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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局一条小渔船全文阅读

作者:浙东匹夫     开局一条小渔船txt下载     开局一条小渔船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开局一条小渔船全文阅读

第3章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1994年,兰方群岛。(本书主角华人,但基地在南洋,有永久土地产权、矿产私有化。请放心阅读,不必担心为人作嫁)

    湛蓝的天空,碧绿的大海,一幅不逊于马尔代夫和仙本那的南洋风情。

    洁白的珊瑚沙滩上,一个溺水少年,在旁边少女的急救下,呛出几口海水,悠然转醒。

    “卧槽,老子不是被人阴了么,居然重生了?”

    他叫顾鲲,睁开双眼后,仅仅花了几秒钟,就接受了重生这个设定。

    错不了,因为他明明记得,自己刚刚死过一回——那是2019年的一天,手下已经拥有好几条船的他,因为一时大意没忍住“声呐无铜、捞走无用”的诱惑,被那些卑鄙的白人算计了。

    他没来得及回忆更多,面前少女的哭喊就把他拉回现实。

    “哥,这种天气怎么能出海呢?要是出事了我一个人可怎么活?咱没吃的,忍两天就是了,又饿不死。”

    顾鲲缓了缓,认出这是他妹妹顾盼。妹妹也年轻了很多,还是中学生模样。

    “我这是往回重生了多少年?看这样子……应该是25年前吧。”

    稍一回忆,顾鲲就定位了重生的时间点。

    他想起高中毕业那年,父母留下的抚恤金花完了,学校又扣着毕业证问他追缴积欠的学费。家里青黄不接,他冒险在大风天出海捕鱼,结果出了事故差点溺死。

    所以,现在是1994年。

    这里是他少年时的家,位于兰方群岛主岛的一座渔村里。

    或许有看官会好奇:兰方群岛在哪里?

    事实上,这是一个与地球高度类似的平行世界。

    唯一的区别,就是在大马砂劳越州和印尼纳土纳群岛之间的南洋海域,多出了几个小岛。(被马印夹在中间,跟华夏领海并不接壤)

    因为生命的奇迹和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那儿的海底珊瑚虫自古以来涨势特别喜人,砂劳越河又带来了足够的泥沙沉积,天然形成了一些珊瑚岛。

    近代的时候,兰方群岛当然也逃不过侵略者的魔爪,跟隔壁文莱一样沦为“被保护国”,直到1984年1月1日,才跟文莱同时结束傀儡的命运。

    一言以蔽之,这是一个各项指标缩水版的文莱。

    总面积2600平方公里,主岛1800,当前人口8万,后世人口20万。

    经济法规和政策也相似:永久土地产权、没有地产持有税、允许矿藏资源私有化、矿藏权归土地权人所有。

    不过这后面两条目前还没什么意义,因为1994年的浅海油田勘探开采技术还比较落后,兰方的海上油田还没被发现呢。

    顾家祖籍华夏东海省,二战时因为战乱从大陆逃到兰方,顾鲲的父母在84年牺牲了,所以家道中落。

    当时顾鲲才7岁,顾盼4岁,是靠抚恤和一边念书一边打渔活下来的,也算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前世他已经42岁,奋斗出了一份家业。名下有几条千吨级的远洋渔船和海运船只,搞渔业和外贸。还买了一个小岛的地皮经营渡假村,走马尔代夫模式,净资产数千万。

    如今重生,等于是要再来一遍。

    不过他并不担心,因为多了一世的阅历,完全可以少走弯路。

    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重新挣回上辈子的家业,而后更进一步,前途无量。

    ……

    花了两分钟想明白现状后,顾鲲拍了拍妹妹的后背:“别哭了,哥不会再冒险了,咱回家。”

    兄妹俩光脚踩着礁滩,一脚深一脚浅,回到自家的高脚水屋。

    高脚水屋是一种用木桩子在滩涂上支起来的的木屋,省去了打地基,在婆罗洲很常见。

    没见过的,想象成吃鸡雨林地图里那种小木屋就行了。

    进屋后,顾玩顺便看了一眼墙上的挂历,日期是2月1日,腊月廿一,再过两天妹妹的学校就该放年假了。

    挂历下方的墙边,放着几个编筐,家里的食物就储存在那里。

    顾鲲记不太清当年的苦逼程度了,所以走过去翻看了一下。筐里只剩十几条咸杂鱼,以及一杯熬粥的马来长米(香米)、几片椰子干。

    至于现金,只剩下十几块令吉。

    穷成这样,难怪被逼得大风天出海打鱼,17岁的年轻人还是冲动呀。

    顾鲲出神回忆的同时,妹妹已经把咸鱼和香米收走,去屋外石灶上,用红树枝生火熬鱼粥。

    顾盼知道哥哥刚受了点伤,需要补补身体,就把家里最后的米都煮了。

    顾鲲闻到粥香才回过神来,循味走到灶边。

    顾盼把一碗刚煮好的鱼粥递给他,顾鲲本来想谦让,但实在扛不住漂泊后的饥饿,稍微吹了吹凉,几口就喝完了。

    喝完粥抹抹嘴,顾鲲长叹一声:“都怪哥没用,咱把余粮都吃完了,将来怎么办?”

    顾盼想了想,很懂事地建议:“明天开始就纯吃鱼呗。咱家就剩这条船还值几个钱,要不抵押给刘叔、问他借点钱吧?等台风季过了,大不了我们上刘叔的船帮工,我也不念书了。”

    17岁的顾鲲,驾船跑海已是一把好手。如果给别人打工,确实能混个温饱。

    无非收益上限会比自己当船主差很多,没什么奔头。好处则是稳定,不用操心柴油涨价、海鲜跌价带来的亏本。

    前世这次出事之后,顾鲲还真是把船押出去,才换来了活路。然后兄妹俩过了三年极为艰苦的日子,才攒够钱重新赎了条N手船。

    不过,既然已经重生了,顾鲲不想多走这几年弯路。

    因为他知道,未来的几年,是非常珍贵的——到了98年,金融魔头索狗一来,南洋各国经济起码倒退十年,血流成河,到时候什么生意都难做。

    他前世之所以发展那么慢,快三十岁才混出点名堂,就跟他刚恢复元气时,便赶上了索狗收割的屠刀,大有关系。

    既然如此,怎么可以重蹈覆辙?

    他肯定要尽快让自己强大起来,留好后手。

    “船是咱最后的谋生工具了,不能押出去。哥会想办法的,你好好念书就行了。”顾鲲把碗里的余粥一饮而尽,摸着妹妹的头谆谆教导。

    ……

    喝完粥之后,顾鲲躺在床上养伤,一边静静地想着出路。

    94年真是个创业的好年份,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应该北上华夏做进口海鲜生意。

    当年1月1日,华夏央行正式宣布,不再发行人民币外汇券,汇率双轨制正式结束——

    对于想向华夏出口商品的外国商人而言,这条政策价值千金。

    在此之前,人民币的官方汇率是很坚挺的。

    93年12月,1块美元才兑5块7外汇券,而94年1月份,直接跳水到了兑8块6普通人民币。(在黑市上,外汇券比普通人民币贵50%,但是官方计划价是1换1)

    所以嗅觉灵敏的对华出口商人,如果肯用人民币结算的话,你同样的生意收到的钱,就能比上个月瞬间多一半!

    当然了,如果你直接把这些人民币运走,那也是没什么赚头的,因为人民币汇率贬值了嘛。

    但如果拿着这些钱直接在华夏当地采购成物资,那就大赚了,因为人民币在本国境内的购买力并没有马上下降。

    94年信息流动并不快,所以眼下几乎还没有南洋的外贸商人注意到这个商机。顾鲲要是能喝头口水,做第一个把马来特产海鲜卖到粤东省的人,绝对能爆赚一笔。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顾鲲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但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些操作层面的困难。

    首先就是自家的渔船太小。这船是父母还在世时留下的,已经年久失修。扛不住风浪也就无法驶过南海到达粤州。

    看样子,还得先另想办法捞一笔外快,换条大船才好做事儿。

    一说起捞外快,顾鲲自然而然想到了前世的老本行——他可以先去附近的爪哇海捡“垃圾”卖钱。

    重生前的顾鲲,涉猎打捞水文探测设备的生意十几年,加上后世有不少资料到期解密,所以他对于南洋马、印海域有多少大洋国人留下的垃圾了然于胸。

    早在80年代,大洋国就经常在兰方西南边的爪哇海投放声呐,以防备露西亚人。

    如今因为露西亚已然解体两年了,这些设备没了假想敌,刀枪入库、马放南山,都成了真正的海洋垃圾,终止维护捞走都没人知道。

    作为一个热爱大海的渔民,为了保护环境,顾鲲于情于理都该把这些遗弃物回收。

    不过,顾鲲现在还太弱,也不想被人盯上,所以他决定只干一票就收手。

    因为你偶尔试试水,还能解释是渔船拖网不小心割到的,卖得多就没法解释成巧合了。

    至于自己的合法收入来源,主要还是靠捕捞海鲜的生意来掩盖。

    想明白一切后,顾鲲说干就干。他立刻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家的船况,看看明天能不能出海。

    柴油不太够了,船略有受损也要花钱修。

    另外这次出海估计要一周,顾鲲要给妹妹留足口粮和生活费,他自己也需要补给品。

    他决定找人借钱。

    ……

    半小时后,顾鲲踅到邻居刘民家。

    刘民就是顾盼口中提到的那个“刘叔”,四十岁光景,是他们父亲当年的战友。他家如今挺宽裕,有几万令吉积蓄和一条两百吨的渔船、雇了三四个水手帮工。

    只是刘民娶妻后怕老婆,所以从来不帮衬战友的后人。

    因为大风天,刘民也没出海,一家人都在。

    看到顾鲲,刘民还没吱声,倒是他老婆汪菡笑着招呼:“呦,小顾啊,坐,别跟婶子客气。”

    “婶子您自便,不用招呼我。”顾玩也没敢让对方端茶倒水。

    刘民偷看了一眼老婆,轻声问:“小顾,可是有什么难处?”

    顾鲲也不废话:“刘叔,我是没办法了,家里一点余粮都没,冒险出海还遭了灾,想问你借点钱,2000令吉,一个月之内还,我也不白借……”

    一听是借钱,汪菡立刻插嘴了:

    “小顾,不是叔和婶子不帮你。你叔也不容易,别看咱家船大,可是还欠着贷款呢,大风天没进项,一天天的都是白花花往外亏,银行才不跟你讲道理,下个月按揭还得照还……”

    对于渔民家庭,船始终是最值钱的财产。顾家那条破机帆船,如果新造也要五六万令吉,十几年的旧船都能值一万多。

    而刘家的船有两百吨,还有电动绞索的拖网机,起码值四十多万令吉。所以刘家也做不到全款,肯定要欠些按揭。

    汪菡拿按揭的借口来堵借钱者的嘴,也是屡试不爽了。

    顾鲲不想跟妇人饶舌,就直截了当跟刘民开价:“刘叔,我想过了,要是这次出海回不了本,那说明我不是经营的料,以后我投奔你、帮你跑海。

    你要是觉得我这一身本事,不值你赌一把,那我只能去找别人了。”

    听顾鲲这么说,汪菡眼神立刻就亮了。

    她知道顾鲲是跑海的一把好手,潜力不错,如果肯给刘家打工那就太好了。

    “既然你这么困难,叔和婶子也不能见死不救,”汪菡满面堆笑地应承,还掐了把丈夫,“你个死货,还不快拿钱给大侄儿!”

    刘民乖乖从家里柜子翻出二十张100令吉。

    ……

    拿到钱后,顾鲲先去岛上唯一的杂货店,采购了足够兄妹俩吃用一个月的生活物资,还把船开到附近的船坞,交了修理费,吩咐修好后加上油。

    这些全部弄完后,他才回家。还剩700令现金,顾鲲决定一分为二,给妹妹留200应急,自己身上带500。万一后续还有花钱的地方,总不能不留余量。

    顾盼见他回来,欣喜地出来迎接,还接过大包小包清点。

    “二十斤香米,五十斤棕榈粉,三十斤香蕉,两斤棕油,还有香茅薄荷叶……”

    看着这些食物,顾盼心里就踏实了。

    棕榈淀粉就是粤菜甜品中常见的西米。

    哪怕在马来亚,棕榈粉的价格也是比香米要贵的。

    不过在兰方,因为大部分岛太小,土地盐碱度高,种不了水稻,只能种椰子、棕榈、芭蕉这些海滩树种,所以这儿的西米比香米还便宜。

    饭都吃不起的穷人,就经常拿棕榈粉煮揉成团子吃,跟吃珍珠奶茶里的珍珠口感差不多。只不过这珍珠有拳头那么大,一顿吃两三颗就饱了。

    至于烧菜用到的油,也是油棕榈榨的油,因为其他油都得进口。

    珊瑚岛种不了蔬菜,所以缺维生素就靠薄荷香茅这些热带香料解决,或者吃水果替代蔬菜。

    最常见的就是香蕉了,又饱腹又有维生素。这儿的香蕉便宜得跟土一样,1个令吉只能买一斤半香米,却能买十斤香蕉。

    顾盼一边把食物收好,做了晚饭,一边也跟哥哥打听他的计划。

    顾鲲当然不可能跟妹妹说实话,他饱饱地吃过晚饭,随口编了一些借口搪塞,然后就睡下了。

    一夜的充分休息,让他第二天醒来精神抖擞,些许伤痛似乎也消退了。

    17岁的身体,恢复力就是强啊。

    不过他觉得很饿,起床后又连喝了五大碗昨晚剩的凉鱼粥。他觉得自己重生后似乎胃口大增,也不知道那么多能量都消耗到哪里去了。

    喝完粥,顾鲲去附近的船坞,把昨天修的船开回来。

    今天海上风力的已经降低到了五六级,是个适合出海的日子。

    ……

    清晨的兰方岛海滩,白沙蓝海,碧空如洗。论景色,着实不逊于巴厘岛和仙本那。

    只不过,对于在这住了一辈子的人而言,眼前的苟且求生最重要,实在没闲情逸致欣赏这种司空见惯的美景。

    顾鲲深呼吸了几口咸腥的海风,确认海况后,就决定先做点恢复性适应。

    毕竟这是重生后第一次出海,他对这具年轻的身体还不是很适应,稳妥一点比较好。

    把船在离岸一里多的地方降帆抛碇,顾鲲穿上蛙蹼和呼吸器,一个鱼跃扎进海水里。

    刚一入水,他就感受到了异样。

    “我的听力怎么变得这么灵敏?”

    他有点后怕,闭上眼睛用心感受,似乎十海里内的大片鱼群、鲸鲨,都能清晰听见,而且方向感还贼准,简直就是耳朵里内置了声呐。

    不过一旦离开海水回到船上,这种听觉异常就不怎么明显了。

    莫非因为重生前骟了一条阿利伯克级的声呐,导致他发生了什么难以描述的变异?

    那可是2019最新款高精被动声呐,比94年地球上最先进的声呐还领先25年呢。

    不管怎么说,穷人逆天靠变异嘛,只要没副作用,总归是好事儿。

    接受了这个设定后,顾鲲又满怀期待地熟悉了一下水性。

    这一试更不得了,他发现自己简直是天赋异禀。

    他先是试了浑身放松状态的水下憋气。

    结果等他实在撑不住浮上来时,一看表竟然已经半个小时了。而地球人原先的静态憋气世界纪录,只有22分钟。

    测完肺活量,下一步就是各种游泳速度。

    顾鲲掐表估算了一下,自己戴上手蹼脚蹼和呼吸器后全速冲刺,可以游出大约15节的逆天速度!

    而地球人的器泳世界纪录,原本只有8.5节。

    至于不使用装备的比赛就更没有可比性了,比如奥运会自由泳冲刺纪录只有5节左右。

    所以他的游泳能力俨然超出了世界纪录七成,达到了海豚的一半。毕竟他还是人类嘛,不能违反物理法则。

    熟悉了这些变异后,顾鲲的心态很快平和下来,也没过多期待,就当是锦上添花。

    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想成为海贼王一样强大的男人,终究靠的是智商和战略,而不是武力值和“见闻色霸气”。

    确认了自己状态很完美之后,顾鲲就航向正西,正式起航了。

    ……

    六级的海风并不算大,但顾鲲的船太小,所以别的水手还真不敢一个人开出来。

    风浪的大小,从来都是一个相对值。如果开的是万吨轮,十级大风也轻松航行。千吨轮则能轻松扛到八级。

    至于几十吨的小船,六级的风就能让海浪比船还高。

    航行在波谷中时,经常能看到左右的浪盖过舱顶。

    顾鲲却跟没事儿人一样,不但如履平地,甚至敢关掉柴油机、升起风帆航行。

    六级的顺风,足够让渔船无动力满帆开出十几节航速,还省油。

    风帆状态的唯一缺点,在于船的纵向扭矩会更大,穿越波峰和波谷的时候,也就更颠簸。

    可惜对顾鲲而言,颠簸都不叫个事儿。

    只见他的身体,能够非常自然而然地随风摆动,平衡感极强。哪怕船斜了40°,他都站得稳得一笔,在甲板上走动如闲庭信步。

    他也不穿鞋,五个脚趾能张开扒住甲板,就跟猿猴的脚能抓住树枝一样。

    其实这也没什么稀奇的,好多经历几十年大风大浪的老船长,都会练出这项技能。

    让疾风来得更猛烈些吧。

    因为顺风顺水,到了傍晚时分,顾鲲已经开出去一百多海里,绕过了婆罗洲的最西北角,进入了爪哇海。

    距离最终预期的目的地,还有不到30海里。但考虑到夜晚不适宜作业,顾鲲选择了找个海角浅滩下碇,然后自己在船上煮了一大锅东西吃,又在吊床上美美睡了一夜。

    养足体力第二天才好全力潜水作业。

    至于晚餐的内容,也没什么好赘述的。

    无非从今天随手拖到的各种杂鱼里,挑出那么五六斤,简单清洗去内脏后,加上两斤香米几根香茅一起煮了。饭后再吃几根香蕉算是甜点和补充维生素。

    跑海的人本来饭量就大,因为一般每天只吃两顿,而且还是停船下碇再吃,免得吃完后因为船太颠簸而难受。

    而顾鲲觉得自己重生后不仅水性和听力变强了,连卡路里消耗速度也比正常人快了数倍。

    他这两天如此猛吃,整个人体脂依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肌肉倒是没小,但皮肤下面的血管都看得见了。

