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斯特拉克的挑战护手
“今天,我们在这里,怀念3位为了全人类的正义事业而不幸殉职的人,他们是:詹姆斯.布鲁斯南,皮尔斯.邦德,艾登.膨皮猪。
他们的英勇行为,为我们揭露全世界最后一批有组织的、嵌入全球化贸易产业链的奴隶制野蛮经济体,做出了重大贡献,历史会铭记他们的名字的。告得布莱斯布列塔尼。”
“敬礼!”
随着致辞完毕,三个裹尸袋沿着战舰的船舷往海里一丢,算是完成了海葬。
这一幕,发生在顾鲲跟“永华号”会合后的两个小时,他匆匆登上了“永华号”驱逐舰,接见了参与战斗的官兵,并且亲自嘉奖,还非常欣慰地听说没有任何一名己方士兵阵亡。
少数一些伤员,也都得到了很好的救治与补助、回头还另有重赏。
因为开战之前,顾鲲是有所准备的,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所以关于海葬啊、悼念啊这些耗材,军舰上也都有留。这种东西存着也不吉利,所以听说己方战斗人员无一阵亡后,这些东西就恰好拿来给“不幸因公殉职”的BBC记者用了。
而且凭良心说,那几条BBC狗的死,也并不是全无价值,正是它们的牺牲,才换来了顾鲲这方的零阵亡和尽可能少的战伤——因为如果尤素福没有明确撕卧底的话,这边的炮火覆盖还会多一些忌惮。
不这么干的话,如果因为弹幕打得猛了、重火力用得多了,最后打扫战场收尸的时候,看到那些白人死了,算谁的?国际纠纷怎么办?
现在证据确凿,就是尤素福干的,那顾鲲动用更猛烈的重火力,也算是为BBC狗们报仇了,是“临时起意,激于义愤”。事后验尸也验了,都是太阳穴上爆头一枪毙命的,典型的处决,而非战斗时乱中误击。
万一不小心多误伤了几个奴隶,将来印尼佬抗议,顾鲲也好让BBC的老板顶在前面,扛住那些国际关系方面拉到的仇恨。
不用感谢顾爷,顾爷就是那么的老阴比,眼看着BBC狗死,还要BBC狗的主子在国际上承他的人情,毫无瑕疵地承情。
“拍完了么?”忙完仪式,正准备去洗个手洗掉点晦气的顾鲲,路过皮埃尔身边的时候,和蔼地问了一句。
“拍完了拍完了。”皮埃尔连忙关机,不要再浪费胶卷。
这两年里,他拍那些揭发奴隶主的猛料时,都只能用微缩的数码器材。没想到第一次用回胶卷摄影机,还是拍摄工具人前同行们的追悼会,真是天意弄人呐。
“拍完了就好。”顾鲲不着行迹地微微点头,优雅地走开,也没有再撂什么敲打的话,只留给皮埃尔一个背影让他自己想象该怎么干。
老子特么才懒得给那些BBC狗开追悼会!既然开了,那不就是开给摄像机看的么!不充分榨干剩余价值怎么行。
……
料理完善后事宜,顾鲲总算是大致摸清楚了当地的现状。
奴隶制不是一天两头就能消灭的,被顾鲲直接剿灭干掉的,只是班达海与阿拉弗拉海四大奴隶领主中的两个,也就是班达尤诺和尤素福。外加被搂草打兔子搞掉的一些小头目,少则七八个,多则十几个。
可是,不但另外两大奴隶领主丝毫未损,哪怕仅仅是班达尤诺和尤素福手下的人,也有很多在外面离岛上蛰伏的小头目,可以继续逍遥下去。这片海域原先至少有七八十个各自占据一个小岛的小头目,这一番清洗之后,也就起码还剩下两个大领主、五六十个小岛主。
说不定,大领主被灭了之后,以这种地方的丛林法则,曾经他们旗下的小岛主,还会成长起来,取代他们的位置,就好像帮派里面老大被干掉了,总有二哥会继位的。
顾鲲不是职业剿匪的,也没兴趣长期为印尼人清理门户。
对他而言,把这个烂窝子曝光出来,干一票轰轰烈烈的,摆到全世界面前,然后用世界舆论谴责印尼佬、施压让他们自己清理门户、并且提升东南亚海鲜产业的整体逼格,才是顾鲲能做的。
“难搞后,还是把证据搜集全了,过两天就返航吧,此地不宜多留。”
在“朱森号”的书房里,大致看了清缴后的情况记录,顾鲲把材料往茶几上一丢,揉了揉鼻梁上的眼保健**位,叹息着决定。
终究还是要以曝光为主。
“老板,皮埃尔记者有一份整理出来的关于这些奴隶主黑材料的素材,您要不要趁机过目一下?”看老板放下手头的上一件活儿开始休息,女秘书莎拉诺娃连忙瞅了个空档汇报。
剿灭尤素福之前,顾鲲一直有说过要看看记者们的收获的,只是一直没时间。
“行,让他把东西拿过来,过半小时让他本人也过来汇报,我先休息一下。”顾鲲答应了一声,看起来有些疲劳。
做一方枭雄,事情就是那么多。
过了一会儿顾鲲就重新开始阅览起那些黑材料。
尽管前世已经对印尼渔奴的事儿有所了解,知道这些被人贩子跨国卖过来的奴隶非常惨,但此刻直接见到了卧底记者们的第一手详细素材,依然让他有些触目惊心。
按照照片上的显示,大多数渔奴在岸上的时候,住的甚至都不是房子,而是铁笼子——连牢房都不是,是完全跟动物园里,或者说生产猫屎咖啡的咖啡园里关麝香猫的笼子一样那种铁笼。
只不过人住的笼子尺寸肯定比麝香猫用的大一些。而且即使是这种铁笼,也不是一个奴隶就能分到的,最多的时候是10几个奴隶轮流合用一个铁笼!
因为按照皮埃尔的暗访,这里的渔奴每天要保持清醒状态、上船出海22个小时(不一定都是全程高强度捕鱼劳动,但肯定不能睡着休息),最仁慈的奴隶主也不过是把工作时间减短到20小时。
所以他们回到岛上上岸的时间也就两到四个小时,奴隶主只要稍微懂点数学,会规划,错开返航时间差,就能确保每个笼子轮流被N多奴隶错峰睡觉使用。
奴隶主之所以敢这么干,恐怕也是因为印尼地处热带,所以奴隶始终没衣服穿、住没有墙和屋顶的笼子也不会冻死,最多只要淋淋热带的雨就是了。奴隶万一淋雨病了也就死了,没人会在意的。甚至干活动作慢也可能会被直接杀害。
皮埃尔记者身边就认识一个缅甸奴隶,名叫MyintNaing,93年的时候因为父亲打渔翻船死了,为了养家想偷渡去泰国打工,结果就被黑蛇头以20美元一条命的价格卖给了奴隶主,被奴隶船长暴力关押运到了东马鲁谷群岛。当时那人才18岁,当了七年奴隶,还算运气好,如今25岁被救出来了。
那个缅甸人走的时候统计了一下,亲口跟皮埃尔说:他们那个渔村前后被介绍“偷渡去泰国打工”的一共超过300人,但至今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回去。(注:历史上此人2015年才被救出来,已经40岁了,被采访了。全村300多个被骗的仅一人活着还乡也是真实数据,不过2000年其他人应该还没死完,但书里面就不另外考据编造数据了,直接用吧,反正其他人就算没死,也还没回乡呢)
“太令人发指了,难怪海鲜产业的全球成本竞争都那么激烈。有那么多几乎无本生意的沙巴鱼和澳龙源源不断供应市场,其他国家按照规定给渔工上劳动保险的正规公司,怎么竞争得过他们?禽兽啊!”
顾鲲看到义愤之处,忍不住拍案而起。杀戮那些奴隶领主的行为,也没有了丝毫杀生的愧疚。
“顾先生,这还不算什么呢,不要动怒。”
旁边一个声音劝住了看的出神的顾鲲,顾鲲这才注意到,原来是蒙他召见的皮埃尔记者来了。
顾鲲语重心长地拍了拍皮埃尔的肩膀:“你陪我到岛上走走吧,我想亲眼看一下那些奴隶住的笼子,你是应该跟我说更多这里面的内幕。看文字不直观,我想你直接讲述重点。”
“这当然没问题。”
几分钟后,顾鲲就带着一队保镖,坐着一辆两栖运兵装甲车,带着皮埃尔上岛,视察各处令人发指的遗迹、亲眼看看那些奴隶的惨状,顺便听皮埃尔体纲挈领描述最让人义愤的重点。
个中细节,怕没见识过惨状的人不适,倒也不用过多描述。
看了一圈之后,顾鲲听皮埃尔提到了一个猛料。
“什么?你说班达尤诺与尤素福,跟澳洲KG集团的人有勾结?那家公司就是他们的主要出货人之一?”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顾鲲几乎震惊了。这可是后水美联社那些记者都没揭发出来的,所以顾鲲作为一个重生者都不知道。
没想到还是皮埃尔这个历史上湮没无闻、本该死掉的法国记者揭露出来了,或许是因为法国人没有利害关系,不会被施压封口吧。
顾鲲可是知道,KG-SeaFood集团,那是澳洲数一数二的海鲜产业巨头。
后世澳洲对华贸易,出口额前五名的产品排序,常年都是牛肉、牛奶、羊肉、羊毛、龙虾。而其中排在第五名的龙虾产业,一小半都是KG集团出口的。
龙虾的出口金额,可是比澳洲铁矿石还多。澳洲对华第六大的物资才排得到铁矿石呢。
没想到,这种市值至少好几十亿美元的大集团,居然也……
第230章 英雄归来
皮埃尔看了顾鲲的反应,连忙澄清:“KG集团的澳龙当然也有相当一部分是他们自产的,只是他们有多少都能卖光,所以不够卖的时候也会从印尼人这儿收购。因为印尼龙虾名声不够响亮,档次口碑不高,印尼人自己卖卖不出价钱。
另外,班达尤诺这些奴隶领主的捕获收益,也不全都是交给澳洲人出货。主要是澳龙这几个澳洲特产的高档品类,他们才选择当二道贩子。至于沙巴鱼这些便宜的东南亚本地物产,奴隶主们都是找印尼本国海鲜商人直接卖的。”
也就是说,澳洲大亨并不是他们的唯一客户,印尼奴隶领主们也不是澳洲大亨的唯一供应商,他们各自还是有备胎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顾鲲倒也不好直接一口就把澳洲人攀咬到死。
顾鲲琢磨了两秒钟,沉下脸色肃然问道:“那你有证据可以证明,那些澳洲公司是否明知他们进的货,是奴隶制生产方式生产出来的呢?”
现在的关键,就要看他们是否明知故犯了。顾鲲知道,在西方社会还是挺讲究这个的,后世富士康的血汗工厂问题,也能攀咬到苹果这种找富士康代工的大牌。在圣母眼里,苹果自己不生产,并不能豁免生产环节中使用到的罪恶。
这个问题皮埃尔倒是回答得挺干脆:“我绝对有证据,可以证明澳洲KG集团是有人知道货源由奴隶生产的,可是……”
顾鲲很兴奋,稍稍有些没沉住气,跳起来一拍自己的拳头,摩拳擦掌低声喝彩:“很好!知道就跑不了了——不过,你刚才说可是,可是什么?”
皮埃尔尴尬了两秒:“可是,我无法证明KG集团有多高的高层知道这事儿——您懂的,这种集团大公司,下面的采购、供应链管理,都不是董事长、CEO或者总裁会过问的。
我这几年亲眼见过的、留了证据的采购负责人,最高级别也只是KG集团的一些中层采购经理,以及一些船长。所以,如果您要攀咬到KG集团的最高层,恐怕有些困难,就算我妙笔生花天花乱坠,充其量咬到一个供应链管理的CSO。”
CSO,就是首席供应链管理官了,相当于是采购口的最高负责人,很多集团都没这个职务,不过KG集团这种专营海鲜倒卖的公司,倒是有的。
因为对于生鲜产业,供应链管理非常重要,海鲜这玩意儿如果不能确保采购到供货畅通无阻,一旦耽搁久了海鲜变质,那就瞬间不值钱了。
卖澳龙为主的公司,最大问题就是怎么确保澳龙捞上来尽快送到最终各地的海鲜市场。龙虾死了可就几乎不值钱了。
顾鲲内心对于这个预期已经挺满意了,不过嘴上还是滴水不漏。所以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醒道:“皮埃尔先生,注意你的措辞,什么叫‘攀咬到一个CSO’。你这个态度有问题,我们要的是发现真相,而不是攀咬谁。”
卧槽?!这么说还是哥拍错马屁了?还能更厚颜无耻一些么?
皮埃尔作为脑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喜欢直来直去的法国人,简直要理解不能了。
他还以为,凭着这几天的察言观色,他已经看透了顾鲲是一个仇布仇澳的家伙呢。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纠结的,看在对方救了他,还掌握着生杀予夺的权利、事情干好了还有大红包,皮埃尔当然是非常利索地顺着顾鲲的意思说:“是是是,是我措辞不当。不是攀咬,是发现真相。”
……
跟皮埃尔边聊边逛,让顾鲲收获颇多,也很有感触。
很多前世看新闻、看数字时没什么灵魂触动的冷冰冰数字,变成眼前活生生血淋淋的景象时,那视觉冲击力终究是不一样的。
饶是顾鲲素来号称老阴比,看着也略有恻隐之心,不由自主视察了整整两天、监督着手下的科考船和驱逐舰能运走就多运走一些奴隶。
大不了回程的时候,让驱逐舰和科考船稍微绕绕远路,送到泰国在马来半岛上某个港口上岸移交。反正顾鲲本人的游艇“朱森号”上不装奴隶,也不用他本人绕路。手下人绕一绕,就当是顾鲲报销油钱、让水兵们多战备巡航训练一下了。
救人是情分,不救也是本分。靠顾鲲的船队运,解决不了所有问题。对于一个君子,不忍见眼前的觳觫,目光所及范围内恻隐一下也就够了,目光看不见的地方要交给制度建设,这是大实话。
10月11日傍晚,顾鲲的船队安顿完眼前的事儿后,终于再次从阿鲁群岛拔锚起航。
可笑的是,哪怕直到这一刻,印尼官方居然还不知道东部边境那几个奴隶群岛究竟发生了什么,实在是因为这些地方太穷了——
如今正是东帝汶跟印尼闹分地盘的时候,印尼人本来就想对东部边境地区搞半封锁的摆烂。
而且印尼人跟巴布亚新几内亚的边境地带,也是早就有条约,约定“双方都应当约束本国国民,不要到边境线附近定居,以免国境线实控出现纠纷”。因为这两国在新几内亚岛上的边境线,完全就是一条经度线,根本没考虑山川河流地理形势。只是因为穷,两国才约定以不开发的方式减少争议,一开发肯定容易捞过界的。
种种历史原因,共同导致了印尼东部边境的消息绝对闭塞和三不管。
这种无序状态,华夏看官肯定是难以理解的。因为华夏是一个治理水平高度细化的国家,对人民的掌握能详细到村、组。但其实放眼国际,华夏这么强的掌控力绝对不是占多数的,东南亚、非洲拉丁美洲,第三世界那些政府管不到角落的例子太多了。
印尼人的摆烂,倒也给顾鲲省了不少事,让他在后续三天航程中,没有受到丝毫干扰。
为防夜长梦多,“朱森号”全速航行,12日晚间就安然通过了望加锡海峡,抵达巴厘岛附近海域,13日进入爪哇海抵达雅加达以北,10月14号傍晚就回到了兰方。
……
因为没有提前通知,所以兰方国内大多数人并不提前知道顾鲲返航的时间。加上是在夜间返航,晚上七八点钟的时候才抵达兰方港,所以码头上闲逛的人民也没能提前太久在黑漆漆的海面上发现顾鲲那艘史上最豪华游艇。
但尽管如此,也只是勉强让顾鲲躲过了兰方全体国民的夹道欢迎罢了。
顾鲲登岸后十几分钟、驱车去昭明宫向大公朱猷栋和未婚妻朱悠然报平安时。
陆陆续续终于有国民反应了过来,超过十万人(包括外籍劳工)自发地涌到昭明宫前面的广场上,把旁边的道路都堵塞了,举着烟花棒和荧光棒,庆祝和围观英雄归来。
顾鲲一开始对这些毫无所知,他只是专心等待朱猷栋的接见。
朱猷栋也非常亲切,跟他略微聊了几句家常,问了在澳洲时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平安回来就好,以后也别去布加澳新这些国家了,想玩就到友好国家玩玩。事业是忙不完的,一家人安生最重要。你和悠然去花园里走走吧。”
朱猷栋稍微说了几句,就把顾鲲推到女儿身边,他自己借故回去休息了。年近七旬的老人,精力不济也是挺正常的。
朱悠然则是显得颇为腻歪,又带着几分陌生的崇拜,父王母妃离开后,就拉着顾鲲去御花园里说悄悄话,问些海外见闻异事。
作为一个还差几个月才年满18周岁的小姑娘,她的心境终究没有彻底成熟,对顾鲲依然有着各种奇妙混杂的情感。
刚聊了没两句,昭明宫的侍卫长进来通报:“殿下,外面有至少好几万国民在广场上自发聚集,庆祝顾先生载誉而归,不知要不要到城楼上露个脸安抚一下?”
