”
……
南城工业园新区年初拆迁动工建设的初期,赵山刚就联合红罗、池盘营村的村痞关洪江、蔡勇、褚二河,以及三四名村干部,动用各种手段拿到了许多拆迁、运输以及土石方供应的活儿,从中捞了不少的钱。
在干这些买卖的时候,赵山刚极具商业眼光地看到了工业园新区建设的诸多商机,继而果断出手,与鸿运建设的闫鸿强、亨通商贸的许万发、万通物流的苏成,联合出资六千余万元,组建了在当下平阳市极具实力的“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公司拥有挖机、长臂挖机、推土机、铲车、钻机、运输车辆、混凝土搅拌运输车、混凝土泵车、混凝土搅拌机及其它施工设备八十余台,主要经营土石方挖、运、销售,混凝土从事建筑相关业务,租赁建筑工程机械。
其中闫鸿强、许万发、苏成各持股百分之十,赵山刚持股百分之五十,剩下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分给了他的几个亲信兄弟。
当然,这几千万元的投资,其实都是贷款。
到现在,公司已经成立将近四个月了。
公司效益……
可谓是令人咋舌——仅仅四个月,公司净利润就突破了三千六百多万元。
不过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好吃惊的。南城工业园新区的建设是平阳市政府重点投资并支持,在全省都排得上号的超大型项目,公路建设、各大企业的厂房、办公楼等等,算下来所有的总投资在普通人看来绝对堪称是天文数字。而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正是抓住了这一千载难逢的机会迅速成立,赵山刚又是在平阳市道上已然赫赫有名的人物,再有股东闫鸿强的虎威犹在,两股势力拧到一起谁敢招惹?
说起来赵山刚此人悍勇中又不缺心机,并没有去完全垄断霸占南城工业园新区的各个建设项目的油水,而是分了一批出去,不然的话,这四个多月公司的净利润绝对不止是三千六百多万元了。
赵山刚不是不贪婪。
事实上他比任何人对于金钱、势力、实力的贪婪-欲-望,都要强得多。他恨不得把平阳市所有的工程项目,所有能赚钱的买卖全都垄断,把所有钱都赚到自己的手里,让所有人都俯首称臣,让自己的势力触手遍及到平阳市的每一个行业的每一个角落里。
但他的聪明之处就在于,懂得克制住自己的贪-欲,然后理智地去选择性垄断。
公司成立之后,在南城工业园新区的工程建设主要项目上的竞争过程中,赵山刚不可避免地指使着手下和几股势力多有激烈的碰撞,乃至于和一股来自西山县那些煤老板土豪背景的势力,都有过短兵相接的冲突。当然,如以前一样,赵山刚从一开始就很聪明地选择了先礼后兵,没人对他来硬的,他肯定不会先出手。
因为他很清楚,他先礼,别人必然会兵。
贪-欲人人有,混这条道的人哪一个是讲道理的主儿?就是靠不择手段在某个行业搞垄断迅速暴富赚取巨额利润的,更何况南城工业园新区这块大肥肉,足以让大多数人失去理智龇牙咧嘴瞪绿了眼睛。而赵山刚所谓的先礼,实际上是带有不着痕迹的挑衅,再示弱,引诱对方抱着先下手为强的心态出手,然后早就做好所有准备的赵山刚就会迅猛地发起反击并且一击致命,一战定胜负!
他就占据了道理!
再之后,赵山刚还会很礼让谦和地把一些小的项目,丢给那些和他没有冲突甚至竭力讨好他,甚至和他没有任何交集的一些公司,显得他极为仁义。
简单说来就是,赵山刚吃肉,让别人喝汤。
但多数人的本性就是这样,当一个人明显可以独吞所有的时候,却貌似和善仁爱地以施舍的心态从一大口锅里给你舀了半勺汤,你就会发自内心地说这人真好。当一个人天天老好人白给你吃肉喝汤,你却因为习惯而不觉得他有多么多么的好,突然有一天不给你的时候,你就会在心里记恨上对方。
……(未完待续)
369章 退股
自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成立之后,赵山刚回农贸公司这边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
这很正常,毕竟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前期的投资高,承揽项目大,事务繁杂,巨额利润更是令人瞠目咋舌,相比农贸公司经营杂粮油、瓜果蔬菜批发销售配送的利润,肯定是要高出许多。而且恰在南城工业园新区如火如荼的建设过程中,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的业务过于繁忙,赵山刚肯定脱不开身去更多关注事实上早已步入正轨无需他太操劳的农贸公司的生意。
但旁人绝不会想到,在赵山刚的内心里,山刚农贸的重要性却是要远远高于目前以及可预见的未来盈利性极高且发展空间足够大的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原因很简单,这里,是他的根。
和多数年轻气盛凭着一腔子热血踏上这条道的人不同,赵山刚从一开始就清楚自己走的这条路,有最大可能会成为一条不归路——说不得哪一天,他就会被国家机器抓起来扔进大牢里关上一年两年甚至几十年一辈子……
赵山刚敢于拼杀敢于去不择手段,去以身试法!
