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烫手山芋
1月3号,元旦假期结束、海院的同学们回来上课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被一个身边的新闻轰动了。
“快去看!实验楼里有一间绘图教室,被临时装修换过家具了,听说是要改成微机绘图室!”
“就是窗户外面正对着测试水池的那个绘图教室!”
“真的假的?我们院居然有微机房了?学校什么时候良心发现了,居然把我们海院当亲生的了。”
“扯淡!什么学校良心发现!你落伍了吧,听说是一个跟着大二海洋工程一起上的留学生,捐赠给院里的!”
“卧槽!留学生居然还有这么大气的,我还以为都是来占便宜蹭好处的呢,没想到真有国际友人,这种同学才算得上是交大师生的老朋友嘛。”
一时间,不少原本上午第一节有课的同学,也悄悄翘课先偷偷溜到实验室看几眼。
他们大部分人是这么想的:反正大学里的课,也不是经常点名,少几个人老师也不一定管。就算要管,就稍微看几分钟热闹,回来的时候走后门偷偷溜进来,最多也就是个迟到,老师不会发火的。
这年头学生都用不起手机,不可能存在“知道老师点名后、室友发短信通知才赶来上课”的情况。
所以迟到就是迟到,只要你最后来了,老师也绝对不可能算你旷课的。
上午第一节,本来有93级3/4两个班的“结构力学”,任课老师正是朱明博。
朱明博夹着课案,八点整准点走进教室,结果看到了让他很生气的一幕。
教室里只有七八个同学。
他并不知道,这七八个人里,还有六个是顾鲲他们寝室的。
“开什么玩笑!这是什么学习态度!不知道要上课的吗?点名!”朱明博气不打一处来,愤怒之中还抽空扫了一眼,在人群里很快发现了顾鲲,他也就不客气了,教鞭一挥,直接点名,
“今天没到的统统期末综合分扣10分!”
顾鲲在他这儿,几个月下来花了五六千块补课费了,比他这几个月的工资还多一倍,所以朱明博还是不太想让顾鲲难堪的。而既然顾鲲在,给其他同学下马威就毫无心理压力了。
“黄瀚!”“到”
“周耀光!”“到”
“顾鲲!”“到”
“……”
两分钟后,所有名字都念过一遍,朱明博冷笑着生气:“好啊,两个班,一共48个人没来!只来了8个!”
眼看同学们就要遭殃,顾鲲有些过意不去。
毕竟是他闹出来的大新闻,惹得大伙儿去围观了,要是害全班加隔壁班这门课都扣10分,也有点闹大了。
于是他就举手申诉:“朱老师,大部分人其实都来了的,这事儿怨我,我给院里捐赠了30台绘图电脑,院里周末临时弄了个微机房,他们都是去外面围观看热闹了吧,应该几分钟就回来了。”
朱明博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消息,顿时惊得下巴都掉了。
尼玛,自己班上一个学生,居然轻松就捐给学院价值50万的东西。
他顿时就觉得自己辛苦赚到的五六千补课费没那么香了。
不过他也知道顾鲲开口的意思,就借坡下驴了:“既然是顾同学为他们解释,是他做好事导致大家围观,那我就网开一面——这样吧,一会儿中间就不下课休息了,我拖堂20分钟,现在是八点零五分,我们八点二十再正式上课,到时候还没到的,就全部算旷课!”
说着,他大手一挥:“你们先自己安排自习!要是想去看看的,也可以去!”
说着,朱明博自己也忍不住,跟着学生一起去了。
走到隔壁实验楼三楼,他才被那里的景象吓了一跳。整个实验楼三楼的走廊里,都特么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估计有三门课、一百来号学生吧。
95年年初,对于学生来说,学习时能有电脑用,是很稀罕的事情。仅仅几年前,电脑还是科研院所里、需要申请机时的存在。
至于沪江市的第一家网吧,还要再过18个月才会开张呢,而且历史上,96年下半年刚开张时,网费高达20块人民币一小时,98年左右才跌破10块。
换句话说,当时去网吧上网,那是非常高端的生活方式,包1个小时机器,比包1个小时KTV包厢还贵。
“不许进去啊!不许进去啊!院长说了,要额外做好地坪的防静电监测才能进!还有,以后都要穿鞋套,大家要自己买一双鞋套,自己洗干净了才许进微机室上课、考试!”