也正是到了这一刻,顾鲲才意识到——原来在普通国民们眼中,如今最大的新闻,还仅仅只是“奥运英雄从悉尼归来”。
广场上的十几万人,都在那儿传说为什么从澳洲坐游艇回来要开半个月,是不是一路游山玩水耗费了太多时间。不过民众口中没有丝毫的不甘,只是纯粹的八卦,类似于粉丝对巨星的善意八卦。
顾鲲明明很忙,在这半个月里收服了阿迪达斯和阿玛尼、还抓了不少整顿东南亚海鲜产业、给印尼和澳洲竞争对手下眼药的证据。
可是,这些功德,又如何能说与庶民知道呢。
只能是深藏功与名了。
“行吧,那我到城楼上露个脸,不过我只在室内出现。”顾鲲想了想,还是让人群尽快散去比较好,虽然受到人民爱戴是好事,黑灯瞎火的闹出踩踏就不好了。
昭明宫的宫墙和正门的城楼,这两年都改建过了,城墙上还有御花园,城楼上则有偷偷装巨幅防弹玻璃的注席台,站上面对人民招手也不怕被混在人群里的家伙枪击。
顾鲲挽着朱悠然,亲自上去转了一圈,跟国内国庆典礼似地对公众发表了一番感言,然后十万民众才渐渐散去。
今晚先好好休息吧,顾鲲也算是在船上度过了整整一个月,如今才有机会脚踏实地、在陆地上睡觉。明天再处理揭露渔奴和澳洲黑心海鲜商人的事情吧。
第231章 凡是成功的,就要给他更多
第二天一早,顾鲲在洒满阳光的昭明宫东宫里醒来,浑身的疲惫一扫而空,只是还有些不习惯。
“干,睡了一个月游艇了,床不稍微晃一晃,生物钟都紊乱了,特么不会脸上冒痘吧。”
迷迷糊糊地搓着脸,立刻有宫女过来伺候他洗漱更衣、用早膳。
昭明宫靠南的前半部分是处理政务办公的“殿”,靠北的后半部分才是住宿的“宫”。
所以东宫就是昭明宫东北角的一组宫室,占地也就不到一公顷,那里其实已经十几年没住人了。毕竟这里按礼法是给大公的储君住的,84年朱猷栋的两个儿子全死,东宫当然空下来了。朱悠然当时年纪还小,大公家人丁单薄,用不了几间宫室,小女儿跟父母住一块也很正常。
98年东南亚金融危机过去之后,王室资产也跟着顾鲲的投资赚了一票,钱多得暂时没处花,才在装修昭明宫的时候,把东宫特别重点重修了一下。
大约是去年才算彻底修完,又散散味儿磨合了一番,顾鲲来了想住就住(其实用王室古典装修也没甲醛,不散味儿也能直接住,很环保)。
早膳都是中式甜点,桂花糖的松仁栗粉蒸糕、荔浦香芋卷、琥珀核桃花枝饼。几道干点中几乎没有荤腥和海鲜,也算是给顾鲲调理肠胃——在海上飘了一个多月,海鲜天天吃也会吃腻,难得上岸,就要清淡一下。
至于汤点,则是一道荷叶鸡汤的面疙瘩。别看面疙瘩这个名字比较粗鄙,做工却是不粗鄙的。
首先吊汤用的鸡是婆罗洲的山稚鸡,面疙瘩则是用新鲜的荷叶露作为和面水、加上新鲜烘焙的抹茶粉一起和、最后用荷叶模具压成一片片圆圆带纹路的轻薄面疙瘩。
鸡汤煮沸后面疙瘩要全部漂在汤表面,造型像荷花盆景,那才是可以作为王室汤点的大明礼法。但凡荷叶面疙瘩里有一片太厚沉底了或者造型走样,那就得退回御膳房,不能上膳用的。
其实吧,如果倒退个几年,昭明宫里这些奢华礼法也没那么讲究,主要那时还没那么土豪。也就这两年王室跟着顾鲲混,越来越风光了,才把古代礼法中那些能讲究的地方全部重新找回来。
顾鲲用了早膳,正想过问揭发澳洲KG海鲜集团和印尼奴隶的事儿。但是还没来得及开工,却先接到了一个老朋友的国际长途。
是香江的梁劲松打来的,聊的是关于低价吸筹黄易在纳斯达克的流通股的事儿。
顾鲲脑子琢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丁三石的黄易是4月1号愚人节在纳斯达克“流血IPO”的,那些“大小非”里的“小非”有半年禁售期,可不得是10月1号解禁么。
如今算算日子,才刚解禁半个月,而且这半个月顾鲲恰好都在海上飘着,几乎与世隔绝没有任何媒体露脸、没有任何公众新闻层面的动作,按说他的假想敌们倒也应该是最放松警惕的状态。
梁劲松在电话里说:“就这十几天里,换手的黄易流通股,已经超过黄易总股本的15%了,其中一半以上是默多克的福克斯系抛售的。均价你猜才多少。”
顾鲲:“靠,这有什么好卖关子的,直接报,有低于60美分一股么?不会50美分吧?”
顾鲲随口猜了一个数字,很显然他是被历史上的数据影响了,所以下意识就猜五角六角这个区间,因为前世互联网寒冬中,黄易的股价跌得最惨时,也就跌到这么低。能在最低位抄底,顾鲲就满意了。
然而,梁劲松的回答还是超出了他预料:“何止,如果只是50美分到手,我也没什么好炫耀了,实际上,最贵的几笔交易,也就控制在40美分一股,大部分筹码在30几美分。”
“卧槽,这么便宜?那默多克不是等于割肉了么?连他当初风投进场时的本钱都没到吧,”顾鲲不由惊讶得脱口而出,“我记得黄易发行价就五六块美金了,首发当日开盘成交价也四块多吧。”
顾鲲震惊也是应该的,因为这个数字实在太低了。
可以设想一下,按照IPO时候承销券商的承销价来算,3毛钱一股交易,相当于比3月30号一级市场内部价跌掉了94%!
比4月1日二级市场上散户们的首次接盘价,也跌掉了92%。
这几乎可以用血洗来形容了,默多克两年前给黄易投的200万美元风险投资,等于说是连本钱都没捞回来。
把一个互联网公司投到IPO上市成功,最后抛售时本都回不了,这是多大的讽刺。
梁劲松也注意到了顾鲲的震惊,直截了当地解释:“其实是这样的,您在悉尼奥运会期间,那一系列媒体工作。包括搞死耐克那些操作,后续的各路媒体跟风,大家也都看在眼里的。
大洋国那些媒体里面,是相对帮你说话的,福克斯是疯狗一样乱喷的,现在也算是人所共知了。我其实也没耍多少奸计,只是从那之后,一直在自作主张帮你宣扬‘黄易背后的金主是福克斯系’,然后这段时间国内黄易的门户流量就暴跌。
您在奥运会期间、包括对那些奢侈时尚大牌的生杀予夺定义能力,国人看得太带感了。现在在大陆,几乎是哪家网媒背后,被爆出来说资方是跟你作对的,那个网媒看的人就会暴跌,网站的市值预期也就跟着跌。
最近两个交易周,纳斯达克那些持有黄易股票的人,都在传说,福克斯系要是不彻底从黄易滚蛋,黄易说不定会被华人抵制到永不翻身,所以都恐慌性地逃。默多克一开始还想增持救市,后来也有点不想趟这个浑水了,他怕就算他把流通股都吸走,最后黄易的流量表现起不来,他也只是活活被打脸,说不定还有损他在舆论控制领域的威名,所以他也跟着低价夺路逃走了。”
顾鲲咂摸了一下,终于捋顺了这里面的逻辑。
这事儿,说到底,还是怪他本人在华人世界的舆论威望太高了,已经成为十几亿人的绝对偶像。哪个媒体黑他,哪个媒体就被人唾弃。
没办法,自从鸦片战争以来,谁见过一个黄皮肤的华人,能让阿迪生、耐克死,就说到做到的?
哪个黄皮肤的华人说让阿玛尼生、让纪梵希死,就能说到做到的?
哪个黄皮肤的华人说让罗尔斯罗伊斯给迈巴赫当工具先导车,就能说到做到的?
顾鲲做到了,加上奥运会时再次十几块金牌二十多次世界纪录、全球媒体狂轰滥炸,顾鲲眼下就是处在民族注意精神寄托的台风眼上,对国民而言这特么太提气了。
哪个媒体黑他哪个媒体在华人世界的订阅率收视率就得死。
默多克是可以一直炒股炒成股东,捏着不放,有谁抛就继续砸钱托盘。问题是这种托盘没有个尽头啊,只要默多克一天不从黄易滚,因为默多克之前黑顾鲲、在舆论战上跟顾鲲对着干过的黑历史,黄易就会被华人世界抵制一天。
时间久了默多克也会被嘲笑的,说不定会连累福克斯母公司的公信力。既然如此,还不如快刀斩乱麻割肉,别纠缠了。
于是乎,3月底给券商承销时、默多克手上的黄易股份,当时应该价值好几千万美元,中间为了托盘还损失了一些。而最终出逃割肉,却回本两百万都没回来,太特么惨了。
而按照梁劲松的操作,顾鲲只要花上500万美元,就能把默多克的10%,和市场上流通的20%散户持有的黄易股份,统统吃下了。比丁三石当初在互联网寒冬之前跟他开的价,还低得多。
省钱不是关键,关键是经此一役,华人世界的媒体人都要掂量掂量这个前车之鉴:顾鲲也是你能黑的?你陪黑的?将来要报应的!
当然了,截止目前,这个吸筹的动作还没彻底完成,梁劲松说才吸了15%左右,还有一半的工作量,估计几天内也就交易完了。
对于这种“一方不计代价想割肉,另一方也只有特定股东敢接盘”的交易,成交一贯是非常迅速的。因为除了顾鲲以外,其他股东都需要担心“福克斯的持股不抛完,黄易被抵制、不值钱的日子就不会结束”,所以哪怕他们觉得现在价格已经很低了,也不敢轻举妄动的。
只有顾鲲本人可以抵消掉市场对“网站因为黑顾鲲而不值钱”的预期,所以他不存在为山九仞功亏一篑的风险。
说句难听的,就算最后福克斯捏着两三个点不卖干净,顾鲲也可以宣布他已经是黄易的股东了、黄易已经跟他和解了、之前那些“黄易是福克斯系的棋子,配合福克斯黑顾鲲”都是误会。
那样市场的看衰预期就会烟消云散。
这是不可替代的独门优势,别人也就没法抢。
“很好,那就按节奏继续吸筹,只要在30几美分一股,有多少我要多少。这星期内帮我搞定。”顾鲲最后对梁劲松吩咐道。
梁劲松估计在黑石基金亚太区也干不了多久了,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亲自为顾鲲做事吧。
“我知道的,放心吧,会操作好的。我这人做事要善始善终。下次如果你还有股权投资的需求,估计就是苏老板亲自帮你搞了。”梁劲松在电话里满口答应。
他提到的苏老板,也就是黑石基金的CEO苏世明了,也就是施瓦茨曼起的汉文名。顾鲲如今的生意规模再膨胀下去,也确实不是梁劲松的能力把控得好的了,他还是去弃商从政当司长吧。
第233章 公道自在人心
2000年10月16日,下午3时。
兰方市中心,一座30层楼的豪华新写字楼底下,停满了各种公务车辆,看起来非常热闹。
这座新写字楼是去年完工的,如今是兰方外交(和谐)部和商务部的办公地点。
仅仅几年前,兰方的基建就比如今要落后的多,而且因为国家小、公职人员少,经常三四个部门一起合用一座写字楼,层数也不会超过十层。
如今,因为国际合作与外贸每年一个台阶地陡然增多,那些涉及到对外合作的门面部门,硬件设施也就纷纷鸟枪换炮了。
尽管工作人员数量远远塞不满30层的写字楼,那就多搞一些气派的会议室、多弄一些配套设施。比如每一层办公室都会1比1地配一层休息区,干活加班累了可以有独立的休息舱睡觉。
免费随意拿取的咖啡吧、零食角,器材号称全球最齐全的健身房,顶楼还有玻璃阳光房的屋顶温室花园、室内氧吧。
总而言之就是怎么气派怎么来,设施一律要比20年后的谷歌总部还人性化体贴。员工食堂就占了两层楼,每个部一层食堂,无论工作日还是休息日都开放,供应的菜色从中餐到西餐到东南亚风味的肉骨茶都涵盖到。
开新闻发布会的演播室整整占了三层楼,每个部各一层,还有第三层备用的,万一任何时候其中某个部的演播室出现设备故障,还可以有个机动的备胎备用,确保24小时随时随地想开新闻发布会就有地方开。
30层的写字楼,只有12层的办公室,18层的配套休闲。就这样,每个员工的办公工位还宽敞得不得了。
当天来的各国记者,本来就是各大新闻社常驻东南亚的,平时一般在李家坡或者香江,今天临时才来兰方,毕竟平时香江也没那么多新闻供他们采访,常驻也是闲着。
不过他们当中不乏前几年来过兰方的,尤其是一年半前兰方塔开工、帆船酒店主体建筑剪彩等重大典礼,兰方邀请的各国媒体界嘉宾人数可不少。
今天下飞机后、一路上到市中心,大多数曾经来过的记者,都不由感慨:“兰方这地方的基建发展太快了!简直就是基建狂魔!才一年半没来,居然又多了那么多豪华的设施!”
“这发布会演播室的档次,已经超过李家坡的外交部了,比香江那些影视公司的设施都齐全。”
记者朋友们偷偷观察议论之间,唐佳已经穿着高贵得体地出现了,灯光打在脸上,看上去气度雍容华贵。
兰方毕竟还是国小事少,发言人就直接让女部长客串了。
大楼有钱就能盖,得力的心腹人才团队却不是那么好扩张的,也没必要养太多可靠性未知的闲人。
“非常高兴大家来参加这场关于我国海军在印泥班达海、阿拉弗拉海海域正当防卫反击剿匪行动的澄清会。今天在这里,我们会充分回答国际社会对种种细节的疑问。
不过在此之前,我将会对截止到目前为止,我已经了解到的几条主要质疑,进行一个集中的说明。”
唐佳仪态款款地说了开场白,然后一挥手,她背后的投影幕上就投射了一副东南亚的地图。
唐佳指着说道:“据我所知,目前大家最关心的问题,是我们坚称的‘正当防卫’是否符合构成要件、前因后果的具体发生时间、地点,经过。尤其是昨天印尼外交有关部门的抗议中,也质疑了这一点。
在这里,我可以明确地说,10月9日当天,我国公民顾鲲的游艇‘朱森号’,是在阿拉弗拉海的东经132度47分、南纬3度22分附近区域,遭到的印尼籍海盗势力袭击。
那个区域距离最近的印尼岛屿、也就是东马鲁谷群岛中最东南方岛屿,有110海里之远。距离澳洲本土最近的点,是澳洲西北角的卡卡杜港,距离是176海里。根据联合国《国际海洋法公约》的等距中心线原则,第一事发地点并不属于印尼领海,也不是澳洲领海,最多只能算是印尼经济专属区。
而事实上,据我所知印尼当局自1975年国际海洋法公约颁布以来,从未明示接受或拒否过‘等距中心线原则’,也就是说,我们可以认为印尼当局在该问题上,一贯采取了模糊暧昧的态度,不排除是基于利益最大化的实用主义考虑……”
唐佳这番话说得侃侃而谈,非常有风范。
其中的一些国际法法理,外行不解释可能听不太懂。
经济专属区的划分,并不是强制要求“等距中心线”的,那只是一个联合国提供的参考标准,建议这么干。但是如果交界两国另外协商一致,你要按大陆架的自然地理延伸之类原则划分势力范围,那也是可以的。
她说这番话,也是为后面的铺垫。
“……而根据我们对往年当地情况的了解,过去25年来,印尼海巡在当地维持国际航行、渔业秩序的尝试,还远不如澳洲有关部门。澳洲人至少还在过去25年中,因为收到相关求救、求助而进行国际海上执法20于次。
由此可见,印尼当局并未实际实践其对理论经济专属区的国际航行自由秩序的维护。在这种环境下,无法指望当事人遇到紧急情况时不靠自救反击解决问题。而且顾鲲当时遇到的海盗有非常高的危险性,完全有可能在后续航行通过阿拉弗拉海-班达海交界海域时发动二次袭击。因此对他们据点的反击,完全属于对潜在的报复危险的压制……”
法新社美联社塔斯社诸记者听了频频暗暗点头,看样子兰方人的理论链条做得非常扎实。
剩下的,就看兰方人的证据是否扎实,能不能把理论链条串起来。
印尼记者非常愤怒,但他们身份不够,也不好意思第一个跳出来质疑,所以他们按照之前托关系安排好的剧本,等了一会儿,还不忘对着旁边一个澳联社的记者使眼色。
澳联社是路透社在澳洲的分社,于是,几秒钟之后,一个澳联社的记者就站起来质疑了。
这个记者名叫马库斯.佩恩,他尖锐地问道:“唐部长,请问您说的那么多天花乱坠的假设,有多少实际证据呢?海盗袭击的第一现场,是否有明确的视听证据?这些视听证据,是否能确凿地证明其时间、地点?”
“很好的问题,我们当然有证据了,大家可以看这几段视频。而且,我要说一点,因为顾鲲先生此前去悉尼参加奥运会,他唯恐澳洲人对他不利,所以一直请求我全程同行、为他及时处理可能出现的国际纠纷。海盗袭击的那天,我本人就在‘朱森号’上,也全程目睹了事件。”
唐佳一点都不含糊,直接正面回答了,还让工作人员播出了一段胶片拍摄的视频。
从印尼人开第一枪、甚至率先使用火箭筒,都拍得清清楚楚,没人能说这些家伙不是海盗。
马库斯.佩恩记者质疑了几个点,发现没什么可以发力的地方,就又稍微迂回了一下:“那你们如何证明在首次袭击的海盗被你们击退后、附近海域的其他奴隶主依然有对你们发起二次打击的能力和动机呢?根据此前的描述,你们的二次打击完全属于‘假象防卫’或者说‘事后防卫’吧!”