但他不会愚鲁。
曾经他因为打架斗殴被抓进派出所多次,东王庄乡的派出所里从所长到普通的联防队成员,就没有他不熟识的。也就是那些年乡下派出所对这类事件多会采取罚款、或者就在派出所拘留几天,而且被打伤的年轻人家里也不会过于追究,有时候打人的一方家长拎几斤鸡蛋去看看被打的孩子,事情就小事化了了。
那时候,被抓多次和派出所熟悉了的赵山刚,就多次接受过所长及普通民警的训诫教育……
很显然,这些教育没能让赵山刚改邪归正。
相反,这种教育反倒是让曾经年少气盛的赵山刚更早地明白了许多的道理,让天生聪慧的他更早地考虑如何去做一些极端的事情,还得能够尽可能规避受到打击,让自己的损失降低到最小,获利却得到最大。
就比如现在,他做任何事情之前都会竭尽可能绞尽脑汁地尽可能把准备做到充分。
谁能想象到,一帮黑-道人物,会在南城工业园新区的许多项目竞争过程中,即将对竞争对手发动雷霆一击时,胆大包天到提前和警方内部的个别人物打招呼?简直就是明目张胆地告诉警察:“我要去犯法了!”
赵山刚就敢这么做!
所以他能赢!
知道幕后一切缘由的人,在赵山刚团伙中,只有三人——赵山刚、谭军、王清。所有不知道这一切幕后交易和秘密的人,事后就会更加惧怕、敬畏不过才二十六岁年龄,却显得格外神秘强大的黑-道枭雄赵山刚。
今天,赵山刚回到了农贸公司。
办公室里,他正在和钱明、王清谈话。
“老清,最近一段时间土石方公司那边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买卖都做起来了,所以你得抽出时间好好打理农贸公司的生意,咱们手底下这帮兄弟们实在不是做生意的料,打打杀杀还可以。”赵山刚抽着烟,表情很认真地说道:“再找几个有企业管理经验的人进来,配合下你的工作。另外,我和军子已经谈过了,让下面的小兄弟们都要在农贸公司这边磨练磨练,你得给盯住了,这帮小子不好好熬熬性子,尽他妈惹事。”
王清点点头,道:“有军子帮忙,我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肯定把他们都给收拾得服服帖帖。”
两人说话并不避讳钱明,甚至一些重大事件都可以当着钱明的面谈。
当然了,真正机密的事情不会告知钱明。
而已然三十出头的钱明,却并不知道他还没有融入到这个圈子里的核心,内心里还颇为感激赵山刚的信任,有时候还会因为知晓赵山刚团伙要做的一些事情而热血激动,恨不得亲自操刀跟着这帮家伙们跑出去与人乱砍一通。
“老钱,这个暑假也得你受累咯。”赵山刚转而笑道。
“无功不受禄嘛。”钱明乐呵呵地说道。
钱明现在除了继续在金州县一中执教外,还是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的项目经理,也是赵山刚的私人英语教师。私人英语教师是实职,赵山刚有空闲时真会认认真真跟他学习英语。项目经理只是挂了个空衔,当然偶尔也会去参与公司的一些会议,帮着出谋划策或者去整理些项目上的统筹、安排等等。
赵山刚团伙的核心成员中,包括谭军、王清,都无法理解,赵山刚为什么会高新聘请钱明做私人教师还给他在公司里挂个虚职。
请英语老师能理解,赵山刚好学。
可每个月都给一万元的工资,这怎么说?要知道,钱明大部分时间都在县一中任职英语教师,哪儿有那么多时间给赵山刚讲英语,去公司里做事?但赵山刚做出的决定,没有人会去否决,毕竟他是这两个公司的老总,养个闲人也没谁会去吹毛求疵地较真。再者说了,公司也养得起。
钱明却知道,赵山刚是看中了他术士的身份。
至于他这个术士能不能为公司或者给赵山刚个人带来帮助……不好说,也许一辈子都没有什么用处,但绝对是公司,或者更确切地说,是赵山刚个人手里隐藏的一张最深的王牌!
笃笃笃!
办公室的门敲响。
“进。”赵山刚随口道。
门推开,面带微笑的苏淳风和李志超走了进来。
赵山刚立刻起身迎上去:“淳风,你怎么来了?”说着话,他就伸手攥住了苏淳风的右手,拉着点儿极为热情地请苏淳风坐下,然后才转身拍了拍李志超的肩膀,笑着打趣道:“李总,你可真是百忙中抽闲啊。”
“刚哥笑话我。”李志超嘿嘿一乐,被赵山刚拍肩膀的亲密动作和玩笑话,搞得骨头都轻了好几两。
苏淳风坐在沙发上和王清握了握手打招呼,继而又伸手和钱明握了握,道:“钱老师怎么来了?”