    看来以后不能每天光吃鱼和饭、水果,还要多吃酒肉和巧克力。

    ……

    第二天醒来,精神状态非常好,风力也更小了,只有三到四级,很适合潜水作业。

    顾鲲二话不说,就准备开干。

    首先,他测定了一下自己目前的位置。

    然后拿出出发前,根据记忆在海图上草草标注的那几个坐标。

    这些坐标,都是顾鲲后世从已经解密的文档里看来的,前天意识到自己重生了之后,他回到家就第一时间掏出小本本,把还记得的那些数据,连忙记录下来。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嘛。

    事实上,顾鲲能记住的这部分,跟他前世看过的数据总量相比,只占了不到两成。

    毕竟谁也不是预料到自己要重生、提前时刻准备着。

    所以如今只能记得哪些就捞哪些,没得挑食。

    “最近的一个水听站,应该在山口洋港正东17海里、偏南2点5海里,与伯努阿岛之间的海槽内。我现在的位置是山口洋港正北的近海,直线距离还有27海里,经济航速还要开两个半小时。”

    顾鲲自言自语念了一遍,然后绞起船锚,启动柴油机,调准航向直奔而去。

    在海上一个人开船久了,难免会因为无聊而神经质。所以老水手都习惯把心里的想法自言自语说出来,制造一些社交错觉。

    看看海明威的《老人与海》,就知道他们捕个鱼都能哔哔叨叨半天。

    海明威算写作风格最简练的作家了,所以海明威都碎烦的人,肯定是真碎烦。

    两个半小时后,机帆船停到了一号目标点。

    顾鲲下锚熄火,换上潜水服和氧气瓶、手脚蹼、潜水手电,先下去探探路。

    入水感觉很良好,他的听觉异能又开始发挥作用了。

    附近几海里内鲸鱼、船只,只要是长度5米以上的活动目标,全部能判断出方向。

    而对于几百米之内的目标,探听精度就更高了。基本上可以做到连海豚或者金枪鱼这种1米左右的动物都听得见。

    凝神感受了一会儿,顾鲲很快就发现了目标位置。

    在他东北方五六百米外,有一个被重锚固定的金属浮筒,在海槽中顺着洋流来回摆动,发出空响的回音,深度大约80米。

    对于正常人来说,80米的潜水深度是非常危险的了,但顾鲲显然不是正常人。前天出航的时候,他本来还想测试一下自己的潜水能力,可惜当时水太浅,如今正好用这个练练手。

    地球人的无器械潜水记录是120米,穿增压服记录能到330米。顾鲲觉得80米对他来说毫无难度。

    他慢慢游过去,靠自己的力量急速潜到指定深度,然后打开潜水手电贴近观察了一下,果然是个几米长的圆筒,两端是半球形的。

    两世为人的顾玩,对这玩意儿再熟悉不过了。

    这玩意儿一般有大小两类。小的是反潜机丢的,尺寸跟火箭筒差不多,探测范围近、而且是一次性的,往往用漂在水面上的浮标固定。

    大的就是眼前这家伙,一看就是军舰丢的,筒身就有几百公斤重,下面用沉底的重物锚定,探测范围能有几十甚至上百海里,能用好多年,捡垃圾也能卖不少钱。

    要把这种大家伙弄走,最常用的办法是连着下面的锚定配重一起绞走。顾鲲前世有大船的时候都这么干。

    但如今他的船太小,只能把金属缆绳弄断,单独弄走声呐。

    顾鲲试了试,只是普通的绞股钢丝绳,还没电瓶车锁条粗呢。而且在海里泡了三五年,哪怕镍铬钢都有些锈蚀了。

    他有备而来,拿出身上背的液压钳,剪了几次,稀稀拉拉崩断了其中好几束钢丝,估摸着还剩几平方毫米截面积没断,他就停手了。

    然后他快速浮上水面,回船上把拖网的纲绳牵上,重新回到刚才的位置,用拖网把浮筒裹扎实了,准备开船硬拽。

    正常的深水潜水,讲究的是快下慢上。因为压力下降太快的话,会导致血管内溶解氧析出、形成气泡,这就是氧中毒,非常凶险。

    不过也有例外,那就是如果下水总时长还不满20分钟,就可以快下快上。因为那么短的时间里,血管内还没有适应深水高压,这时候立刻又减压,也就不存在氧气析出的问题。

    顾鲲显然是后一种情况,因为他游泳迅捷、体能变态,从下潜寻找连操作带上浮,全加起来二十分钟都不到。

    而他刚才之所以不直接把缆绳彻底剪断,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因为他希望出货的时候,让买家看到声呐浮筒的钢丝绳,是呈现扯断的状态,那样才能解释成“打渔的时候拖网不小心缠到的”。

    如果断口很整齐,一看就是液压钳剪的,那就穿帮了,别人会怀疑你蓄谋已久。

    第二个原因,是直接剪断太危险——可以想象一下,一张拉满的硬弓,弓弦被突然剪断后,弹到弓箭手身上得多疼。

    而小指粗的钢丝绳,崩断瞬间甩出去,能轻松弹死一个潜水员。

    幸好,作为二十多年经验的老司机,顾鲲轻松就把上述风险化于无形。

    换个没本事的潜水员来干,就刚才那一会儿,已经特么死两条命了。

第4章 大丰收

    正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有顾鲲这样的老手出马,原本凶险的作业过程,看起来也就平平无奇。

    不过,在海上,小意外总是不断的。

    当时顾鲲正在水下折腾拖网,他那开了透视挂的耳朵,忽然就听到北方有大船的动静。

    “这声源好远,移动速度还这么快……不好!是印尼人的渔政船!”

    这里是印尼的海域,理论上兰方渔船不能在这里捞鱼。相对而言,还是马来人对兰方比较友好,互相给了最惠待遇。

    顾鲲心里一激灵,手上连忙加快速度,然后跟梭鱼一样迅速上浮,呲溜回到渔船上。

    然后一顿操作猛如虎,马力全开扯断了声呐固定缆绳,绞动拖网把猎物回收了。

    做完这一切,他连忙选准航向迂回,风紧扯呼。

    半小时后,顾鲲的小船在印尼渔政船西面15海里,对向错身而过,成功逃之夭夭,越驶越远。

    以顾鲲目前的装备,硬扛就是找死,跑也跑不过,所以只能是在对方视野之外就赶紧绕。

    老夫吃鸡全靠苟。

    20吨的小渔船,在海面上就像一个麦田圈的伏地魔。敌人不接近到10海里内,对海搜索雷达和人类瞭望手都发现不了这么小的目标。所以哪怕他的船马力小、慢得跟前列腺移动似的,只要能绕行苟住,就完全不怕。

    想抓我?可以试一试。

    哥可是比杰克.斯派洛船长还难抓的存在。

    “刚才雷达边缘怎么好像有个点闪了一下?”

    “看走眼了吧,估计是有个大白鲨窜过去了。”

    同一时刻,印方巡逻船的观测舱里,几个印尼人咧咧了几句,就没当回事儿。

    ……

    捞到了第一个,后续的重复性工作就熟练多了。

    顾鲲在附近洋面上忙活了整整两天,足迹遍布巴达斯群岛和淡美兰群岛海域。

    把前世还记得的那几个坐标,都跑了一遍。

    仗着他如今天赋异禀的水下定位能力,哪怕找的时候误差个几海里,也都能慢慢缩小范围、锁定目标。

    最后,总共得到了4个声呐。

    还顺手抓了几百斤相对值钱的海鲜。

    期间,也少不了跟在纳土纳与山口洋之间往返的巡逻船,玩伏地魔躲猫猫遛狗,贼刺激。

    随着主要任务搞定,顾鲲也静下心思,顺便盘点一下自己的鱼获。

    这次出海,捕捞海鲜的活儿是不能偷懒的。

    并不是指望海鲜卖多少钱,而是借着海鲜的幌子财富洗白。

    何况如果他开着空渔船去古晋出货,也容易让人怀疑。

    “龙虾8只,黄鳍金枪鱼一条;”

    “瓜子斑、老虎斑、金钱斑……120磅;黄鲷鱼、红笛鲷,240磅。”

    “诶?这几条是金目鲷,要是卖给曰本人,能比普通鲷贵五倍,可惜,本地就没人识货了。”

    “南蚌、20磅,大花螺、60磅……”

    顾鲲一如既往地自言自语着,拿个小本记账,很快就点清了。

    金枪鱼是全球分布的,不过蓝鳍还是得高纬度冷水海域常见,在东南亚能捞黄鳍就不错了。

    龙虾和贝类,都是顾鲲潜水时顺手抓的。

    蟹本来也有看到,但顾鲲不想冒被夹的危险,犯不着。

    跑过海的人都知道,抓虾蟹、贝类都是有专门的虾网、贝网。

    顾鲲这条船只有普通抓鱼的浅水拖网,不能刮海床。所以虾蟹贝都得人力一篓篓摸,很辛苦,产量也不高。

    “鲷鱼算5令一磅,石斑南蚌算8块,黄鳍龙虾30几……这里大概六千令。”

    收成非常不错。

    想想短短一周前,自己还在为两千令吉的借款,跟刘民赌前途,如今可算是一夜翻身。

    不过,五千令改善生活是够了,要想掩盖他的“巨额来源不明财产”还远远不够。

    他捞到的大型远程声呐,一个造价18万美元,折50万令吉。

    即使按东南亚这边特殊回收渠道的旧货行情,他随便出手一条都是好几万。

    这么多钱,光靠五千令的海鲜利润怎么洗得白?

    “至少要捞一两万的海鲜,高调卖掉,来掩饰我的真实收入来源。”顾鲲凭自己多年灰白两道的经验,很快估算出了目标值。

    然后他回到海图边,查看了一下,决定回程的时候往北绕点路,最后回到古晋。(古晋是砂劳越州首府,顾鲲知道那儿有装备出货的渠道)

    因为越靠近海,捕捞难度越低,那些划着小木船的人都能跟他抢生意。回去时离海岸远一些,鱼获就会比较多。

    打定主意后,就开始回航。

    一路上,每开出10几海里,顾鲲都会利用水下透视挂专门探测一下,结果回程第一天就发现了好几个鱼群,每一网下去都是上千斤。

    可惜鱼的品种不怎么值钱,都是些沙丁鱼、马面鱼、鲭鱼。

    他这条船,理论上满载能装15吨,但那是针对死鱼的。

    如果要确保活鱼,就得留出至少比鱼重三倍的分量来放海水,所以4吨活鱼就塞满了。

    顾鲲也不想鱼死了掉价浪费,所以有了4吨保底之后,第二天开始捕捞作风就收敛了些。

    看到不值钱的不下网,只有开挂定位到名贵鱼群才撒网。

    结果白天大部分时间都收获寥寥,直到傍晚时分,才略微时来运转,遇到了一些苏眉。

    苏眉鱼可是爪哇海比较值钱的鱼种了,在古晋收购价也能卖到50令。

    顾鲲也不贪,捞到苏眉后,立刻单独给苏眉腾出一个网厢,尽量确保每一条苏眉都能活着回到港口。

    至于被腾出来的杂鱼,就直接丢甲板上,回港按死鱼卖好了。

    ……

    此后两天,他每天这样腾几百斤杂鱼、收几百斤好鱼,终于抵达了古晋。

    这天,已经是2月7号,还有两天就除夕过年了。

    在大马,华人大约占三成,而在古晋则达到了一半,所以这座城市的春节氛围非常浓厚。加上这两天风浪又变大了,几乎没人出海。

    顾鲲顶着7级风雨回航,一路上都没有看到别的渔船。离港口还有三四海里的时候,才遇到了港务的巡逻艇。

    “妈祖啊,居然还有人这种天气出海打鱼?这是穷疯了,还是艺高人胆大。”

    巡逻艇船长在望远镜里看到顾鲲飘摇的渔船,忍不住惊叹,然后往后一招手,“兄弟们干活了,给我靠过去!”

    两分钟后,两船靠近,巡逻船长用扩音器大喊:“停船检查!哪儿来的,没见过你的船!”

    顾鲲不慌不忙,减慢了速度,准备好证件配合。

    他前世很有经验,知道因为按照当地法律,20米以上的大中型渔船,都要自己出入港报备、缴纳手续费的。那些大船违法成本很高,所以反而比较遵纪守法。

    顾鲲这种小船,有关部门都懒得管报备,才有一线员工“见者有份”的操作空间。

    阎王有阎王的菜,小鬼有小鬼的菜。

    两名巡逻员跳上船,稍微看了几眼。一眼就看到船尾有个两米高的死鱼堆,不由暗暗咋舌顾鲲的收获之丰。

    那几个声呐其实就舱在死鱼堆底下的隔舱里,但顾鲲笃定对方不会去翻的。

    “收成不错嘛,真是富贵险中求。”巡逻船长羡慕地说。

    顾鲲递了一篮子皮皮虾、几条大石斑鱼,让大家分了。

    “靠天吃饭运气好,大家沾沾喜气。我是从兰方来的。”顾鲲很会说话。

    巡逻队长一下子就眉花眼笑,吩咐收队:“这种天气都敢出海,还是一个人开船,够爷们。我在古晋港巡查有十几年了,你是我见过开船最稳的。”

    “过奖了,大家也辛苦。”顾鲲微笑着送客。

    巡逻员里有个新来的,立功心切,不甘心地低声问:“头儿,这就算查过了?万一他走S呢?”

    队长脸一沉:“放P!就凭这小破船开得到越南菲律宾么?你让他去哪走S?人家肯孝敬几条石斑你还想怎滴?”

    其他老队员连忙捧哏:“还是老大英明,又不误事儿又让兄弟们清闲。小蔡你特么别多事!”

第5章 南国风情

    打发走巡逻队,顾鲲开着小船,安然驶入砂劳越河畔的渔港码头。

    码头上有一群猫咪雕像。因为“古晋”这个地名是马来语音译,意译就是“猫”的意思。所以城市各处码头、唐人街出入口,都立着猫咪雕像。

    船刚靠稳,立刻就有码头收费员过来要钱。

    “12米以下,泊位费交一下!一共150令,允停72小时。”

    要是按往常顾鲲的做派,肯定要耍点小伎俩。

    比如说没现金,让对方找个收死鱼的来,用一部分死鱼价款冲抵。

    欠钱的才是大爷嘛。

    不过这次他想低调一点,越少引起人注意越好,所以就爽快地给了现金。

    付了泊位费,他也不去批发市场,直接把龙虾、苏眉和黄鳍用箱子拿出来往船头一摆,没过几分钟,栈桥上就挤过来几个鱼贩子。

    劳动人民的避费智慧是无穷的。过年的时候渔船少、鱼贩子多,正是卖方市场。

    “小兄弟,我专收龙虾的,你这几个,50一只我全要了,爽快点。”

    “黄鳍和苏眉,都是60一磅,怎么样?”

    一番讨价还价,到傍晚时分一船鱼就差不多卖完了。

    龙虾、黄鳍、贝类、石斑、鲷鱼,加起来是8000令。

    回程时捞的七八百斤苏眉之类名贵上等鱼,卖了13000令。

    另外还有3吨多鲜活杂鱼,按照每磅1令,卖了7000令。

    全部收获换回了2万8千令收益,相当于重生前五个月的收入。

    最让顾鲲惊喜的是,所有的高档海鲜收购价都涨了。他一琢磨,才意识到是过年导致的,平时这船货最多卖2万4。

    收完钱,顾鲲离开码头,信步逛进城,准备买一身体面衣服,方便后续办事。

    古晋是典型的民族分居城市,砂劳越河隔开南城和北城,南城都是华人,北城是马来人,河两岸都是商业街。

    顾鲲沿着南岸刚逛几十米,就闻到阵阵香味。

    抬头一看,路边有一个汉风的牌坊,还有一个大白猫雕像,原来是到唐人街了。

    这个大白猫建于1988年,就是为了纪念华马分市。

    牌坊后面可以看到几座经营胡建菜的酒楼,香味儿就是那里传来的。

    自从有了水下透视挂和超人的体魄,顾鲲特别容易饿。在船上吃了一星期海鲜,好不容易闻到炖肉的味道,瞬间就走不动路了。

    顾鲲暗忖:“不如买衣服前先吃顿好的。要是穿得很体面再来胡吃海塞,也怪丢人的。”

    于是他扫了一眼那几家店的招牌,毫不犹豫选择了“惜春园”——这是古晋最好的胡建菜。

    大马华人,八成都是胡建人,还有一两成汕潮人。

    顾鲲虽然衣着褴褛,但体格高大有型。刚进门坐定,就有漂亮女服务员抢着过来殷切招待。

    “先生吃点什么?”

    顾鲲刻意用略带胡建口音、不太飘准的普通发回答:“来锅大份咖喱牛腩,一只瓦罐炖鸡,再要大碗炒粿条,三笼蒸饺。”

    咖喱牛腩是本地菜,其他几道都是胡建菜。

    “这么多吃得完么?伦家这里的海蛎煎和鱼丸都超有名的喔……”女服务员也切换回汉语,好心提醒。

    “吃得完,海鲜都吃腻了,不用介绍。”

    “原来是跑海的小哥哥,难怪这么精壮。”

    妹子娇羞地去下单,很快菜就上来了。胡建的煲汤菜都是一直文火炖着的,跟杀县小吃差不多。

    菜的分量比想象中大,咖喱牛腩煲连肉带菜估计三四斤,瓦罐炖鸡也是好几斤重的整鸡。

    “你们家这么实惠的么?”顾鲲有些不好意思。

    他看过菜单,荤菜不过二十令吉。南洋牛羊肉都要进口,比较贵,一斤牛肉能换七八斤杂鱼,所以这个分量在古晋市中心的餐馆,应该不怎么赚钱。

    妹子笑得很真诚:“觉得实惠下次还来呀。”

    “那必须的。”顾鲲也不客气。

    不过,隔壁两桌客人不乐意了。

    顾鲲左边这桌脾气还算好,只是低声吐槽顾鲲衣衫不整,还假酸文醋地作势掩鼻。

    右边这桌,就直接拍桌子起哄:“小妞儿!你这是欺负人,我们的牛腩怎么比他少?我要找老板娘投诉!”

    谁知那妹子在顾鲲面前跟鹌鹑似的,一转身就泼辣起来。

    一条腿往凳子上一搁,拿着菜单的手叉在膝盖上:“你投诉好了呀!我乐意请客不行么?老板娘是我妈!”