唐佳一点也不生气:“先生,判断是否是假象防卫还是事后防卫,不能以上帝视角来看的,要代入当时的环境,当事人才有发言权。班达尤诺与尤素福这两位奴隶领主兼海盗头目有多么凶残,被人阻挠后会有多大的决心报复,我想只有被他奴役过的人才能说清楚。”
马库斯.佩恩冷笑道:“你不会是说你们解救出来那些奴隶吧?如果仅仅是那些不明事理的文盲奴工,我怀疑他们能否分清恩惠与公义。你们把他们救出来了,让他们作伪证也是非常容易的。
但现在我们讨论的并不是救助奴隶是否合法合理的问题,而是假想防卫越境打击海盗的问题!主Q是主Q,人Q是人Q,一码事归一码事。”
呵呵,从这句话,就可以看出澳联社这家伙的虚伪。
面对他们的假想敌时,他们都是无耻地宣扬‘人Q高于主Q’,可是当他们的潜在盟友成了裤兜里不干净的那一方时,他们的口径又成了‘主Q是主Q,人Q是人Q’。
唐佳在内心嫌弃地冷笑了几秒钟,然后淡定地说:“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们从来没说过要让奴隶作证——今天,我们有请两位证人,他们是我们在现场偶然发现并救出的。
但他们的人格独立性完全可以保障,因为他们是法新社的记者。我请皮埃尔先生与让娜女士来进行详细证言。而且他们不但有证言,还有很多历年积累的视听资料。”
“什么?你们居然提前救出了法新社的记者?我们怎么不知道?”马库斯.佩恩顿时觉得口里有些发苦,攀咬的事儿可能不太好办了。
“为什么要提前公布?这些消息很重要吗?比海盗和奴隶还重要?而且,我们这不是按照流程,在今天公布了吗?”唐佳一脸无辜,似乎完全没意识到澳洲人不怀好意想诱导。
第234章 人血龙虾
随着法新社记者皮埃尔与让娜的出现,形势陡然出现了逆转。
关于“奴隶领主有多凶残”这个问题,其实双方没什么好分歧的,大家都有心理准备。今天新闻发布会的主要分歧,还是停留在“班达尤诺和尤素福等印尼东部边境渔奴领主,在当海盗这个问题上,是否素来劣迹斑斑”这个问题上。
尤其是“在他们临时起意的海盗分队被消灭后,奴隶领主是否有发起二次报复的武力和前科”,这将决定顾鲲的反击是否过度、是否属于“事后防卫/假想防卫”。
唐佳要证明这些问题,本来是颇有难度的,然而有卧底两年、详细搜集的法新社记者,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皮埃尔一脸义愤地上台,先以海盗问题为切入点,开始了他的表演。
“根据我与让娜女士为期两年多的潜伏,我可以负责任地说,那些渔奴领主在客串海盗时的凶残程度、与坚持报复的概率,都是极高的。
1998年,一艘前往澳洲进货铁矿石的泰国货船,在经过班达海海域时,就在东马鲁谷群岛附近遭到了班达尤诺渔奴集团的先后两次袭击,当时泰国商船船员有枪械等轻武器,仗着撞击与防攀登刺,击退了班达尤诺手下海盗的第一次攻击,可是却激起了袭击者的凶性,后来召集更多人手、配备了火箭筒后进行二次袭击,造成泰方多人伤亡。
那次事件我虽然没有亲历袭击现场,却在东马鲁古岛上,目睹了前后两次、一败一胜归来的海盗,以及他们掠夺的财物和抓获的人质、事后也亲耳听闻了有监工传说勒索成功了赎金。只是因为后来听说东南亚金融危机持续发酵、东南亚各国工业衰退,所以从澳洲进口铁矿石和其他工业原材料的贸易需求几乎归零,所以班达尤诺动手的机会才不多……”
皮埃尔说得声泪俱下,每一条都有铁证的照片或者录音,还能带奴隶上啦作证,这就充分渲染了那些奴隶领主的危险性,证明了“不把他们的老巢端了,完全是有可能在通过相关海域时被反复袭击的”,如此一来,“补刀”行为在国际法上就100%站得住脚了。
“我靠,对于这种禽兽还有什么好说的?那当然要抓住机会就往死里灭了。否则岂不是只有姑苏慕容才能做到准确拿捏‘正当防卫’的尺度了。”这是典型的亚洲记者、熟悉汉语文化圈的人窃窃私语的吐槽。
“如果这些证据都能经过质证,那么这种渣滓的危险程度,完全可以跟索马里相提并论了。之所以作恶次数少、没那么令人发指,完全是因为那儿不如索马里繁忙。索马里是红海入海口,所有走苏伊士运河的商船,从红海进入亚丁湾都要走索马里沿岸。而印尼东部这两年商船却愈发少了。”这是欧美记者们内心的看法。
除了上述内心吐槽之外,几乎所有记者内心都还额外有了一杆秤,觉得印尼佬这点内务破事儿都管不好,还谴责其他国家干预,简直是失心疯了。
相信今天的新闻爆出去之后,全世界舆论都会支持兰方的。
然而,这还不算完。
皮埃尔好不容易被顾鲲挖坑找机会送上台了,顾鲲怎么可能只让他说这些话题就下来呢?
澳联社的记者吃瘪之后,自然有其他想要挖大新闻的新闻社来捧哏了。
“请问皮埃尔先生,你当初是怎么发现印尼渔奴问题的?您最初去卧底调查的动机是怎么产生的?”
“能为我们说说您这两年来看到听到的其他渔奴领主的劣迹么?除了当海盗和强制劳役之外,还有哪些您觉得耸人听闻的事件?”
美联社,法新社,塔斯社,纷纷提问,这些一开始不重要的问题,随着这个契机都涌了出来。
这一下就不得了了,皮埃尔饶是究竟训练,一般不会哭,除非憋不住,但他说着说着,触景生情就渐渐情绪崩溃起来,什么都往外倒。
所有记者却丝毫没有在乎他的失仪,只是被他描述的内容,和一张张披露出来的照片震惊了。
卧槽!21世纪初了,世上居然还有这样令人发指的地方?而且,还不是在非洲部落,而是在号称文明国家、与全球化国际贸易产业链融合的。
“就因为热带不会冻死人,丛林里有树木遮挡也不怕阳光直晒,所以就直接让奴隶住铁笼子?跟动物园里一样?”
“每天在船上强制劳动20~22个小时?生重病了就直接抛海?干活太慢也会偶尔被抛海杀鸡儆猴?这是人类干得出来的事情么!”
所有与会者只觉得肾上腺素飙升,哪怕今天只是转载法新社的大新闻,比法新社慢一拍,荣誉全部要归法新社,那也足够让他们兴奋了,至少收视率和销量会暴涨的。
就在这时候,皮埃尔在一位记者的捧哏下,说出了最重要的一个杀手锏:
“我不知道澳联社的同行,是否是得到了什么小道消息,所以才要如此遮掩印尼人在当地海域的无法无须状态。
因为据我所知,印尼东部海域迄今为止的这些奴隶海鲜贸易,澳洲部分公司可能是最大的受益者。我们这两年掌握的证据,充分显示,包括澳洲KG-SeaFood集团在内的多家海鲜业巨头,都有从班达尤诺和尤素福等渔奴领主处进口澳洲龙虾与澳洲白牡蛎。
我这里还有数张照片,清晰显示KG集团的部分供应链管理中层干部有亲自上岛视察/暗访过,还因此发现‘印方生产成本低廉’,以此为由进行过采购价压价!我不知道澳联社等同行对于上述问题始终遮遮掩掩,不希望大家采访细问,是不是跟这个事情有利益关联!”
此言一出,着实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那个澳联社记者马库斯.佩恩旁边坐着的几个外国记者,下意识就把屁股往旁边挪了两个座位,似乎澳联社的人身上有瘟疫和异臭似的,跟他坐在一起会很丢脸。
“什么?不但知情,还蓄意以此刺探、作为压低对方供货价格的筹码?这简直就是共犯啊!”
内心稍微有点正义感的记者都这么想,也下意识跟那些骨子里海盗国家出身的贼皮贼肉贼骨头划清界限。
这事儿极其恶劣,不但是知情那么简单了,也比后世苹果用富士康的血汗工厂更卑劣。因为苹果那个例子无非是“我知道富士康是血汗工厂”。他这儿却相当于“我知道你原来血汗工厂具体血汗到什么尺度,所以我知道你的利润空间有多大,我可以OPEN-BOM给你的成本构成解剖得很详细,以此继续压你的价”。
这是最深度的共谋了。150年前,那些去大洋国南方买棉花的布列塔尼纺织业大亨也干过这事儿——我知道你的棉花是用黑奴种出来的,而且黑奴就是我卖给你的,我知道用黑奴具体能精确降低多少成本,所以你的棉花应该卖得更便宜一些。
场内说汉语说日语说法语说德语的正义之士,纷纷对海盗奴贩英语狗投去鄙夷的眼神,内心充盈着一股强烈的道德优越感。
台上的皮埃尔似乎是说嗨了,看到下面那么多听众都心有戚戚焉地共鸣、支持,他越说越声情并茂:
“……或许澳洲龙虾是比东南亚的杉龙虾要鲜红一些,但是在我看来,那不过是多了一些人命和人血,称得上是人血龙虾。三年前,我还是一个在巴黎无所事事找新闻的小记者时,我曾经以吃澳龙做的大餐为荣,但从今往后,我一口都不想碰了。”
“澳洲龙虾,人血龙虾!说得太好了!”所有记者都是精神一振,搞大众传媒要的就是简单粗暴、便捷有力的词汇,才容易让几十亿人传颂。
后世深谙这一点的媒体人,都是这么带节奏的,连大洋国那些去搞政治的家伙,都尽量让自己的措辞充满着粗鄙简单、重复排比的词汇,最好初中毕业的普通国民的词汇量就能全部听懂。
“人血龙虾”这个词,绝对足够朗朗上口!
虽然,他们都忘了一个重要的前提:澳洲龙虾的产地其实分布很广泛,澳洲东部和南部海域占了绝大多数,而澳洲北部海域的低成本货,最多只占到总产量的不到20%。
可现在偏偏是这20%出丑闻了,有很大的炒作卖点,媒体们一起带节奏,用这20%的劣迹去覆盖剩余的80%,也只能说是某些黑心巨头自作自受了。
……
两小时后,新闻发布会彻底结束,所有与会媒体都回去赶稿。
而动作最快的法新社,其实已经立刻把皮埃尔的东西发了出去——皮埃尔在讲话之前,已经把他自己该做的专题都全部做好了,所以上台的那一刻,他就把自己那份发给了原先的老板。
法新社的领导对于皮埃尔的表现当然是非常满意,直接给他按照最高规格升职加薪,让他当上了国际新闻采访部的一把手,还谈笑着鼓励说今年的普利策奖那是稳了。
顾鲲对这个节奏非常满意,准备静静地观望这场他一手搅动起来的暴风雨的威力。
第235章 逆我者亡
因为时差的关系,顾鲲这边兰方时间下午四点结束外交有关部门的新闻发布会,对应欧美那边或是半夜时分、或是凌晨时分,因此即使通讯社第一时间赶出稿件,普通观众也没法第一时间看见。
时间线稍稍回溯几个小时,回到大洋国西部时间10月15日晚间黄金档。
关于顾鲲的新闻,即使没有最新一天的消息,也依然是如今的国际热点。
主要是顾鲲这人名声太大、跨圈太多了,形形色色的圈子都会关注他,从时尚到政治,从经济到金融,从体育到娱乐,似乎就没有不关注顾鲲的圈子。
当天晚上自然也不例外,福克斯电视台就把他们的晚间八点半国际时事评论时间,留出了想当长一段给顾鲲,播报的具体内容,是对昨天披露出来的一些信息的解读。
“一个国籍人口仅有7万、常住人口不过20余万的国家,却在过去一周内,悍然在未宣战状态下,对一个拥有两三亿人口的邻国、大国发动了武装干涉。
这种行径,让人不得不思考,顾鲲是否因为最近的连续获益而冲昏了头脑。难道他以为仅仅依靠他的个人威望,就能无视国际法原则了么、就能以弱凌强、对一个超过他祖国一千倍规模的邻国悍然干涉了么?
还是说,他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外国势力在为他秘密撑腰、想在南华夏海周边地区实现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企图?在印泥方面进一步反应之前,让我们拭目以待,保持关注……”
福克斯电视台的金牌国际观察主持人,在电视上喷得唾沫横飞。他的态度并不能代表大多数西方媒体对国际时事的态度,但也颇能代表一小撮人。
谁让福克斯系的老板默多克最近很受伤呢。就因为一贯站黑顾鲲的立场,害得如今福克斯系持股的黄易等互联网中概股都连累不值钱了,不得不忍辱抛售,以免将来受到更大的羞辱。
商场上已经亏钱了,还不能让福克斯的主持人们口花花一下,口头上为老板出出气么。
此时此刻的默多克,颇有点像20年后神舟租车的陆老板的处境——
瑞幸咖啡的脏活儿爆料出来之后,陆老板个人都成了纳斯达克的投资毒药,凡是有陆老板持股的其他公司,也害怕被间接证明“有陆老板持股的公司,整体上人品肯定相对于那些没有陆老板持股的公司更烂”,以至于陆老板被迫不停抛售他持股的几个公司,跟那些公司的治理权划清界限,才能让那些公司止跌。
而眼下的默多克,就是处在“凡是有默多克持股的在华运营的媒体企业,肯定会因为默多克的黑顾鲲倾向,而被华夏人民自发抵制,所以默多克不抛售干净那些公司就无法结束被抵制的凄惨期”的股民预期下,跟20年后的陆骗子堪称二时瑜亮。
所以,默多克在前几天下定决心彻底卖光黄易、也卖光其他相对更不值钱的在华媒体投资后,他就准备彻底放开,破罐子破摔了!
(注:默多克的新闻集团在华投资的媒体项目远不止黄易,还有好多早期门户类、新闻类为主的网站。只是他投资的其他项目,目前都还没赶上上市,在纳斯达克IPO的唯有黄易一家。所以其他不值钱的小公司要抛售,还没法在流通市场上抛售,只能是打个折扣找接盘侠,甚至是超低价求创始人团队自己再去找点钱,然后由创始人自行赎回。)
骂都骂了,骂的代价也一次性付清了,当然要废物利用,多骂几句,骂个痛快!
顾鲲在福克斯新闻上,很快被塑造成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军阀、妄人、疯狂叫嚣的狂人。偏偏大洋国还不乏反智弱智的供核档吊丝,哪怕是福克斯这样的电视台也有不少人相信,他们就乐呵呵地看着,只当等看顾鲲的笑话。
在不少供核档“高小白”红脖子眼中,还真以为兰方灭国在即,马上就要被印尼武力反制了。
……
可惜,仅仅一个晚上,第二天全大洋国人民醒来的时候、但凡看了早间新闻,都会发现一夜之间舆论风向就瞬间转变了。
福克斯电视台的早间新闻,压根儿屁字没提一个最新进展,国际时评直接去评别的了。
“靠,怎么回事,昨晚哪个搞笑新闻呢?怎么没后续了?”
数以百万计在大洋国国内都算是高中以下学历、找不到工作的供核档白人纯吊丝,他们每天有相当一部分人生乐趣,就是看看外国的搞笑落后新闻,寻找一下自己“至少还是世界最强国家的公民”的优越感。
尽管他们看过之后,多半也记不住那些外国具体叫什么名字,但没关系,反正在他们眼里,所有不是大洋国的国家都叫“外国”,都比大洋国落后就对了。
现在福克斯不播了,他们只能趁着早上短暂的闲暇切到或者其他媒体瞅一眼(只是针对那些没失业的人而言,早上的闲暇比较短暂。如果是失业的高小白红脖子,他们当然有整天的时间瞎几把搞了)
这一看不要紧,系的反转新闻立刻扑面而来。
“澳洲龙虾的真相:人血龙虾!”
“根据兰方外交部门最新发布的信息,以及法新社卧底记者的披露,印尼东部海域的渔奴问题,已经上升到了严重的并发海盗的程度。切相关黑产产业链中,有包括澳洲KG-SeaFood集团在内的数家巨头明知上述情况依然深度介入。”
“东盟各国已经就印尼方面没能维持领海与经济专属区内的海盗问题与奴隶问题,发出了谴责。国际社会高度关注,肯定了兰方方面发现问题、并勇于承担国际责任的表现。”
好么,一夜之间,顾鲲到印尼人的国土上杀人放火的行为,就彻底定性为“勇于承担国际责任”了,尽管的措辞比较夸张,一般这种措辞只有形容大洋国自己未来在阿富汗、伊拉克杀人放火时才能这么用,但他们毕竟是浑水摸鱼用了。
“什么?国际新闻到底是个什么逻辑?印尼佬揍他啊!怎么没戏看了?两三亿人的国家,被二三十万人的国家挑衅了还忍了?认赌服输了?不是谁拳头大谁就能随便杀人的吗?”