钱明心里就不由得有些紧张,自从拜了苏淳风为师之后,虽然苏淳风并没有明确地答应,但也没有再强烈拒绝,更像是默认了这种隐秘的特殊关系。在以前,苏淳风曾多次提醒甚至警告钱明,不要踏足凶险的奇门江湖,后来借阅中天秘术,又默认师徒关系之后,倒是不再去提这方面的事情了。
但钱明还是有些紧张。
“赵总请我来,教他英语。”钱明略显尴尬地说道,“这几天还想着去看你呢,不过考虑到你学业比较忙,就,就……”
赵山刚帮他开解道:“我想学英语,所以请了钱老师。”
苏淳风微笑道:“请钱老师还真是请对人了,以后我和山刚你,也算是师兄弟咯……我说,可不能少了钱老师的薪酬。”
“那是必须的。”
王清和李志超在旁边看得暗暗生疑——钱明怎么好像很敬畏苏淳风,给赵山刚做私人教师,有必要这么紧张地向苏淳风解释吗?而赵山刚好像对此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理所当然地帮着钱明去解释。
“咱们先别唠嗑,志超还有要紧的事情呢。”苏淳风道。
“哦?”赵山刚看向李志超。
李志超就赶紧把武城县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赵山刚听完后,没有像是谭军那般撂什么狠话,神色平静地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打了个电话:“姚老哥,我刚听说,豫望那边的货款你拖欠几个月了啊?是不是钱紧张,用钱的话给兄弟我说一声……嗯,嗯,我知道,这样,你给想想办法,一会儿我让志超过去请你吃顿饭,他现在也不容易,年纪轻轻搞这么一大摊子事,照顾下,好,那就这样。”
挂断电话,赵山刚扭头笑道:“志超,你现在就亲自过去吧,姚瘸子是个要面子的人,请他吃顿饭。”
“好嘞!”李志超点头答应。
苏淳风道:“你喝过酒了,别开车,自己做客车过去,今晚还得在那里住。”
“嗯。”李志超答应,然后和几个人又客套几句,便告辞离去。
赵山刚看了眼王清。
王清就笑着起身道:“淳风,你和赵总聊着,下面还有些事情我得去处理下,就不陪你了。”
“哎,王总你忙着。”苏淳风点头。
待王清出去之后,赵山刚掏出烟来递给苏淳风一颗,帮着点上烟,道:“淳风,有什么事?”
苏淳风神色平静地说道:“山刚,你给我撂个准话,什么时候合适,让我父亲从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这边抽出股份来?”
赵山刚愣了愣:“公司效益现在正是最好的时候啊。”
苏淳风没有做声,静静地看着他。
赵山刚很快反应过来,点头道:“这件事,你和苏总说了吗?”
“回学校之前,我会和我父亲谈谈的。”
“那行,股份我以三倍的价格回购。”赵山刚很爽快地答应下来,“当然,这几个月的利润也会按照比例给苏总的。”
钱明神色间满是疑惑。
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的生意现在做得极为兴隆,经历过几次平阳市的势力角逐之后,几乎垄断了南城工业园新区百分之七十的重要项目,挣钱如流水……这时候苏淳风为什么要让自己的父亲从公司里抽身而退?
有钱不赚,实在是无法理解。
(未完待续)
370章 江湖有风起
黑色的桑塔纳2000,安静地停放在107国道红罗收费站往南不远处的一片浓郁树荫下,从车里能看到远处条条大路畅通交织,建筑工地如火如荼的景象。一辆辆拉运沙石灰的大型自翻斗货运车辆轰鸣着飞驰来去。
苏淳风叼着烟坐在驾驶位置上,神色平静地说道:“这是你的选择,所以不用在我面前感到歉疚,我也不会去干涉你的事情。”
“师父,我……”坐在副驾驶位置的钱明满脸歉疚。
苏淳风轻轻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淡然道:“每个人都有权力选择自己的生活,以前我对你说的那些话,只是提醒,不是警告。”
“我真的很向往那种奇门江湖的生活。”
“但这不是。”
“我知道。”钱明低下头,轻声道:“奇门江湖似乎离我很遥远,一直以来我都触摸不到,却能听得到。虽然赵山刚不是奇门江湖人,但就如被你杀死在玉米田中的那位,如被你杀死在南环路旁的那位,他们接触了社会,就踏入了江湖。所以我总会或许是有些天真地肯定,我终能入得江湖,去身处其中看看那个江湖,是什么样。”
苏淳风微微皱眉:“你和石林桓也认识了?”
“嗯。”
“就这么迫不及待?”
钱明轻咬嘴唇,道:“除了我个人的主动之外,其实这些都在情理必然之中,赵山刚认识闫鸿强,闫鸿强的背后有石林桓,石林桓又是天茂集团总裁肖振的私人高级顾问……而且,现在走到一起的人中,还有许万发,许万发又是龚虎的大徒弟,我即便是不想结识,也未免显得做作。”
苏淳风点了点头,心里对钱明没有丝毫的责怪,对大嘴巴的石林桓,也没有多么的愤恨——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已为知,现实也就如钱明所说,小小的平阳市几位术士已经聚拢到了一起,奈何?
这就是江湖啊!
似乎看出了苏淳风神色间没有什么恼意,钱明便试探着轻声问道:“师父,我听说暑假前,京城出了大事,奇门江湖上现在风起云涌,青鸾宗宗主纵仙歌已然派出宗门各大高手亲信,在江湖上四处寻找仇家,大有错杀三千不放过一个之势。”
“谁说的?”苏淳风诧异道。
“石林桓。”
“哦。”
“现在平阳市不仅是石林桓和我,龚虎和他的三个徒弟,还有王启民老先生、铁卦仙程瞎子,也都知道了。”
苏淳风笑道:“江湖就是这个样子,一传十十传百。”
钱明兴趣愈发盎然:“师父,我听说青鸾宗宗主纵仙歌,江湖人称锁江龙,有术锁长江半柱香,一指杀白蛟的惊天壮举,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在我听起来,觉得未免太玄,师父,当术法修为达到一定境界,真能做得到翻江倒海吗?”
“翻江倒海一词稍有夸张,但术锁半柱香,一指杀白蛟并非不可能,前提是,那条蛟的气候还不大,施术者的修为也得足够高。”
“纵仙歌是什么境界?”