    偏偏那些食客还挺吃这一套,被泼辣了一把之后反而舒坦了。

    顾鲲暗暗摇头,心说难道这儿的食客都是受虐狂么。他脑中不由浮现起那些曰本声优演唱会上讨骂的渣宅,一阵恶寒。

    顾鲲旁若无人把三四斤的咖喱牛肉煲和整只瓦罐鸡吃了,作为主食的炒粿条也一根不剩。

    妹子看得啧啧称奇,还话痨似地搭讪,说她还在读高中,因为快过年了,店里的伙计不少都提前请假了,爹妈就让放她来帮忙。

    介绍完自己,她还忍不住打听顾鲲的情况。

    “我是那种四海为家的粗鄙之人,没什么可说的。”顾鲲抹抹嘴,拿出张一百令吉结账,转身就走。

    “等下我找你钱,你这一共82令……”

    “不用找,你给我加量了,就算小费。”顾鲲头也不回。

    “那……下次还来啊。”妹子想追又不敢,只是掏出一张自家酒楼的名片,硬塞给顾鲲,“我们店有外卖的哦,打这个电话,全城都送。”

    顾鲲盛情难却,假装把名片收了。

    其他客人继续起哄:“小林,怎么没听说你们家什么时候放低身段做外卖了。”

    起哄自然又引来妹子一顿泼辣的反击。

    顾鲲趁机抽身,对自己的处理很满意。

    他前世对女人还是比较随便的。

    一来是他刀头舔血,随时都会死,所以不想有妻室牵挂,也不想害了对方——前世要是哪个女人嫁给他,肯定会被仇家盯上,犯不着。

    二来么,便是因为四海为家跑长途的人,动辄在海上几个月,也不可能有固定的女人。

    这不是道德问题,全世界的海员水手都这样。谁靠岸了不去逢场作戏K个歌洗个头马个杀鸡什么的。

    不过顾鲲也是有原则的,他对那种很居家很传统的妹子,会主动保持距离,不去祸害人家。

    那些良家少女太年轻,太单纯。根本不知道和他这样的人生活,意味着什么。

    而只要是跟他有过露水姻缘的女人,他都是很慷慨的。金钱上绝对不会让女人拮据,安全上也会尽力保护,人家遇到麻烦他还会出面扛事儿。

    做大佬就要有做大佬的样子嘛。

    离开惜春园,顾鲲信步拐进不远处一家LEE牌专卖店。

    大马天气太热,没人穿西服、皮衣。所以牛仔和硬质亚麻衬衫最火。顾鲲花了700令,就把自己从头到脚换成了店里最大气的款式,连墨镜和帽子都算上了。

    如果不看脸,倒是挺像那些好莱坞电影里的拉丁裔江湖人物。

    有了体面行头之后,顾鲲又凭借前世经验,谨慎地找了家卖器械的店,花1500令弄了条廓尔喀狗腿防身。至于理由,就说是进雨林探险,野外生存。这在大马是完全合法的。

    其实顾鲲更希望合法持枪,但大马这方面的法律也挺严,以他目前的地位还远远不够格。

    大马的城市居民是不能合法持枪的,只有少数农村土豪,有榴莲种植园的物业权证,才能申请“保护自己产业所必须的武器”。

    而且只有榴莲证好使,猫屎咖啡证都不好使。而榴莲不是哪都能种的,如果用不合格地皮虚假报备榴莲种植园,本身就是犯罪。

    顾鲲打算等将来当了大亨之后,再买点适合的地皮种猫山王。哪怕不图榴莲赚钱,至少能多些便利。

    在南洋不少国家,有个榴莲种植园,基本上相当于古代有个爵位。

    ……

    买完装备后,顾鲲去租了一辆面包车,停在码头附近,然后自己回渔船上睡了一夜。

    他不想在古晋留下这几天的酒店居住记录,而渔船靠岸也需要有人看着。

    次日天还没亮他就起床了,趁着黑暗把其中一件货转移到面包车上。然后按照前世的记忆,开车前往附近某个地址不好明说的二手货交易场所。

    开到离目的地还有几百米,他就把面包车停在路边,然后孤身入内。

    一番过程不方便细说的交涉之后,以6万令吉的价格成交。

    整个过程顾鲲非常上道,成功把自己伪装成了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不小心拖到大货的渔民。

    对方当面验了金属缆的断口,确认不是剪断而是扯断的,也就信了。

    双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什么交易记录都没留下。

    钱到手后,顾鲲都没敢存银行,直接拎着钱袋,退了租车,上船出港回兰芳岛。

    三个小时船程后,就顺利到家了。

    妹妹看到他时,一如既往地很开心:“哥你终于回来了,马上要过年了,我好担心你啊。”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我不在的时候,没发生什么事儿吧。”顾鲲霸道地推开顾盼,然后把一大包采购来的物资摆在桌上。

    大部分东西都是他昨晚买的,有几套新衣服、日用品,还有几十斤肉食、进口奶油奶酪、各种罐头。

    顾盼看到这些东西,直接就傻了:“这次出海发财了?怎么这样花钱?一次性买这么多肉和奶油,我们来不及吃会放坏的呀。”

    顾鲲轻描淡写地说:“放心,我还买了台冰箱,在船上呢,一会儿你跟我扛进来。也没多少钱,连冰箱在内,一共花了两千多令吉。吃完饭之后,我就去刘叔家还钱。”

    顾盼抱着一大块进口奶酪痴迷地猛嗅了几下:“一共收获了多少?你还没回答我呢。”

    顾鲲下意识报了个数字:“确实是大丰收,一共卖了四万。”

    顾盼惊讶得张大了嘴,过了十几秒才猛然抱住哥哥,疯狂地转着圈乱跳:“哥我们发财了!你运气真好!我就说你这样的好人怎么会命差呢!对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

第6章 衣锦还乡

    顾鲲之所以对妹妹报账报四万,当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因为他这次赚到的钱,会分几个渠道花出去,还都是现金,所以报个四万就不用担心穿帮了。

    没想到瞒报了一半,还是把妹妹激动成这样。

    顾鲲一脸无语:“好了好了,我这几天在海上已经激动过了,现在已经习惯了,你让我歇会儿。”

    “您赶紧歇着,我这就去做饭,吃完饭我给你捏脚。”顾盼蹦蹦跳跳去做饭了。

    晚餐很丰盛,有红酒炖羊肉,还蒸了条苏眉鱼。

    顾鲲特地在这次的收获里,留了几条苏眉和杉龙,一直养在舱里。

    他家虽然打了几年渔,但也只有他本人吃这些昂贵的鱼吃腻了——那都是在海上,因为归航太慢,鱼养不住要死了,这才会自己忍痛吃掉。

    那些昂贵品种的鱼,只要能活着撑到岸上,都是要拿去卖钱的。

    顾盼跟他相依为命这些年,还没吃过活的苏眉,如今发达了,当然要让妹妹尝一尝。

    至于顾鲲自己,吃着炖羊肉,开了一瓶老白干,自斟自饮。

    顾盼吃着吃着就掉下眼泪来,忍不住有些忸怩:“哥你也吃鱼嘛,这鱼多贵呐。”

    “我要吃还用上岸?海上装不下就吃了,这都是给你的!让你吃你就吃!”

    女人就是不会算账,这些情感动物太不理智了。

    ……

    吃过晚饭,享受了妹妹给他捏肩揉脚敲背后,顾鲲神清气爽地提着钱,去了邻居家。

    刘民全家都在,毕竟明天就除夕了,谁都不会开工。

    “刘叔,我来还你钱。这里是两千一,一百算利息,你点点。”顾鲲叼着一根雪茄进门,直接把钱拍在桌上。

    刘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钱上,一时说不出话来。

    汪菡则有妇人的敏感,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顾鲲的穿着打扮。

    看他一身LEE牌的硬质亚麻衬衫、牛仔裤、牛仔帽墨镜,汪菡稍一辨别,就意识到都是真货。

    女人看衣服的眼光比男人准多了。

    “哎呦,大侄儿,这次出海可是大丰收了?婶子一开始就知道你是个有能耐的。”

    “多谢叔叔婶婶支持,所以,利息方面我是不会亏待你们的。”顾鲲很会说话,堵住了对方继续套近乎的可能性。

    他才借了十天钱,给5%利息已经够给面子,法律上这就算高利贷了。所以他绝对不会再让自己欠人情。

    倒不是他吃独食,而是刘民上辈子就不地道,在他困窘的时候,选择了典下他家的破渔船,而不是借钱给他。

    如今重生之后,他也不是没给机会,但刘民依然不爽快。是顾鲲开口说以前途相赌,才拿出的钱。

    那双方也就谈不上什么恩情了,只是一场买卖。

    汪菡感受到顾鲲的疏远,也有些讪讪的,看着顾鲲这体面样,又不想交恶,只能说些家长里短的话缓解尴尬。

    幸好,顾鲲也很快给了刘民又一个表现机会。

    “刘叔,这次来,除了还钱,还有个机会跟你聊聊——不知你家的大船,肯不肯对外出租。要是行的话,我租仨月。”

    顾鲲说这话是深思熟虑过的。

    他如今有八万令吉的总资产,但是要买一条几百吨、能远航到华夏的渔船,还远远办不到。

    刘民家这条大船,200吨,造价要40多万令吉。这还没配全舱冷库,配上的话还要涨50%。

    所以顾鲲短时间想跑南海航线做海鲜出口,还是得租船。

    听了顾鲲的需求后,刘民和汪菡又是一惊。

    刚才看到他还钱、以及买了体面衣服,刘家人觉得他不过是多赚了几千令吉、春风得意。

    可顾鲲竟然提出要租大船,这小子究竟赚了多少?

    “小顾,你这次究竟赚了多少?这大船一动,每个月没上万令吉可打不住。你可别一次运气好,就心高气傲把所有本钱都投进去了……”刘民胆子小,忍不住就提醒。

    “一个月租金就要上万?叔你这是拿我当肥羊呢。”顾鲲不禁笑了。

    刘民老脸一红:“我没说租金上万,我是说全部开销,把柴油、补给都加上去,一个月不得上万令吉?光租金的话,200吨的船,市面上六七千,你也是懂行的,叔不能蒙你。”

    渔船租赁的行规,就是按照总造价分5年租期估算租金。比如一条40万令的新船,出租方一年就得拿8万。

    不过,马上就要过年了,正月里船本来就会有段时间闲置。所以双方侃了侃价,稍微给点折扣,说好了三个月1万8成交。

    双方当场立了合同、付了定金。

    汪菡还忍不住眼红地追问:“大侄儿,你这次到底赚了多少?你还没回答呢。”

    “三四万吧,谁让我运气好呢。”顾鲲也是等合同签订,才吐露了“真相”,免得对方抬价。

    “三四万?”刘家人阵阵羡慕嫉妒恨。

    你丫开挂了吧。

    ……

    谈好生意回家,妹妹已经睡下了,顾鲲也就没有打扰。

    第二天就是除夕,起床后他把自己的打算跟顾盼一说。

    顾盼当然不敢不支持他,只是觉得太辛苦。

    “哥,真要这么急么?刚过完年就出海……”

    顾鲲果决地说:“时不我待,你根本不理解,这次去北方有多大的商机。”

    “可是,这是去外国啊,还那么远,我们能入境么?”顾盼很担忧。

    顾鲲很有把握地给妹妹科普:“放心,我们兰方护照在华夏是免签的。”

    这并不是顾鲲开挂,而是事实。

    在地球上,华夏国90年代也只给三个国家免签,分别是曰本、李家坡和文莱。

    兰芳虽比李家坡穷,却也是纯华人构成的国家,跟华夏同文同种。

    而兰芳其他方面的定位,跟文莱又极为相似。因此华夏也就自然而然给它免签了。

    一个国家护照的含金量,其实跟这个国家的国民上限没什么关系,关键是看下限。也就是“这个国家最穷的人有多穷,最穷的人想不想偷度”。

    所以免签问题上,那些小国天然有优势。反正就那么几万人,最穷的旮旯也穷不到哪里去。

    “哥你懂得好多哦,都是社会课上教的嘛。”顾盼满怀崇拜,也就没再劝,只是改口说,“那第一趟出海我陪你去好么?换了大船,你人手肯定不够吧,有我帮忙打杂还能少雇一个。”

    顾鲲:“自古哪有女人出海的,这不吉利。”

    顾盼:“哼,你这是大男子主义!我的水性不会拖你后腿的。再说我会带课本自习,绝对不耽误功课,大不了开学请一周假好了。”

    顾鲲想了想,还是屈服于“大男子主义警告”,松了口。

    毕竟,古人觉得女人出海不吉利,主要是古代海员靠天吃饭。现代天气预报都那么准了,没那么迷信,渔民一家人都上船干活的也不少。

    重生后初次远洋出国,多个自己人在身边,总归放心一些。

    商量好了之后,顾鲲就当起了甩手掌柜,享受难得的休息。

    顾盼从上午就开始忙活,做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兄妹俩过了个温馨的新年。

    三天之后,兄妹俩一起前往码头,找刘民付尾款提船,顺便再雇俩船员。

    终于能回到华夏了。顾鲲内心无比振奋。

第7章 驭下之术

    刘民家这条船有20米长,标配5名船员。

    不过如今是正月,只有两个最穷的船员肯加班,其他人都在家歇着呢。

    这样加上顾家兄妹一共是四个人,考虑到顾鲲的技术一个能顶几个,倒也够用了。

    这俩船员还是一对夫妻,男的叫龙利,女的叫陈丽,都二十五六岁年纪。皮肤粗糙,一看就是风吹日晒的。

    龙利这名字不太好,听起来像是一种鱼,所以大家平时也不喊他名字。又因为他在家排行第五,索性就喊他龙五。

    刘民怕顾鲲不满意,还帮着说好话:“你别看他俩黑瘦,干活可有劲儿了,还不偷懒……”

    顾鲲抬手示意不必再说:“刘叔,你介绍的人我还能不放心么?用人不疑嘛,谢了。”

    因为前世顾鲲跟龙五陈丽就共事过两年,知道他们还是靠谱的——那一世,顾鲲没挺过之前那次风灾,把船典掉之后就投奔刘民打工,所以这些人都是他的同事。

    因为贫穷,前世他俩跟顾鲲还有点同病相怜。

    顾鲲还知道,两年后这对夫妻就有了孩子。他们眼下之所以这么拼,就是想先攒点钱,毕竟陈丽怀上之后,就要靠龙五一个人养全家了。

    确定了能被雇之后,陈丽硬着脸皮追问:“顾老板,不知这次出海要多久?工钱能不能先结。”

    大型海事公司都是上了船按月发工资、到港后再结尾款。

    但顾鲲是新船主,不先给钱的话,对方也不敢跟他干,万一他赖账跑了呢。

    顾鲲也爽快地当面点出三千令:“行,说好了每人每月500令的,一会儿出航之前,你们到港口的银行网点等我,存了钱就上船。”

    雇好船员,刘民就带着顾鲲验收船况。一行人走进驾驶舱时,刘民指着油表说:

    “上次回港还有一半油量,大概三吨吧。叔也不能占你便宜,就算1800令。你要是想加满,我这还有几桶存油,一起给你加上。”

    然而顾鲲却婉言谢绝了:“不用,这点油够了。”

    刘民有些意外,因为他报的油价很公道。

    但既然顾鲲都拒绝了,他也懒得多说,否则倒显得他别有用心。

    刘民告辞离去后,一行人就开始做出航准备。

    在预支薪水的激励下,龙五和陈丽做事儿很积极。各项补给品很快补齐,顾鲲又花出去将近两千令采购款。

    一行人在码头吃过午饭,稍微歇了一会儿,顾鲲就吩咐起航。

    顾鲲操舵,龙陈二人负责拔锚、带缆绳。

    顾盼当然做最轻松的活儿,只负责瞭望,瞅着点引水就行。

    160千瓦的主机,推着200多吨的船体,在碧绿的海面上划开一道航迹,直指北方。沙滩与椰树林渐渐远去,消失在海平线上。

    其他三人对这些景色毫无反应,倒是顾盼还有些新奇感,在瞭望位上看得不亦乐乎。

    船开出去半小时后,操舵带缆绳之类的活儿,也忙得差不多了,龙五和陈丽就很积极地找顾鲲请示。

    在海上,大部分时间其实没那么多操作。也就进出港,以及捕鱼作业的时候很忙。平时水手只要注意海况就行。

    不过如果老板黑心一点,见不得水手清闲,那就有敲不完的锈,补不完的漆,反正找活儿干总能找到的。

    他们显然是看在预支薪水的份上,才主动找活干。

    “船长,我看这儿水深已经40米了,要不要先放浮标探探鱼?”

    他说的浮标就是鱼群探测器,原理就是个声呐,只不过精度比军用的低得多。

    四千令以下听个响嘛。

    普通船长看到手下这么主动卖力,应该会欣慰,但顾鲲却不:“不急,到时候我亲自探鱼,你来帮我掌舵就行。”

    龙五很想表现自己值这份工资:“船长,我听鱼有七八年了,水平你绝对放心。”

    顾鲲:“不是信不过,是这次我们要出远海,时间很久,开始几天除了很值钱的鱼,其他都没必要捞。反正最后上岸之前,鱼舱能装满的。”

    “那我们这次到底是去哪儿呢?”龙五忍不住问。

    陈丽却比丈夫更小心一些,在旁边扯了扯他的袖子:“少问几句,船长自有安排。”

    出海之前,顾鲲什么都没交代,有些神神秘秘的。但因为他预支了薪水,雇员也不好多问。

    现在已经到海上,也就无所谓了。

    顾鲲正要回答,驾驶舱门却开了。原来是顾盼看腻了海景,就从瞭望台下来避避风。

    顾盼自然是大大咧咧打断了三人的闲聊:“哥,我刚出海前就想问了,你为什么不让刘叔帮你把油加满啊?”