朱明博在后面远远围观时,听到前面有保安处的人在驱散人群,一边宣扬将来的纪律,着实威风。
大部分学生也就稍微看几分钟,见看不出什么端倪,自然也就散了。
加上朱明博和另外两位殊途同归的老师、都是因为到了教室发现翘课人数太多、而过来视察,所以班上的学生两分钟内就作鸟兽散,走廊上只剩下二三十个没有课的学生,还在围观。
朱明博得以挤到门边,隔着玻璃偷偷往里小觑了一眼。
“真气派啊,跟外资企业的无尘实验室似的,估计以后进去都得穿白大褂。呵,就一个周末的时间,连空调都装上了?”
看到空调的那一刻,他是真的感叹。
人都用不起空调呀,但是微机房是一定要有空调的。
他原先也见识过院里给旗下研究所/设计所弄的小型微机房,就几台电脑那种,是给资深设计师用的。那些房间就是全部装了空调,理由是“要确保微机室恒温,确保电脑散热良好”。
“真好,现在的学生,学习条件真是越来越好了。”朱明博感慨再三,恋恋不舍回去上课了。
……
经此一事,顾鲲已然彻底在学院领导面前挂上号了。
结构力学课下课后,他就被喊到了院长办公室。
“院长您找我?”顾鲲敲门进去,礼貌问好。
院长点点头:“小顾同学,我代表海院感谢你们国际友人的捐赠。对于你建议的以后学生的绘图课加上电子化授课、以及可选电子化考试的建议,我们昨天加急讨论了一下,觉得确实是有益的,就这么安排了。”
顾鲲捐电脑的本意,其实也是为了换个人情,加上想让自己后续一些课程学起来轻松一些,少在那些落后于时代的过气技能上浪费学习精力。
院长这么一承诺,他的第二点目的就算达到了。
“院长,我相信,您的决定是全院学生都乐于看到的。”顾鲲也就礼貌地恭维了一句。
院长脸上继续笑开了花:“我也听说了,你是跟校设计院和中远,合作无间,互利共赢,所以回报母校回报社会。
我们海院有你这样优秀的、学以致用的学生,我甚感欣慰。鉴于你的贡献,我们也会尽力促成更多的合作机会,希望你们能实现更大的共赢。”
顾鲲谦虚地表示一定继续发扬。
末了,院长给他打了声招呼:“对了,下午,或者明天,分管我们几个院和国关系、国贸系的姜副校长,可能会亲自找你聊聊,你稍微有个心理准备。姜副校长还分管学校的外事工作和留学生工作。”
顾鲲:“大概会是关于什么问题呢?”
院长:“应该是关于留学生工作的。”
顾鲲表示知道该怎么说。
离开院长办公室,他继续回去上课、跟室友一起吃午饭。
到了下午,姜副校长果然派人来通知,让顾鲲去一趟办公室。
来人还是顾鲲相对熟悉的唐佳。没办法,这种事情就是学生会外联部的人跑腿的。
唐佳一边带路一边问:“顾同学,听说你做了大善事,一会儿姜校长跟你谈完之后,你能不能抽点时间接受一下我们的采访?校领导吩咐了,你的事迹至少要上校报呢,要是可以的话,我们还会联络社会上的媒体,对你宣传一下。”
顾鲲连忙表态:“千万别,校报就够了。这种送东西的事儿,到了社会上,说不定就被有心人传成趋炎附势哗众取宠、变了味儿了。”
顾鲲送东西的本意,是让圈子里的人念他的好,跟社会人无关。
没几分钟,唐佳就领着他进了校长室。
姜校长五十多岁年纪,长得居然还挺正气,是顾鲲见过的校领导里难得外形不错的。
可能是因为,不管什么地方,分管外交工作的,都要长得帅一点吧。
一见面,姜校长自然也要说一番感谢和勉励的场面话,跟院长说的差不多,顾鲲也听习惯了,无须赘述。
铺垫之后,姜校长提出了一个请求:“小顾同学,经过你这个事儿,我们也注意到我们原先涉外工作和留学生工作的一个盲区。
这几年,随着大学综合实力评估排名的标准,与国际接轨,一所大学的国际化程度,也是非常重要的考评之一。我们也在尽力扩大吸引留学生。
不过呢,前几年我们没有重点向东南亚国家倾斜,招到的生源质量,也不尽如人意。早知道你们兰方的生源质量如此优异,还都不看重学校的物质补贴,我们就该尽早调整的。”
顾鲲很有耐心地听到这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忍不住稍稍打断:“姜校长,不知您希望我做什么呢?”