“醒神之境。”
钱明咂了咂嘴,醒神之境,在他看来犹若凌驾于云巅之上的仙人般,遥不可及。
“师父,我什么时候能迈入净体之境?”
“和祭符之境不同,到突破至净体之境时,自己就会感觉到了。”苏淳风微笑道:“不过,我得提前提醒你,净体之境中期或者后期、大圆满时,身体必然会虚弱不堪,我可拿不出耗金无数的良药、法器,也没有心情耗时耗力地画符布阵,去助你安稳度过净体之境。”
钱明微微皱眉,思忖着轻声道:“或许,我已经到突破的时候了。”
苏淳风扭头看向钱明,脸色诧异:“把手伸过来。”
钱明愣了下,继而抬起左手递过去。
苏淳风右手若兰花,中指拇指捏住钱明的左手手腕,搭在脉搏穴位上,心中默念术咒,调动一缕本元裹夹着丝丝意念探入到了钱明的经络之中,稍加感应之后,便轻声问道:“你是故意压制个人修为?”
“没,没有……”钱明有些心虚地说道。
“还好现在只是祭符之境,你刻意压制自身修为没什么巨大风险和痛苦。”苏淳风没有理会钱明的心虚作假,道:“这种行为不可取,回去后找个僻静不受人打搅的地方,突破吧。”
钱明疑惑道:“刻意压制修为,待时机成熟的话,不是能够连续突破吗?”
“是。”苏淳风道:“谁给你讲这些的?”
“龚虎。”
“这个老混蛋。”苏淳风苦笑着无奈地摇摇头,道:“他这是恶作剧要收拾你,还好是祭符之境,如果你现在已经是净体中期或者净体后期之境,他断然不会让你自讨苦吃自寻死路的。”
钱明心中一恼,道:“龚虎为什么要这样?”
“没什么恶意,纯粹是恶作剧或者想要报复下你以前对他不够尊敬,甚至还每每流露出厌恶之色。”
“哦。”钱明忐忑道:“那我回去自行突破,会不会有风险?”
“没什么。”苏淳风松开手,淡然道:“你自身根基浑厚牢固,且压制自身修为有一段时间了,此次回去后能从祭符中期连续突破跃入净体之境,其间难免会受到些痛苦,还算勉强能忍受,只要在突破的过程中不被人打扰影响,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的。”
“师父,你,你帮我护法吧?”
“我没时间。”
“好吧。”钱明叹息一声。
苏淳风并非没有时间,只是在这种事情上他不便帮助钱明。因为修行术法一途,本就充满艰辛,如果现在帮助钱明冲关突破,那么以后钱明就会在修行的过程中产生懈怠和依靠的心理,心境也就难以跟上了。而每次修为境界的突破经历,对于术士来讲都是一次难能可贵的修行经验,越是经验丰富,术法和修为都会愈发精纯。
要知道,钱明已经三十出头,本身在修行方面就已经不占优势,所以更要吃得苦中苦,积累足够经验。
……
奇门江湖,风起。
淮南省青鸾宗宗主纵仙歌最为宠溺、最有天赋的儿子纵萌在京城遭人刺杀一事,早已传遍全国各地。
纵仙歌怒发冲冠,遣派家族宗门各大高手尽出,在全国各地遍寻与青鸾宗有过恩怨仇恨之人,便是奇门江湖历史上流传的与青鸾宗有过恩怨的宗门流派,都不会放过,要么强势登门质问,要么暗中展开调查——当然免不了会有一场场不惊于世,不轰轰烈烈,却必然血腥的斗法。
但对于这些事情,苏淳风懒得去理会。
他知道,青鸾宗追查到底也很难查到屠惜掳,不然的话,屠惜掳也就不会是前世那位在奇门江湖中声名显赫的千面笑阎罗了。
江湖就在身边。
苏淳风却是要风轻云淡地远远避开。
转眼间,今年因为要提前返校军训的缘故所以假期颇短的暑假,即将过去。这天晚饭后,苏淳风和父亲在办公室里认真地谈了谈,从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撤股的事情。
苏成最初很是不解,明摆着的钱不赚,放弃实在可惜。
但经过苏淳风一番劝解之后,苏成也就了然——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虽然看似各方面都合法,但实际上在经营过程中严重涉-黑,这一点苏成心中很清楚,一直都是不参与,却也不阻拦,毕竟没人会跟钱过不去。但这类公司一旦在将来的某一天遭到国家执法机构的强势打击,那么身为公司主要股东的苏成,必然会被牵连。
不过就这么放弃的话,即便是赵山刚以三倍价格回购股份,再把这段时间的利润给苏成,苏成都觉得吃亏。
思忖之后,苏成道:“或者,可以以股份兑换股份的方式,撤股。”
“怎么?”苏淳风诧异道。
“让赵山刚把他在咱们万通物流的股份转让到你的名下,至于两边股份的价值多少,请专人核算,多退少补嘛……”
苏淳风想了想,点头道:“可行。”
目前万通物流的资产价值,绝对要比山刚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要高得多。股份折算兑换的话,即便是赵山刚提出的三倍价格回购,那苏成也得给赵山刚一部分钱。不过这样的好处在于,一次性两清——毕竟赵山刚涉-黑,万通物流可是正儿八经干干净净的公司,万一将来被赵山刚牵连,也麻烦不是?