    顾鲲也就顺势先回答妹妹:“咱兰芳不产油,都是从砂劳越或者文莱进口,所以贵。华夏的油价,本来比我们还贵两成,但1月份汇率双轨制取消后,人民币贬值了四成,油价没变,这就比我们便宜了。所以,咱到粤州卖完海鲜,回程的时候再加满便宜油。”

    陈丽和龙五闻言也就了然:原来老板这次是去华夏。

    龙五比较耿直,就出言劝谏:“船长,原来您是打算去华夏卖海鲜?我说那里人很穷的,连茶叶蛋都吃不起,名贵海鲜肯定会滞销吧。”

    陈丽连忙拉住丈夫:“你懂什么!说不定船长自有妙计。”

    顾鲲闻言颇感意外,哂笑道:“看来你们对华夏的现状一无所知啊。不过决策上的事情轮不到你们操心,只要照着我的吩咐干就行。”

    陈丽看怕丈夫得罪老板,连忙私下拉着顾盼到一边,曲线说合。

    ……

    几分钟后,船尾甲板,陈丽陪顾盼坐着看海。

    她拿着两只刚煮熟的皮皮虾、把壳剥好,还准备了辣油蘸料,讨好地请顾盼吃。

    皮皮虾是龙五刚才随手钓的。

    90年代吃皮皮虾的风气还没火起来,南洋热带海域到处都是皮皮虾。

    陈丽低声下气地解释:

    “顾小姐,我老公其实没有恶意,也不想顶撞船长。就是怕大老远跑到个穷国,海鲜卖不出价钱,赔了本。”

    “没事儿,我知道你们没坏心眼。”顾盼吃人嘴短,就大包大揽应承了,吃完还嗦了嗦手指。

    海上不捕鱼的时候,确实比较无聊,顾盼也指望跟前辈多聊聊,涨涨经验。

    陈丽看顾盼好说话,就攀谈起来:

    “我是兰芳本地人,对大陆没什么成见,听说这些年大陆也有钱了。我老公一家,主要是喜欢听湾湾的宣传口径——那些媒体你也知道的,都是逮着大陆不好的例子说。”

    顾盼好奇道:“他们为什么会偏听偏信呢?”

    陈丽叹了口气:“他们是新移民。我公公解放前是小诸葛白司令的兵,50年逃到越南,被法军缴械遣送到西贡富国岛。

    我老公就是在西贡出生的。75年美军从西贡撤退的时候,他们又坐黑船逃到兰芳——所以他家其实是逃了两次,虽然血统上确实是汉人,但难免对北方人有点成见。”

    “原来是这样。”顾盼并不关心政治,也就当听故事,准备一会儿劝劝哥哥。

    大家都是华夏人,一时偏听偏信没什么,知错能改就还能挽救。

    这边聊着聊着,距离出海大约也有两个小时了,扬声器里忽然传来顾鲲的吆喝,打断了她们。

    “发现鱼群了,准备干活!

第8章 恩威并施

    “发现鱼群了,准备干活!估计是一条金枪鱼在追猎一群石头鱼。”

    原来,是顾鲲在驾驶室里一边开船,一边注意鱼群探测器,发现了一个有价值的鱼群。

    或许有人会奇怪:顾鲲明明是水下听力很逆天,可他现在都没下水,怎么能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鱼群呢?

    这就要从声呐的原理说起了,声呐的本质只是一个水声的波电转换器。潜艇里那些声呐听音员,也都需要听力很强,才能听出回传声音里那些细微特征。

    这样一来,顾鲲也不一定要下水,就在船上听水声接收器,一样能把分辨率提升N倍。

    类似于一个吃鸡玩家,听觉灵敏到能听见几百米外有人爬草丛的声音。

    几秒钟后,所有人都跑进了驾驶舱。

    顾盼理了一下头发:“哥,我干什么?”

    顾鲲麻利地分配任务:“陈姐操舵,小妹你盯着鱼群探测器。龙五绞网,我换装下水牵网。”

    “好的,”陈丽恭敬地接过舵盘。

    龙五却耿直地建议:“你是头儿,还是你在船上控制绞网机吧,下水牵网交给我好了。”

    大家都是懂行的,自然知道下水牵网的活儿更累一些。

    一般来说,如果是双船拖网作业,就不需要人下水牵网了。因为两条船可以各自拉着拖网的一头、兵分两路迂回,把鱼群包饺子。

    但顾鲲这儿只有单船,拖网在水下展开的截面积不够大。

    这时候有个水性好的下水牵引,能明显增加收获。

    否则金枪鱼这种速度超快的鱼,转个向就能逃走,就只能网住些慢鱼。

    这也是为什么抓金枪鱼要么靠海钓,要么就靠围剿。单船从一个方向拖网,是几乎抓不住的。

    顾鲲知道龙五的速度不够,便提醒他:“我都说了有金枪鱼,你太慢了,也不够灵活。

    龙五耿直地回答:“村里的船员,就数我潜泳最快,我抓不住的就没人能抓住了。再说你凭什么断言有金枪鱼?听鱼不可能听到这么精确吧。”

    顾鲲想了想,这次出海日子长着呢,总要让龙五心服口服。

    所以他就改了口:“好,我给你一次机会。反正这次出海机会多着呢。”

    说着,他就把蛙蹼丢给对方。

    龙五也懒得穿潜水服,就只带了脚蹼,拖着纲绳,按照顾鲲指点的方向,一个猛子扎下水去。

    顾鲲在船上一边观察一边指挥陈丽操舵,然后控制着拖网的绞网机。

    船上的两个女人,也都关切地看着水里的情况。当龙五刚离开和最后收网的时候,她们都能清晰地看清龙五潜泳的速度。

    顾鲲自然也看得清,他在心中默默算了一下:“这家伙水性也算很不错了,拖着纲绳只带脚蹼,还能游到五节,在正常水手里,体能算很逆天了。”

    毕竟拖绳的时候至少一只手是不能划水的,而且只能戴脚蹼不能戴手蹼。

    经过十几分钟的围堵作业,缓缓设伏、快速收网,大伙儿终于齐心协力拖上来一网好东西。

    收获重量并不大,但都是些值钱的鱼,尺寸也不错。

    龙五气喘吁吁地翻上甲板,累得不行。毕竟连续十几分钟的高强度游泳和潜水,体能消耗还是很大的。

    陈丽连忙拿了一瓶廉价高度白酒给丈夫,也算是驱驱湿寒,补充一些热量。

    龙五吨吨吨喝下三两烧酒,抹抹嘴问:“捞到些啥?”

    他俩喝酒驱寒的时候,顾家兄妹已经清点好了鱼获,所以陈丽能直接回答:

    “是一小群石头鱼,过秤58斤。另外还有三条青衣,一堆杂鱼。船长说了,晚上就把杂鱼煮了吃了。”

    石头鱼在原产地能卖40令一斤,大鱼单价更贵,青衣60一斤。

    所以这些鱼,大概估值三千令,卖到北方非原产国就会更贵。

    龙五不由眼红:“船长这听力真是神了,这一网下去全是值钱的名贵鱼?这一网就值我们夫妻俩三个月的薪水?”

    陈丽:“账怎么能这么算!船不要钱啊,柴油补给维修不要钱啊。”

    龙五也知道妻子说的有道理,但还是忍不住骄傲:“不管怎么说,这网收成很不错。青衣也算很灵活的鱼了,我牵网能把青衣都兜进去。就凭这一手,看将来雇佣期满,船长肯不肯加薪留我们。”

    “这就满足了?”旁边响起顾鲲的声音,原来是他验完渔获后,背着右手踱了过来。

    龙五不禁觉得老板有些刻薄:“这还不够好?”

    顾鲲:“你好像忘了,我告诉你过,我听到有一条金枪鱼,现在金枪鱼呢?你在水下,最后收网关头,就真没注意到有大鱼呲溜一下跑了?”

    龙五气势微微一窒,水下视线很差,七八米外就看不清了。

    当时他确实通过水流感觉到有大鱼飞快溜过,不过非要说是金枪鱼,也有点牵强。

    更何况,这种200吨的渔船出海,全部成本加起来也就六百令一天。一网捞了三千令还有啥不满足的?

    这么一想,龙五难免有气:“我当你是爽快人,你敢不敢摸着良心说:就凭这种精度的探鱼器,真能分辨得那么细?我跑海十年了,这根本不可能!”

    顾鲲傲然道:“我当然有把握,因为我可以听出目标是一百斤上下的物体,而且移动速度超过40节,大小速度这两个指标一综合,可不就是金枪鱼了。”

    龙五:“哈哈哈哈,你非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反正空口无凭。我看你就是气不过我刚才劝你别去大陆这种穷地方做生意,挑刺儿呗。”

    顾盼和陈丽眼看要闹僵,连忙各自劝一个。

    顾盼焦急地说:“哥,你平时不是这么苛刻的,龙五已经很卖力了。”

    顾鲲温柔地用左手拍了拍妹妹,示意她稍安勿躁:“我不是苛刻,只不过,我也不能让人欺我年轻,质疑我的号令。海上瞬息万变,必须令行禁止,船长如果没有威信,又如何成得了大事。”

    说完,他就把刚才一直放在背后的右手一扬,一条死鱼“嗖”地向龙五掷去。

    龙五下意识接住,懵逼地没反应过来。

    顾鲲指着死鱼:“你自己看看这个咬合面,别告诉我你跑海十年,还认不出金枪鱼的口型牙印。”

    原来,他丢过去的是一条三斤多重的石头鱼,那鱼是被咬死的,只剩下半截残尸了。

    龙五定睛一看,不得不承认船长的眼力就是好,因为看这石头鱼的样子,就是被金枪鱼吃了一半。

    顾鲲趁机敲打:“你明显不够了解各类鱼虾的习性。正常情况下,石头鱼哪有这么大群的?我听到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这明显是被大型捕食者环绕追逐,才扎堆这么紧密,刚好被我们一网打尽。”

    龙五忽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船长的经验也太丰富了,而且是理论结合实际,像是上过海洋生物学的大学专家。

    他也是个爽快人,被顾鲲用实力折服后,不得不乖乖认输:“船长,刚才是我不够虚心。我出海十年,真是没见过你这么敏锐的人,我今天是心服口服。请您原谅我。我一定加倍卖力。”

    “既然认错了,我也不会跟你计较的。我就一句话,在我的船上,一定要令行禁止,从这次起,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是,船长。”

第9章 一口唾沫一个坑

    自从出航首日那次惊才绝艳的探鱼操作之后,龙五和陈丽对于顾鲲的敏锐,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每一次,顾鲲都能捕捉到探鱼器里其他人类根本听不出来的细微异响。

    而且不仅是方位测得准,连鱼群的规模、深度、移动方向、速度,无一不准。

    简直就跟开了透视挂,或者“见闻色霸气”差不多。

    好几次,龙五都感慨:“船长,你这听力,根本不该来捕鱼。应该去那些海军强国,投网从戎。你要是成了潜艇上的反潜员,什么大洋国的海狼级,或者露西亚的北风之神级,估计都逃不过你的耳朵。”

    顾鲲每次都是笑笑,不置可否。

    倒不是他不爱国,只是未来几十年世界还是以和平基调为主。在民间从商,能为社会做的贡献要多得多,还自由。

    而且真从了军,很多能力就没法解释了,肯定会被研究,傻子才冒这种风险呢。

    两天的时间很快过去,顾鲲的渔船渐行渐北,一路走走停停捕鱼,已经离开兰芳五百海里,收获也颇为丰盛。

    大部分时候,只要鱼群游动速度不快,顾鲲都选择直接单船拖网作业,以节约人力。

    偶尔有名贵鱼种,速度在20节左右的,他就吩咐龙五下海,人工牵网,配合渔船的拖行设口袋阵。

    因为没有再遇到黄鳍金枪鱼那种非常迅捷灵活的鱼,所以顾鲲也就没必要亲自下海了。

    因为他每次无论是动用自己天赋异禀的听力,还是极限潜泳,都会消耗大量的体能,让他胃口大开。顾鲲也不希望表现出不正常的巨大食量,所以尽量能遮掩就遮掩。

    不过,也就在这几天里,顾鲲经过一番摸索,对自己的体质也更了解了。他发现自己可以靠喝高度白酒或者吃巧克力,快速补充卡路里。

    这倒是比吃肉效率高不少,也不引人注目。看来以后身边要常备几箱巧克力。

    如此这般,每天都有三四次下网机会,一开始只捞值钱的鱼,每网收获至少几千令,一天就将近两万令。

    第三天,顾鲲算了算保质期,觉得从今天开始,连差鱼也多捞一些,也能保证活着撑到岸边,就开始增加捕鱼频次。如此一来,每天至少好几吨的收获,哪怕单价变便宜了,总收入却能翻倍。

    龙五和陈丽对顾鲲的能力钦佩之余,也开了好几次玩笑。

    “船长,前天我第一次牵网,你还嫌我潜泳慢。那怎么不见你给咱露一手?”

    顾鲲每次都是淡然应对:“又没遇到金枪鱼,其他慢鱼不配让我出手。”

    金枪鱼哪能每天都遇得到。

    不过,他表现的机会很快来了。

    出海第四天上午,船已经离开了绍沙群岛海域,进入威沙群岛海域。大约是在岘港东南、金兰湾东北的洋面上。

    这天清晨,吃过早餐后两个小时,顾鲲例行听鱼的时候,就注意到异常的动向。

    他居然听到北方偏西几海里外,好几个速度超快的大家伙,而且方向也是有可能截获的。

    顾鲲立刻吩咐全船准备。

    “陈丽你操舵,航向保持295,全速前进。”

    “龙五准备操作绞网机。”

    “小妹你把我潜水服拿来,然后你盯着探鱼器。”

    所有人已经习惯了顾鲲的令行禁止,非常麻利各就各位。

    龙五检查了一下绞网机后,才回过味儿来,惊喜地问:“船长,你亲自牵网?莫非是遇到大家伙了?又有金枪鱼?”

    顾鲲只留下风一般的一句话:“我什么时候看走眼过?哦不是听走耳过?”

    差不多到地方之后,顾鲲看准方向,牵着纲绳跃入水中。

    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龙五陈丽等人仅仅看了几秒钟,瞬间就察觉到了差距。

    “什么?人类居然能游得这么快?他是属鱼雷的么?卧槽有这本事干嘛不去参加奥运会?”龙五一时失神,似乎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技能之一,瞬间变成了可笑的笑料。

    陈丽揉揉眼睛:“刚刚是不是有个大黑耗子过去了?简直就是嗖地一下消失了。”

    顾盼的惊讶程度也丝毫不比另两人低,她觉得哥哥似乎有些陌生。

    ……

    顾鲲一入水,就觉灵台空明,耳目敏锐。凝神观察了一会儿之后,他就注意到,前方几百米外,是一条旗鱼,在追逐猎杀着两条金枪鱼,附近还有一些别的鱼群,而金枪鱼就是本能地不停绕弯、往小鱼群里扎,想躲开旗鱼的追逐。

    要论游泳速度,金枪鱼应该是自然界第二了,而第一正是旗鱼。

    许多人或许对旗鱼这个名字不熟,这是一种有着长长的尖锐上吻的大型海鱼,说它的另一个俗称“剑鱼”,估计就都知道了。

    旗鱼广泛生活于热带海域,是渔民的天敌。因为它冲刺的时候能游到60几节的航速,比任何传统鱼雷都要快(使用超空泡技术的不算,超空泡鱼雷是在水下气泡中飞行的,没有海水接触阻力)

    而旗鱼500公斤的体重、锐利无比的上吻、配合60节的航速,连二战时候的驱逐舰都能扎穿,别说是渔船了。

    好多小渔船被旗鱼盯上,就是个三刀六洞的下场,那点铁皮根本顶不住。

    顾鲲不由郑重起来。

    这已经不仅仅是为了抓鱼卖钱了,干掉这条旗鱼,也是为了他自己和妹妹的安全。

    这也算是“正当防卫”了吧?

    他摸了摸绑在潜水服上的狗腿刀鞘,一会儿不得已,也只有顺势动刀子了。

    他冷静地靠近,一边继续观察情况。

    旗鱼因为上吻的长剑,冲刺速度比金枪鱼快,但它有个缺点,那就是转向半径比较大,不灵活。

    所以千万年来,金枪鱼在遇到旗鱼时的逃生本能,就是不停地绕圈子,就跟兔子在逃避猎狗的时候要不停换方向折返跑。因为你要是游直线的话,将近20节的速度差,逃不出几百码就被一吻捅死了。

    但也正是它们不停地绕圈子,才圈起了这个混乱的大鱼群,便宜了顾鲲。

    判断出这一点之后,顾鲲就放心了。

    这就意味着他不用跟金枪鱼甚至旗鱼拼极速。

    他估算好大鱼绕圈子的范围,然后悄咪咪地远远迂回布设好口袋阵,再慢慢收网。

    十几分钟的耐心引导后,拖网已经把大部分鱼群圈了起来,只剩下最后几十米的口子。

    顾鲲上浮,对渔船上的人比了个手势,让他们全速冲过来,合拢包围圈。

    然后顾鲲也极速向着渔船对向游去,一边操刀在手,关注旗鱼的动向。

    随着鱼群越聚越拢,大量的鱼终于朝着拖网的袋口蜂拥冲来,可惜已经晚了。

    顾鲲把纲绳绑在随身的一柄鱼叉上,奋力掷回渔船上。

    船上的龙五立刻把纲绳解下来,系到电动绞网机上,整个渔网已经收拢了。

    “不好,有旗鱼!”一直在负责探鱼器和瞭望的顾盼,这才发现了令她惊恐的一幕。

    原来是一条几百公斤的大旗鱼,因为被引导得无法挣脱,所以直挺挺加速向渔船冲来。

    顾盼此时的声音,估计就跟二战时候的军舰瞭望手,喊“左舷,鱼雷!”的时候那么惊恐。

    可惜,就在它冲到网边、割破几道网上的钢丝绳、即将冲破的时候。

    网外面一个灵活的潜水员,操着一柄阴毒的利刃,从侧翼狠狠捅进了鱼的下颚,精准无比,然后横向狠狠一绞。

    旗鱼的上吻当然是坚硬尖锐无比的,但不代表鱼头所有部位都那么铁。

    下颚被廓尔喀狗腿狠狠捅入,旗鱼瞬间就失去了挣扎,大股大股的鱼血喷涌而出,让附近方圆几米内的一整团海水都红了,几秒钟后才渐渐稀释散去。

    船上三人看得目瞪狗呆,愣了一会儿后,才惊惶不定地继续把整网鱼绞了上去。

    他们深知刚才那个动作的技术含量——人在水里的时候,是很难用力的,因为不像在陆地上可以脚踏实地借力。顾鲲一刀全力桶去时的力度,要全靠他双腿和另一只手提前划水增加惯性,所以非水性极为逆天者,根本不可能做到。

    龙五:“妈祖啊,这条旗鱼有一千斤重了吧。刚才这一刀,没二十年的功夫根本练不出来。”

    陈丽:“这两条被围堵的金枪鱼,估计也有两三百斤了,真是大收获。”

    顾盼:“这一网总共三千五百斤,过磅的时候显示了。”