“爽快,”姜校长也不客气了,“我就是希望,你能不能动用你在兰方,或许还有马来的社会影响力,宣传鼓励更多的优质生源,来我们这儿留学。作为回报,我们可以把一部分初步筛选的评判权下放给你,当然了,最终入学考试还是要学校组织的。”
顾鲲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对不起,姜校长,您的情报可能有误。我们兰方一所大学都没有,高中也只有一所,我们那儿的基础教育体系,完全不是为进一步大学深造而设计的。您交给我的这幅重担,我恐怕承担不起。
如果您只是要我介绍留学生生源的话,除非不限定国家,我倒是可以从其他国家想办法。当然了,如果你们觉得质量不行,可以随时不用给我面子。”
第96章 不要想歪了
名校大学的副校长,说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所以姜校长当然不可能随便答应顾鲲临时提出来的建议。
既然顾鲲没有表态全盘接受,这事儿就只能容后再议、慢慢讨论了。
离开行政楼,顾鲲径直走到停车场,看到高健雄已经在那儿等他了。
顾鲲今天下午,本来就想去设计院拉拉交情,把捐物的人情用到极致。是学校领导临时喊他来,打断了他的行程。
所以刚才顾鲲就用手机通知高健雄开车来接他,一结束就送他去设计院。
让顾鲲没想到的是,刚才给他带路的唐佳,也一直没走,俩人就在停车场里这么站着,跟高健雄貌似挺聊得来。
看到顾鲲来了,唐佳一捋头发,大大方方地说:“顾同学,知道你忙,我想采访一些你平时的为人事迹,问你司机也是一样的吧?放心,我没打听商业机密。”
高健雄也连忙拘束地立正:“唐小姐就问了我一些日常,别的我什么都没说。”
顾鲲很淡定地自信一笑:“跟着我,迟早要被人打探的,你早点儿适应起来也好。高哥,你就记住一句话,凡是我在国内做的事情,只要不是商业机密,其他无不可对人言。”
“无不可对人言……那就是都能说了。”高健雄学历不高,听了这种文绉绉的吩咐,还脑子里稍微转了两个弯才反应过来。
唐佳站在一旁,调侃了一句抱不平的话:“顾同学,你也是的,我这才知道,高哥还是战斗英雄呢,你就让他当个司机。那天他押着电脑来学校的时候,我就见过一面了。”
高健雄连忙澄清:“不是我主动说的,刚才唐小姐非要问我原先干什么的。”
顾鲲一抬手:“你的私事,怎么闲聊何必向我汇报?高哥,不用太拘束。唐佳同学,我也澄清一点,第一,我可不是拿高哥当司机,他是我的助理。其次,司机也不是什么不好的工作,对吧。”
唐佳也意识到自己说话不太恰当,补充了一句解释:“我就是说说,别认真嘛。对了,姜校长找你的事儿,结果怎么样?”
“他想让我帮他物色留学生生源,当然最终还是学校把关,我拒绝了。不过我也给他留了面子,额外想了一种修改后的合作模式,但他也没答应,还要讨论。”
唐佳有些意外:“为什么呀?你不希望以后有更多你的同胞来这儿念书么?”
顾鲲略带深意地看了唐佳一眼。
唐佳还以为自己商业经验不足、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如果不方便就不回答好了,我随口问的。”
“倒也不算什么机密,我们也算是朋友了,有些话私下里说说没什么,”顾鲲也想了解一下这个时代女大学生的普遍心态,所以乐于跟唐佳交流一下。
他斟酌了一下措辞,反问道:“唐姐,你摸着良心回答,你有没有考虑过,喜欢外国人。”
唐佳脸色一红:“我们现在应该好好学习!我没想过这种问题,不过,我觉得关键还是看人,那种问题,国籍不是决定性因素。”
顾鲲笑了:“那你还算是比较传统的了,但你不能否认,最近这几年,还是有很多跟我们差不多同龄的同学,无论男女,都是比较崇洋媚外的。
如果我答应姜校长,帮他物色生源,将来被我从兰方、大马介绍来的这些同学,在学校里学风不正、乌烟瘴气,这可怎么办?”
“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也不能怪你啊,至少你是古道热肠帮忙做事,大家都能理解的。你一个兰方人,不远千里来到华夏,为我们华夏人民的教育事业做贡献,这已经是一种国际注意精神了。
至于人的能力有大小,这是很正常的。只要你是有心为了两国友好、为了互利共赢,你就已经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高尚纯粹、有益于人民的人,谁会怪你呢。”
顾鲲听得差点儿笑喷出来。
没看出来,唐佳这人说话,下意识里还是冠冕套话一套一套的。
这年头,校学生会管外事工作的人,说话都这么官腔迂腐的么?