那些对国际关系极度无知、只会用大洋国本国逻辑推导一切国际事务的高小白红脖子们,顿时有一种看戏看不懂了的被冒犯感。
这些人平时多半也是民族注意者,喜欢“白人至上”,也知道顾鲲牛逼,一次次在奥运会上,在纳斯达克在各种场合打脸,只是因为肤色问题,还是乐于看顾鲲吃瘪。没想到最后却看到了这种大反转。
……
大洋国的高小白们惊讶得下巴都掉了,世界其他国家凡是关注这方面新闻的吃瓜群众,惊讶程度也差不多。
更关键的是,此后几天,国际社会各方的后续反响、动态,让事态变得进一步有瓜可吃。
10月17日,印尼的外交部门居然在东盟和其他一些关注东南亚稳定的国际强国的“关切”下,主动表达了低头的姿态,承认对于领海和经济专属区内的秩序维护不足、海盗打击不力。
除此之外,也顺带提了一嘴、保证一定会打击奴隶制。
只可惜印尼人组织动员能力非常低下,资源调度效率也很低,估计整个10月份是没有能力出动海军行动了。
在国际社会的敦促下,印尼人为了表达与奴隶制彻底划清界限的决心、防止被国际社会唾弃,只能临时追加了一条表态,愿意邀请马来西亚、兰方、菲律宾三大邻国,凡是愿意对班达海海盗/渔奴领主采取行动的,可以一并协助。
而且印尼方面也不要统一的指挥权,参与的友军可以自由行动、只要报备就行。
顾鲲也要表现一下绅士姿态,而且这种事情做过就行了,名声收割到就够了。再多做也只是徒然多花军费,所以不如大大方方表示“愿意出动‘永华号’驱逐舰作为配合”,实际上印尼人不主攻顾鲲就让手下随便打打酱油摆个姿态。
印尼人的这一服软表态,无疑让顾鲲在东南亚事务方面的威望再次拔高了一层,东盟十余国的渔业合作组织,甚至表达了未来愿意把总部迁移到兰方的意向,希望兰方秉着公平公正的态度为所有同行谋福祉——
这种事儿也不算太奇怪,因为很多国际会议都不是设在大国的,比如欧盟一堆的机构都在比利时这种小国,在布鲁塞尔,还有很多国际仲裁则放在荷兰海牙。这都是大国博弈制衡的结果。
顾鲲这次有了这个行侠仗义的国际威望,本来就争持不下的泰国、马来、印尼、菲律宾等四方,谁也不服谁,现在正好顺水推舟了。
对于这种趋势,顾鲲当然是乐见其成的,他还表示会在兰方市中心为未来的几个东盟经济合作行业协会种种机构免费提供办公地点。
就跟大洋国给联合国提供办公楼一个道理。
而这一番事态的发展,在10月20号左右抵达了巅峰。
原来,这一天,作为这一系列事件的牵连方之一的澳洲渔业巨头、最大海鲜进出口商KG集团,在经过一个周末的休市后,因为相关负面新闻的发酵,直接在伦敦交易所跌穿了地板价!
第236章 高贵定义权
10月下旬的一天,悉尼市中心威尔士亲王大街上,一座几十层的写字楼。
这里是KG-SeaFood集团公司的总部所在地。KG集团的董事长查尔斯.李平时并不会每天来公司,但今天他却忧心忡忡地来了。
因为他有非常不祥的预感,自从本周早些时候,印尼那边的渔奴、海盗问题丑闻被国际社会反复、高度关注之后,查尔斯.李的公司也被渐渐牵扯了进去。
只是因为一开始大家的关注焦点并不在澳洲这边,加上中间有一个周末间隔,两个休市日让股市来不及反应。
但是,一切终究是纸包不住火的。
眼下最恶劣的一个利空消息,是那位卧底逃出来的记者皮埃尔,和他的同伴让娜,居然被法新社的人提交了今年的普利策新闻奖提名!
普利策是全世界最高的新闻奖项,当然不仅仅是大洋国的人得奖了,法国人也可以入围。法新社自然有他们的渠道来帮自己人入围提名,而最终的获奖,还要等到年底。
实话实说,一个外国民间的国际新闻,如果不被普利策奖关注,那么知道的普通吃瓜群众还是比较少的。
换句话说,可以设身处地想一下,一个华夏内地的普通公民,对于非洲某个角落还存在新发现的奴隶制,会关心吗?极大概率不会。
只有那些关注国际关系、关注相关专业的文科生,才会去吃这些瓜。而对于养家糊口为主的普通人,外国奴隶不奴隶关他什么事?
2000年的华夏国内,知道索马里闹过黑鹰坠落的公民绝对不超过两成,知道卢旺达爆发过种族之间的相互屠杀的也不超过人口的两成。
但是,一个事儿一旦成了当年的普利策新闻奖素材背景,知名度瞬间就会爆棚好多倍——大致相当于一部艺术片电影,在拿奥斯卡最佳影片奖前后的关注度差距。后世《绿皮书》在拿奥斯卡之前和之后,看过的观众人数差距,何止几十倍!
“法国人这是白白给顾鲲当枪使了,该死!偏偏法国人在这事儿上跟顾鲲有共同利益!”
查尔斯.李恨恨地吐槽了一句,宣泄内心的压力。
他一直在办公室里忧心忡忡地枯坐到深夜,在公司用完晚餐后,他依然没有回家的意思,只是想在沙发上靠一会儿,然后让女秘书为他准备宵夜,他今晚要熬夜观望。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他要等待伦敦交易所那边的宣判。
澳洲本国没有什么成熟的股票交易市场,所以很多澳洲资源大亨都是到伦敦交易所上市的,比如卖铁矿石的必合必拓,就主打伦敦上市。
KG作为澳洲第一海鲜巨头,也是在伦敦上市的,这家常年占据澳洲全国海鲜业出口额40%的公司,在事发之前,伦敦交易所的市值达75亿英镑。
伦敦时间比悉尼时间晚10个小时,今天是星期一,悉尼这边要等到晚上7点,才是伦敦那边早上9点开市。
“咣~咣~”
墙边的豪华古典座钟敲响了七下,查尔斯.李精神一振,看着眼前投屏的屏幕上,股价的实时数据已经开始更新。
因为网络传输和处理中转的延迟,一两分钟后,查尔斯.李才看到自己公司的股价,第一轮跳出来。
他直接就被第一个数字吓了一跳。
“每股16.7英镑?我没看错么?开盘就跌2块6?OMG!”
不关注KG集团股价的人,或许对这个数字没什么概念,可是如果看几个参照数,就知道其中厉害了。
KG集团最近两周的每股最高价瞬间峰值,曾经冲到过22英镑一股,不过那个是不作数的,只是三秒真男人那种,还是丑闻远远没有发生之前。
上周的平均股价,后来算出来是19英镑左右,上周五的最终收盘价是19块3。KG集团的总股本有4亿股左右,并非全部流通股,因此估算下来上周的总市值有75亿英镑左右。
而今天周一,伦敦早市一开盘就跌2块6跌到16块7,按比例相当于是开盘一瞬间就跌幅13.5%,这已经是很夸张的数字了。
要知道欧美股市因为没有涨跌停板制度,所以涨幅跌幅都是比较平均产生的,不会把一天的涨跌幅都集中在开盘的一瞬间。(国内A股很多股票一天跌10%、都是开盘就跌完,那是因为跌停限制,前一天该跌的下行压力没有充分释放掉)
所以,在伦敦证券交易所,开盘就跌13.5%,就意味着当天全天至少跌掉20%,甚至有可能冲击30%!
开盘的一瞬间,已经将近10亿英镑的市值蒸发了!这对于一家每股净资产率比较高的、以低端实业为主的公司而言,已经非常令人发指了。
海鲜贸易公司的市值,还是比较扎实的,因为这个产业科技含量不够高,大家更看重的是你有多少运输船队、飞机物流、渔船船队、加工工厂,那都是扎实的实物资产。无形资产的部分,更多只是一个品牌,以及整个供应链渠道、客户网络。
查尔斯.李今晚注定是睡不着了,他呆滞地盯着屏幕,整整两个小时动都没动,眼睁睁看着跌幅从13.5%,扩大到15%、18%、20%……
到伦敦时间中午休市的时候,也是悉尼这边晚上10点多时,20%跌幅大关已经被突破。
趁着休市时,为了缓解心中的烦恶心情,打开办公室里另一个电视机,查看一些相关新闻频道,也发现关于抨击KG集团通过间接奴隶贸易压榨供应链的丑闻,得到了越来越多的解读与抨击。
“老板,要不要我安排车送您回去休息?您留在这儿也没什么……没什么可干吧?”助理看到老板脸色一会儿发红一会儿发黑一会儿发白,也有些提心吊胆,想劝他趁伦敦中午休市回家睡觉。
“滚!今天不到伦敦那边收盘,我能睡得着吗!给我拿硝苯地平来!”查尔斯.李脸色苍白而哆嗦地砸了一个烟灰缸。
助理讪讪而退,什么都不敢说。
董事长不下班,要留着看行情,就意味着其他高管也不能下班,只能耗着。
倒是那些基层员工,本来也不指望向上爬,不用在乎福报,早就该干啥干啥去了。反正公司倒闭了普通员工也只是换个单位继续打工呗,他们有啥好归属感的。
查尔斯.李从雪茄换到烟斗,抽了一根又一根,一斗又一斗,还配合了两片硝苯地平降血压,艰难地熬过了伦敦的午间休市。
下午重新开盘,一瞬间就给了他又重重一击。
比午前休市的时候,又跌了5个百分点!现在的当天跌幅已经是26%了!
熬到后半夜,伦敦那边最终休市时,跌幅顶格在了35%的夸张幅度。
“不好了!董事长休克了!快喊救护车!”随着查尔斯.李渐渐软倒在沙发上,他的助理慑于平时一贯的淫威,最初两三分钟还不敢过去打扰,所以稍微延误了一会儿才发现。
……
因为年事已高,加上当天心情过于焦虑、熬夜,药物和烟草摄入也过量,KG集团的老板终究是没有熬过这道坎,当晚心梗加脑溢血中风住院,靠着医疗器械硬撑了几天,最后在10月底之前嗝屁了。
也是他自己做死,本来中风后弥留之际,只是浑身瘫痪无法动弹,但回光返照时好歹也是有几分意识的,可惜这家伙自己不死心,非要看一下实时股价,一个护士被逼无奈给他看了。
然后他就赫然发现,自己失去意识时只是从75亿英镑市值跌到55亿而已,但现在却变成了跌掉55亿,只剩20亿了!73%的市值都蒸发了!只剩下27%!昏迷的这两三天里,又跌掉了大半个公司!
这个不理智的求知欲,彻底断送了他,让他在看完后直接蹬腿了。
一条压榨血汗奴隶的澳狗,就这样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和他的人血龙虾贸易。
没办法,谁让普利策的事儿一发酵,西方世界对这家公司的市场预期直接崩了,觉得这种令人发指的奴隶制公司,未来肯定是卖不出去货了,至少这块招牌是彻底废了,只剩一点净资产可以分割卖肉处理回点本。
跌到这么多,也是天里昭彰了,谁都知道这些年,西方世界的圣母表们有多么强大嚣张。
查尔斯.李的死讯传到东南亚各国、传到华夏内地,也是颇在相关行业掀起了一阵波澜。
东南亚那些海鲜产业大亨,进一步夕惕若厉,惶惶不可终日,不敢再轻拭顾鲲的锋芒,唯恐一不小心割伤了手。
“我们不如以后还是别卖澳龙了,澳龙这招牌被顾鲲一搞,在西方世界臭不臭不知道,在华夏市场肯定是臭了,日韩市场说不定也会比目前臭几成。以后还叫澳龙,说不定反而卖不上价了。”
一些海鲜巨头纷纷私下里如是商量。
“可澳龙成本比青龙杉龙高、味道也比青龙杉龙稍微好一点,总不能赔本当杉龙卖吧?颜色都不一样,澳龙那么红。再说班达海和阿拉弗拉海本来就产澳龙的,这也是我们本地物产啊。”有些东马、印尼和菲律宾南部的海鲜商人,乃至巴布亚新几内亚的家伙,就有些不乐意了。
“我看以后还不如重新取个名字,凡是在东南亚与大洋洲临近海域出产的、品种上实际属于澳龙的龙虾,以后就取名叫‘兰方红龙’,一并让顾鲲去倒腾吧。大不了就把查尔斯.李死了之后空出来的这个抬升行业逼格的二道贩子位置,让给顾鲲好了。”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顾鲲总不能自己黑自己吧。除了他以外,其他任何西方奢侈品想进入华夏市场,都要担心被顾鲲掌握的舆论媒体黑的问题。”
第238章 置个人荣辱于度外
对于有重大利益可图的事情,顾鲲从来都是全力以赴的。
当然仅限于重大利益,他可不是什么“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的色厉胆薄好谋无断之辈。
为了和平炸弹奖,只让手下人勤勉干活、不惜工本还是远远不够的。所以在10后半段的这一段短暂日子里,连顾鲲本人都一反常态,先后两次亲自登船“永华号”、督战出征,把自己的个人日程排得满满的。
另一方面,也不忘军事和外交两手抓,让唐佳那边也不遗余力大声疾呼,号召印尼人马来人菲律宾人新几内亚人的相关部门负责人,一起来军舰上开个国际会议,共商如何加速这一事业的进程,俨然把自己当沉了武林盟主。
印尼人正在国际上舆论吃瘪,只能捏着鼻子响应顾鲲号召、参加各种协调会议。另一方面印尼认或许是觉得面子已经丢了就丢了吧,顾鲲这个狗大户想行侠仗义多出军费就让他出好了,浑然不知道顾鲲的真实图谋。
至于马来人和菲律宾人,倒也是乐见其成,只要不用他们多出钱,顾鲲肯号召,那就一起来混混吧。
而且,到顾鲲的军舰上参加各种国际会议,招待水准可是一贯出了格的高。马来人还算在南洋各国中相对清廉,而印尼和菲律宾的公职人员几乎个个脏得不得了。
有顶级奢华著称的好吃好喝招待,还有纪念品送,哪怕印尼和菲律宾的国家利益不需要在这个问题上配合顾鲲,但那些具体的经手人也是无一例外都肯配合的。
顾鲲手脚也很干净,哪怕到了这一刻,依然本人如清水出芙蓉,什么请吃招待的破事儿都不过问,也不知情,那都是唐佳安排的。哪怕将来若干年后大洋国想用《反海外FB法》盯上他,也绝对不留丝毫把柄,只能盯唐佳这个挡箭牌。
……
因为顾鲲有公务在身,分身乏术,也就导致那些东南亚各国渔业界的代表,想要找他商量劝进事宜的企图,被屡屡推迟。
所谓“劝进”,倒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只是这些东南亚同行,之前看到澳洲KG集团市值暴跌、濒临丑闻倒闭、查尔斯.李脑溢心绞暴毙……这一连串利空消息后,想要从此抛弃澳洲龙虾、澳洲白牡蛎等品类,希望劝说顾鲲将来自建“兰方红龙”、“兰方白蚝”这些新品类往华夏高端市场卖。
毕竟东南亚南部海域与澳洲北部海域的很多特产还是重合的,捞上来好东西却要按便宜货卖,这谁都受不了。一时半会儿可以忍,从长计议还是得搞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杨淑莹是马来西亚农业部渔业司的司长,家里亲戚当中也有一两家是东马来西亚渔业大亨。当然马来渔业大亨规模肯定远不如澳洲同行牛逼。如果说事发之前的澳洲KG集团市值75亿英镑,那马来最大的海鲜进出口巨头,市值能有几个亿英镑就顶天了,体量起码相差十几倍。
以她们为代表的一小撮马来、印尼、菲律宾、泰国业界代表,最近就在疯狂寻找顾鲲未果。
每次要约发给兰方方面,兰方人的官方回复都是“顾先生有机密的人道注意事务在身,没空,要谈跟兰方渔业主管部门的谈”,然后把当年最早跟着顾鲲做事的陈丽推出来。
陈丽如今不但依然分管着顾鲲名下的渔业公司,也担任了兰方国内相关产业协会的会长。反正搞海鲜产业不需要多高学历,只要人忠心、了解相关行业资历深就行了。用生不如用熟。
而至于顾鲲的个人信息,其实兰方人按说是没必要告诉马来人和菲律宾人的,一句“无可奉告”或者“顾先生另有要事”就能打发了。
之所以说那么详细,纯粹是为了帮助顾鲲进一步邀买名声——哥没时间谈生意,但之所以没时间的理由你们得记清楚,是因为哥忙于全人类废奴的伟大人道注意事业。
就跟做好事要写日记一个道理,为了拿奖嘛,不寒碜。
但是,顾鲲不露面,马来泰国菲律宾人肯定是不干的,因为这些操作合作必须得到顾鲲本人的首肯,顾鲲的个人品牌号召力才是成事的关键。跟陈丽谈能谈出个屁来,陈丽又没这方面的拍板权,这事儿也就只能拖着。
“顾先生真是视钱财如粪土啊,这种送上门来求他当武林盟主、不用他出成本白给他中介分成的生意,都没兴趣谈,只为全人类的人道注意事业费心费力,真是伟大的国际注意者。”相关的马来泰国菲律宾官员在求见未遂后,不止一次地如是感慨。
捉迷藏的游戏,一直玩到了10月份的最后一个星期五。
杨淑莹杨司长终于逮到了一个机会,她听说隔壁部门的一位同事,以及其他国家几位相关部门的干部,都被顾鲲请去开会了,当天就要乘坐从吉隆坡起飞的航班去巴厘岛、然后从巴厘岛转直升机去顾鲲的船上会谈。
所以,杨淑莹立刻赶在对方登机前,请求帮忙协调夹带一下。
她是在吉隆坡机场临时堵住对方的,对方是马来西亚劳工保障部的一名司长,今天原本的议程是去跟顾鲲讨论渔民的最低劳动保障问题——
印尼渔奴被剿灭后,全球渔业生产成本最低的模式也就被端掉了,邻国的相关产业成本压力也能轻一点,所以确实应该给雇员们提升一下低保。顾鲲的意思是,让马来泰国菲律宾一起,承诺给渔民上社保,尤其是要求雇主给渔民交基本医疗保险和意外工伤保险。
“李司长你好,我是农业部渔业司的,这段时间我们也一直在找顾先生,请你今天务必带我们一起去拜见。”杨淑莹在吉隆坡机场的登机楼,直接拦住要登机的一行,要求加塞。至于她们去巴厘岛的机票,当然是提前买好的了。
那位李司长一看也算同事,而且机票自理,当然也犯不着阻挠,只当是送个顺水人情了。他只是提醒了一句:“一会儿在巴厘岛转直升机的时候,是顾鲲的人派来的,那边让不让登机,你们自己说去。”
“那是自然。”杨司长表示理解。
因为飞机一时半会儿还没起飞,所以他们谈妥了交易之后,也不免还要在候机楼里盘桓一阵,大家都是体系内的,聊些公务见闻很是自然。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劳工部的李司长和农业部的杨司长,电话就陆续响了起来,他们各自告罪了一声,到旁边接电话,然后就听到了一个大新闻。
“司长,您有注意最新新闻了么?现在是北欧时间晚上,那边今天刚刚公布了一个消息,今年的和平炸弹奖得主已经投出来了,是顾鲲!”