    几秒钟后,顾鲲一个鱼跃,抓住船舷上挂下来的缆绳,然后跟忍者似的嗖嗖两步爬上船舷,一个鹞子翻身落在甲板上。

    “哥你太厉害了。”顾盼拿着毛巾来给哥哥擦水,满眼都是崇拜。

    龙五居然膝盖一软,噗通跪坐在甲板上:“船长,那天起,我嘴上说服你了,不过也只是服你洞察敏锐,但还是不相信你水性也能如此逆天。今天我是彻底服了,船长,回去之后,你能不能长期雇佣我俩?我们不想跟着刘民干了。”

    顾鲲傲然一笑:“这个当然没问题,不过,我也没说给你们涨待遇呢,你们怎么就不看好刘民了。”

    龙五摇摇头:“这不是钱的问题,我们都还年轻,我不想一辈子混日子。关键是跟着你混,能学到本事,见识到在刘民那里见识不到的东西。”

    海上,是个崇拜强者的世界。

    尤其是远洋,因为经常会在没有法律的公海上航行,而船舶注册国又往往是些不管事的鼻屎小国。

    “那就随你们便吧。我还是那句话,只要跟着我,对我忠心又肯卖力,肯定会有好前程的。这次么,就给你们每人加200令,算正月的开张红包,好好干吧。”

    顾鲲画饼许愿的同时,一边用“飘柔,就是辣么自信”的姿势,理了一下自己前额的头发。

    当然,他并不是为了耍帅,只是为了把头发里的海水挤干。

    顾盼在一旁,按哥哥的指示,抽出四百令的钱,给龙陈二人每人两张。

    驭下就要恩威并施。

    发钱这事儿不能和稀泥的,要师出有名。因为一团乱账的发钱,对于马仔的忠诚度和工作热情毫无帮助——

    古罗马那些给禁卫军们乱发钱买皇帝做的将领,就是最好的反面教材,他们大多数最后都被养不熟的白眼狼反噬了。

第10章 顾哥纯爷们,铁血真汉子

    笼络完手下之后,顾鲲换了一身衣服,亲自检视了一下那几条大鱼的情况。

    他从刘民这儿租的船,毕竟是便宜货,没有冷库。所以最怕上等好鱼捞到后死太久,卖不出价钱。

    从这儿到海蓝岛还要两天半航程,去粤州则要整整四天。而金枪鱼旗鱼死了之后如果不放冷库,最多24小时就开始贬值,这还是二月份天气不算太热的情况。

    不过幸好,顾鲲捞到的两条金枪鱼都没什么大碍。他连忙辟出一间海水网厢,专门给这两条金贵的鱼住,还关照妹妹记得经常丢点杂鱼进去给金枪鱼吃。

    至于那条旗鱼,确实伤得很重,估计一天都撑不到了。

    顾鲲看过之后,就命令道:“能撑几个小时就算几个小时吧,陈丽,你辛苦下,一旦发现要死了,就及时分割。把血和内脏放了,能多保鲜一些时间。到时候切几段放冰柜里,冰柜放不下的话,也尽量放在船舱里阴凉的地方。”

    船上没冷库,但冰柜还是有的,放个几百斤肉没难度。

    旗鱼也算是比较鲜美珍贵的大型海鱼了,单价比苏眉青衣还贵些,不过跟金枪鱼就没法比了。

    所有人各司其职,很快把所有鱼分类放养进海水网厢里,又把甲板冲洗收拾干净。

    顾盼杀了十几条奄奄一息的好鱼,煮了一大锅,又蒸了点冰柜里腾出来的速冻主食,招呼大家吃午饭。

    顾鲲见妹妹又特地做午饭,总觉得说不出的别扭,不过他确实体力消耗太大,饿得很,也就没多说,稀里哗啦风卷残云地开吃了。

    龙五陈丽自然也跟着吃。

    陈丽委婉地夸赞顾盼贤惠手艺好,

    而龙五则是很耿直地说:“在海上哪有天天做午饭的,吃两顿就行了。下午船都开得快,今天说不定一会儿风浪要加强,吃多了犯恶心。”

    陈丽听了,忍不住又放下筷子戳丈夫:“你少说两句!人家顾小姐是勤快。咱都老水手了,哪能那么容易晕船。”

    顾盼讨了个没趣,讪讪地解释:“这不是把冰柜腾出来放旗鱼肉么,这些速冻包子不蒸掉也放糟了,我也是不想浪费,早吃晚吃都是吃。”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顾鲲也没介入讨论。

    吃完饭后,风浪果然大起来了。上午捕鱼的时候估计才五级风力,现在俨然有升到七级的趋势。

    对于200吨的船来说,这个浪也比较临界了。航行或许没问题,但拖网作业几乎不可能。

    顾鲲心疼妹妹,怕妹妹继续干瞭望的活儿有危险,就让她回到驾驶舱,跟陈丽两个人操舵。

    大风浪中,船舵会变得很重,妹子操舵的话,往往要两个人使出全力才能把稳。

    至于甲板作业,就全部留给男人去做了。

    顾鲲和龙五在甲板上如履平地,带缆牵索,紧固一切有可能被冲进海里的东西,忙活了一个多小时。

    龙五看着老板的表现,忍不住由衷钦佩:“船长,你真是我见过水性最好的老手了,船晃成啥样都没事儿。以你游泳的水平真该去参加奥运会。”

    顾鲲当时正抓着一条缆绳检查,闻言淡然一笑:“我们兰方又不重视,拿了金牌也没奖励,我又入不了华夏国籍,何必呢。”

    正说笑着,顾鲲忽然觉得胃下一阵隐隐作痛,他连忙抓紧了缆绳,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然而,持续了一两分钟后,他发现痛觉并未消失,而是那种绵绵不绝的感觉。他心中一惊,脚下差点儿踩了个趔趄。

    龙五注意到异样,连忙过去抓住顾鲲:“船长你没事吧?刚才那么大浪都没事,现在这点小浪怎么会站不稳?”

    顾鲲甩了甩脑袋,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你先扶我回船舱去,让我想想。”

    龙五连忙扶着股困难就回驾驶室。

    顾盼和陈丽见状也大为惊讶。

    “哥你没事吧,你从来都很壮的,不会是病了吧?”

    顾鲲凝神思索了几分钟,随着疼痛依然如故,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不好!不会是阑尾炎犯了吧!”

    他暗暗懊悔,为什么重生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去医院把阑尾割了呢!

    前世重生之前那个他,早在20多岁一次跳槽的时候,就把阑尾割了——当时并不是因为患阑尾炎,而是仅仅为了预防。

    因为在海上,饭后遇到风浪颠簸而导致阑尾炎的案例,是屡见不鲜的。而远洋船有时候几个月不靠岸,茫茫大海根本没有手术机会,一旦得了需要手术的重病,很有可能直接就死了。

    所以凡是跑远洋的水手,入行第一件事就是不管有病没病先把阑尾割了。

    可惜,重生之后,顾鲲忘了自己还没割过阑尾——17岁的他,虽然已经出海几年了,但原先没跑过远洋,也就没想过有病不能及时送医的问题。

    一听可能是阑尾炎,龙五和陈丽都紧张起来。

    龙五懊恼地说:“船长!你怎么会没割过阑尾呢?我当你都是老油条了……”

    陈丽:“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还不去看看海图,要多久才能到陆地求医!阑尾炎前六到八个小时应该只是有点疼,但还不至于发炎穿孔,超过的话就会穿孔了,我们要抢时间啊!现在开始要全速前进!”

    一旁什么忙都帮不上的顾盼,本来都快急哭出来了,闻言立马拿过海图比划了一阵:“华夏国的城市,距离我们最近的是海蓝岛南端的亚龙市,要两天两夜。

    如果嫌慢就只能冒险去岘港了,只要一天一夜多一点,大概30个小时。不过我们兰方护照在越南没得免签,不知道会不会被抓起来啊。”

    龙五:“这时候还管什么护照不护照,这是救命啊。”

    陈丽想法也一样,便请示顾鲲:“船长,要不我们现在马上操舵转向正西,去岘港给你找医院手术吧,你吉人天相,一天一夜肯定撑得住的。”

    顾盼在旁边,眼前一黑,幸好没晕倒,只是自责地抱住哥哥大哭:“哥,都是我害了你,我就不该给你们煮午饭,你要是有事,我岂不是罪孽深重,只能跳海赎罪了,呜呜呜……”

    看着妹妹和马仔乱作一团,顾鲲心烦意乱,意志却反而果决起来。

    他一把推开妹妹的脑袋,很豁达地说:

    “阑尾炎哪能撑一天一夜,不许转向——我要你们查查海图,看看最近的威沙群岛岛礁在哪儿——我现在只是需要一个不颠簸的、安稳的平台。至于阑尾手术,呵呵,船上有麻药,我可以自己给自己割!”

    他的外科手艺,也是前世跑海那么多年、条件艰苦逼出来的。

    因为在海上意外受伤的概率还是不小的,所以上辈子顾鲲好几次拿同伴死马当活马医。

    加上他亲眼目睹过两个忘了割阑尾的水手,死在智利回东南亚的横穿太平洋航线上,所以练习截肢与缝合多层伤口的同时,也就练了如何割阑尾这种小手术。

    当然了,他肯定是没有行医执照的,也没读过成体系的医学理论知识,只是有这么一门纯凭经验的手艺。

    至于自己给自己割阑尾这种事情,虽然听起来惊世骇俗,但也不是没有先例——

    前苏联解体之前,就有一位露西亚医生,在该国的南极考察站值守时,发生了阑尾炎。因为整个南极站只有他一个医生,那家伙就自己给自己局部麻醉,然后靠着几面镜子的反射,自己给自己切腹割阑尾。

    顾鲲觉得自己重生之后,肉体强度强健了不少,意志力也更加钢铁神经了一些,与其等至少一天一夜,还不如自给自足风险更小。

    因为阑尾炎手术的难度,跟耽误的时间有极大关系,能够控制在作痛后六小时内解决的话,手术难度是很低的。

    不过,他的决心听在其他人耳中,却不啻天方夜谭。

    “什么?你疯了么?自己给自己割阑尾?你会死的!”三人异口同声劝阻。

    顾鲲斩钉截铁地命令:“我有把握!船上外伤手术的药和器械还是挺全的,我撑不到岘港或者亚龙市的。

    你们几个,是想害死我么?上午还说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从此令行禁止说一不二,难不成说过的话就当放屁、现在就想反悔了?”

    顾鲲爆发出来的那种不容置疑地气场,顿时还是镇住了众人。

    毕竟他这几天的表现实在是太过亮眼,积威之下,已经让下属彻底慑服。

    “真是疯了,如果这是您的命令,那我们执行就是了。”龙五说话都文绉绉起来,不自觉带了点译制片的翻译腔。

    顾盼则是喜极而泣地查了海图:“最近的是威沙群岛的甘泉岛和金银岛,40海里,只要两三个小时就能到!我们要折向35方向。”

    顾鲲一挥手:“那还犹豫什么?操舵转向!”

    一行人神色复杂地执行命令,顾鲲强忍着逐渐变强的疼痛,扛过了难熬的两个半小时,终于看到了海平线上出现了两个属于华夏的美丽小岛。

第11章 净化心灵

    美丽的甘泉岛上,二级军士长高健雄戴着钢盔,神情麻木地站在碑石一侧的瞭望哨里,面朝西方,如同泥塑石雕般看着大海。

    在那些风和日丽的日子,甘泉岛的海水五光十色,珊瑚礁瑰丽无比。一如小学课文《富饶的威沙群岛》上所写。

    不过,再美的地方,只要面积足够小,那也只能是第一周是天堂、第二周是人间,第三周开始就是炼狱。

    看海总会看腻的。

    这是一个养猪猪跳海,养狗狗发呆的所在,非意志力极为坚毅者,根本撑不下来。

    风雨越来越大,估摸着有八级风力了,瞭望哨的简易顶棚根本挡不住雨,但高健雄毫无反应。

    直到西面的海面上有一个光点出现,让他瞳孔收缩了一下,解开了裹在八一式上的雨布。

    “没见过咱的渔民这种天气还来这么南边,不会是越南人吧?”

    他拿起手边的木棍敲了敲脚下的墙壁,很快又有三个士兵从楼下屋里跑出来:“班长,怎么了?有情况?”

    94年国家还挺穷,没多少预算投入,这种小岛子也就四名战士执勤,还要轮班。他们住的木屋,楼下就是睡觉的地方,屋顶上再搭个棚子就是岗哨,为的是尽量节约成本,所以站岗的人狠狠跺跺脚楼下都能听见。

    高健雄指了指远处的亮光:“那是条船吧?小虎你眼神好,看看是不是越南人!”

    战士许虎接过望远镜,仔细看了一下:“不像是越南人的船,越南人的渔船一般还要破,军舰不是这样的,诶,这不还打了白旗,还有个别的什么旗么?我也不认得。”

    高健雄责备道:“叫你平时多学习!空有眼神好,连周边国家的旗都认不全!”

    幸好,旁边一个看上去机灵点儿的中士接过望远镜又看了眼,显摆地说:

    “班长,是兰方群岛的船!根据我国的对外相关许可,兰方群岛的船是可以进入我国海域的,那是个纯华人国家,外事部门也有给兰方护照免签。不过咱这里距离兰方也有600海里了,原先没见过兰方船跑那么远啊。”

    这个中士名叫马家辉,倒也不是什么读书人,只是在岛上待得久了无聊,能把全世界所有国家的国旗、相互护照免签政策之类的条款背出来。

    在威沙群岛,有这样奇怪艺能的人不少,主要是太无聊逼的。

    有些战士能把唯一的随身书籍、甚至是药品说明书倒背如流。

    不愿意阅读的,则往往会选择挑战一口气做两千个俯卧撑。

    高健雄点点头:“那有可能是遇到麻烦了,咱别放松警惕,但如果确认是需要帮助,咱也要搭把手,毕竟同文同种。”

    “是!班长!”

    几分钟后,船靠到距离岛礁只有几十米的距离。因为水太浅,不好再往前靠,渔船下碇之后,四个人从船舷上翻了下来,还扛了些东西,从齐腰深的水里徒涉上岸。

    看对方没有武器,还有女人,高健雄连忙吩咐战士们去帮忙。

    走在最前面的顾盼抱着一个药箱大喊:“同志,我们是兰芳群岛的,我们都是汉人,没有恶意。我哥哥阑尾炎犯了,船上太颠簸没法手术,只能靠岸找个平稳的地方。”

    高健雄等人听了,震惊莫名,不过还是先把人拉上岸再说。

    龙五和许虎一人一个肩膀,把顾鲲扛进岛上唯一的屋子,擦干水放在床上。

    高健雄这才说:“这位小女同志,我们这儿可不是那种大岛,没有医院的啊,我们也没人会手术。你们这情况,喊直升机也没法喊,飞不了这么远的。”

    “我们有外科常用药,还有器械。我自己给自己手术就行了。”顾鲲躺了几秒钟,略微喘匀了气,就回答了对方的担忧。

    “自己给自己割阑尾?!开什么玩笑!关公刮骨疗毒还得华佗动手呢!”所有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前露西亚就有医生在南极考察站自己给自己局部麻醉割阑尾的。露西亚人可以,凭什么我们华夏人就不行?”顾鲲把上身撑起来一些,箕踞着豪放笑骂。

    高健雄瞠目结舌,半晌才吐槽出一句:“你特么真是条汉子,我当兵十年没服过多少人,你要有这本事……嗨,我跟你打什么赌。罢了,你这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你就说要我们怎么配合吧。”

    顾鲲鼓足气吩咐:“弄点淡水,先帮我全身洗干净,最好弄消毒过或者煮过的床单和衣服。然后把床的上半身垫高一点角度,再找几面干净的镜子,稳定悬在我上面,斜着悬。”

    此时此刻距离他阑尾炎作痛不过才三个多小时,所以还忍得住。

    而下雨天也确保了手术环境对于除尘的要求会低一些,这种岛上也没什么生物,连草都不长,更没有虫子,所以消炎药抗生素剂量稍微大一点,就可以压制住术后感染。

    那位前露西亚医生能活下来,有一个关键要素,也是南极考察站那种地方,非常纯净,那么冷的环境,基本上不会带来外部活性菌群。

    所有人都被顾鲲的气概所感,听他的吩咐把一切都准备妥当。顾盼更是把船上带的封装好的无菌纱布,不要钱似地给哥哥铺床。

    顾鲲凭经验自己给自己打了局部麻醉针,几分钟后腹部就失去了痛觉。

    顾鲲正要动手,想了想,又吩咐了妹妹一句:“你应该拿船上的录像机,给我拍一盘录像带的。”

    顾鲲上次从古晋出完货回兰芳的时候,还花过八千令买了一部索尼的拍录像带的机器。本意是想记载一些自己早年创业的英姿——说白了,就是希望像阿狸巴巴的马风那样,记录自己的早年奋斗史,以达到立帖为证、将来树立圈子威望用的。

    做生意,实力很重要,但是让对手和供应商、客户相信你很牛逼,这个信心有时候比实力更重要。所以顾鲲买录像机的时候,觉得那钱花得一点都不冤枉。

    没想到,现在居然用上了。

    顾盼有些麻木呆滞,不想听哥哥的,但又鬼使神差觉得想给哥哥多留下一点什么,于是回船上拿了录像机。

    顾鲲很自信地开始动刀子。

    ……

    二十分钟后,右腹缝合完毕。

    刀口只有两寸多长。

    毕竟取阑尾是最小的手术了,还是那种没有化脓穿孔、仅仅疼了三四个小时的阑尾。而且靠挂镜子观察的话,视野也不用很大,因为自己之前疼痛的时候,能够感知到患处具体位置,这就比医生现找还方便。

    当然了,这种情况下还能在麻药生效前记住精确疼痛位置,对毅力和冷静程度的要求,就非同小可了,简直不是人干的事儿。

    缝好之后,顾鲲用除菌的药液重新擦拭了周边,然后用纱布块小心盖好,再让妹妹和陈丽两个人把他腰上多缠几圈。

    龙五等人和高健雄等人,都看得呆了。

    “这特么还是人么。”

    “兄嘚,牛逼啊。”

    顾鲲也不搭理他们,只顾自己躺在那儿低沉地喘息了大半个小时,等麻药的劲儿彻底过去。

    不是他孤傲,纯粹是疼的。

    缓过气之后,他才跟高健雄攀谈:“同志,我需要在这里睡一夜,他们其他人可以回船上。明天雨小点就走。”

    船舱里也能挡雨,但是风太大的时候,颠簸会扯伤刀口,所以住一晚是最少的了。

    高健雄拍胸脯保证:“手术至少卧床一周呢,再小起码三天,兄弟你尽管住,我们几个挤挤就好了,你真特么是条汉子,我服你。”

    顾鲲笑道:“你服我也没用,我还一船鱼,怕待久全死了呢。”

    高健雄这才想起问顾鲲来意:“你们是兰方的渔民,去……粤东卖海鲜?原先从来没见过外商直接开渔船去粤东卖货的。”

    顾鲲:“那是别人没眼光,觉得华夏穷。今年政府取消汇率双轨制了,好时机啊。”

    高健雄听了,愈发肃然起敬。

    虽然不知道顾鲲说的是不是真的,但至少人家能说出那么多政策利好,一看就是有见识、读过书的。

    偏偏看起来还这么年轻。

    “老弟,你真是个有大本事的,能文能武,我觉得你迟早不是池中之物。”

    顾鲲术后没什么力气,不想再应付这些恭维,就顺势把话题转向对方,让那几个战士聊他们自己的事儿。

    当然了,绝对不会包含军事信息的,这点顾鲲很懂行。

    交谈中,顾鲲得知高健雄是资历最老的,已经28岁了,从军10年,可能要面临转业。他驻扎过八个岛,还开过几年冲锋舟交通艇,给那些小岛送物资。(就是类似于吃鸡里那种坐五个人的快艇)

    其他几人,马家辉可能还会继续当士官服役下去,而许虎则是义务役结束说不定就退伍了。

    顾鲲注意到一个细节:“高哥,刚才是你在站岗、你第一个发现我们的?你不是长官么。”

    高健雄:“那又怎么了?”