没有多耽搁,父子二人商议好之后,苏淳风就立刻给赵山刚打去电话,提出了股份兑换的想法。
赵山刚痛快地点头答应下来。
从办公室出来,苏淳风就看到弟弟苏淳雨貌似无聊地吹着口哨在过道上闲溜达,便笑着斥道:“不在屋里做功课,跑出来干什么?”
“闷得慌,随便走走。”苏淳雨嘿嘿一笑。
“下半年就上高二了,成绩还有待提高啊。”苏淳风拍了拍比自己高出半个脑袋的弟弟的肩膀,道:“就知道你小子刚才在窗户外面趴着偷听我和咱爹商量事情。告诉你,别一天到晚想着帮助咱爹经营公司的事情,真想要做出一番事业,还得好好读书将来考上大学,从大学里进修出来后,或许你就能把公司做到全国百强。”
苏淳雨撇撇嘴:“你从上初中时就开始帮忙了,我就那么没用?”
苏淳风正要板着脸训斥几句,手机铃声响起,他掏出来看了看,是黄薏瑜打来的,便摆摆手往楼梯口走去,一边按下了接听键,微笑着说道:“薏瑜,你说要来玩儿,这都过去好几天了……”
话没说完,手机里就传出了黄薏瑜极为紧张和带着些哭腔的声音:“淳风,有,有人找你……”
……(未完待续)
371章 祸根
华夏历史悠久,地大物博。
一个小小的金州县城,除了那座稍微有点儿历史味道的演武楼之外,委实算得上名不见经传。便是当年举世闻名的解放战争中,地处中原要地的平阳市以及周边几个县都打得天翻地覆横尸遍野血流成河,可平阳市以南不过才三四十公里的金州县城,愣是没有打一枪没有放一炮,老百姓蹲在家门口喝着清汤寡水的稀饭瞅着远处浓烟滚滚炮火连天,然后嚼着舌根子提心吊胆琢磨这仗啊啥时候就打到咱们这儿了,等来的却是仓惶逃窜的败兵山倒水涌般蜂拥而过,蝗灾似地扫过后就没有了别的动静,就连挟胜利之势一举横扫平阳地区的解放军,都懒得去金州县城里上演一出街头睡,不打扰百姓、不拿百姓一针一线的三大注意八项纪律。
再等,就解放了。
迟一正站在金州宾馆最高层也是最豪华的一间住房内的窗前,望着夜色下全然没有大都市那种斑斓霓虹夜景,勉强算得上灯火辉煌的金州县城,比之大都市,倒是多了些静谧祥和。
金州宾馆是金州县城里条件最好的宾馆,总共八层,谈不上星级,最豪华的这间一厅一卫一卧,收费才不过每天两百八十元。
迟一正以前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来这个小地方。
铁卦仙程瞎子说金州县是“恰风水至三两年,便人杰地灵。”迟一正琢磨,这风水至三两年的人杰地灵,应该说的是普通社会上的俊杰人物们,不会和奇门江湖有瓜葛吧?
他这次受师父纵仙歌之命,去了趟湘北省,与活跃在湘北省东部、东北部一带的“三魂派”、“撞山门”的家主见面谈话,说白了其实就是质问,暗中也有调查,缘由自然是纵萌在京城被刺杀一事。迟一正心里很清楚,这种调查和登门质询,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效果,毕竟没人会傻乎乎地承认自己做了些什么。师父纵仙歌之所以要这么做,归根究底无非两点——其一,面子问题,纵萌遭遇刺杀,青鸾宗如果不在刚刚复兴的奇门江湖上拿出点儿声势来,岂不被江湖人笑话?青鸾宗历来在江湖上的地位都会动摇;其二,以这种高高在上俯瞰江湖的强势态度,震慑各方不敢轻举妄动,不要觉得青鸾宗在当下大的社会环境下就好惹,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走完了三魂派和撞山门,迟一正本想和徒弟江灵儿继续暗中对这两个门派调查一段时间的,但随即又接到师父的电话,查一下迟一正手下所有的徒弟,有没有在外面惹是生非。
结果,还真就查出事情来了。
豫州省鼎昌市的徒弟丛群,去年死在了豫州省平阳市的金州县乡下。
得知消息后,迟一正立刻就赶到了丛群的家里,详细询问了丛群的死因和状况,得知为急性心血管梗死,让人感到诡异的是,丛群是大半夜死在了金州县城以北的农田中。
这未免太扯淡了。
急性心血管梗死是什么病丛群不清楚,但大半夜的丛群跑到农田里挂掉,如果不是他杀,迟一正敢把自己的脑袋拧下来!
丛群,只是青鸾宗的外门弟子。
迟一正以前也不是内门弟子,只是修行资质高,又勤奋努力,修为境界提升快,十几年前迈入固气之境,才会被宗主纵仙歌青睐,收入了绝大多数都是纵姓族人的内门,如今迟一正的术法修为更是达到了固气后期之境,但其在青鸾宗的地位,还是与纵姓族人无法相提并论。所以,迟一正收下的外门徒弟虽然不多,但也称得上是青鸾宗中手下外门徒弟最多的人,目的自然是在将来能增强自己的话语权。
丛群去年年初离开青鸾宗,回到老家发展,是经过迟一正同意的。但一去就杳无音讯,迟一正还曾私下里暗暗恼怒丛群是个不懂事的白眼狼,作为师父的他,又不好放下身份亲自打电话询问。
没想到,丛群竟然死了……
对于青鸾宗来说,死一个外门弟子算不得什么大事,江湖嘛,既然踏入江湖,难免会有死伤。
可对于迟一正来说,却要恼恨得多!