不过从她的眼神里看,她倒像是真心信仰自己说的话。
倒也是个纯粹的人。
“但是,你小看了民族注意在这个问题里的情绪了,我将来是要做旅游业大亨,专注于接待高端华夏游客的,我不能留下这样的污点。
具体理由你暂时不会懂,我就这么跟你说吧,我是建议,姜校长如果真的还需要我介绍留学生源,我宁可利用我最近的业务关系,从黑克兰帮他介绍。
我倾向于设立一个……小型的奖学金基金会,给予留学期间保持品行良好的学生奖学金,操作模式,其实都是现成的,就跟李家坡和香江那些大公司、奖学金赞助留学生一样,可以签一个毕业后六年的服务期协议嘛。
如果留学期间败坏校纪的,那就取缔奖学金助学金资格,让她们全程自费好了。”
顾鲲的打算,是只介绍黑克兰女生过来留学。同时,给那些想拿奖学金的黑克兰女生安排每两年一次的定期体检。
虽然,可能有些伤害隐私,但这毕竟是双向选择的。顾鲲又不是说以惩戒威胁对方,只是“不配合就没奖励”。
用奖励引诱对方稍稍放弃一些隐私,这总没问题吧?
如果那些黑克兰女生,在华留学期间,也乱搞赚外快或者乌烟瘴气,那就会被取缔奖学金,理由也很充分,那就是败坏校纪。
90年代,华夏主流高端的大学,明面上的校纪还是挺森严的,在校生那啥,理论上就是违纪的。
合法,但是违纪。
违纪不能被依法惩戒,但是可以依照约定取缔奖励,天经地义。
这样一来,顾鲲就不怕将来到了互联网时代,他的早年履历被民族注意情绪伤到了。相反,他还可以打打擦边球,赢得广大网民的暗中点赞。
毕竟他是把洋妞儿介绍到中国来了……
当然了,这种是狭隘网民的自发点赞,不是顾鲲要求的。
顾鲲是个绝对男女平等的人,在他看来,无论男女,念书期间乱来,都是应该受到同等尺度的评判的,所以他才会对留学女生也设置一样严格的奖励纪律嘛。
非要有人解读为他进口女人,那只能怪那些解读的人自己心脏(肮脏的脏,第一声)。
不过这些道理,他就没必要跟唐佳解释了。
姜校长那边,相信经过一个寒假的考虑和上会,应该能想明白的。反正留学生招生是下个学期的事儿,还有的是时间,顾鲲也不用急。
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别人求着他,临时起意的。
他不过是半推半就,培养一批到时候毕业了为他服务至少六年的港务管理妹子/文旅业管理型妹子,也算是双赢了。
这事儿很快就翻篇了,顾鲲也没往心里去。
期末临近,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复习冲刺备考所占据。学习之余,他还抽出几天时间,在自己刚买的IBMTHINKPAD笔记本上,练习了一下AUTOCAD的绘图,把他纸面的机械绘图课的技巧,重新熟悉移植一下。
如此一来,他几门专业课里最短的短板,也轻松补上了。
1月10号开始,海洋工程系大二各科,都陆续进入了期末考试。顾鲲游刃有余地应付了过去。
最后一天考完时,他也接到了一个好消息,是杜国伟给他打的国际长途。
原来,他的“夜莺号”已经抵达兰方港,并且调试修整好了,也重新补给了物资,寒假里可以随时调用。
第97章 如水归下
1月14号,星期六。也是交大海院93级的同学,考完期末考试的日子。
随着最后一门课的收卷铃声响起,所有人几乎不约而同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平时关系好的同学,就自然而然互相扎堆攀谈,聊起寒假安排。
“终于考完了,阿鲲,感觉怎么样?应该很有信心吧?”寝室长黄瀚第一时间跟顾鲲扣肩搭背地聊了起来。
“你们要不要先闪,还是在学校等成绩公布、正式放寒假再走?”周耀光已经盘算起要不要提前闪人了。
理论上,大学里最后一门期末考完,到正式放寒假,还是有几天时间差的。
但实际上胆子大的考完试当天就走,也没人管你。
黄瀚闻言嘲讽了周耀光一句:“你特么这是显摆你是本地人呢?谁不知道你就算提前回家了,学校里有点事儿也能随时赶回来。”
周耀光圆滑地解释:“怎么能叫显摆呢?提前闪人又不一定要马上回老家。你们怕学校里有事,可以在周边多玩两天的嘛。
怎么样?我可以给你们当导游请客,尽地主之谊。尤其是顾哥,来沪江才几个月吧,我看你那么忙,平时很多地方都还没去玩过。你们兰方人要不要过年的?要是不过年,就来沪江过寒假我看也不错。”