    顾鲲疼得苦笑:“我以为这儿没外人,你们会松懈呢。”

    高健雄很不以为然:“你这什么心态,我是D员干部,我当然要以身作则了。”

    顾鲲盯着对方的眼神,确认了两秒,确信他说的是真的。

    顾鲲叹息道:“你让我想起了《鲁宾逊漂流记》。确实,在远离了人类社交的尔虞我诈和三六九等之后,不管一个人来到岛上的时候是什么心态,住久了确实会少很多虚与委蛇的弯弯绕。”

    鲁滨逊是不会跟星期五耍排场架子的,因为没有意义。这就是远离尘嚣带来的心灵净化效果。

    聊了一会儿后,天色已经渐晚。

    岛上连电都没有,只有一台应急柴油发电机,平时是不动用的。所以战士们纷纷拿出罐头,趁着最后的余光赶紧吃饭。

    高健雄好心地问顾鲲等人要不要吃。

    顾鲲表示他术后不能吃,婉拒了。不过他也注意到四人都吃得很差,唯一补充维生素的食物是青豆罐子,要不就是压缩饼干午餐肉什么的。

    “雄哥,不管怎么说,你们几个也算是救了我半条命。我顾某人有恩报恩,龙五,去船上拿些我们的补给品来,还有鲜鱼。”

    “不用了,鱼我们自己也会弄。”高健雄很讲纪律。

第12章 养猪猪跳海,养狗狗发呆

    顾鲲看对方清苦,好说歹说要送他们一些补给品。

    无奈高健雄一伙有纪律,不能收人民群众的礼物,所以最后还是付了钱。

    不过顾鲲也算对得起自己良心了,因为他是按照在兰方采购的价格,问对方收了点成本而已,没算千里迢迢运过来的运费。

    吃着龙五从船上扛回来的新鲜水果,有香蕉、凤梨、山竹、芒果,几个战士很快就热泪盈眶。

    陈丽炖了一大锅肉,然后连锅端回岛上,让大伙儿围坐着一起吃。

    肉都是原本放在渔船冰柜里的冷冻肉,也不算很新鲜,但比罐头肯定要好吃得多。

    因为白天捕到的那条旗鱼最后还是没撑住,死了,所以陈丽要连夜剖鱼放血分割、冻到冰柜里。冰柜里其他的冷冻食物自然要腾出来。

    高健雄一开始还端着架子,想慢慢吃,后来很快就被手下战士的狼吞虎咽给感染,也加入了胡吃海塞的行列。

    吃着吃着,他还不好意思地抹抹嘴,自嘲解释:“太好吃了,不怕你们见笑,咱都连吃两个月罐头了。”

    “你们都是勇士,这是应该的。”顾鲲有气无力地笑笑,很想打晕自己。

    他非常饥饿,偏偏刚刚手术完不能乱吃东西,看着别人吃实在是煎熬,眼冒绿光。

    高健雄相对其他年轻战士,终究懂点人情世故,也看出不妥,连忙狠狠拍了其他三人的脑袋,一人一下雨露均沾,笑骂:

    “吃饭能不能别那么大声?瞧瞧你们那吃相,这里还躺着伤员呢,再吃出声音来你们给我出去站雨里吃!”

    那口气那架势,就像李云龙在鬼子那儿吃宴席,教训和尚的吃相。(这句话好像应该留在本章说里吐槽的,我的手贱病又犯了,居然在正文里写出来了。大家还怎么玩梗?人之患在好为人师,我对不起广大段子手们。精分现场。话说本书已签约)

    这间值守的小木屋是非常小的,只有一张床位,所以屋子里根本就无处回避。

    90年代威沙群岛海防前线的条件,就是那么艰苦,一个岛如果名义上有4个战士值守,是不会给你提供4个人同时睡觉的床的,因为他们本来就要轮岗巡哨。

    就好比古代潜艇上那些床位,也都是三个人合用一张床,每人每天严格分时占用这张床八小时。

    顾鲲当然不好意思看着主人家被赶出去,连忙说:“没这个必要,我占了你们的床位,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要不今晚你们去我们船上睡,我们有吊床,也不会很颠簸的。”

    顾鲲之所以不能睡船,并不是他水性不行,而是怕颠簸摇晃扯裂了刚缝合的刀口。

    高健雄想了想,也允许两个战士上船,其他人依然留在岛上,准备一夜不睡。

    顾鲲还想劝,高健雄制止了他:“我们来这儿就是来吃苦的,这里是华夏的国土,如果岛上一个华夏人都不剩,全是外国人,成何体统?这是原则问题,你不用劝了。”

    顾鲲气势一矮,被对方的义正辞严所感,不好再说,只是讪讪地自辩:“我没那个意思,我其实也是华夏人嘛。”

    高健雄:“你说的是民族,我说的是国籍,大是大非,一码事归一码事,不能含糊的。我也是看在你说汉语、是华夏人,才让你上岛的。今儿个要是遇到越南船,是绝对不能让靠的,谁知道是不是苦肉计阴谋。”

    高健雄说着说着兴奋起来,也不知是卖弄还是怎滴,就捋起袖子,炫耀自己的伤疤。

    原来他手肘上有一个被子弹贯穿的陈伤,他就指着这伤口,很骄傲地说:“我当兵超过十年,八年前参加过跟越南人的夺岛战,按我的资历,又没怎么念过书,本来能混到四级军士长就不错了。之所以现在是二级,全靠这一枪的苦劳。所以我是一直很警觉的,时刻提防着越南佬。”

    一旁的陈丽和顾盼听得有些心惊动魄,顾盼忍不住好奇追问。

    高健雄一看有女人感兴趣,就更得意了,说得绘声绘色:“当年越南佬也没敢跟我们宣战,咱也不宣战,他们就是想制造既定控制事实,多登陆些岛,也不跟我们打。

    上面也给了我们死命令,不能开第一枪,不能制造国际争端,只能自卫,双方就在一块大石头上各站一边对峙。我们指导员都没办法,最后就想出不许先开枪、只夺旗的打法,逼那些越南佬先沉不住气。

    越南佬也怕事闹大,不敢先杀人,往往就朝着夺旗手的手臂开枪警告。咱这一枪,就是拔越南佬军旗的时候挨的,好多其他岛上对峙的兄弟,也都是手臂先挨枪。

    不过那些越南佬也没讨到好处去,他们开了第一枪之后,很快就被我的战友们消灭了,剩下的都投降、被我们俘虏了。”

    顾鲲听了,都不敢评论了。

    只能说两个字,佩服。

    一旁的龙五,原来常年听的都是湾湾的宣传口径。此刻听了高健雄亲自口述,还亲眼看了他的伤口,也开始怀疑人生了。

    “高哥,你是条汉子,我原先听的那些电台,都说你们大陆人开放之后贪生怕死、蝇营狗苟,穷还是那么穷。今天才知道耳听为虚,惭愧呐。”

    顾鲲对这个效果很满意,躺在那儿教训龙五:“你需要惭愧的时候还多着呢,等你跟我去粤州晃一晃,就知道你这些年都被骗了,要开眼看世界呀,不要做井底之蛙,跟着大洋国混的都没好下场。”

    顾鲲这是真心话,因为他是人工智能时代重生回来的。他是真的知道,到了人工智能时代,大洋国式的民萃,已经成了攀科技的包袱,吃枣药丸。

    所以他说这番话时,透出来的那股自信,不是那些违心洗脑的人可比的。

    考虑到顾鲲这段时间积累的威望,龙五真就暂时信了。

    龙五惭愧之余,自然而然把话题引回生活条件方面。看着这些勇士如此艰苦,他也有些不忍,就问道:

    “高哥,你说你们这儿经常连吃几个月罐头,那为什么其他补给品那么少呢?是因为运输困难吗?我看过海图,这里离海蓝岛也就两天半航程吧,按说靠船的话运费不贵啊。”

    高健雄点起一根烟,吐了一口:“这你就不了解情况了,海蓝岛做不得数的,那儿本来也才开发没几年,又主打发展旅游业。

    你算两天半航程,那是到亚龙市。但亚龙当地的物价就贵得可以,物资都是从北方大陆运来的。”

    顾鲲闻言点点头:“是这个道理,算运输成本不能从亚龙起算,要从粤州或者特区起算。”

    亚龙市本来就是旅游城市,后世华夏人去那儿渡过假的,都直到那儿整个城市的物价都很贵。

    龙五虚心记下,又问道:“那就算从粤州起算好了,货船开快一点四天也到了,也不该这么困难啊。像我们这么大的船,按你们的汇率算,跑半个月也就万把块钱成本,能往返两趟了。”

    高健雄叹息道:“不是距离的问题,一来是这儿的岛都太小,没有设施——你也看到了,这儿直接就是海滩,200吨的渔船,就要靠岸几十米停下、涉水把东西搬上岸。就算是威沙最大的永林岛,也不过就是一个绳子扎起来的浮筒栈桥。

    除了没码头,另一个就是人少,需求少,运来物资多了,要很久吃用得完。运得少了,平摊下来每次的成本就高了。一条船一个月两万块成本,你应该还没算水手工资吧?就给咱这边十几个岛礁的战士运补给品,每个岛子摊下来要小两千,咱这四个人就是每人五百。

    国内如今平均工资还不知有没三百块呢。我们当兵的,有国家管吃穿住,到手现钱几十块就不错了,怎么好让国家多承担人均五百块驻扎成本。”

    龙五听完终于不吱声了,他想问题没那么全面,一复杂就懒得动脑子。

    倒是躺那儿有一搭没一搭旁听的顾鲲,琢磨开了,很快找到了问题关键。

    他笑着说:“雄哥,没想到你还琢磨得挺明白,看样子是个当领导的料。”

    高健雄也笑了:“别埋汰我了,我是每天就琢磨这么点破事,能算不明白么。”

    顾鲲继续分析:“这么说来,之前这儿困顿的最大原因,是需求规模起不来,让运输船特地跑一趟的边际成本太高。

    可是国家为什么就没想过组织渔民来这附近打渔、顺带帮忙捎点货呢?如果渔船不是特地来的,而是本来打渔航线就要经过这里,这就摊不着成本了吧?”

    高健雄:“粤东和海蓝的渔民,前些年渔船都还很小,不太跑这儿来。这几年大马力的渔船倒是多了,不过这里距离岘港太近,偶尔路过还好,如果是长期滞留作业,很容易引起越南人驱逐的。

    到头来渔民还是会算账,知道划不来的——你同样是从粤东沿海出航,往南开四天航程抓鱼,何不往南海中心更深处去呢?那里船少人少,平均能抓到的鱼就更多。越靠近越南西海岸的话,鱼就少,还要冒跟越南渔民抢的风险,所以没人做这生意。”

第13章 洗白上岸

    高健雄跟顾鲲聊到挺晚,还聊得很细。

    顾盼和陈丽比较细心,怕熬夜不利于刀口愈合,反复劝顾鲲早点休息。

    陈丽劝道:“船长,你要是实在想帮这些同志,大不了以后每次路过捎点货就好,也亏不了本,也不用算那么细。你刀口还没愈合,还是早点休息吧。”

    顾鲲摆摆手:“你们这是和稀泥。子贡赎人,当受其值。夫子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因为如果子贡做了报国义举却不接受报酬,那将来鲁国人就不会再在外国救助同胞了。

    我一个人、一条船能有多大力量。偶尔路过,不过是杯水车薪。如果能总结出一条家国两便的商业模式,让这事儿可以持续发展、复制壮大,那才是功德无量。”

    水手和战士都是没怎么读过书的,不懂什么大道理。

    估计最多也就听过马圣那句“当市场产生一种需求,它比十所大学更能推动科技的进步”的语录罢了。

    他们只是朴素地觉得顾鲲说话好牛逼的样子,一听就是干大事的人,相信他就对了。

    就像抖音上那些没文化的人,只能在内心不停地卧槽,感慨自己词汇匮乏。

    “小顾同志,你说话真是太有道理了。”高健雄崇敬地说,“那你想出路子了么?”

    顾鲲:“还行吧——其实模式已经呼之欲出了。从粤东和海蓝出航的渔民,来这儿确实不划算。但是对于我们从兰芳来的渔民而言,在马来近海打了足够多的婆罗洲特产、来粤东卖,这种经营模式本来就会每个月路过威沙群岛。

    起航的时候稍微留出几吨载重,运载一些紧俏的新鲜补给物资,那也不会增加什么成本。只要岛上驻守单位肯按照运鱼的利润给点运费,让咱可以略有小赚,这生意就可以长久持续下去。”

    高健雄有些摸不着头脑:“那不就是刚才陈……这位女同志说的法子么?”

    顾鲲:“那不一样,她说的是全凭兴致的临时措施,我是打算作为长久生意来运营的。我一条船远远不够,也不会一直跑这儿。

    所以要解决稳定性问题,无非就是两个办法。第一是我这次去粤州大赚,回去兰方后把商机告诉亲友,告诉他们这条航路有利可图,让他们一块儿来干。

    要不,你们就指望我快速发家,到时候当大船东,名下买上好几条船,我自己经营船队,那也不用借助外力了——我估摸只要有个三四条渔船常年做这个航路的生意,把路线规划好,就能饱和了。不过这样我得弄一些在南海捕鱼的许可证,才好名正言顺,我慢慢想办法吧。”

    顾鲲说着,就把毯子一掩,表示要睡了。他知道跟这些大头兵说再细也没用,还是要从长计议。

    其他几个战士跟着龙五他们回到船上,高健雄和马家辉就在地上铺个草席打地铺。

    高健雄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临睡关照了一句:“小顾同志,你下次去粤州,如果顺路的话,可以‘不经意’路过一下永林岛,顺便给他们卖一些补给物资。

    那里有我们的营长驻扎,还有一些海蓝来的派出机构,如果确信你是友好的,而且满足相关条件的话,他们手上说不定有批准捕鱼证的权力。

    这东西其实不算很值钱,外国船肯认,也是对我们海洋执法权的肯定,代价不会太大的,别的我就不多说了,你好好休息。”

    90年代,华夏的海军相对后世还是比较孱弱的。

    虽然法理上毋庸置疑,不过绍沙基本上没有实际控制,威沙也不时被越南佬滋扰。

    所以,在绍沙群岛海域,基本上谁来都能捕鱼,没人管。威沙方面,好歹你只要是友好国家的、没有其他要求、还肯帮忙做点事,那么只是捕个鱼的话,许可也不是很难。

    不过,顾鲲要把这事儿当成长期稳定的事业来经营,就必须确保手续完备。

    就好比哪怕别人抓不到德雷克船长,但他还是需要私掠许可证的。

    ……

    顾鲲好好休息了一整夜,第二天一直静养躺到临近中午,才回到船上——之所以不得不回船,还是因为船上好歹有电,可以开风扇通风,而岛上的小木屋临近中午闷热得一逼。

    伤口还没彻底愈合之前,必须尽量减少出汗,才有利于恢复和抗感染。

    经过一夜加一个上午的发泄,风力也降低到了四级。估计是热带的低气压中心已经吹到北方去了。

    高健雄等人跟顾鲲挥手告别,目送他们的船远去。

    临走的时候,义务役快结束的许虎还跟顾鲲半开玩笑地说,将来要是没处去,就来投奔顾鲲,还拍着胸脯担保说自己水性不错,也会开船。

    其他几个人当然不会说这话,但顾鲲看得出来他们也有找退路的想法。毕竟升不到军官的人,也不可能当一辈子兵,年限到了肯定要找后路的。

    随着甘泉岛消失在海平线上,顾鲲的船也开出去大约10海里了。

    龙五慎重地跟顾鲲确认:“船长,我们现在的航向是西北偏北。保持这个航向的话,三天后的傍晚可以到特区。”

    顾鲲躺在一个加了好多层软垫的吊床上,吩咐道:“往西北偏西,我们先去永林岛,应该只有60海里吧。”

    龙五一惊:“你准备听高哥的建议,去弄捕鱼许可证?”