“什么?真能胜出?他被提名半个月都不到啊。”两位司长电话里都是非常震惊。
看来今年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了,缺乏别的人道注意时事大事,就被顾鲲捷足先登了。
不过,也不能排除顾鲲本人之前在各个领域的名望,起到了一定的加分作用。
按照炸弹奖的惯例,和平方面的奖项,是最晚要在每年10月份的最后一个星期五之前公布的。
如果没有什么紧急加塞的提名、或者投票出现了什么疑难的话,最早在10月的第二个星期五就公布了(也就是最没有悬念的那些年)
今年之所以拖到10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五,显然是因为有悬念有竞争,有紧急加塞的提名。
至于颁奖的日子,那个是雷打不动的,每年12月10号晚上,所以还有一个半月。
杨李二司长各自私下接完电话之后,重新碰面攀谈时,已经从对方的表情上,大致看出对方接电话的内容了。
“你也是得到了关于顾鲲的最新新闻吧?我是外交部的新闻司同事告诉我的。”
“一样,他们的渠道最快嘛,等电视估计最快也要几个小时。”
两人相视一笑,心中了然。2000年的网络新闻响应速度也不是很快,延迟几个小时才播出都是正常节奏,只能说比电视台稍微快一点。
“那一会儿下午见到顾先生,倒是应该在谈正事之前,向他祝贺了。”
“应该的。”
闲聊之间,飞机已经准备登机起飞了,一行人舟车劳顿不提。三个小时后就到了巴厘岛,然后登上了顾鲲从“永华号”上派来的直升机,飞到“永华号”驱逐舰上,觐见顾鲲参与谈判。
这也不算顾鲲的恶趣味,当年罗瘸邱胖谈《大西洋宪章》,不也是在军舰上谈的嘛,而顾鲲只是为了显示他“每天无心其他事务,只想最快解防全部缅甸柬埔寨被卖奴隶”的姿态罢了。
农业部渔业司的人也没有受到额外的刁难和阻拦,因为直升机上空间够,说明来意后对方就让他们登机了,只是要坐在腾出来的反潜武器舱里。
直升机又飞了两个小时,才算终于在永华号上降落了,杨司长和李司长一看,菲律宾和泰国同行已经比他们更早到了。
杨淑莹非常诚恳地跟顾鲲问好、自我介绍、行礼,然后谦卑地恭喜他:“顾先生,恭喜您荣获今年的和平炸弹奖。”
顾鲲的表情非常诧异而错愕:“什么?我获奖了么?哦,好像是这两天出结果,瞧我这记性……什么时候的新闻?可靠么?”
船上其他那些泰国和菲律宾客人似乎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他们来得早,登机时间当然也就更早,在飞机上是没有对外新闻通讯的,也就不知情。
不过这也证明,至少在“永华号”上,没有开任何卫星通讯来接受实时消息,也没人能打进来通知。
“这么重大的荣誉,您本人居然还不知道?”
“这里也算是战区,我们在清剿奴隶主!保持通讯静默很重要!个人荣誉那都是小事。”
第239章 这怎么好意思呢
顾鲲那番大义凛然的话说完之后,在场的宾客们还能作何反应?
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大家都是戏精,一连串发自肺腑的歌颂,瞬间就引爆了开来。
“顾先生,您真是当代人道注意领域的道德楷模!”
“活到今天终于算是见到了,还有人对于自己是否拿了和平炸弹奖都如此无所谓、如此淡泊名利的。”
“专注务实,淡泊名利,在获奖日依然坚持视察前线、与普通战士一起战斗在第一线,太令人钦佩了!”
顾鲲微笑摇头、谦逊摆手,足足辞让了好久,也解释了好久,比丕炎之辈被禅让之前的三辞而后受之还恳切,总算是止住了这股不正之风。
顾鲲好不容易把楼歪回来,郑重地建议:“大家过誉了,我们还是说正事儿吧,刚刚不是谈到我们五国要共同、同步承诺,给本国渔业雇员提供基本医疗保险和工伤意外保险么,还是继续聊这个话题吧。
我建议的这个推进时间表,大家有没有什么歧义?我知道确实仓促了点,但这次随着印尼境内的渔奴生产方式被彻底铲除,我们东盟十国的海鲜出口贸易成本压力也会降低一些,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契机。”
原来,在这两位马来司长抵达之前,顾鲲已经在跟泰国和菲律宾人谈这个话题了。
提升劳动保障,肯定是要让生产成本上升的。但相比于成本的上升,大家更怕的是“成本上升后本国相关产业的国际竞争力下降”,也就是本国货变贵后外国货没变贵、本国货更难卖出去了。
然而,只要有个良好的契机,确保一个竞争圈子里大家都一起提升保障、同时一起涨价,那么大家的份额就不会有多少损失。
顾鲲也是抓住这个难得的时机,利用个人的国际威望强推这事儿,让各方都消弭了一些担心。
泰国人带头表态:“可是,如果缅甸人和越南人不听怎么办?这个问题要是有解决,我们原则上无异议。”
顾鲲作势威慑:“不要找这种借口!缅甸的海产品只跟印度和孟加拉国有短途相互贸易,他们的产品根本没有进入中日韩市场的可能!跟我们无法形成竞争关系!至于越南人,他们根本就在闭关锁国,他们的产品也没有进入国际贸易供应链。”
泰国代表:“那万一将来越南情况有变,他们的便宜货又涌进来抢生意呢?而且最关键的是,越南人有不少跑到我们各国来打黑工的!”
多放唇枪舌剑了一番之后,最后竟然还是菲律宾人比较爽快,接受了顾鲲的人道注意提议。
而泰国和马来西亚多多少少争取到了一些特定范围内的优惠保留条款。
主要是上述两国“注册在印度洋海域营业的渔船,雇主可以豁免给劳工的基本医疗险”,也就是允许印度洋沿岸的雇主依然跟过去一样凶残的压榨员工——但至少也不会比过去更惨。
实话实说,导致那些地区渔民惨状的,也不能怪马泰政府,而是要怪阿三的命太贱了。面对阿三的“首陀螺的命不要钱”的竞争模式,泰国人太把印度洋沿岸渔民的命当命,也抢不过阿三的生意呐。
另外一点豁免,就是各方承诺,万一将来越南发生了外贸改革、加入东南亚的国际渔业竞争,那么各方要重新追加谈判,除非顾鲲能说服越南也加入。
以及未来十年内,上述给渔民上强制保险的条款,仅限于各国的国籍渔民。如果是越南偷度来的黑劳工,不上保险也不会有比现在的额外处罚。
一切协议各国国内还要走流程,约定明年1月1日起生效。
兰方方面,顾鲲只是出面斡旋协助谈判,最后谈完签字的依然是兰方外长唐佳。
事情到了这一步,顾鲲该演的也都演完了。听说和平炸弹奖已经到手,顾鲲也没必要再开更多新的坑,只要把已经挖了的坑善始善终填完就好。
……
渔业劳动保障的条款谈判间隙,顾鲲也在船上为各路宾客提供自助餐和酒会、休息娱乐。毕竟人都是肉长的不是铁打的,谈判那么累,该放松该吃喝玩还是不能省的。
马来农业部渔业司的杨淑莹司长,也正是到了第一次自助下午茶的时候,才逮住一个机会,跟顾鲲陈倩进言,谈点别的合作。
(其他两国的农业部相关负责人,也是跟杨淑莹一起来的,而不是跟他们本国的劳工部官员来的。谈劳工问题的是一拨人,谈渔业问题的是另一拨人,刚才上保险的事情是各国劳工部谈的)
“顾先生,我们知道您肯定很忙,也很累,本不该在您谈判间歇休息的时候再烦您。不过,自从澳洲KG集团出事以来。我们几国的相关海鲜产业,直接经济损失还是比较大的,有些事情不得不请您出面为大家做主。”杨淑莹找了个比较委婉的开口方式。
顾鲲当时正坐在一边,对付一盘蟹黄干蒸和一碗杨枝甘露,享受他的下午茶呢。看到几个外国的渔业主管部门官员围上来,礼貌地擦了擦嘴:
“我好几天没关心生意上的事情了,KG集团,我记得我这次启航剿匪之前,最后一眼看到它股价,好像是从75亿英镑市值,跌到20亿英镑了吧?怎么,对你们的生意也有影响吗?”
杨淑莹叹了口气,悲观地摇摇头:“何止是跌掉四分之三市值的事儿,有那么简单就好了。不瞒您说,最近几个交易日,又跌掉了几个亿英镑市值,到月底能剩十六七亿就不错了。
这还不是最麻烦的,关键是我们听到了一些业界消息,主要是关于KG幕后一些原本不管事的大股东的,他们准备想办法彻底割肉撤资撇清,让新上去的管理层执行公司清算,彻底废掉这块牌子了。”
顾鲲心里其实挺乐意看到这个结果的,但表情还是要装得意外一点:“那么悲观么?也对,你说的是清算,不一定是破产,对吧。”
“是清算,和平解散公司那种,把净资产分了,另起炉灶。”杨淑莹耐心解释。
顾鲲点点头,这就好理解了。
不是所有公司的终结,都是以资不抵债的方式完成的,也可以在净资产高于负债之前就主动终结。而KG-SeaFood今天面临的情况,就属于因为大股东们觉得这块招牌太臭了。
这种情况,有点类似于后世2020年生产科罗娜啤酒那家子公司的清算——生产科罗娜啤酒那家公司,后世也不是资不抵债才解散公司的,纯粹是因为“科罗娜”这个商标和品牌对应的单词,与某个新出现的病毒的英文名完全重名,所以瘟疫爆发之后销量暴跌到零。
股东们也觉得“科罗娜”这个品牌的口碑将来永远不可能恢复了,所以趁着净资产还没烧到资不抵债之前,果断壮士断腕清算掉,换个新的牌子新的公司重新做。(“科罗娜啤酒”用拉丁语意译的话可以翻成“皇冠啤酒”,科罗娜只是音译)
KG集团可是钉上了“全球最后一个使用奴隶制生产方式的国际渔业巨头”的耻辱柱,股价跌成这样,牌子真没什么好吝惜的了,还不如重新投胎呢。
“……这倒也说得通,不过,你们找我,是想我帮你们解决什么问题呢?”捋清前因后果后,顾鲲也一脸和蔼,似乎很好说话的样子。
杨淑莹显然也跟其他几个邻国的同行商量过了,那些邻国同行也推举她为代表跟顾鲲协商,所以她有点大包大揽地说:
“您是知道相关产业情况的,澳龙,白牡蛎,还有另外几种澳洲比较常见的高端海鲜品种,其实因为洋流和水文、气候的关系,马、印、菲、巴四国领海也有一定量的产出,加起来大约能相当于澳洲产能的两成。
但是我们这些国家的品牌不如澳洲人响亮,外国消费者都认为澳洲是发达国家,澳洲的特产档次比较高,愿意出高价。如果我们用本国产地出口,价格上至少打八折才卖得出去,甚至要七折。
我们协商后,不愿意本国商人蒙受这些额外损失,所以希望整个东盟的渔业产业协会牵头,定义几个新的品种,以后就叫‘兰方红龙’、‘兰方白蚝’,‘兰方XXX’这样的命名格式,把高档货重新卖出一个好价钱。”
顾鲲微微点头,对于这种操作,原理上他也是理解的。
有点像后世华夏国内的一些有权制定行业标准的协会,商议后把“虹鳟”也划为“三文鱼”一个道理。
行业标准制定协会,本来就是可以定义商业上的新亚种、并且经营、新筹建一些地利标识的。
原先值钱的东西,因为品类名臭了,进一步细分,把不臭的划出来,也无可厚非。
而且实话实说,班达海和阿拉弗拉海产出的“澳龙”,严格看指标,跟珊瑚海产的澳龙,确实有细微差别。现在要把这个品类独立出来,法理和行业技术分析都是站得住脚的。
就好比法国人早年只卖“法国生蚝”,可后来要从法国蚝里独立出更昂贵的“里昂生蚝”/“普罗旺斯生蚝”,那也不算错呀,这些确实是法国蚝进一步细分的产物。
顾鲲想明白之后,最后确认地问道:“原理我已经理解了,但为什么非要叫‘兰方红龙’?马、印、巴、菲四国领海都有可能少量出产这种红龙,唯独我们兰方领海是没有的呀。”
“可你们兰方这个国家,如今给全世界的印象就是高端奢侈、华丽高贵,叫‘兰方红龙’才能卖得比澳龙更贵、更好讲故事啊!在奢侈高端的刻板印象方面,除了几个中东石油国家,谁能跟你们比?”杨淑莹诚恳地拍马屁。
第240章 祭刀无所谓赚不赚
顾鲲这人脸皮还是比较薄的,被人当面拍马屁着实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稍微适应了几秒种后,他也就坦然了。
细细咂摸杨淑莹司长那些话,似乎也不算什么过分的吹捧,她说的都是大实话嘛。
要说如今在东南亚周边,乃至再放大范围,把整个南亚、东亚、大洋洲都算进去,还有哪个国家,在营造“我们国家是一个以土豪、高端著称的国家”这个人设牌上,打得比兰方更好的了?
没有了。
曰本人,乃至一部分韩国人,可能在酷炫的电子产品领域,可以占据品牌心智的鄙视链上游,但其他没有科技含量的产品方面,论给人的高档感,逼格,真不能和兰方比。
澳洲和纽西兰就更没办法比了,澳洲和纽西兰压根儿连高科技都没有,纯粹就是俩农业国。华夏文化圈对澳人纽人的高看,完全是此前一些卑躬屈膝文人带节奏带出来的。看看它们每年的出口贸易前五名,牛肉牛奶羊肉羊毛龙虾,就这产业结构你好意思说发达?
如果真按照“即使人均有钱,但只要没科技没高端产业就不能算发达国家”的标准去套,澳洲和纽西兰配不配算发达国家都得存疑的。就好比文莱人均GDP也三四万美元了,但文莱从来不被认为是发达国家。
所以,只要同行衬托,一致公推顾鲲当“武林盟主”,不说将来让“兰方红龙”的概念在西方市场也胜过“澳龙”,但是在华语文化圈里一手遮天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这个中间商赚差价的生意明显做得,不赚白不赚。
顾鲲跟对方稍微商量了一会儿,态度就明显软化了,他只是考虑到最后几个细节性的操作问题,探讨道:
“原则上,我同意兰方的相关行业协会配合你们,不过,我们兰方领海内没有相关特产,直接明目张胆这样捏造,我还是觉得假以时日容易穿帮。
互联网媒体毕竟没有传统媒体那么好控制,别看现在华语互联网圈没人再敢写什么‘兰方产业模式大起底、大揭秘’之类的东西。那只不过是因为如今互联网正在步入寒冬,过几年如果寒冬过去了,恢复到百花齐放的状态,我是管不住的。”
杨淑莹杨司长显然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了,最后妥协性地提出了一个折衷:“顾先生,要不试试看这样吧:我们马来西亚,乃至印尼、菲律宾、巴布亚四国,划定出一部分各自交界附近的领海海域,允许兰方牌照的渔船进入,执行捕鱼作业。
但是,必须是人照合一的,也就是我们渔政巡查时,必须确保驾船船长本人确实是兰方国籍公民、同时渔船是注册在兰方,两个条件都满足,我们才可以给国民待遇。这点量,我们四国是可以接受的。”
顾鲲眼神微微一亮,觉得这个马来西亚女司长脑子果然还挺好使,想出来的主意确实两全其美。
本来么,各国对于本国领海、经济专属区内的渔业资源,肯定是以绝对保护姿态为主的,看到外国船捞过界必然会驱赶。
但兰方有一个独门优势,那就是它国家太小了,所以别人把它放进去,哪怕全去了,其实也没多少,大国体量上是扛得住的。
比如早在顾鲲重生之初,兰方护照就跟李家坡、文莱的护照一样,可以免签进入华夏,成为当时全球仅有的四个去华夏可以免签的国家之一。
兰方的渔船,当时也已经可以自由进入华夏领海,只不过理论上还不能随便捕捞作业(顾鲲刚重生时,是在威沙群岛承办了运输物资的任务,以及一些对华友好的举措,比如上缴声呐,换取了几张捕捞许可证)
马来西亚、菲律宾和印尼,本来对兰方渔船卡得还是比较紧的,至少比华夏卡兰方卡得更紧。
这主要是因为华夏离兰方远,能行驶到华夏的兰方船绝对不会超过几百条,所以偌大一个国家,放几百条外国小渔船进来等于没有,还可以在实控不足的情况下搅混水以夷制夷。
马来西亚、印尼原先不得不卡紧,则是因为兰方距离它们太近,所有的兰方渔船技术上都能开得到马来和印尼海域,怕几千艘船都来抢生意。
然而此时此刻,为了将来能打“兰方红龙/白蚝”的招牌,杨淑莹决心建议放开这个牌照限制。
她的账目应该也是算得比较清楚的:兰方全国如今还剩几千条渔船,但随着兰方经济越来越发达、奢侈高端定位越来越明显,将来还能吃得起苦亲自出海打渔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少。
能航行到班达海作业的渔船,至少要续航两千海里以上,这样的船,兰方全国应该不超过五百艘。再限制“当值船长必须是兰方本国国籍”,进一步卡掉一批,未来两三百条最多了。
让两三百条小船进入班达海加阿拉弗拉海抢生意,对于那里原先的从业者,影响是不大的。但是,却可以让这两片海域的产出,从此在品牌上可以打更多擦边球的文章,别人还不能说你造假,那就很划算了。
兰方这张高端牌,就相当于被杨淑莹打成了“阳澄湖洗澡蟹”一个性质。
海鲜界的兰方,就等于大闸蟹界的阳澄湖。让兰方船来班达海绕一圈,就等于整个班达海的红龙虾都能打“兰方红龙”的招牌了。而兰方人实际能捞走的,说不定连那片海域10%的产量都不到,剩下90%只要能涨价,对周边国家也是有好处的,未来华夏互联网喷子也没法打假。
“行,既然你们都想得那么详细了,这事儿我原则上同意,我会交代下去的,细节你们就跟我这边的具体专家谈吧,术业有专攻嘛。”
顾鲲非常豁达地接受了对方的条件。
最后还同意从兰方派专家,去东盟的渔业相关行业协会,担任一些副理事长级别的职务。未来那些指定相关行业标准的花活儿,就交给那位专家代表兰方方面出具意见了。
“感谢顾先生为各国同侪主持大局,顾先生就是敞亮!我们敬您一杯!”一帮人恳求顾鲲手下好处,还要给顾鲲点赞。
……
虽然荣誉已经到手,演戏还是要演全套,所以顾鲲一直在确认的获奖后一周,依然保持带“永华号”在班达海进行人道注意公益事业,直到11月份第一周过完后,才率队返回兰方。
这样也显得他这个人并非“荣誉一到手就懒得再做好事”。
回到兰方这天,是11月10日,一个星期二。
因为估计没什么大事儿,在船上这几天顾鲲也没动用卫星通讯手段了解外界的最新新闻。所以直到在兰方港上岸,顾鲲才听到几条近日的时事。
首先是毫不意外的大洋国那边的投票结果——历史没有丝毫改变,艾伯特还是输给了乔治,未来四年的大洋国,按照历史惯性还是供核档掌权,投票日是11月5日。
不过,大统领人选虽然没变,其他一些历史细节却有点似是而非——就在11月9日当天,纽约的纳斯达克指数又跌了一两百点。
一两百这个幅度,放在半年前或许不多,但现在却很多——因为又跌掉这一二百之后,纳斯达克总算是直接跌穿一千点整数关口了。
上周五,最后一个交易日收盘时,纳斯达克指数是1120点,周一收盘却跌到了980点,足足跌了140点,按比例来说等于大盘整体跌幅12%,已经算是非常夸张。
这一天的下跌,也意味着从年初开始的纳斯达克科技股泡沫破裂进程,彻底走到了最深处(当时的人还不知道筑底有没有成功,但是从后来的历史复盘来看,11月中旬就算是未来两三年的大底部了)
从5000点,到900多点,80%几的市值都消失了。
而顾鲲却知道,按照历史的原本发展,这个筑底的动作,是应该在2001年2月初才完成的。现在看来,果然是因为泡沫被提前刺破,所以整个下行进程都被等比例提前了三个月——在比尔大统领任期的最后阶段,他原本是想拼命救市捂盖子,把泡沫的最终彻底破裂,交到明年1月20日的大统领职位交接之后的。
可现在至少差了几个月,实在捂不住,所以这口气在继任者选出来、结果披露的那一瞬间,也就泄气了。
反正比尔大统领的副手艾伯特也输了,何必再粉饰繁荣呢。
纳斯达克什么时候才算跌到底,这事儿严格来说,跟顾鲲关系倒是不大了,反正他也没有什么新的生意可以抄底。
顾鲲之所以“被迫营业”关注到这个事儿,是因为有一家之前一直试图向他服软、但始终没有机会彻底投诚的公司,在这个期间终于完成了交割。
那就是丁三石的黄易公司。
丁三石本人,也在彻底改换门庭成功后,再次亲自来兰方,拜见顾鲲。
那正是11月10日当天,丁三石显然是打听好了顾鲲的行程才来的。
一见面,丁三石就纳投名状似地汇报:“顾先生,默多克在我们黄易的最后一股,也彻底退出去了。他被您获得的荣誉和威望吓怕了,也被9号的纳斯达克暴跌跌穿一千点大关吓怕了。
对他来说,回本五十万美元,还是一百万,还是两百万,区别已经不大,他不想再因为跟您作对而自取其辱,不想再看到他持股的媒体被人抵制吃瘪。”
“知道怕了?是他知道怕了还是你知道怕了?”顾鲲神色自若,他是在昭明宫里接见的丁三石,礼仪间自然有一股上位者的威势。
“他知道怕了。至于我,只要我不再崇洋媚外,不再乱带节奏,我相信我不用怕。”丁三石尽量不卑不亢。
顾鲲点起一根雪茄,轻蔑地问:“那他最后走的那些筹码,每股多少价位?”