顾鲲:“谢了,我寒假还有事儿。不过你们的好意我是心领了,愿意聚聚一起玩的话呢,肯定是我请客,怎么可能让你们请。”
“有事儿就算了,你的事儿肯定都是正事儿大事儿,我们怎么好耽误你。”黄瀚很上道地表示了婉拒。
然而,这一次顾鲲的反应,却出乎他们的预料。
顾鲲笑道:“没关系啊,不用客气——我这么跟你们说吧,我的事儿,也就是半玩半旅游那种,要开船出海的,没什么机密,多几个熟人陪我,我还不无聊呢。对于你们,就当是蹭个免费游轮游好了。”
“我去,还有这种好事?”黄瀚暂时反应不过来。
顾鲲:“这有什么奇怪的?旅游也好,出海也好,都是刚来的人新鲜,觉得享受。待得久了的人,就觉得腻味了。
我经常带着的那个助理高哥,你们都认得吧?他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原先在威沙群岛守了八年荒岛,他经常给我回忆说,那里的风景是真美,那椰林棕榈树珊瑚海,都是人间绝景。
但你丫在一个荒岛上住久了,就是第一周是天堂,第二周是人间,第三周往后就是炼狱了。现在离开久了,又觉得怀念起那里的美景了。咱也都是学海洋工程的,你们到了船上,多多少少能帮我做点事,大家共赢,有什么不好?”
听了这么一番分析,黄瀚和周耀光心思都热了起来。
这么说,寒假帮顾鲲出海做事,确实是实打实的双赢。
他们也不问顾鲲要工钱,顾鲲也能有几个懂点专业技能能帮上忙的助手,他们也赢得了实习经验,同时可以享受游轮游一样的远海美景,只干两三周的话也完全不用担心腻味。
黄瀚当场表态:“这么一想,这事儿很靠谱啊!阿鲲,没说的,只要兄弟们搭得上手的,这事儿必须帮帮场子。不过,你还没说,你寒假要带船出海做什么呢,我们也得看看自己会不会啊。”
“基础的海洋测量总会吧?连我都会,你们能不会?”顾鲲拍拍黄瀚肩膀,给对方鼓励,然后半真半假地把他的掩护计划说了出来,
“你们都是我哥们儿,我也不瞒你们,我呢,之前11月份因为生意的事情请了三个月假。其实那时候我就抽空去了趟黑克兰,买了条兰方港工程项目需要用到的科考船,做海洋勘测的。
这阵子,我在目前的主流国际航道海图上琢磨,能不能为将来兰方港的业务拓展,做点更充分的准备工作。后来想了想,我就盯上了马六甲航线的日韩散货商船中转港生意。”
这个事情,当然是顾鲲编的借口了。
未来,兰方港真的造好、做大之后,他确实会考虑从李家坡那儿,再多剐一些航运业中转生意份额下来的,日韩的单子,也是要抢的。
不过,那起码是三年之后的事儿了,现在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只算经济账的话,顾鲲即使要测量涉兰方航道的海底地形,也应该从南海周边开始,稳扎稳打。
因为测那儿的数据,不仅对于他的港口有用,还能有有关部门给他补贴,按照每2500平方海里海底地形、换200多万人民币补助款的价位付给他。
而顾鲲要是优先测量更偏东一些。靠近菲律宾的涉日韩新航线海底地形,华夏国内的有关部门,就不会为补贴买单了。
于情于理,正常情况下肯定是先测有补贴的海域。
而顾鲲既然做了另外的选择,那就说明这事儿不属于正常情况。
他又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事实上,顾鲲之所以往那儿测量,是因为经过他对上辈子记录下来的那些名贵沉船记录进行筛选后,盯上了那条航道上的一条名贵公海沉船了。
而这种事情,他要是贸贸然跑到一个距离兰方很远的公海位置,直接就捞上来一条船,那将来全世界都会怀疑他有异能或者先知的。
所以,他需要一个有很多见证人的合理理由,为他将来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在某个海域,提供佐证。
所有参与者,都是他最好的“不在场证明人”,以及“临时起意证明人”。
幸好,这其中的关节,黄瀚、周耀光,乃至院里其他同学,哪怕知道了顾鲲的决定,也是看不出破绽来的,所以他说啥就是啥。
以周耀光的智商和阅历,思之再三,依然觉得顾鲲的逻辑很合理,就主动追问:“那不知道,寒假里你主要要测量哪一部分海域情况呢?”