    一旁的陈丽心比较细,就用算账的口吻分析:“可是我们船上的生活补给品,全加起来只剩两三百斤了。这点物资根本没资格跟他们做生意吧?说不定人家看都不看你。要不还是回程的时候,在粤州多采购一点,到时候来这儿帮忙卖,顺便再打探消息。”

    顾鲲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这事儿是讲机缘和借口的。这次我是因为阑尾炎、要自己手术才登岛邂逅,我有足够的理由去感谢、送锦旗和拥军。下次专门来,摆出公事公办做生意的架势,就没这份效果了。至于东西,你们不用担心。”

    顾鲲这次出海,把他上次在爪哇海捞到的三个废弃声呐,都偷偷带上了,就是想在华夏找门路出货。

    只不过,上船的时候,他严格保密,东西都是他亲手推上船的,没告诉龙五和陈丽。

    现在,经过几天的海上调练,顾鲲觉得龙五和陈丽已经彻底对他心服口服得五体投地,愿意以后一直跟他干,他才敢逐步让这些人知道他的事儿。

    尤其是昨天,他已经阑尾炎发作,依然能够用船长的积威命令得动龙五和陈丽,让他们把船开到甘泉岛,这也是一次重要的考验。

    因为但凡他们对船长绝对权威的信任,有那么一丝松动,当时最稳妥的办法,肯定是把船开去岘港。

    阑尾炎这种病拖一天一夜死亡概率也不算高,只不过肯定会穿孔,而且穿孔后继续糜烂十几个小时,会拖延成严重的大手术。

    可考验结果证明,他们哪怕在船长重病、手无缚鸡之力的情况下,依然慑服于船长的权威,那就说明这俩人已经可以干一些心腹机密的事儿了。

    盘算明白之后,顾鲲吐露道:“其实,物资不够不是大问题,我有办法拿出足够让驻守人员重视的筹码——上次过年前,我去爪哇海那次,其实不小心拖到了一个大玩意儿。

    当时我心里害怕,没敢拿出来,也没跟人说过。后来我特地了解过,那应该是个水听器。咱作为渔民,上缴捞到的不明物体,也是应该的。上面也会看着给奖励,这都符合政策——小妹,你带龙五去底舱,把最靠船尾左侧那个躺着放的大桶拖上来,东西就在那儿。”

    三件货,顾鲲还分别存放了,所以就算让龙五去拿,也不会全部发现。

    而且关于是如何捞到的这个细节,顾鲲始终坚持保密,哪怕对自己亲妹妹也保密。

    他可以让人知道他捞到过值钱货,但绝对不会让人知道他是蓄谋已久、直奔着去的,因为这涉及到重生的秘密。

    哪些东西可以适度让人知道,哪些东西一辈子都不能说,顾鲲心里门清着。

    谎言这种东西,当标的物太大的时候,就该真瓶装假酒,真假掺杂着说,才能达到隐瞒的效果。如果假瓶假酒,那就太穿帮了。

    龙五很快跟着顾盼把东西弄了出来,看到那个貌似很高科技的圆筒,也是满眼震惊。

    “船长,您真是吉人天相,运气太好了,这东西能换几万块奖金吧。”龙五羡慕地说。

    呵,没眼力见。

    不过顾鲲也懒得解释,他也不想表现得自己很懂行。

    就好比你去足浴店的时候,如果同行的人都在感慨“原来现在足浴店都不用木盆洗脚了呀”,

    那你最好也应声虫一样惊诧几句“哇,原来已经这么高端了呢”。

    “是呀是呀,估计能值几万吧。”顾鲲言不由衷,但演技迫真地说。

    两个小时后,他的渔船就开到了永林岛附近。

    那是威沙群岛最大的岛了,有几平方公里陆地面积,驻着一整个连队,甚至有十几户真正意义上的渔民在此定居。

    顾鲲当然没有机会直接开到岛上,因为距离岛屿还有十几海里的时候,他就被巡逻艇拦截了。

    岛上的雷达站早就发现了他。

    “什么船?为什么没有报备?”

    “我们没有恶意,我们是兰方渔船,我们船长昨天在海上得了阑尾炎,被甘泉岛的同志救助了,我们是来感谢的,送点物资给你们。”顾鲲让两个女人上甲板喊话,增加己方的说服力。

    他的船这才算是在巡逻艇的监视下,成功靠上了浮筒栈桥。

第14章 许可证

    对于顾鲲一行的身份确认,着实花了十几分钟。

    94年的威沙,对讲机线路还没铺设到每个岛礁。昨天他们登上的甘泉岛,就因为驻扎人数太少、设施不全,只有通过定期交通的冲锋舟跟主岛传递消息。

    军用对讲机线路的普及,大约是96年之后,痛定思痛才开始逐步解决的。

    这些都需要钱呐。

    永林岛上的指挥部,级别是营,不过事实上只辖两个连队。其中一个驻扎在主岛上,另一个分成班组为单位,撒到外面那些零碎小岛上。

    龙五和陈丽抬着担架,把顾鲲送上岸。岸上一个负责人模样的吩咐:“你们是兰方华侨?还有刚做过手术的伤员?行,那先安排去卫生室。一会儿首长会接见你们的。”

    卫生室里只有一个女卫生员在值班,姓胡,大约25岁,长相挺壮实。听说顾鲲是华侨,她耐心地帮换药清理,还简单验了个血。

    验血的内容当然是测白细胞了,也就是确定感染程度,其他复杂的指标岛上也验不了。

    一边清理验血,胡医生难免跟顾鲲聊开了。

    毕竟几个月在一个岛上,见不到新鲜面孔,也很容易抑郁,所以这儿的人对来客都很热情。

    确认顾鲲真的是自己给自己割的阑尾时,胡医生也是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我还以为,至不济也得船上的同伴帮你手术,竟然是你自己?这毅力真是没谁了。小顾同志,你太厉害了。你昨天要是再撑五个小时,来我们这儿不就好了么。

    不过总归是万幸,感染程度算控制住了,这几天要吃大剂量的抗生素消炎药,可能会有副作用,但也没办法。”

    顾鲲躺在干净的亚麻布床单上,咧嘴一笑:“恕我直言……你也不是外科医生吧。你们这儿的消毒条件,也未必比甘泉岛好多少。”

    胡医生有些尴尬:“确实,我和刘姐都只能算卫生员,外伤急救还行,手术就没办法了。至于消毒,都是一样往屋里喷药水,别的也没了。”

    全岛还不到200个人,都是年轻人,所以平时没那么多病患,两个卫生员轮值足够用了。

    没病人的时候,卫生员也要跟战士们一起种菜、干活,总之条件很艰苦。淡水很珍贵,所以种菜也都是滴灌。

    顾鲲:“那不就结了,我昨天要是再多熬5个小时就穿孔了。到时候,我肯定没法自己动手,徒增风险罢了。”

    胡医生仔细想了想,不得不承认顾鲲说的是事实,那是当时最稳妥的选择了:“可我还是不敢相信。”

    顾鲲:“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我承认,当时有赌命的成分——我怕自己撑不过来,还让我妹给我录了录像带,自己给自己割阑尾的过程。那样要是死了,也算是给亲人一个留念。你们岛上要是有播放录像带的机器,可以看一看,证明我没有说谎。”

    顾鲲这么说,倒不是为了装逼或者卖弄自己有多么“勇武”。

    更主要是让永林岛这边的人,也尽快、完全相信他的处境。

    胡医生第一反应是吓了一跳,不过在卫生所里混迹久了,多少有免疫力,想了想之后,还是跑出去请示领导。

    岛上没有电视信号,但放录像带的机器还是有的,不然这一百多号人完全没有娱乐活动,士气也容易崩溃。

    胡医生请示了一下,上面也觉得确认一下比较稳妥,就问顾盼要了昨天的录像带看看。

    毕竟这事儿太匪夷所思了,还是确认一下甘泉岛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比较稳妥。

    然后,不到半个小时,顾鲲自割阑尾的事迹就传遍了全岛,成了传奇人物。

    很快,就有长官来视察慰问。

    “营长好,刘科长好。”胡医生连忙行礼,然后退了出去。

    顾鲲跟对方寒暄了一阵,然后表示了自己的感谢,还把自己想做补给品运输的想法说了。

    具体过程,不好多说。

    总之,双方刚一见面,顾鲲就先让妹妹拿出一副锦旗,表示感谢。

    船上当然没法做正儿八经的锦旗,所以其实就是一块长方形的红布。

    至于绣字那也是不可能的,船上连毛笔都没有。不过补船漆的刷子倒是有的,所以这面锦旗上的字,其实就是拿黄色的船漆刷的。

    刷的是“乐守天涯”四个字,字体方方正正的,就跟船舷上刷船名的字体差不多。

    形式不重要,南洋爱国华侨的感谢之情才最重要。

    所以那位刘科长收到漆味未散的锦旗时,还挺感动的。

    收了锦旗之后,顾鲲又吩咐龙五把船上仅剩的200多斤各种补给物资,捐给有关部门。刘科长当然不会收了,依然是按照在粤州采购的平价付了钱。

    铺垫完了这些,顾鲲才把他不小心捞到大洋式声呐的事儿交代了。说是在纳土纳群岛附近不小心捞到的,当时就已经只剩半截,漂在海上的。

    他还说,是昨天从高健雄那儿得到的政策解读,知道国家有奖励将捞到的不明物体上交的政策,所以他才慕名来上交。

    这也算是能拉高健雄一把就拉一把,惠而不费嘛。

    听说有捞到好东西,有关人员果然挺激动的,立刻派人去鼓捣验证了一番,随后对顾鲲的态度也变得更加友善了。

    “小顾同志,你真是华夏人民的朋友。”刘科长握着他的手摇晃了两下,给他定性。

    顾鲲寒暄谦虚一阵,这才谈起希望弄个捕捞许可证,将来也方便往返途径威沙群岛时,平价贩售一些补给物资。

    刘科长深入了解了一番情况后,给顾鲲出具了一些文书:

    “这份收据和认定函你先拿着,到了粤州之后,找渔政有关部门领取奖励金,我可以大致给你透个底,现金奖励大约是在5到10万人民币之间。考虑到我国与兰方一贯友好,以及你的诚意和具体情况。我们可以先给你一个为期三个月的、专供外国友人的临时捕捞许可证……”

    刘科长说到这儿,稍微顿了一顿。

    他所谓的“一贯友好”,主要当然是指兰方跟华夏没有任何形势的接壤,可不就友好了么——别看兰方最近的岛距离华夏领海只有30海里,但偏偏两者之间被纳土纳群岛里一个伸出来的小岛隔开了。

    所以,兰方不算华夏的邻国,它只是印尼的邻国。而华夏也只是跟印、马邻国。跟兰方哪怕就被印尼人的几海里隔开,那也不算邻国,这大是大非的定性不能错。

    给来提供帮助的兰方爱国华侨,提供这种程度的便利,本来就是允许自由裁量的事情。而且顾鲲上缴的东西,已经足够证明其诚意了。

    顾鲲点点头,表示接受这个条件,追问道:“那三个月的临时许可期满之后呢?”

    刘科长:“三个月之内,你要去粤州的渔政有关部门,注册换证、登记船型,他们会给你换成长期许可证的——不过到时候,就要一船一证,接受抽查了。千万不可以一证多用,那样会被吊销的。你应该就注册现在这条船吧?”

    “不能换船吗?这条船是我临时租的,我自己的船不是这个。”顾鲲紧张地追问。

    刘科长:“反正你到时候去注册验船是哪条,就算哪条。不过我这个临证是中型船的。按照我们的渔政管理办法,你去换正式证时候的船,也不能变成大型船——

    也就是船长要低于60米,主机功率低于440千瓦,标准排水量低于500吨。三项指标任何一项都不能超标。”

    顾鲲不由有些压力。

    这就意味着,他要在三个月内,赚够钱买自己的大渔船。

    既然许可证的上限不低,他肯定希望弄一艘比目前这艘租来的更好的船。

    而刘民这条船,造价就40多万令了、折合大约100万人民币。

    如果要更大,再配冷库,岂不是等于三个月之内赚200万人民币?

    压力山大呀。

    不过,买渔船也不一定要全款。基本上能有六成首付,其余部分银行就肯给你按揭了。

    那也至少等于三个月赚100多万。

    顾鲲在那儿算自己的账,刘科长的下一句话,很快把他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这许可证是附条件的。你以后每年度要运输至少价值20万人民币的补给物资,平价卖给我们。如果没有达到,许可证隔年就会被吊销。”

    顾鲲觉得这个很合理,他来讨许可证的目的,本来就是想做一些利国利民的生意,为威沙运输一些廉价补给物资。

    一年20万的话,摊下来每月也就1万8。

    用柴油为例,现在国内柴油1块2一升,一桶150升,就是180块钱。这点额度,也就是每个月帮忙带100桶柴油的运力。到时候他有了几百吨的船,还挤不出这点运力么。

    而且有了许可证之后,他从这儿再往北的海域,以后也能明目张胆地捕捞作业了,因为他是经过认证的爱国华侨、华夏人民的老朋友。

    光这一项收益,就足以把帮忙带补给物资的损失赚回来。

    就这样,双方在和谐的氛围中,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会谈,达成了互惠互利的共识。

    顾鲲在岛上的卫生室休息了一个下午,躲过了一天中最热的时间,胡医生还把所里唯一的一把电风扇放到他的病房里通风。

    然后在傍晚时分,料理完手续,他就坚持起航,与新认识的朋友们告别。

    这天,已经是大年初九了,公历1994年2月18日。

    离开永林岛后,船继续在海上开了三天半,终于在2月22日凌晨,看到大陆出现在海平线上。

    如果海图没错的话,这里应该是珠江口了。

第15章 猫腻

    抵达珠江口的时候,顾鲲原本是在睡觉养伤,是作为瞭望手的妹妹大呼小叫,把他吵醒的。

    为了防止颠簸扯动伤口,顾鲲这几天睡的都是吊床。距离手术已经是第五天了,所以愈合得不错。

    清醒之后,顾鲲略微感受了一下身体状态,觉得今天可以起来稍稍走动了,就喊妹妹过来服侍。扶他去甲板上呼吸新鲜空气。

    “哥你慢一点。”顾盼动作很小心,还给哥哥批了斗篷,唯恐他术后着凉。

    “几点了?”顾鲲深吸了一口微凉的海风,问道。

    粤东的二月,比威沙群岛又冷了些,不过夜里还是有十几度的气温,挺舒爽。

    “凌晨四点了。”顾盼认真的回答。

    “我们这趟,最终收获有多少?统计过了么?”顾鲲问起了鱼获情况。

    “全部加起来,大约20吨吧,有四五吨死鱼,不过也刚死没多久。船舱才装了一半。”

    顾鲲租借的这条船,全部装死鱼的话,能运100多吨。海水活水放养的话,只能运三四十吨。

    从威沙群岛离开后这三天半里,顾鲲因为养伤,连船上操舵的活儿都交给龙五和陈丽轮流干,顾鲲本人最多偶尔听听鱼群探测器,更不可能下水。

    少了一个最重要的人手,每天的拖网作业次数不得不限制,否则水手根本扛不住劳动强度。

    所以这几天累计才下了五次网,每次收获平均两三千斤吧,加起来一共有7吨,名贵鱼的比例也不高。

    从这个角度算,顾鲲这次割阑尾,损失还是挺大的——受伤之前那4天捞了12吨,受伤后4天只捞了7吨。

    这些差额换算成钱,至少损失了几万块,只能说欲速则不达吧。

    不过能安全抵达总归是不幸中的万幸,钱是赚不完的。

    顾鲲在心里把账盘算明白后,让妹妹扶着他进驾驶室。

    龙陈二人一夜都在轮流操舵,见船长进来连忙问好。

    顾鲲摆手示意他们别拘谨,然后中气不足地许愿:“这几天,你们每个人都要干两个人的活儿,还要照顾我的病情,辛苦了,每人加一千块人民币奖金。上岸之后,不该说的话别乱说。”

    “船长您放心吧。”两人也不贪,喜出望外地保证。

    龙五一边操舵,一边指着海湾上飘着的点点渔火,随口感慨:“船长,我看大陆这边的渔民还真是勤劳,这么早就有这么多船出海了。现在才四点多吧,我原先听的那些电台,都说华夏人是大锅饭懒汉,果然不能信。”

    “呵呵,那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现在的华夏人,赚钱很拼命的。”顾鲲不由哂笑。

    没过多久,第一缕晨曦把海面微微照亮,渔船之间,也相互能够看清对方的轮廓和旗帜了——之前虽然也都能相互看见,但看到的主要是灯光。

    因为顾鲲的船挂的是兰方的旗帜,所以很快就有眼神好的渔民注意到了。一条几十吨的渔船很快靠拢过来,也不问情况,直接用扩音器喊话。

    “外国船上的兄弟,要不要过驳一下,我们船东很好说话的,九五折。”

    其余三人都不明所以,顾盼便请教哥哥:“哥,过驳是什么意思?他们想干嘛?”

    顾鲲摇摇头,吩咐龙五:“你喊话回去,告诉他们不用了,我们有捕捞许可证。”

    龙五依言喊话,对方就骂骂咧咧走了,估计是在咒骂有关部门怎么给外国船发捕捞许可证。

    人虽然送走了,顾盼却还没明白原理,就逮着哥哥刨根问底。

    顾鲲喝了点水,喘了口气,解释道:“外国船进港卖鱼的话,海关有个专管生鲜易腐品提存的机构,你要向它报备。到时候实际上卖出去多少,就按照卖出部分的指导价缴13%关税。

    刚才那条船,就是盯上了我们是外国船,所以想揽活儿,按照行情九五折把咱的鱼过到他船上。他是本国船,就不存在进口关税了。

    这事儿全世界渔船都在做,毕竟海鲜这玩意儿,你没法界定究竟是哪条船捕捞到的,海上过货没法管,除非你当场抓到现行。但是,我们既然有了临时许可证,犯不着这么干,我们在华夏境内一切经营一定要遵纪守法。”

    这事儿全世界都一样,甚至都不能算走S。

    后世21世纪,华夏沿海的鱼基本上被断子绝孙网给灭了,华夏渔船就普遍越来越大,去远洋捕捞。基本上是走到哪儿捞到哪儿,然后就近按行情价打个九折,过驳给当地国家的渔船。然后由这些国家的渔船运回本国港口,那就不算进口了。

    不过也有因为到别国经济专属区非法捕捞、过驳的时候对方想抓住你这个把柄压价甚至黑吃黑的,然后纠纷就惹大了,经常会听说渔船在外国出事。

    这里面细节不好细说。

    反正这跟顾鲲没关系了,他永远不会在华夏境内做犯法的事儿,他是国际友人嘛。

    要搞兴风作浪的事情也去南洋搞,扬威异域嘛。

    三人听了船长的讲解,都觉得受益良多,毕竟他们原先都没操办过外国港口靠港卖海鲜的生意。

    在珠江湾里行驶了几个小时后,上午十点左右,顾鲲的船终于在粤州靠港。

    有了船长的明确指示,三人当然也知道该怎么做,有条不紊地把各项手续都办了。

    上岸前,顾鲲还特别吩咐顾盼:“小妹,我让你提前把苏眉、青衣、石头鱼、杉龙、南蚌这些品种都单独分拣出来,做好了没?”