丁三石低声狐疑:“您不知道?默多克抛出,不就是您吃进的么?哦,是梁总裁帮您吃进的,您可能事忙没注意价格。最后卖得最贱的一笔,每股27美分成交的,默多克回本的钱纯属等于没回,就是赚个抽身干净。”
顾鲲闻言点点头,站起身走到窗边,跟普希金的姿势差不多,看着高崖下的大海:“既然福克斯那些蠢货的钱都抽干净了,以后你就好好做人吧。”
丁三石谨慎地请示:“那近期要不要……着力宣传一下您获得的那些新国际荣誉?”
顾鲲眉毛一挑:“你觉得那点小事,还用得上你们网媒么?人人日报不会报?新华社不会报?新闻连播不会报?就你们现在这点体量,看的人数能超过上述哪个媒体?”
丁三石连忙眼观鼻鼻观心:“对不起,是我自不量力了。”
顾鲲拍拍对方肩膀:“也不要妄自菲薄,如果你真想显示一下自己的改过自新,就算大节奏带不了,也还有几个小节奏可以用得上你。
我这儿正好,最近有东盟其余好几国的相关部门负责人,求着我搞一些国际合作——那不澳洲的KG-SeaFood集团跌得很惨、濒临解散清算了么,听说已经开始走债权人公示程序。这事儿,国内媒体不太关心,所以就需要用到你们了。
你们互联网企业,带这些奢侈业八卦的节奏最合适了,给你半个月,把澳洲人海鲜产业的所有黑料,从头到脚扒一遍,我也不用你造谣,实事求是全部揭露出来就够了。
我要看到澳洲农产品在华夏市场的‘高端’虚伪面目,被彻底扒掉。不光是海鲜了,澳洲人不是还一直宣称他们有高端牛肉叫和牛么——曰本人养的才叫和牛,而曰本牛肉近年来一直是不允许进口到国内的对吧?所以国内就不该有正宗的和牛。
澳洲人卖的,只是拿了曰本牛的品种,去澳洲饲养而已,就算品种对,至少不符合原产地。国内很多小白不知道,你要把这事儿给我炒热了,至少让上网的潮人都知道。”
丁三石这才趁机了解了一下顾鲲近期做的一些事业,顿时对顾鲲的能量愈发肃然起敬,不敢违拗。他只是还有最后一点不理解:
“可是,把澳洲海鲜彻底搞臭好理解,您搞他们的‘和牛’……您也没法替代他们吧?”
顾鲲呵呵一笑:“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立威?立威就是告诉世人,我要谁被定义为卑贱,谁就会被定义为卑贱。至于我自己能不能供应那个高贵,无所谓。”
第241章 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__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
顾爷说,华夏国内不应该看到澳龙、澳洲和牛、罗尔斯罗伊斯、耐克……
于是,便看不见澳龙、澳洲和牛、罗尔斯罗伊斯了。耐克不会消失,但也少了很多。
至少暂时是这样的。
与此同时,阿迪达斯、乔治.阿玛尼等跟顾鲲合作的品牌,无论是在华销量,还是品牌口碑,乃至其他各路营销数据,都得到了长足的进步。当然,这其中绝大部分的营销增幅,依然是靠着“华夏游客到兰方旅游时带货”的模式实现的。顾鲲在这些奢侈零售业里,也实现了每月数亿美元的销售额、归属于兰方渠道商的纯利润,也达到了两成以上。
这些并不是顾鲲的最终目的,只是他展示肌肉的手段。
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倏忽而过,顾鲲就静观其变,也没干什么别的大事,从11月中旬,他就开始登上“朱森号”游艇,准备去一趟北欧,就当是半周游世界了,顺便领取一些荣誉。
他这人现在已经不喜欢坐飞机去不可靠的国家了,他怕危险。如果时间不紧急,生意上也没什么大事,可以坐船坐上一个多月,那就宁可坐船。
北欧四国游期间领受荣誉的过程,倒也无需赘述。
游完已经是12月过半,又到一年的圣诞季了,顾鲲让手下把船开回汉堡港,也就是去当年造这条船的吕森造船厂,做个原厂保养,他本人也打算在欧洲过完圣诞节再回去。
借着这个时机,他正好挟之前生杀予夺之余威,好好跟他有入股的那些法国、意大利、德国奢侈品巨头套一套交情,榨干一下剩余红利(包括阿迪达斯这个运动品牌,这是顾鲲持股的唯一德国品牌)
……
12月17日,星期天,也是2000年圣诞节前的最后一个星期天。
顾鲲的“朱森号”抵达汉堡港之后,他本人就暂时弃船登岸,让司机和保镖们驾着车队护航,来了一趟陆路旅行。
那辆全球唯一的双拼金迈巴赫防弹车居中,前后都是大路货的罗尔斯罗伊斯防弹车作为工具车,负责开路与断后。
德国的高速公路没有限速,或者说直接限250公里时速(对于普通轿车来说就等于是没限速了,因为大众那些车子打表打满最多也就250公里,想超速也不可能。限速只是装装样子限给超跑看的)
顾鲲的车队也就行驶飞快,上午就抵达了斯图加特,顺便停车吃个午饭,把车丢给刚刚正式复线的迈巴赫原厂做个保养。迈巴赫的总设计师、工艺总监都亲自参与了测验车况,搜集数据、提供细致的服务。
奔驰-迈巴赫的高层,也非常殷勤地请顾鲲吃饭,感谢顾鲲对迈巴赫品牌口碑的帮助,送给顾鲲一堆在常人看来非常贵重、在顾鲲看来纯属应景的礼物。
早早应酬了午餐后,一行人上午11点多便继续启程南下,很快离开了德国,车队在阿尔卑斯山区穿梭,通过奥地利狭长的因斯布鲁克隘口进入意呆利境内。
到了意呆利之后,路况陡然就颠簸起来了。顾鲲那些坐在罗尔斯罗伊斯工具车上的保镖们,原本有些需要轮流休息、在车上闭目养神,可是在通过国境线后,也几乎水一瞬间就震醒过来了一下,渐渐地又开了半个小时,才逐渐适应坑坑洼洼的高速公路,重新可以入睡。
众所周知,从德、奥的因斯布鲁克隘口进入意呆利的路,是全欧盟让人反差最剧烈的一条路。
南欧国家普遍懒散、基建辣鸡,但因为其他南欧国家跟德国人不太接壤,所以反差不会那么直接——
比如西班牙的路比意呆利更烂一点,可德国人没法直接开车飞到西班牙,得先经过法国。所以面对的情况就只是“开了俩小时后,变得颠簸了一些,好不容易又花了俩小时适应这种颠簸,才发现前面还有更颠簸的”。
而从奥地利因斯布鲁克进入意呆利,可就没有法国这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循序渐进缓冲区了,那是直接体验从天堂到地狱的落差。
不过顾鲲本人是从头到尾丝毫没有醒,车窗窗帘拉着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德国奥地利,进入的意呆利。
谁让他的限定款迈巴赫避震系统质量更好呢,罗罗工具车在意呆利高速上会震,顾鲲的迈巴赫双拼金可不会震。别说意呆利了,这车开到埃塞俄比亚去都不会震。
傍晚时分,一路看着利古里亚海美景的顾鲲一行,在西斜夕阳中,抵达了佛罗伦萨。
顾鲲名义上只是来旅行的,不过以他这样的大人物,只要针对性放出风去,自然会有识时务的客人找上门来。
“老板,这里就是佛罗伦萨著名的百花大教堂了,您要下来走走么?”
双拼金迈巴赫停在百花广场上,外面自然有工具车围成一圈保护,女秘书莎拉诺娃则是轻柔地把在车上睡午觉的顾鲲喊醒,示意他可以下来玩玩了。
“到佛罗伦萨了?这车稳定性真不错,开100多码睡午觉一点都不颠簸。那就逛逛吧。”
顾鲲依稀记得他开始午睡的时候,大约是下午1点钟,才过因斯布鲁克,刚要进入意呆利边境,短短两三个小时,就开了400公里,还一点感觉都没有。
顾鲲左拥右抱地搂着两个女秘书,走到门口才松开,缓步踱进去,还算是讲究了一下礼数。
这地方,前世他也来玩过,更多则是操作着《刺客信条》三部曲里的艾叔上蹿下跳,所以每一个雕塑每一块玫瑰窗都很熟悉。
因为已经是傍晚,没有人做礼拜,本国游客也不多,环境还算幽静。
顾鲲赏玩了一会儿后,外面忽然安静了下来,一大群黑西装的人维持住了广场的秩序,静静等待里面的观光客离开。
而观光客似乎也很给面子,看到那群黑西装后就绕道走了。
“老板,他们说要拜访您,不会有危险吧?”女秘书莎拉诺娃有些紧张,还偷偷吩咐司机和保镖们都准备好,万一有异动就把顾鲲塞回双拼金迈巴赫防弹车里。
顾鲲的表情则显得很轻松:“能有什么破事?这里可是意呆利,我现在刚刚拿了那么多为全人类人道注意事业做贡献的荣誉,除非意呆利人不想混了。”
他随便瞥了几眼,觉得外面的黑西装们不过是一些保安而已,最多是带点意呆利墨菲雅特色。
两分钟后,一个看起来很文明穿着很高雅的四十来岁绅士走进了教堂,诚恳地脱掉外套风衣交给顾鲲的保镖,然后双手摊开以示自己什么都没拿,热情地向顾鲲走来。
“尊敬的顾,听说您来佛罗伦萨了,我们不来拜会似乎有点失礼,晚上能赏光到我们那里么,给您接风。”对方说着一口拉丁腔的英语,就跟刺客信条的配音似的。
顾鲲看对方什么都没拿,倒像是跟他蹭烟的,于是掏出两根哈瓦那雪茄,丢了一根给对方:
“先生,我朋友比较多。您不觉得,套近乎之前,应该先自我介绍么?”
对方已经走到近处,闻言表情有些错愕,也有些挫败,随后无所谓地扶着脑门耸耸肩:“好吧,确实,跟您相比,我们都是小角色。那么,重新认识一下——亨利.德.索雷,古驰集团CEO。”
法国人和意呆利人的名字中间加“德”(De)字,那都是有来头的,相当于德国人加“冯”(von),西班牙人加“唐”(Don),都是代表了祖上有贵族血统传承。
莫泊桑的名著《俊友》就是个经典的例子:主角杜罗瓦原本只是个出身卑贱的人,后来发财变成了暴发户,就想让自己看起来出身高贵一些,就去改名字,把“杜罗瓦”改成了“杜.罗瓦”(莫泊桑的法语原文里“杜”写的就是“De”,也就是“德.罗瓦”)
因为把“德”这个音节独立出来,就容易冒充贵族了。
眼前这位亨利.德.索雷名字里的“德”,当然不是冒充的了,说明人家确实是贵族出身。
一个带点法国古代贵族血统的家伙,却来一家意呆利古典奢侈品大牌当CEO,也算是传奇了。
“很高兴认识你,索雷先生,应该说是久仰了,只不过,初次见面。”顾鲲很友好地给了对方面子,“没想到,我只是来佛罗伦萨随便玩玩,都弄得你们那么紧张。”
索雷微微一笑:“您这样的大人物,可旅游的地方太多了,还没来得及去的地方也太多了。我想,如果您不是对帮助古驰有兴趣的话,应该还轮不到佛罗伦萨这样的小地方。
伯纳德.阿诺特在美股和荷兰股市上扫我们的流通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事儿都已经持续一年多,我想您不会不知道。
既然今天见了,我也不吝承认,是的,最近这一年,我们一直在考察有可能担当白骑士角色的拯救者。开云集团的佛朗索瓦.皮诺先生,和您,都是我们考察的假想伙伴之一。”
“既然今天你主动来见我了,那就说明,你觉得我和皮诺先生,已经分出胜负了?”顾鲲不慌不忙地打断。
索雷笑笑:“我们开诚布公一点不好么?意向不代表决策,更不代表您可以随便压价。我们还没有谈,我很难给你一个正式的答复。”
有些话不用说太明白。
哪怕索雷保持沉默,顾鲲也知道,那是因为他近期一系列生杀予夺的行径,让索雷感受到了拉顾鲲进场的好处。
第242章 节约律师费的代价
从控股乔治.阿玛尼、把乔治.阿玛尼推成截至当时为止在华语文化圈里销量、口碑等综合品牌效益最好的高端男装奢侈品牌,这是顾鲲早就打造好的“千金市骨”计划的基石。
既然是“千金市骨”,那也意味着另一层意思:马骨从来不是君王求贤时真正要的“大贤”,充其量只能是一个过渡。
就像燕昭王“先从隗始”,注定了郭隗只是用来显示他“礼贤下士”名声的,真正要钓的大鱼是乐毅。
而诸葛亮自比管、乐,那么他出场之前自然也需要一个类似的抛砖引玉——所以徐庶之于诸葛,便如郭隗之于乐毅。
从控制阿玛尼的那天起,顾鲲就想过,有朝一日还得进一步控制古驰,乃至更多,补全他的版图。
这个想法,他也从来不吝在每次灵台空明的贤哲状态时,跟他的女人们吹牛。
包括莎拉诺娃在内、他身边那些学历比较高的女人,一开始也不是很理解,觉得古驰这家公司挺贵的。
有一次,事后温存的时候,莎拉诺娃就本着求教的心态问:“阿玛尼的市值20亿美元都不到,古驰起码七八十亿,但是看销量和毛利率,貌似也没差这么多,真的值得为了古驰布那么大的局吗?”