培养出一个在术法修为上稍有成就的弟子不容易啊。有着极高天赋的人要么难以遇到,要么都是被各门各派还有一些江湖中的隐士高人发现收为徒弟,即便是稍有资质的,也会被这个带走那个带走。迟一正这些年勤勤恳恳找到并培养出来七名弟子,少一个都会心疼得流血。
丛群之死,必然是术士所为。
杀死丛群的术士,也必须付出代价!
望着窗外这个小小县城不那么辉煌的夜景,迟一正眉毛挑了挑,目露寒芒。
他不是鲁莽之人,在初始知晓丛群之死时,怒火万丈却并没有生出浓重的报复之心,因为他知道奇门江湖的水很深,自己的术法修为在一些高手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以前他听说过,平阳这个小地方,有铁卦仙程瞎子、邪不倒龚虎,以及龚虎的三个徒弟。而程瞎子和龚虎,都称得上是术法修为中的高手了,如果是这两人所为,或者是那位近些年来在江湖上颇为主动,混得声名渐起的豫州省中州市的相术大师石林桓所为,那么,迟一正就根本没能力去报复,就算把事情告知给师父纵仙歌,恐怕纵仙歌也不会因为这么一个小小外门弟子之事,真就与程瞎子、龚虎、石林桓这样的江湖高手为敌。别的不说,谁是谁非总要搞清楚吧?
奇门江湖刚刚复兴,到处树敌又蛮横不讲理,会惹来众怒的。
来到平阳这几天,迟一正打着青鸾宗和师父纵仙歌的名号,以调查刺杀纵萌凶手一事为理由,亲自登门拜访了程瞎子和龚虎,结果自然是没有得到任何线索。不过,在谈话过程中迟一正倒是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下有关丛群的事,说自己这个劣徒品行不端,不知在金州县又做了什么孽事,从而招惹了高人将其击杀。
龚虎和程瞎子都表示不知。
这就好说了。
不管龚虎和程瞎子是否真的不知,迟一正都有理由去往深里挖自己的徒儿丛群遭人击杀一事,有道是先礼后兵嘛。而且,他现在可是举着师父纵仙歌和青鸾宗的大旗,追查刺杀纵萌的凶手……
先礼了龚虎和程瞎子这两位地头蛇,迟一正立刻带着自己的徒弟江灵儿,找到了那个叫做黄坤的人。
在金州县,身为华盛集团现任总经理的黄坤可谓是有权有钱有势,亲自培植了一批凶悍的打手人员,并且和周边市县的一些黑恶势力团伙交往密切。用他自己的话说,那就是他在公司跺跺脚,整个金州县城的房子都得掉土,就连平阳市那边也得颤几下。
一般情况下,奇门术士是不愿意招惹这类人物的,因为施术控制或者伤害这种人的难度高,而且还不一定能取得预定效果,对自己的反噬损伤又太大,得不偿失。
但迟一正有足够的把握,拿捏住黄坤。
当年丛群为黄坤效劳,深知这号为了个人利益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要加害的混账东西最是狠辣歹毒,翻脸不认人,说不得最后还可能杀人灭口。所以丛群多了个心眼儿,在和黄坤长时间的接触中,悄无声息间以术法慢慢熟悉并掌握了黄坤体内的气血五行之态,从而一点点地在黄坤体内植入了术根——只要黄坤敢对他起杀心,他就能施术以术根震慑住黄坤。
迟一正的徒弟江灵儿第一次见到黄坤时,就看出了其体内植有本门术法中的术根,汇报给迟一正之后,迟一正也马上想到了其中缘由,并暗暗感慨自己这徒儿也算是颇有心机之人了,可惜还是死了。
也许,真是黄坤借助别的术士,杀人灭口。
但黄坤却没想到,丛群在他的体内植入了术根。而且由此也可以肯定,杀死丛群的那名术士,其个人修为高不到哪儿去,不然的话,最起码也该看得出来黄坤体内植有术根,以黄坤的人脉资源和个人家庭雄厚的财力,肯定能找得到更高明的术士解除术根,别的不说,至少金州县城的铁卦仙程瞎子和西山县的邪不倒龚虎,都能轻易解除这类术根。
到现在,迟一正还没有见过黄坤。
他不会贸然亲自去见黄坤,和这类心狠手辣毫无人性的家伙打交道,不多个心眼儿绝对是极度危险的。所以迟一正先让徒弟江灵儿去和黄坤接触,得知了黄坤体内植入术根之后,迟一正就更加放心地把事情交给了江灵儿去做,并吩咐:“有必要的话,就动用术根!”
不过,迟一正显然没想到事情比他预想的要顺利得多。得知江灵儿是丛群的师妹之后,黄坤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便把前因后果所有事情一股脑讲述了出来。
江灵儿当时还有些不解,不信。
迟一正对江灵儿说:“黄坤心狠手辣毫无人性,看似悍勇无可匹敌,实则内心有鬼胆小如鼠,尤其是他知晓术法的神秘诡异,所以更加忌惮……这样也好,倒是省得我们再施术了。不过,你还是有必要把他体内已然被植入术根的事情告知给他,让他更加畏惧我们才好。”
江灵儿欣然答应,她最擅长也最喜欢干这种事情了。
安静的房间内,手机铃声响起。
迟一正转身回到书桌旁,拿起正在充电的手机,按下接听键:“怎么样了?”