    “早就弄好了。”顾盼很用心地回答。

    “一会儿海关生鲜提存的人来了之后,记得按平价报税。其他鱼,咱出示临时捕捞许可证就行了。”顾鲲非常遵纪守法地吩咐。

    因为苏眉、青衣等品类,是爪哇海或者苏禄海、苏拉威西海的特产。南海的话,只有绍沙群岛偏南海域,可能有少量分布。

    所以顾鲲还主动对这部分鱼种,按进口生鲜申报关税,承认这些鱼不是在南海捞到的,如此一来他就清白得不能再清白了。

    至于报税的基准价,是按本海关之前统计到的行业均价打六折——举例来说,比如澳洲龙虾,本埠统计均价是100块一斤的话,那么海关计税就按照六折的60一斤,乘以13%税率。即使你的澳龙特别极品,最后能卖300块一斤,那也跟海关没关系的,这是合法经营。

    一般进口别的大宗商品,都是要求报税价格不能低于基准价八折。而生鲜之所以放宽到六折,是因为要考虑到货主有可能来不及卖完就要腐坏、得打折贬值抛售,所以计税基准也要低一点。

    一番操作下来,顾盼和龙五等没出过国的家伙,都差点儿被绕晕了,幸好有顾鲲指点,才没闹出漏子。

    “老板真是阅历丰富,莫非他原先就偷偷出过好几次国了?”龙五和陈丽根本不敢相信顾鲲是新手。

第16章 我自愿收人民币

    顾盼跑完海关的报税提存手续后,大伙儿总算可以开始正式卖鱼了。

    不过她拿回来了一张待缴凭证,自己搞不懂,就追着顾鲲问:“哥,为什么报关不用交现钱呢?只核查登记了每种进口鱼的分量。”

    顾鲲:“废话,这是生鲜啊,谁知道我们能不能及时卖完?到时候没卖完,我们可以拿着烂鱼的尸体去销掉掉一部分重量、少交对应的关税。提存登记制度就是为易腐坏交易标的而设的。”

    顾盼又想了想:“但是我看这张税单上的指导价好低啊。”

    顾鲲拿过单子看了看,耐心解答:“上面不是写这么,青衣苏眉这些,他们都按石斑报关的,肯定是粤州海关原先没进口过那几种高档货,没历史记录可以参照,只能按近似品类。不过这没关系,说起来还是我们赚了。”

    “船长,您懂得真多。”陈丽龙五感慨地佩服,他们愈发觉得老板真是有见识,跟着这个老板混能学到本事。

    顾鲲并不在乎这些恭维:“别废话了,既然所有手续都完了,你们俩帮忙一起卖鱼。”

    “好的船长。”

    渔港本来就兼着鱼市的角色,码头上无数水产商人在那里穿梭,一条条跟靠岸的渔船谈生意,所以大部分常见的鱼并不需要专门去找买家。

    一行人来来往往忙到中午时分,那些非报税的本地鱼种基本上就卖得差不多了。

    陈丽午饭都没空吃,先给他报账:“船长,我们一共卖出鲭鱼5吨、舌鳎4吨、马鲛3吨、鲳鱼2吨。这几种每公斤成交价4到10块,一共7万人民币。

    另外还有比较贵的品种,各种石斑鱼500公斤,鲷鱼600公斤,大海虾、梭子蟹一共300公斤。这几项每公斤批发价在30~50块,一共5万。

    最后就是东星斑50公斤,金枪鱼120公斤,旗鱼肉200公斤,每公斤批发150~200,也是5万。另外,还有那几个按照进口货报关的鱼种没卖,海关刚才的提存报税员说,会给我们安排买家。”

    顾鲲心算了一下,一船鱼一共将近20吨,已经卖掉了15吨本土鱼种,回本17万人民币,还剩两三吨报税的名贵热带鱼没卖。

    顾鲲便顺着陈丽最后的汇报追问:“海关还管介绍买家?凭什么?”

    陈丽:“刚才我跟顾小姐去办手续的时候,听说是因为其他个体户商人拿不出美元付给我们——进口商品按理是要用美元交易的,但是华夏有结汇管制,普通人拿不出美元。”

    顾鲲对这种渠道没抱什么期望,不过既然是海关方面好意帮介绍采购商,面子还是要给的,见一见吧。

    ……

    吃过午饭,顾鲲和陈丽就被请到了附近海关办公楼的一间会议室。而妹妹和龙五被他留在码头看着船。

    顾盼年纪太小,顾鲲也怕她搞不清楚这些法务手续,所以这种洽谈场合只能带陈丽。

    会议室里客人不多,除了顾鲲,其余几个都是白人。顾鲲估摸着他们都是澳洲、纽西兰那种来卖龙虾和和牛的。

    几分钟后,一名负责牵头的海关工作人员,带着粤州几家对口的国营进出口公司的代表到场,双方开始例行谈判。

    因为顾鲲牌面最小,他只能先围观别人谈。

    94年粤州已经挺发达了,每年的高档食材/海鲜进口量非常可观。尤其每年春秋两季的广交会,需要大量的装逼奢侈商务洽谈消费。

    国家的想法很朴素也很急功近利:花外汇进口奢侈消费品、好吃好喝伺候外商,是为了在出口博览会上赚回来更多外汇,所以这方面出手大方。

    而排在顾鲲前面的那几个外商,卖的都是行情比较透明的品类,所以很快就成交了,双方没什么分歧。

    打发完那些大商人,终于有个粤州生鲜进出口公司的工作人员,来跟顾鲲这个萌新详谈。

    “顾先生是南洋华侨吧?那咱就说中文不介意吧?鄙人姓朱。你们这次带来的品类,原先没见人卖过,我们中午的时候,紧急研究了一下。

    这些鱼种在马来西亚当地的行情,大约是比除了东星斑之外的其他中高档石斑鱼,再贵10%~20%。

    所以,我们也愿意按照粤州本地的中高档石斑鱼进口价,上浮15%,来收购你们运来的青衣和苏眉等品种。”

    顾鲲:“朱经理,这不可能,在马来西亚这鱼是原产地,都要比中高档石斑贵两成。到了粤州,这就是从未见过的热带鱼,拿去请客多有面子,这个附加值得值多少?要是卖那么便宜,在当地我就卖了,何必辛辛苦苦跑两千公里来粤州?”

    “你们这些远洋国际捕捞的,本来就是捞到哪儿卖到哪儿,在哪儿上岸根本没差吧。”进出口公司的人还自以为在压价方面很懂行。

    双方一番唇枪舌剑,那个朱经理始终只答应以每公斤70块的价格批量收购苏眉、60块收购青衣。

    顾鲲也就懒得再跟他废话了:“朱经理,既然你非要这么说,那没什么好谈了。真抱歉,浪费你们时间捧场,我自己去找买家吧。”

    朱经理表情有些错愕:“顾先生,我是来帮你解决问题的,你卖生鲜拖一天就是一天损失。找遍整个粤州城,都不会有其他单位拿那么多美元来陪你玩了。

    我们华夏人民是艰苦朴素的,不是那些堕落的资本注意国家,外汇不能拿来奢侈,希望你认清这个现实。”

    “不能奢侈你们还买和牛、澳龙?那就不是奢侈了么。”顾鲲本来都不想说了,只是突然觉得这种双标太可笑,忍不住多吐槽一句。

    朱经理一愣,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连忙临时组织措辞辩解:“这不一样,那些是因为春交会临近,招待外商,让他们吃好喝好心情好,才能采购更多的东西,那是服务大局。”

    顾鲲点起一根雪茄,谈笑自若反问:“吃没见过的新奇海鱼,就不能让外商心情舒畅长面子了?”

    朱经理没了底气,自言自语:“这都没见过,谁敢担保外商会识货满意。我们进出口公司高价买了,市里几大酒店不买账也没用啊……”

    “行了,既然你说了不算,就别说了。”顾鲲一摆手,径直绕过这厮,转而跟今天组织这场交易的那名海关女科长摊牌,

    “陈科长,感谢你们的安排。既然你们囊中羞涩,我还是自找买家吧,外汇问题不用操心,我愿意接受人民币结算。这样不管我卖给谁、应该都不碍事儿了吧?”

    陈科长就是之前陈丽和顾盼去办手续的那名海关负责人,原先也没怎么重视顾鲲。但此刻听了他的表态,居然主动表示愿意收人民币,顿时让她重视起来了。

    今天已经是2月22日了,1994年已经过去了53天。

    但在这整整53天里,偌大的粤东省,连一个肯收人民币的大宗进口外商都没见过。

    她因为惊讶而一时没有表态,顾鲲却误会了,继续给她施压:“怎么?这都不行么?那你们是既不允许我自己找买主,又不肯给我合理的价格?

    贵国去年的会议里,明确表示要从有计划的商品经济,向社会注意市场经济过渡,莫非对外贸易领域还有强买强卖?”

    这个帽子扣得挺大,陈科长连忙回过神来解释:“不是不是,我们只是今年没遇到过要人民币的外商,有些意外,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您肯收人民币,这是支持我们的工作,高兴还来不及呢。要不要我们帮你另外介绍一些本市有实力的、人民币结算的海鲜商人?”

    既然形势瞬间逆转,顾鲲也不为已甚:“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客气了——这样吧,我借你们的电话,给徐锋打个电话,你们帮我背书一下我的身份,让他肯跟我谈,我就感谢你们了。”

    陈科长不敢怠慢:“给白天鹅和华夏国际大酒店供货的徐总?你们第一次来的外国人都知道他?行,我马上帮您接洽。一会儿我再向领导请示一下,看看有没有对人民币结算外商的额外优惠。”

    说着,陈科长就先领着顾鲲去了隔壁有电话机的办公室,顾鲲拿起来就拨了一个“901088”的六位数号码。

    这个号码,正是著名海鲜商人徐锋的。顾鲲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历史教科书里有写。

    1987年12月,粤州市投放了华夏历史上第一批手机,那种摩托罗拉的砖头形“大哥大”,一共100台,号码从9010-00到9010-99。

    海鲜商人徐锋,为了争夺“装逼教主”的江湖地位,花了两三万的成本抢下了机器、又花了四五万暗筹抢到了第一张入网许可证,并且选了88这个号码。所以,他的手机是华夏历史上第一台手机。

    顾鲲觉得,这种人应该最能理解新奇装逼炫富产品的真正价值了。

    陈科长在一旁看着顾鲲拨号,心里也暗暗感慨:徐老板当年买手机这八万块钱花得真值。只要买到了江湖第一的噱头,连南洋华侨都知道他的威名。

    电话很快打通了,顾鲲不卑不亢地说:“徐总吧?鄙人姓顾,南洋来的海鲜商人,你应该认识这是海关生鲜提存办的号码,我有一笔不算大的新品种海鲜,不知道你有没有空聊聊。”

    电话对面的徐锋犹豫了一下,语气倒是挺客气,不过一听就知道是在怀疑顾鲲的身份。

    不过幸好,陈科长立刻把话筒接了过去:“徐老板,我海关小陈啊。这位客人的身份信息和货源我们都是核验过的,你放心,就看你有没有兴趣。人家肯收人民币,不然我们也不会放外商跟你直接交易了。”

    一听有海关的陈科长对身份和货源真实性背书,对方立刻热情了起来,表示马上选个地方,陪顾鲲坐坐。

第18章 海鲜生意就是装逼生意

    把顾鲲送走之后,陈科长终于松了口气。

    她把刚才的情况捋了一遍,决定跟领导报备一下。

    她的直属领导是一名分管的副关长,姓吕。

    吕关长耐心听完她转述的前因后果后,也颇为重视,批示道:“这是好事呀,我们应该大力支持。你回头跟徐锋说一声,如果他的报价还不能让外商满意的话,我们可以给点政策性的扶持。这事儿能拿下来,外经贸口和外汇管理的同志肯定会感谢我们的。”

    陈科长有些不解:“关长,真有这么重要?我看,最多也就几十万人民币的生意,要这样扶持么?”

    领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小陈啊,你还是觉悟不够高。这事儿不是几十万人民币生意的问题,这是人民币国际化的问题。你说说,就今年1月份以来,有几个省的海关和外经贸部门,能维持住肯收人民币的进口外商?”

    陈科长小声叹了口气:“反正我们省没有。”

    领导点点头:“这不就对了?其实也不用妄自菲薄,因为不光我们没有,全国估也就听说滇南省和辽东省开张了,还是一些缅甸商人和朝鲜商人肯认人民币。除了这俩之外,其余各省都不开张,连东北的老毛子都不认。

    国家取消汇率双轨制,阵痛不是那么快过去的。两个月前,人民币对美元还是五块八,一个月前并轨后直接跌到八块四。然后几天之内八块六、八块八——你换位思考,你要是外商,谁肯在这时候收人民币?

    今天这个南洋华侨的案例,虽然钱不多,但是可以作为咱这边进口业务人民币结算的一个样板案例,这是千金市骨的事儿,一定要重视起来,就算多给点补贴,其实也没什么。”

    金融汇市那点破事儿,就是这样的,越是涨的东西,越有人追捧,越是跌的,大家就恐慌观望。

    一月份的时候,人民币对美元尽管跌到八块六了,但外商都是在观望,普遍觉得“人民币能稳住在八块六,全靠华夏中央的强制结汇撑着”。

    也就是说,国家在限制美元储备的使用,不让花太多美元,所以人民币汇率才稳住的。

    外国人都觉得,要是允许中国企业敞开了花美元对外采购,那人民币肯定还远远有得跌。

    这种想法越恐慌,就越没外商收人民币。

    按照原本的历史,过渡期基本上要恐慌将近一年,到95年年初,才算是彻底稳住,中央也才敢正式宣布“双轨制并轨胜利完成”。

    但顾鲲是知道历史的,他知道人民币终将挺过怀疑期,走向坚挺。所以他敢比其他看不清形势的外商,提早一年就大大方方接受人民币结算。

    这就撞到千金市骨树典型的风口上了。

    陈科长领会了领导的精神,连忙暗中继续帮忙联络。

    ……

    话分两头。

    两小时后,白天鹅大酒店。

    坐着虎头大奔、让秘书拎着大哥大的徐锋,在一间包厢里,宴请了知名南洋爱国华侨顾鲲。

    他也算是华南海鲜界响当当的人物了,将来能上百度百科的那种。

    包厢里满满一桌子的菜,水路鲜汇,名物毕陈,消费怎么也要好几千块钱人民币。

    徐锋当然不是给顾鲲面子才这样请客。

    他完全是因为商人的敏锐,觉得能让海关提存办的陈科长出面背书的客人,值得这样招待。

    桌上的菜,也不全是徐锋点的,有几道海鱼,是顾鲲让妹妹教白天鹅的大厨烹饪的,用的食材正是顾鲲从马来海域捞来的苏眉、青衣、石头鱼这些。

    正常情况下,白天鹅大酒店这种全国排名第一的高档酒店,肯定不会接受客人自带食材。不过徐锋常年给白天鹅供货,酒店也就通融了。

    “徐总可是大忙人,我在兰方都听说过你。今天能亲自跟我谈这种几十万的小生意,实在是太给兄弟面子了。”

    双方一见面,顾鲲就很给面子地给对方戴高帽。

    徐锋是老油条了,寻常情况根本不会飘。然而听说自己名声都传到新马泰了,还是不禁得意。

    “顾老弟客气了,没想到你这么年轻,真是后生可畏。顾先生有……20几?”

    顾鲲:“没有,18。我这人喜欢爽快,就直说了,请徐老板先尝尝这些苏眉和青衣,给兄弟一个心理价位。”

    徐锋当然是吃过这些鱼的,不过还是很给面子地每道都细细品尝了一下。作为粤州第一海鲜商人,他的品味很不错。要做这个生意,首先自己舌头要过硬,吃得出东西好坏。

    “不错,确实新鲜,这是上品的苏眉和青衣了。”有模有样地品尝了一番之后,徐锋也不吝夸奖。

    他没必要用贬低对方品级的办法来压价,那太捞了。

    顾鲲看对方配合,也就顺理成章往下说:“这些东西,在马来零售都要五六十令一公斤,批发大概是四十。按照官汇的话,那就是80~100人民币了。我还要考虑损耗,远洋把活鱼运过来不易,按照行规,我觉得青衣出150人民币、苏眉200,是比较合理的价位。”

    徐锋咧嘴一笑:“你这价钱比东星斑还贵,恕我直言,粤州这边,没有培育起吃这些品种的市场。你要是真想卖高价,可以去找那些香江商人嘛,他们吃海鲜可比我们高档、讲究。”

    顾鲲:“你是说,粤州没有足够多的有钱人,吃得起这玩意儿?”

    徐锋:“不是吃不起,是看不出性价比。”

    顾鲲笑了:“徐哥,我知道你是华夏第一个有手机的人,我还以为你是个有见识的。高档、奢侈品海鲜生意,图的是个啥?不就是人无我有、人有我优的阶级优越感和差异感么。

    请外商,说到底请的是个面子。只要你拿出来的东西别人没有,比别人高级,面子就有了。至于好不好吃,只要确实有独到性,能解释得通,那就是好吃。

    广交会马上就要来了,趁着其他马来海鲜商人还没反应过来‘华夏的有钱人其实已经吃得起苏眉’这一点时,你抢先跟我一起垄断几个月货源,打个时间差,还怕不能让你的客户满意?”

    徐锋点点头:“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会不知道。但是鱼这个东西,跟龙虾帝王蟹不一样,它长相不够奇特,不识货的人,端上桌觉得长相都一样,用来装逼肯定不如龙虾帝王蟹了。”

    顾鲲拍了拍手,让一起赴宴的妹妹和陈丽,抬过来一个装着海水、打着氧气的小鱼缸。里面正是养了几条苏眉和青衣。

    “徐哥,我觉得这事儿不难,让酒店把鱼陈列出来,活的时候就展示给客人看,自然就有面子了。这青衣是青绿色的,苏眉是海蓝色的,都是那种观赏热带鱼的色调光泽。哪怕不吃,光放在鱼缸陈列墙里看看,人家都知道是原先没见过的好货。

    你说烧好了的死鱼不好辨别,活鱼点菜的时候还不好辨别么?人家掏了大钱长了见识,不好吃也要说好吃了,否则怎么对得起自己的钱。”

    何况这鱼本来就好吃,只是没好吃到光凭味道就能让94年的华夏人掏两百块一斤的程度罢了。

    这是实话实说。

    “此言倒是不无道理……”徐锋也觉得似乎可行。

    顾鲲带来的这两个品种,都是既好吃,又比较漂亮的。

    他决定还是给一个对方能接受的价格,先试试水再说。

    大不了以后这东西不稀缺,装逼价值下降了,自己再压价好了。

    “我原则上同意你的合作方式,顾老弟,你真是个有眼光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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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局一条小渔船介绍:
重生94年,当纵横南洋、叱咤风云的海岛大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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