当时,顾鲲是这么回答的:“你不能看眼下的数字,要看历史。伯纳德.阿诺特的经验已经告诉了全球剩下的几个顶尖同行,90年代之后的奢侈业界,跟曾经的年代是不一样的。
露西亚解体,互联网加持,全球化加剧,这三重因素,会让奢侈品产业界,变得‘历史越来越稀缺’,而‘设计师独立品牌未来的成长空间却没有明显提升’。
古驰是1920年代的有历史的品牌,乔治.阿玛尼只是1975年的当代设计师品牌,只不过这个设计师目前比较大牌,所以如今的瞬间状态比较烈火烹油。但这只不过是乔治.阿玛尼本人的加持带来的,哪天他死了或者退休了,乔治.阿玛尼会经历一波后劲萎缩的。
甚至都不用等阿玛尼死,只要如今世界上最有名的两个坚持买阿玛尼的高端客户,比尔大统领和比尔首富,他们或退休、或不再是首富,阿玛尼的品牌价值都会下跌。
所以,明眼的奢侈集团巨头,都直到该如何凶狠地为历史的溢价买单,就像在苏富比拍卖行上为独一无二的古董艺术品买单时一样果断。”
未来20年,有独一无二属性的古董艺术品的涨幅溢价空间,同样是非常惊人的。顾鲲作为重生者,看得再清楚不过了。
而这些和“有历史的奢侈品牌”的涨价逻辑是一样的。它们都是露西亚解体、全球化加剧、互联网加持三重利好的受益者。
……
那些商业逻辑、理由细节不再赘述,反正未来的历史迟早会证明的。
但或许又有人会诧异了:顾鲲做好了局,就等着自己在全球奢侈品牌业界生杀予夺的威望越来越高、直到古驰等公司来献表纳降。
那为什么时机会那么巧呢?顾鲲刚刚实力到了这个地步,古驰就正好需要他这个白骑士来拯救?小说也不敢这么写呀!
可事实是,时机并不巧。
并不是“顾鲲刚刚做好准备,古驰就来求白骑士进场”。
而是古驰早就在跟LVMH血战、处于战略防御状态,勉力维持局面而已。如今,顾鲲的实力终于满足了规模,他们就找上门了。
历史上,古驰之战的最初导火索,早在1999年一季度就开始了,以全球第一奢侈巨头LVMH的老板伯纳德.阿诺特秘密掀起对古驰流通股收购的狙击揭开序幕。
古驰跟阿玛尼不同,这毕竟是一家已经七八十年历史的老牌公司,所以不是那种创始人团队掌控的、排斥金融界的公司。
别说老古驰先生本人早就死了,连他孙子如今都已经退休了,所以古驰早就已经在荷兰的股票交易所有上市,其一部分股票是流通股,谁都可以不记名买到。
伯纳德.阿诺特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慢慢吸筹到超过了荷兰证JIAN会的举牌门槛线,也就是“买下了占古驰总股份15%以上的股权”后,便在99年二季度的时候举牌公示了,而后进一步吸筹,把流通股中绝大部分都吸走,持股比例也达到了30%——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大约是99年年中,也就是距今18个月之前。
然后,当时伯纳德.阿诺特就做了一个决定,宣布了一个比当时阿姆斯特丹交易所溢价了30%的私有化要约价,无差别收购所有古驰小股东的股权。他的打算,就是进一步扩大持股比例,从30%涨到50%以上,那样就可以完成对古驰的控制,然后大刀阔斧改组换人。
去年暑假里,为了这个计划,阿诺特拿出了15亿欧元,用于买剩下的、让他达到51%持股之前的20%差额。只不过,那时候阿诺特失算了——
阿诺特的本意,是纯粹的恶意收购。所谓金融收购里的恶意和善意,区别主要是是否与原公司管理团队友好协商。
比如,阿诺特要是跟古驰CEO德.索雷好好商量、安抚,确认他收购入主后保留古驰原高管层、原产业线布局,那就属于善意收购。
善意收购的好处是花钱会比较少,因为你说服了高管层跟你一条心之后,他们会帮你说服其他小股东、相信引你进场对大家都有好处,小股东们也就不会在卖股价格上太贪——
而如前所述,阿诺特为了30%到51%之间的那20%股份,可是开出了比阿姆斯特丹交易所现价高出30%的溢价来无差别私有化的。之所以要涨价这30%,就是因为他不想跟CEO打交道,不想跟原高管层商量,所以他直接选择了更贵的价格,砸钱买忠心。
但是,既然他是给了高溢价的,那也就代表阿诺特当时其实只想控制到51%的股权,没想要更多。理由也很容易理解:在这个特殊时期拿的股,每一股都要比和平年代多给三成钱,那我还何必一步到位呢?
先用额外贵三成的单价、少量增持,增持到刚刚够把公司控制权掌握住了,然后先诛除异己,配置亲信、把公司上下清洗一遍。搞定这些,最后再用不用额外贵三成的普通低价,拿剩余的49%的股份,岂不美哉?
阿诺特的算盘打得很好,只可惜,去年那个暑假,他遇上了德.索雷的殊死反扑——德.索雷也不想坐以待毙地等对方拿到51%之后慢慢清洗,所以他果断选择了“让所有管理层都响应阿诺特的私有化要约,要求阿诺特必须按照他说过的比市场价涨30%的价格,买下公司所有股权”。
换句话说,阿诺特只想用1.3倍的价格买20%的公司,索雷却逼着他用1.3倍的价格买下70%的公司。
阿诺特一时没那么多钱,没想到对方会全部响应这个抛出价,加上阿诺特身边的法律顾问不是很懂荷兰的证券监管法律,所以阿诺特退缩了,表示“只想以高溢价买20%公司股权,暂时不想买更多”。
这个法律表态,被索雷抓住了把柄,申诉到了荷兰的证券监管机构,要求将阿诺特的买股行为定性为“恶意收购”,然后就按照荷兰的证券监管法触发“允许古驰增发新股,稀释全部现有股东股份,对抗恶意收购”。
(注:荷兰证券法在判定一个收购是否为恶意收购时,考虑到“是否与原高管层协商”这个要件很难取证,所以还设立了另外一些相对客观的评判标准。
荷兰法认为,你发出私有化要约的时候,如果“不管有多少人卖,你都按承诺全部吃进”,那就认定你不是恶意的。如果你只是有选择性地对其中一部分股权履约、履约到你持股超过控股线就收手,那就可以判定为你是恶意。)
这件事情,估计是阿诺特这位后世世界首富,一辈子里交过的最贵的一笔“因为没有重视花钱请最专业的律师”的法务代价了。
虽然旁观者会觉得匪夷所思:堂堂世界第一大奢侈巨头,居然身边的法律顾问会不知道“根据荷兰证券法,触发了‘恶意收购判定’后,被恶意方就可以增发新股稀释”这个条款?
但历史就是那么讽刺,或许是因为这种事儿阿诺特这辈子也是第一次干吧,他就是在律师费上省了钱,没提前布局堵这个洞,导致他没能收购掉后来作为他一生之敌的古驰。
从此以后,阿诺特在收购案律师费上再也没抠抠缩缩省过钱,也再没有看不起外国证券交易所的法律。
“早知道当年省那几块律师费、少请了一个足够专业的荷兰律师,就会导致我收购古驰失败的话,哪怕让我再花十亿欧元请律师,我都不会皱眉的。”这是阿诺特后来在他的自传里说的。
但不管怎么说,他人生中仅有的一次抠省律师费的原罪已经犯下了,这无法改变,历史没有如果。
德.索雷抓住了他的把柄,在荷兰证券交易所申请到了依法增发定向新股、对抗恶意收购的权利。只要有人认购这些定向新股,阿诺特的恶意收购就会被这位白骑士阻挠。
原本的历史上,开云集团的老板佛朗索瓦.皮诺当了这个白骑士。
可惜,这一世,弗朗索瓦.皮诺的位置,似乎要被顾鲲取代了。
第243章 育碧果然是考据癖
顾鲲前世终究不是奢侈行业的资深从业者,加上他是钢铁直男,所以他只是作为一个旅游业国家的相关企业主、为了奢侈品免税购物带货的生意,草草了解过伯纳德.阿诺特和德.索雷之间的恩恩怨怨。
上辈子他也只知道“貌似从99年开始,LVMH集团和古驰打了好几年官司,裁定要约方是否属于恶意收购、被要约方是否可以依荷兰证券法定向增发新股稀释恶意收购。官司和收购并行持续了好几年,一直到02年LVMH终审败诉、确认收购失败”。
更细致的细节,顾鲲原本是一概不知的。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因为如今这一世,前面那些纠纷也已经事实上发生了。此时此刻,跟德.索雷亲自面谈了一会儿,顾鲲很快就掌握了其中恩怨关窍。
看名人自传哪有让名人当面跟你讲述来得高效,到了顾鲲这个江湖地位,当然要善用后一种方式快速获取咨询了。
在佛罗伦萨的百花大教堂里聊这些生意场上的江湖往事,外面站着一堆黑西装维持秩序,除了顾鲲之外估计也没谁了,颇给人几分《教父》的既视感。
“……我知道了,所以,你定向增发新股的法律问题,目前初审之后已经不存在了?你属于根据初审裁定依法增发?”
搞明白情况后,顾鲲简明扼要地确认了一句最关键的要点。
“是的,我可以给你看相关的初审裁定文书、和节选出来的《荷兰证券法》、相关荷兰方面司法解释。”德.索雷的回答也非常干脆。
“索菲雅,干活。”顾鲲拍了拍手,把自己的御用女律师喊了过来。这次来欧洲,顾鲲是有心理准备要再搞一些并购大事的,所以他当然会带着索菲雅一起。
索菲雅低调地从阴影中出现,然后帮顾鲲很快确认了一下相关文件。
她本来就是法裔荷兰人,当年在海牙搞那些国际海事拍卖的法律服务起家的,对于金融投资公司并购,最初并不是很专业,不过被顾鲲全职包下来之后,这几年也补足了不少。关键是她本来就是荷兰人,对荷兰法当然更熟了,没几分钟就看完了。
索菲雅朝顾鲲微微点头,轻声附耳汇报:“没有瑕疵。”
顾鲲掐灭手上最后一根雪茄,玩味地问:“你都可以那么容易判断,阿诺特的人当初怎么就猪油蒙了心、留下那么大的漏洞?”
索菲雅微微耸耸肩:“我现在是事后诸葛亮,放放马后炮当然容易了。另外,阿诺特之所以疏忽,可能跟他过于迷信大洋国法律的国际霸道程度有关——古驰从96年开始,就不止在荷兰交易所上市,也分出了一小部分流通股去纽交所上市。
阿诺特应该是自信地以为,只要一家公司在多个交易所上市、其中包含大洋国的交易所,那么适用的证券法就一定以大洋国为准。看不起我们荷兰,才只请了大洋国那边最顶尖的律师团队了事。
可是,后来的发展出乎了他的意料,没想到在古驰这个案子上,大洋国居然尊重了‘先上市优先原则’,认为古驰的股票是在荷兰最早上市的,所以所有关于该公司收购手段合法性和反制措施合法性问题的裁定,都应该适用荷兰法,阿诺特这才吃瘪的。”
顾鲲非常虚心地听取了专业人士的详细解释,大致搞明白了这个案子。
古驰公司最初是在荷兰上市的,在荷兰股市上流通的筹码,大约占总股本的接近30%。但是,后来它又去纽约上市了,但是放出的筹码比较少,估计就十几个点。
“双股市上市”这种情况,华夏内地的看官,如果是2018年以前,或许会比较懵逼:一家公司怎么能同时在两个股市两个交易所上市?
不过2018年之后的内地小散们,对此应该也不陌生了,因为最典型的代表就是后世阿狸巴巴的股票,就有同时在纳斯达克和港交所上市。
古驰的荷兰上市加纽交所上市的先后双上市模式,就跟阿狸巴巴的纳斯达克港交所双上市性质差不多,荷交所在先。
所以,这个案子里,阿诺特严格来说也不是省律师费省出来的麻烦,而是太小看了那些小国的法律。他在纽约那些大律所身上是很肯花钱的,律师费也几乎都给纽约佬了。
但因为在一场跨国并购中自大留下了盲区,没把涉及到的所有国家的法律都看全、涉及到的所有国家的高端律师都请遍,终于吞下苦果。
顾鲲虚心理解了这里面的原理后,对索菲雅的专业素养略表嘉许,然后转向德.索雷,微笑着示好:“索雷先生,看起来,这也是天助你,才有今天的缘分。那我们就谈谈具体增发新股的份额吧。”
“这么爽快?你已经确信除了开价之外,其他条件你能出得比弗朗索瓦.皮诺先生更高?”索雷也半开玩笑地怼了一句。
弗朗索瓦.皮诺就是前文所述的开云集团老板,原本历史上那个“白骑士”。
顾鲲非常直白地指出:“皮诺先生的实力,是常年稳定的,我的实力,是不断增长中的。你今天才来找我,那就意味着,你认为在今天之前,我在这个圈内的影响力、资源,综合实力考量下来,或许略微不如皮诺先生,最多旗鼓相当。
但今天你来找我了,那就说明你认为从明天开始,我在圈内的综合实力已经超越皮诺先生。跟一个在上升通道里的伙伴合作,不是更好么?”
“好吧,我也喜欢跟痛快人说话,到我酒庄里详谈吧。”德.索雷正式邀请道。
顾鲲示意对方带路,一行人就离开佛罗伦萨百花大教堂,在教堂前的广场上车,然后索雷的人开道,前往郊区的酒庄,为顾鲲正式接风洗尘,顺带谈增发新股的投资协议。
出于安全的考虑,顾鲲邀请德.索雷一起坐他的双拼金迈巴赫,对方也欣然同意了。
对方的老大在顾鲲车上,对方的小弟们才会更用心伺候嘛。
车队在佛罗伦萨的大理石板大街上行驶,顾鲲这辆车着实有净街虎的功效,回头率100%连带没其他车靠近、超车、加塞。
让顾鲲在这种堪称艺术品的古罗马风格市区繁华街道上,依然可以开出40公里以上时速。不到一个小时,就抵达了远郊的一处托斯卡纳葡萄酒酒庄。
说是远郊,其实是在厄尔巴岛上,离佛罗伦萨市区足有50公里,这个距离差不多都可以从佛罗伦萨到邻市博洛尼亚或者锡耶纳了。(这些作为城市很多人估计没听说过,太小了。但看意甲的人肯定都认识)
厄尔巴岛并没有桥连接大陆,所以顾鲲一行上岛的时候,是在对岸靠索雷的私家游艇摆渡的,那游艇也有三四十米长,跟顾鲲的当然没法比,但是上几辆豪车还是非常轻松的。
车队渐渐驶近酒庄,顾鲲摁了一下车上的窗帘按钮,电动窗帘很快拉开,顾鲲观察了一下酒庄的形状,发现还挺熟悉的——那不就是《刺客信条》三部曲最终,艾叔晚年隐居的地方么。
看来,育碧那烂货虽然游戏做得不咋滴,服务器也土豆,但历史考据倒是一贯可以。
德.索雷这座酒庄,几乎和前世《刺客信条:余烬》宣传片里的一模一样。
“这座酒庄有什么来头么?我一看就觉得很有历史感。”顾鲲不由自主问道。
“两百年前,陛下第一次下野的时候,就是被圈禁在这座酒庄里。”德.索雷非常自豪地说。
法国人说“陛下”的时候,如果不带任何前后缀,那就默认是拿破仑.波拿巴了。
“难怪一个酒庄的造型都考据得那么细致,跟《大歌命》里巴黎圣母院还原度一样高了,原来是拿破仑住过的地方。法国人的文化优越感还真是偏执啊。”顾鲲心中暗忖。
双拼金迈巴赫开到酒庄正门,在楼前一片葡萄园附近就停下了,酒庄没有围墙,就是建筑和葡萄园,看起来很朴素,停车自然也只有露天。
顾鲲和德.索雷如同那些电视新闻上的国事访问大佬一样,一边走一边谈笑自若指点江山,走进一间点着传统水晶灯的大厅。
德.索雷的人早已准备好了一桌接风宴席,应该是他们从佛罗伦萨市区来的路上时准备的。时间已经晚上7点多了,正好开始晚宴。
这种场合,自然大部分的菜式都是法餐的,只有少数几道意大利菜,至于中餐肯定完全不可能有。顾鲲对于这种入乡随俗也没什么介意,反正中餐随时想吃就吃。
宴会的规格,也是法餐最高的23道菜,吃一道上一道,一看就是顶级奢侈业大亨之间的宴会。
德.索雷请的厨师,放到外面去绝对是轻松达到米其林三星的水平,只不过到了这个档次,已经不在乎什么米其林了。
阿尔卑斯白松露就像是擦蘑菇片一样,直接放在清澈的、略显几分油花的藏红花鱼汤上,开胃淡雅。
号称“中世纪万AI可”的特殊蜂蜜酒,摆在喝这种酒专用的水晶勺里,看上去犹如水晶与琥珀镶嵌而成的珠宝。
“看来,跟你们一比,我的生活方式还是有点暴发户了,有空请个装贵族顾问给我。”顾鲲品尝了几道菜,就戏谑地调侃。
第244章 无毒不丈夫
长长的宴会桌上,顾鲲和德.索雷各坐一端,双方的心腹律师和各一名财务人员,则端坐餐桌两侧。
酒过三巡,场面依然优雅,索雷先生也逐渐谈到了增发新股问题的核心利益部分:
“关于定向增发新股的规模,荷兰证券法规定的上限是不超过原有股本的一倍。也就是说,增资之前,古驰目前的市值是70多亿欧元,增发一倍之后,总股本上升到市值150亿欧元。
与此同时,之前所有人的股份比例,都会等比折减一半。阿诺特在发出私有化要约之前,持有的是36%,私有化要约之后,吞了相当一部分小股东,增加到54%。
只要我定向增发一倍成功,阿诺特的持股比例就会降到27%,我们管理层团队、以及其他永远坚定支持管理层团队的小股东们,原先一共持有32%,事后会折减到16%。
而你们兰方人,我记得之前就偷偷摸摸花了两年多时间,拿到我们差不多14%的股权了吧?应该差15%举牌线只有临门一脚了。定向增发后,这14%也会除以二变成7%,不过新增发的50%统统都是你的,所以你事后的总持股是57%。
但增发部分的投票决策权,是要授权给现管理层团队的,你只有7%的投票决策权,和57%的分红权/套现权。”
荷兰证券法之所以规定“触发反击恶意收购”要件的“定向增发”不能超过原股本的一倍,那也是充分考虑过夺回公司控制权的实际需要的。
因为最多只要发一倍,那么新发的这部分股权就跟之前的全部股权总和一样多了,大家五五开。而发起人不可能在原股本中一丁点比例都不占,所以把原先的股本除以二再加上50%,肯定超过50%,绝对可以夺回公司控制权。
如果允许再定向增发更多,那就反而可能侵害其他小股东利益,导致他们被高倍稀释。
事实上,很多时候即使触发了这一条款,大多数管理层也不会真的增发满一倍,稍微少花点钱也能实现目的了。
相比之下,顾鲲更关心的是定向增发之后注入的资金究竟会如何使用,所以他一针见血地追问:“增发融资没问题,新股没有完全投票权也不是不能商量。但是,我注入的资金会被如何使用,我总有发言权吧?否则岂不是任由你们挥霍?”