学船舶与海洋工程的人,书包里是经常放着大比例的世界地图的。
大家既然讨论起这个问题,顾鲲也就随手从书包里翻出一张大地图,在课桌上铺开,然后地图开疆起来。
他拿着一支笔,以纵横捭阖的气势,在菲律宾、湾湾与曰本冲绳群岛之间的公海上一敲:
“你们应该知道,原先东亚三大国的散货船,都是李家坡中转的。从李家坡离开马六甲海峡后直接北上的船,想去日韩的话,最经济的航线,是通过湾湾海峡。
但是,兰方在李家坡东北偏东400多海里,如果海船从兰方中转的话,再往北折向走湾湾海峡,折角稍微有点大,要比最近航线多开一两百海里、一天多航程,不经济。
相比之下,从兰方出来,去曰本大部分地区,乃至南棒的釜山港的海船,中途如果走菲律宾与湾湾之间的海域,整体航线会更加平滑和节约航程——去汉城的不算,因为汉城太靠西了,走菲律宾航线北上的话,反而绕远,刚才我说的关于南棒部分,只适用于釜山港。”
周耀光作势摸了摸自己并无胡须的下巴,问道:“你的意思,就是希望勘测一下这条新航线上,可能会涉及到的、但原先国际上各大海事公司都还没测量过的区域的海底地貌?”
“就是这个意思。”
周耀光:“那这场子我们帮定了,这是给我们宝贵的实习机会呢,否则我们至少要大四实习,才可能有机会上海洋测量船吧,现在是提前学以致用了。”
黄瀚也很有良心地承认:“大四能上海洋勘测船的,都是优等生了,普通一点的,估计要读研究生的时候,才有机会被导师带上船亲自做一线科学勘测吧。
要我说,阿鲲这么照顾我们,我们也该表个态对不?以后毕业了,要是阿鲲有用得到人的地方,咱都该优先跟着他干。他不需要,咱再自己找工作——听说教育有关部门已经在讨论了,一两年内可能就要取消大学生毕业包分配,说不定到时候我们会赶上第一届自谋出路的呢。”
周耀光也笑着附和:“你都知道没得包分配了,还说什么漂亮话?到时候说不定不是阿鲲缺人,是我们找不到工作呢。”
顾鲲适时表态:“诶,大家不要妄自菲薄嘛,现在大学生,也没泛滥到那种程度,大家都是交大的,怎么可能有人找不到工作——我就把话撂这儿了,只要到时候有人愿意投奔我的,我肯定拿他当骨干元老优待,带着大家一起奔个前程。”
顾鲲说到后来,已经忘了控制音量,说完后才发现他们的“室友指点江山座谈会”,已经变成了被全班和隔壁班围观的状态。
“顾哥,你船上能上多少人?只要管饭,我们都愿意寒假里给你打白工哦不是实习。”
“还要人管饭,凭什么。顾哥,我不用你管饭,在船上我自己掏钱付伙食费,要我要我!”