“师父。”手机中传出了徒弟江灵儿如莺啼般悦耳酥软的声音:“黄总的侄女还是蛮配合的,现在已经电话通知那个叫做苏淳风的小子,一会儿他就会到金州县城来了。”
(未完待续)
372章 是我干的!
夜sè沉沉。
107国道上,间断驶过的车辆照shè出利剑般刺目的灯光晃动着,将道路上的夜幕撕扯成大片大片的块状,随即又闭合上。
苏淳风驾着车飞驰在夜sè下,他叼着烟,神sè冷峻。
车载音响里播放出陈淑桦的《笑红尘》,明显欢快的旋律中却透着浓郁的沧桑和凄美的伤感:“风再冷不想逃,花再美也不想要,任我飘摇;天越高心越小,不问因果有多少,独自醉倒。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了,一身骄傲;歌在唱舞在跳,长夜漫漫不觉晓,将快乐寻找……”
一年前击杀丛群,苏淳风是不得已而为之,事后也曾考虑到会引来青鸾宗的追查,不过他自觉今生低调隐与乡野不入江湖,又有冠绝江湖的诡术之掩息术护身,便是锁江龙纵仙歌亲临,也很难查到他。
可惜世事难料,因果循环……
天道昭昭!
因纵萌在京城遭人刺杀一事,青鸾宗宗主怒发冲冠,沉寂多年刚刚复兴的奇门江湖上风云骤起,巨浪滔天。这节骨眼上有术士突然出现在金州县调查丛群被杀一事,连黄薏瑜这个看似无辜的寻常人都被牵涉其中,事情就有些大发了。当初苏淳风在县城里与大混混何二发生冲突,随后发现黄坤与一名术士在一起,就猜测出雇佣术士出手祸害黄汉正的人,正是黄汉正的二儿子黄坤。这号连亲爹都祸害的混账王八蛋什么事情干不出来?此次有术士找到黄薏瑜,苏淳风用脚后跟都能想得到,肯定是黄坤被青鸾宗的人找到,然后黄坤为了个人安危毫不犹豫地把亲侄女给推到了台前。
现在,苏淳风只希望十有仈jiu来自于青鸾宗的术士没有用术法去胁迫逼问黄薏瑜,也没有告知她这些详情,否则还不得把二十来岁的姑娘给吓坏?
之前和黄薏瑜、黄坤通完电话问出具体地址后,苏淳风并没有急于赶赴金州县城,而是先给赵山刚去了电话,让他马上安排人手前往应对不测之事,并明确告知可能要与黄坤发生冲突,毕竟这家伙在金州县城和诸多社会上的人物相熟,如果不让赵山刚心里有数,万一安排的人反倒是和黄坤一伙儿,那岂不是要坏事?
通知了赵山刚,苏淳风又给许万发打电话问出程瞎子的手机号码,并致电程瞎子,让他务必赶过来搭把手。
这是苏淳风第一次,而且是主动联系程瞎子。
去年黄汉正遭受术法迫害,程瞎子明明猜测出了一些隐秘,事后却什么话都没有提醒,拿了黄家的钱就拍屁股走人,还顺带着把苏淳风堵在半路上询问其是否为术士,虽然那次没问出什么,也没有查探出苏淳风是术士,可后来正是程瞎子私下卦算苏淳风,得出“天生仙灵奇相,隐有双魂合体之态,天机不允、无力卦算”之惊人乾坤卦,才引得邪不倒龚虎开始对苏淳风格外关注。
这次青鸾宗的人到金州县,苏淳风就不信在奇门江湖上已然大名鼎鼎的铁卦仙程老瞎子不知道——青鸾宗的人再不通事理,来到金州县城能不拜访程瞎子这号地头蛇?
所以程老瞎子还想置身事外,门儿都没有!
再说了,苏淳风不知道此番前来追究此事的术士,是何等修为,如果真遇到一位炼气初期以上的高手非得蛮不讲理跟他死磕,他可就应付不来了。让他稍感意外的是,谈不上有丝毫交情的铁卦仙程瞎子接到电话后,竟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由此可见,这老东西果然已经知晓青鸾宗的人来到了金州县,且猜测到青鸾宗的人会顺藤摸瓜地找到以前遮遮掩掩如今已然半公开术士身份的苏淳风。
车行至东环路与北环路交叉口以东,华盛集团开发建设刚刚竣工没有多久的华艺小区售楼处门前停下。
附近,是一片拆迁过后瓦砾遍地还未建设的区域,以及新建而成的华艺小区内一幢幢整齐的楼房,因为还未有住户入住的原因,小区内漆黑一片。唯有大门外售楼处二楼的窗口,隔着窗帘透出些隐约朦胧的灯光。
滴滴!