索雷明确地点点头:“关于注入资金的使用,您当然可以参与决策分配、并派人全程监督。这一点上,优先股的投票豁免权是例外的。”
顾鲲:“这么说,你是希望我一次性拿出70亿欧元给你们投资?”
索雷审慎地最终算了一下:“70亿应该不用——目前的市值70亿,是因为阿诺特之前的溢价私有化要约哄抬高的。如果我们帮你找个合适的时机完成增发,大约60亿欧元就能完成全部入场。
而入场动作结束后,不用多久,我就可以把增资后的公司总市值抬到150亿欧元,我可以私下给您保证。这也是我在合法合约前提下能给你的最多优惠了。”
60亿欧元!
这比顾鲲之前两年投入到奢侈品行业的全部资金总和,还要再高出一倍了。
(注:之前98东南亚金融危机期间,顾鲲在港股护盘后的套现活动中,跟那些香江金融股公司置换到的全部奢侈业界股份,也就只用了20几亿美元。后来追加投资乔治.阿玛尼这些,又花了几个亿,累计加起来30多亿美元,折30亿欧元)
但是换来的好处也是非常明显的,拿下古驰之后,顾鲲就有资本跟开云集团叫板一下,未来有望争夺“谁才是世界第三大奢侈品巨头集团”了。
至于跟奢侈界第一的LVMH集团、第二的历峰集团,顾鲲还是远远没法比的。毕竟他根基太浅,入行才两年多。靠见缝插针左右逢源、以及疯狂经营他个人在业界的威望、威慑力、一拉一打显示肌肉……
能够做到卡位卡进世界第三,已经是极为逆天的成就了。
哪怕是卡掉开云集团的身位,那也不是收购掉古驰之后立刻就能做到的,总还得再经营两三年。
按顾鲲的估计,如果一切顺利,大约扛着竞争扛到2002年底,或者2003年,他就差不多江湖地位可以超过开云,超过佛朗索瓦.皮诺了。
顾鲲很想得到这一切。
他善意地商量:“我原则上同意,不过60亿欧元是不是多了点?还可以少增发一些,也足够把阿诺特挤出去了——你应该猜得到,阿诺特之所以买古驰的股份,是因为他觉得他可以控制你们,如果控制不了,他是不屑于继续留在古驰内部当小股东的。
所以,一旦我们赢了,你要做好阿诺特会抛售砸盘的思想准备,我得为到时候那部分股权留一点资金。”
其实顾鲲的资金是够的,但他只是想压压价。好歹也是60亿欧元的真金白银呢,就算顾鲲已经是400亿美元富豪,能省还是要省的。
“60亿欧已经很划算了,这些钱进来又不会消失,还是会用在扩张生意上的,对您来说只是换了个地方!”德.索雷在这个问题上倒是不打算让步,或者说他有恃无恐,
“而且,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要是不想出这个钱,皮诺先生会愿意出的。我跟他半推半就虚与委蛇地吊了大半年了。只不过,我远期来说更看好您!”
这种话就不太客气了,相当于相亲的时候直接说“老娘有备胎”。
法国人果然也没那么傻,要是那么容易被忽悠,怎么可能当上业界叱咤风云的金牌职业经理人。
顾鲲要反驳的话,当然也有一定的筹码,不过他想了想决定还是省着点用。
好钢用在刀刃上,他要跟索雷讨价还价的点多着呢。
“那60亿欧元这个问题我们就先放一下吧,”顾鲲调整了一下谈判节奏,“但我希望可以参与未来古驰的产品线存废决策——不仅仅是在这60亿欧元怎么花的问题上决策,而是可以允许我砍现有子项目,监督公司永远不可以对某些项目浪费钱。当然,我依然不会干涉公司的日常经营。”
德.索雷端咖啡的手直接凝滞在了空中,半晌才微微冷哼了一声:“那你还不如跟我聊60亿的问题呢。皮诺先生绝对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只有阿诺特那个血腥的疯子才会。
顾,你跟乔治.阿玛尼合作的时候,表现出来的那种温文尔雅、不干涉设计师开坑决策的姿态,原来都是装的么。”
索雷如此激烈的反应,外行看官或许会有些莫名其妙,要听懂这一点,就必须扫盲一下如今的世界第一奢侈巨头、LVMH的伯纳德.阿诺特最狠辣的一招起家绝招。
其实,论资本,阿诺特原本是不如历峰集团、南非的鲁伯特家族的,阿诺特最多也就跟世界第三的开云老板皮诺不相上下。
但是,从90年代开始,阿诺特的经营得法,让他斩获了巨量的、远超同行的成长空间。他用的最毒最有效的一招,就是“恶意收购独立品牌后,大肆砍杀没有竞争力的产品线/事业部,然后把砍下来的部分打包包装抛售套现”。
打个比方,阿诺特最初这么干,是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对付他旗下购得的迪奥。
80年代的迪奥,其实产品线是门类很繁多的,不只是做化妆品,连服饰箱包首饰都挺有名,只是没有迪奥的化妆品那么有名。
阿诺特收购之后,就把那些拆分的、要放弃的箱包服饰首饰事业部,全部财务上包装好、或者通过股市,或者通过私募股权融资,找接盘侠丢了,只留下迪奥最有竞争力的优质资产。
这一招如果是运营一家单独的奢侈品公司时,效果也不明显,因为蚊子再小也是肉,迪奥砍掉了除化妆品以外的生意后,终究是营业额与总毛利都会下降的。
但是因为阿诺特手上有LVMH这个大集团,所以他就不怕了——迪奥专注于做化妆品之后,迪奥抛弃掉的女装部分,LVMH可以让纪梵希去做嘛,迪奥抛弃掉的箱包,可以让LV去做嘛。
也就是相当于一个大集团内部统筹,降低各个子品牌的互相竞争内耗,只专注每个子品牌最强的一个项目,做到最强。
对于每个子公司来说,这样被砍项目是有损这家子公司的自身利益的。但是如果站在LVMH这个集团公司的角度,这种措施是极大降低重复冗余成本的好事儿。
那么,为什么其他同行不这么干呢?
那就要说,在阿诺特敏锐地发现“奢侈品产业,可以做成一家集团公司控股一堆品牌公司”这种模式时,世界上其他人本来就还没想到这条路。
另一方面,奢侈品业界是比较讲究逼格和情怀的,很多子公司CEO喜欢“癞痢的儿子自己的好”,舍不得割肉。
这也导致阿诺特一贯以“恶意收购的门口的野蛮人”著称,当不了白骑士。
只要他控制一家新的子公司,就要大卸八块把不是最优质的项目砍了、人员解雇了,那哪个高管团队会喜欢这样血腥的资本家?他也就只能恶意收购,没法善意收购了,善意别人根本不想跟他商量。
90年代初,迪奥被阿诺特彻底整改的时候,可是经历过“从十万人血腥裁员到只剩八千人,除了化妆品以外,其他事业部几乎全部被砍光、包装转卖”的恐怖历史的。
那还是阿诺特先虚与委蛇对当时的法国政府承诺过“我控制迪奥后不会大裁员”,但实际上到手后照样敢悍然反悔——他连法国政府敦促的面子都可以不给,当时连希拉克大统领都出来喊话了、让他注意“社会效益”,阿诺特都照样不鸟。
无毒不丈夫嘛,没有在这一领域独一无二的先行果决,阿诺特未来也做不到世界首富。
所以,现在当顾鲲对索雷提出,他也想要“拥有参与未来公司事业部布局存废决定的权限”,索雷才会那么抵触。
他下意识以为顾鲲之前那种“尊重情怀”的姿态都是隐忍伪装的,实际上顾鲲骨子里跟阿诺特那个血手一样坏。
第245章 自然法则不容对抗
“索雷,别天真了,情怀是情怀,但你骨子里也知道,要把奢侈业做到全球一霸,只有阿诺特那个老混蛋的招数,是能够登顶的。你不要以为我提出‘要对产品线存废指手画脚’,就把我当成跟阿诺特完全一样的人。
大家都是聪明人,要用理智去思考,不要用感情。我们不可能完全否定他的一切招数,不能因为‘某个招数阿诺特用过了,我就一律不用’,那是在捆住自己的手脚,只能有限的去芜存菁。”
顾鲲对德.索雷的激烈反应也是有心理准备的,所以他等对方稍微冷静、情绪平复了一下之后,才继续娓娓道来地劝说。
德.索雷冷哼着旁观了几秒,摩挲着石楠烟斗:“说得好听,谁知道你是不是温水煮青蛙。”
“很简单,我肯定不能完全学阿诺特,我要做到世界第二,就要把自己打造成抗击阿诺特的旗手,这就肯定要跟他有些不同。”顾鲲诚恳地剖析,还举了一个例子,
“你们法国人,可能没有什么阴谋诡计的历史,但我们华夏人,对这个道理认识太深刻了。一千八百年前,华夏就有过一个短暂群雄割据的朝代,当时就有一位军阀君主说过这样一段话:
‘操以急,吾以宽;操以暴,吾以仁;操以谲,吾以忠;每与操相反,事乃可成耳。’他要对付的敌对军阀名叫曹操,可是他早年颠沛流离,毫无稳定的基业,要把自己打造成‘天下第二、抗曹第一人’,就必须巩固‘每与操相反’的人设。
我认为,这位军阀的策略,相当一部分是对的,但是太偏执,最终也功亏一篑了。现实中,挑几个点‘与阿诺特相反’,把人设勾勒一下就行,但是,那个‘每’字就没必要了。”
旗不扛不行,扛得太一刀切也不行。
这番话说完,德.索雷总算稍微没那么抵触了。
“那你倒是说说,你这个原则的尺度在哪里。你要跟阿诺特为敌,理想的人设是怎么样的。”
顾鲲成竹在胸地脱口而出:“很简单,集团化,砍产品线,每个子品牌术业有专攻,这是可以跟阿诺特学的。但是,我只砍谱代品牌,不砍当代品牌,也就是不砍创始人设计师还活着的品牌。
阿诺特在奢侈业以没有情怀著称,我肯定不能完全跟他一样。但是,你们古驰这种公司,早就拥抱资本了,都80年历史了,别说创始人死了,连创始人的孙子都退休了——
这样的品牌,你敢说古驰所有的产品线,都是老古驰先生身前就创设的么?有他的设计基因么?不敢吧。好多竞争力不够强的产品线,本来就是公司做大之后,想着顺风车带货、不做白不做,才后来陆续开起来的。
比如,古驰做化妆品的历史还不到30年吧,跟整个品牌80年的历史相比完全不叫个事儿,现在这些化妆品、尤其是香水,竞争力也确实不行。我整合之后,包装一番找接盘侠砍掉有何不可?
再说我也不是随便砍,如果我集团旗下没有别的子公司在香水、化妆品领域做得好,只有你们古驰这个半吊子在那儿有枣没枣打一杆子,那我也不会砍的,蚊子再小也是肉,不花多少推广成本、躺着稍微赚点是一点。
只有我集团旗下有其他子品牌的产品矩阵到了这个程度,我才会考虑砍你,而以我目前的布局广度,至少五年之内你不用担心这事儿。”
砍死人不砍健在艺术家,这是顾鲲为自己勾勒出来的“侠义人设”江湖形象。
德.索雷细细一想,似乎倒也有几分歪理,如果顾鲲能坚持这条原则的话,还真有可能把“阿诺特最大的竞争对手”这个旗子立起来。
奢侈业界和艺术家、设计师们普遍讲情怀,所以抵制阿诺特,但于情于理,情怀也不是无差别乱讲的。
创始人设计师活着,那肯定是有情怀的,如果创始人都死了,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那职业经理人只是个商人,又不是艺术家了,商人这种庸俗的存在,你都拥抱金融资本市场了,还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被讲情怀?
索雷念及此处,顺势反问:“所以,你捧乔治.阿玛尼的时候从没提过‘砍掉没有竞争力的产品线’,到我这儿就撒野,就是觉得他是艺术家、老子是商人,商人好以利收买咯?”
顾鲲笑笑:“谈不上,不要把人想得这么阴暗。”
索雷:“即使如此,我觉得你的人设做得还不够情怀——你至少也要把那些虽然创始人艺术家已经死了、但依然保持子承父业家族式经营的企业,从你的分割屠刀下豁免出去,否则原则上讲不通吧。”
顾鲲稍微想了想,立刻从谏如流地表示悔改:“不错,你想得比我全面,有些艺术家虽然死了,但只要他留下的企业坚持了艺术理念传承,我确实应该网开一面邀买人心。那这样好了,也别仅限于子承父业了,只要是公司掌舵者是师徒传承、有序未断,没有进入资本运作模式,我都可以网开一面。”
修整后的态度,就变成了“只是不跟职业经理人团队讲情怀”,他们是纯商人。
索雷不想在这个文字游戏上多纠缠,便切入下一个话题:“不说这些了,说说看‘如果古驰接受了你关于产品线存废的改造’,会有什么好处呢?你能像阿诺特一样,争取到最惠待遇的运营成本么?”
顾鲲:“当然,这是毫无疑问的,集中到一家大型奢侈集团名下,对于各个子品牌的运营门店成本,首先就是极大的压低。而每个子品牌只保留本领域世界第一的、最有竞争力的品类去开专卖店,集团才好更加有底气要求对方免店租。这个逻辑,阿诺特从96年开始,就已经逐步尝试了,我想您也看得懂的。”
这个问题,男人或许会看得云里雾里,主要是男人从来不购物。
但是,哪怕是男人,稍微动动脑子,有时也会感觉到奇怪。
比如:那些银泰/万大茂/万大广场里的一楼奢侈精品店,似乎一年也没人卖出去几件衣服啊?那些法国意大利大牌那么昂贵,进口关税那么高,谁会傻到在国内的购物中心线下买呢?去日韩或者其他外国游的时候免税店买不好吗?
即使是如今这个世界,华人要买阿玛尼买古驰,以后多半也是到兰方旅游的时候买买买、然后回国时身上里三层外三层穿上五六套极品奢华衣服,肉身带货回去。
那么那些在银泰万大顶着黄金旺铺巨额店租开精品店的人,不是赔本了吗?
可真相是,这些大牌绝对不会赔本,因为最顶级的大牌,开店是不用给房租的。
这是购物中心这类产业,在21世纪才进化出来的一种运营模式。
就好比2020年,因为瘟疫爆发,好多人都在说“餐饮业完了,倒闭潮要来了,几个月不开张,店租都扛不住”。
但事实上翻翻财报,只有什么眉州东坡肉、西贝莜面村之类的所谓“网红品牌”才被房租压得喘不过气来。而同样号称“成本压得不得不涨价”的海底捞,其实财报里房租成本只占公司运营总成本的0.8%——
因为海底捞做到了火锅品类的“国内第一逼格”,加上它开店走精品路线,数量不多,所以很多购物中心都是白送店面请海底捞来开店的,他们是零店租成本。整个公司的0.8%房租成本,还是总部和各办事处的办公场所租赁成本构成的。
当然海底捞也不算非常牛逼,因为他们终究是靠“精品/开店少”才维持住了白送店租的高贵身份。更牛的是肯德基、必胜客、星巴克,这些是烂大街地开店,而入驻大型购物中心时依然不要店租,大型购物中心就指望着这些设施来引流呢,就跟网站引流的时候“网红的钱如数奉还,扑街的钱三七分账”一个道理。
(注:在大街上租店开肯德基还是要给钱的,这里说的不要钱,只是针对购物中心内部的铺位。购物中心的老板会把这部分店租免掉,摊到其他不出名的牌子上。比如一个购物中心一共有6家餐饮店,1家是肯德基,另外5家无名小店,那么就相当于这5家无名小店各掏1点2倍的房租,凑起来养这家肯德基。)
店租都是从那些没名气、要指望大神引流到这个商场后才能卖点货的小商家那里收的。
同理,奢侈品品牌,在90年代以前,每个公司单打独斗的时候,跟大型的连锁购物中心谈免房租的议价能力是很低的,那个时候,无论是古驰还是LV都是要给房租开店的。
阿诺特对LV和迪奥的疯狂改组、并购后,才让“大牌免租金”的模式在全世界诞生开来。
可以说,伯纳德.阿诺特这个人,就是“网红的钱如数奉还,扑街的钱三七分账”这种商业模式的开山鼻祖。
从此以后,不再是每个奢侈品具体品牌跟连锁购物中心们谈,而是LVMH这样的巨头集团统一出面,打包配置好谈。
前提则是LVMH内部要被整合好,做到“我拿出的每一个子品牌的开店细分品类,都是这个品类的世界第一,或者至少是不相伯仲的并列世界第一”,然后连锁购物中心才肯给你打折或者免租。
如果迪奥不把箱包、服饰这些没竞争力的子品类砍掉,要求一股脑儿打包开店的时候分一些铺位给箱包、服饰,那么人家连锁购物中心巨头也不傻,不会让你用这些垃圾来拉低坪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