抢着想上船的同学,很快把条件压得不成人形。
顾鲲突然意识到,这些问题不适合在教室里就聊。
“大家不要急,不要急,以后有的是机会。这事儿也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春节之前,我的大船还没到呢。有需要的时候我会另行通知。在这之前,我们都是私下玩玩儿的,不要当真。”
第98章 裤裆里放屁两股道
在教室里那些闹哄哄的环境,是谈不出个可以操作的具体方案来的。
所以顾鲲见引起了同学的围观后,只能先打住这个话题。
等几个最心腹铁杆的哥们儿,一起回到寝室,他才把具体的设想说了。
“我那条科考船,前几天才到兰方,而从兰方开到粤州就要一星期。到华东外海,或者冲绳一代,一共需要12天,我算了算,大约腊月28号,也就是除夕前两天,才能抵达要勘测的附近海域。
如果在曰本经济专属区或者菲律宾经济专属区里勘测的话,还要报备,很麻烦。所以这次寒假,我们就优先从规划航道的公海部分开始测起,主要是靠菲律宾那一侧。
我的具体计划是这样的:我名下呢,还有几条好几百吨的快速渔船,平时也是我的一个哥们儿在帮我经营,主要在南海从事热带海鲜捕捞。
这些船注册在兰方,但都是有在华夏领海捕捞的核发许可证的。这次我就吩咐他先把船开来华东,到沪江或者东海省的明州、船山靠个港,我们就从那儿上船。
我们就当是一路渡假旅游捕鱼,一路开到冲绳与菲律宾之间的公海,在指定坐标跟我那条北上的科考船会合,然后我们再登大船搞勘测。至于我手下那些渔民,再开着渔船回去,就当是一路顺便捕个鱼。”
周耀光和黄瀚闻言,都觉得这个条件已经非常优厚:“那也很不错了,几百吨的渔船出海,我们原先都没见识过,看看海吃吃海鲜,肯定很爽。”
其中黄瀚忍不住追问:“能带女朋友不?我女朋友也是咱们院的,是个……大一的学妹,虽然没上专业课,但也算专业对口啊,我会教她,不会让她吃白饭的。”
顾鲲笑着看了周耀光一眼。
他倒不是怕不答应,而是怕这些哥们儿不患寡而患不均。
周耀光心领神会,苦笑了一下:“我女朋友就没那个本事了,是文科生,去隔壁华师大找的,还是个学姐。”
交大工科类院系,哪来的那么多妹子给大家分?所以去外校找是常态。而师范类一般都是女生滞找的重灾区,尤其高年级的有社交压力,更容易得手。
周耀光就是典型的大一的时候去外校玩了一趟,然后被外校高年级的学姐主动下毒手了,一听他是交大的,交往起来那叫一个爽快。
顾鲲本来就是一边练兵一边打掩护,自然不会对朋友苛刻,他稍微想了想,只提出了两条要求:
“带女朋友可以,不过我先说清楚。首先海上很艰苦,我这是渔船,不是游轮。除了船长室,其他人睡觉条件会很差,只能男女各一个大通铺。指望跟自己女朋友单独睡一间的,迟早歇了这个念头。
其次,我不是不让女人出海,但你们要确保对方有基本的水性,如果晕船或者不会游泳,那就免了。还是那句话,船太小,风浪颠簸都是免不了的。”
“那我不带了,我女朋友是文科生,还是北方人,手无缚鸡之力旱鸭子一个。”周耀光立刻打了退堂鼓。
“行,那我再说两点注意事项,我们准备妥当了,这几天可能就会出海……”
顾鲲最后交代了几句。
……
两天之内,顾鲲就在同学之间,暗中纠集起了一小撮心腹死党,做好了出航前的准备。
就在他们做准备工作的同时,期末考试的成绩也批改出来了。
虽然还没有正式公布,但是想知道的人,只要问老师,都能查到。
有些好事儿的喜欢攀比成绩的同学,往往就会把所有人的成绩都查了,然后当八卦传播。
顾鲲本人当然不关心这些八卦,他来念书是为了学真本事学以致用的,对得起自己就行。
不过,班上还是有热心女生帮他一起查了。
“顾鲲机械制图居然考得最好!98分!全班第一!”
“他期中的时候,机械制图好像还不如材料力学呢。现在反而是材料/结构力学,只有86和79。”
“80多分也不算差了好不,不过到底是外国来的有钱人,肯定是提前用熟练了AUTOCAD,不然跟我们一样考前十天才见到电脑,还轮不到上机,怎么可能。”
这些议论也并不一定就是嫉妒,很多只是女生本能的八卦。
传到顾鲲耳朵里时,他也不过淡然一笑,回应得很是得体:“谢谢替我关心成绩。”
这种应对,也让那些跟他关系不错、已经在考虑将来毕业了要不要跟他混的同学,对他的涵养气度愈发钦佩。
1月17号,龙五带着两条500吨级的渔船,停靠到了浦东码头。
顾鲲提前得到了行程消息,就打了一辆中巴车,带着十几个同学、友人直奔码头,开始了他们的寒假之旅。
这些同学大部分是他自己寝室、自己班上的,也有隔壁班稍微玩得比较好的。还有国关系的唐佳。其中大约一半的同学,带了各自的女友、男友,不过都是比较可靠的。
顾鲲也提前关照过了,不安分的,或者水性实在不行的,就别带出来了。同学都知道顾鲲的势力,犯不着为了强行带家属而给顾鲲留下恶劣印象。
做人都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能读到交大的高材生,不至于有情商太低的。
这些同学里,唯一让顾鲲有些意外的是唐佳。
她是唯一一个孤身一人来的女生——同行的一共有三个女生,另外两个都是跟顾鲲同系的,但她们都带了男朋友一起。
“你一个女生,单独出海玩,家里人不担心?”顾鲲出于好意,在得知唐佳要来时,还提醒了一句。
“你舍不得请客就直说……”唐佳不卑不亢地回了他一句。
嘿,这妹子,不会是……
顾鲲向来自我感觉良好,他下意识还以为唐佳也有点看上自己,还在瞎捉摸怎么摆脱这个麻烦。
他不玩弄华夏女生的原则,可不能破。
谁知,后来他就发现自己白操心了。
因为他稍微观察了一下之后,才发现唐佳上车之后,一路上都凑在高健雄身边问这问那,请教出海的注意事项。
高健雄是那种当过12年兵被压抑得狠的了,有女大学生请教他,还不直接就飘了,一路上知无不言。
顾鲲这才算是看明白了。
后来他私下里,也就跟唐佳把话说开了。
“你们什么时候看对眼的?”