苏淳风按了两下喇叭。
二楼的窗户打开,神sèyin鸷的黄坤探出头往楼下看了看,苏淳风就把手从车窗伸出去招了招。
很快,一楼灯光亮起。
黄坤从楼内大步走出来,到了熄火的车前,伸手做出请的姿势。苏淳风下车将车门锁上,看也不看黄坤,迈步拾阶而上进入售楼处,就好像,全然没有把黄坤放在眼里,只当他是售楼处负责迎宾的工作人员。
“苏淳风,你真的是术士?”黄坤快步跟上小声道。
苏淳风没有理会他。
登上二楼,苏淳风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会客厅旁侧台前,神情紧张泪眼朦胧的黄薏瑜,穿了件米黄sè吊带衫,白sè齐膝窄裙,半高跟的水晶尖头凉鞋,愈发衬得她身姿高挑纤瘦,一双葱藕般的玉手紧攥在高高隆起的胸口纠结着。
“薏瑜。”苏淳风轻声唤道。
“啊?”黄薏瑜豁然扭头,忍不住哇地哭出了声,飞奔着扑到苏淳风身上,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似乎恨不得钻进他的身体里才会感到安全。
“别怕,没事的,没事的……”苏淳风一边轻拍黄薏瑜的后背安慰,一边打量着厅里的人。
站在窗口的是一位看起来四十岁左右模样的中年男子,穿着月白sè丝绸质唐装,戴副金丝边眼镜,颇有点儿斯文学者的风范。离他不远处那张圆形玻璃小几旁的无背转椅上,坐着一位眉如远黛,杏眼含chun,长发披肩的妖娆女子,二十五六岁年纪,穿黑sè无袖紧身薄衫,黑sè超短裙,肉sè丝袜裹着的修长丰润双腿并拢在一起稍稍倾斜,yu露半隐,细高跟凉鞋抵着光洁的地板轻轻晃动,极具诱惑。
女子笑颜如花,歪着头很有兴趣又好似幸灾乐祸般看着苏淳风和扑在其怀中因惊惧痛哭失态的黄薏瑜。
“淳风,对不起!”黄薏瑜抽泣着说道:“他们,他们都是很厉害很神秘的术士,他们给我爷爷下了咒,也给我爸、我妈、我叔叔,都下了咒,会害死我们全家的,所以我才想到请你来救我们,我知道你一定行的。可是我没想到,他们不知怎么得知了消息,就要见你,他们答应我,只是要见你……”
苏淳风微皱眉,扭头看了看楼梯口跟上来的黄坤,没有言语。
聪慧的黄薏瑜此时豁然意识到,两个不请自来的神秘术士之所以知道了苏淳风是“神棍”,并要求见苏淳风,只能是得知此秘的叔叔黄坤透露出去的,于是急忙心怀愧疚地说道:“淳风,你别生气,别担心,我叔叔说了,无论怎样都能保证你的安全,别的不敢说,在咱们金州县城,就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
苏淳风摇了摇头,轻叹口气。
他心里没有丝毫责怪之心——再怎么聪明骄傲的女人,遇到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都会心乱如麻,被欺骗也就在所难免。而且,从私心的角度来讲,黄薏瑜为了家人和个人的安危,给苏淳风致电求他来,也算不得什么错。
毕竟,苏淳风有权力拒绝前来不是?
可他还是来了。
此时站在窗前望着窗外夜景的唐装男子转过身看向苏淳风,神sè平静地问道:“丛群,是你施术杀死的?”
这次前来,苏淳风压根儿没有遮掩自己的术士气息,而且看目前的情况,言语上也没必要再去刻意隐瞒明显已经知晓些许隐秘的黄薏瑜,瞒也瞒不住。他轻轻地拍了下黄薏瑜的肩头,右手下滑揽住她那小吊带衫遮不住裸露在外的纤细腰肢,往前迈了一步,神sè平静地看着唐装男子,淡然说道:“你是说,与黄坤合谋,助纣为虐以术法加害黄坤之父黄汉正,又无端想要杀我灭口的那个无良术士吗?”
黄薏瑜当即呆住。
唐装男子双眼微眯,这件事丛群当初做得确实不妥,有违人伦,但已然知晓事情原由的迟一正可不会因此而自觉理亏不再追究,他右手把玩着两枚通体碧绿的翡翠球胆,不去提丛群做了什么,只是声音轻缓平和地说道:“鄙人青鸾宗门下迟一正,不知术友师承哪门哪派?亦或是哪位山野高人?”
“不敢,无名之辈一个,谈不上有师承。”苏淳风扭头看了眼近乎于倚在他怀中的黄薏瑜,但见她瞠目结舌,脸sè泛白。
亲叔叔要加害亲爷爷?
换成谁一时半会儿恐怕都无法接受!
“好谦虚的帅哥呀!”江灵儿眨巴着大眼睛娇笑道,一边用带有问询的目光看向师父。
迟一正当然知晓徒儿的疑问,心中亦是吃惊不已,这个叫做苏淳风的年轻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年纪,不说其不卑不亢的稳重作态,仅是其一身修为,便令人刮目相看。以迟一正当下逼近固气大圆满之境的修为,都没能一眼看出苏淳风的修为,只是随后认真感应才探察出他的修为已近固气后期,可见其在术法修行方面的天赋资质堪称绝佳!
而让迟一正尤为吃惊的是,苏淳风回答“谈不上有师承。”
要知道,奇门江湖上极为注重师承,如果一个术士不尊师承,那是要人神共愤的!除非,苏淳风真就没有师承,而是自修成才……
那他就是天才中的天才了!
江灵儿的修行天赋资质都算是上佳人选,又有迟一正毫无保留地倾心传授并双-修互助,如今二十七岁年纪已然迈入固气之境,却也看不出苏淳风的修为,所以她才会满心嫉妒地道一声“好谦虚的帅哥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