“怎么?觉得我应该看上你,不该看上高哥?”唐佳在学生会就是外联部的,说些脸皮厚的开玩笑话倒是一点都不怵。偶尔连荤段子都能张口就来,可俗可雅。
顾鲲:“别,你没看上我我还庆幸呢,我这人最怕麻烦了。”
唐佳剜了他一眼,收起俏皮的表情,认真的说:“我跟高哥一开始也就是交个朋友,了解得深了之后,我发现我还是挺佩服他的。人家毕竟是在前线拔了越南佬军旗的战斗英雄,人又质朴,有什么不好的?
哪像你?虽然也挺有型有男人味,也有几个臭钱。可惜我算是看穿你了,太现实,做个合作伙伴,或者给你打工,那是很不错的。谈男女朋友,呵呵,太不安全了。”
顾鲲恬不知耻地坦然承认:“上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就是个色狼。不过我是个有原则的色狼,我只跟圈子里的女人玩。至于那些玩不起的,我从来不去招惹。
你能认清这点,那就最好了。我祝你和高哥能有共同语言,也希望将来你跟着他一起,跟我好好干。”
唐佳嫣然一笑:“成交——不过我跟你说,高哥这人,我看他不太自信。至今都还没敢跟我表白。所以你嘴管严实一点,我不用你推波助澜,等他慢慢开窍就好。”
顾鲲:“呵,那你有的等了,以他那个脾气,估计没个至少仨月,是不可能跟你表白的。要是太快了,估计他自己都会觉得自己变牛虻了。”
“要你管!”
一行人就这样暗流涌动地赶到了浦东码头。
龙五带着几个水手,已经做好准备,在那儿等候多时了。他们这次来沪江靠港,是一路捕鱼作业捞过来的。所以刚刚才把捞到的渔获卖掉。
“大家听指挥啊,一会儿上船保持秩序。我们分两条船。”顾鲲关照了同学们几句,然后就分批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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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最近过渡章节有点平淡么?感觉评论人数少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追更人数也明显有少,算了,问了也白问。
这种问题,想吐槽的人肯定会趁机抨击,真正没追更的人也看不见。就跟幼儿园阿姨问睡着了的小朋友请举手一样白问。
第99章 我的钱都是辛苦赚来的
“船长,所有人都安排好了,可以拔锚启航了么?”
龙五在船上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走进船长室低声向老板请示。
“启航,你稍微看着他们点儿,有些事情可以让他们体验的话,就让他们搭把手好了。”顾鲲双腿斜搁在控制台上,假寐地眯着眼,随口吩咐。
“拔锚启航!”龙五在对讲机里喊到,声音传遍全船。
“我们来帮忙一起绞锚。”黄瀚带头喊了一句,带了船上几个男生,都好奇地去绞锚。
几个水手知道他们是老板的同学,还客气了一下,不过随后被走到甲板上指挥的龙五制止了。
“老板说了,让他们体验体验也好,累不到的。”
那些同学、伙伴,都是第一次有机会参与航海,显得非常兴奋。
顾鲲也料到了这点,所以他暂时也不想去打扰他们。就让那帮家伙先瞎玩一会,散散新鲜劲儿。
他一个人坐在船长室里,面前放着海图,最后一遍在内心复盘着这次出海的计划。
自从“夜莺号”买到手之后,顾鲲就有想过,再捞一条更值钱的东南亚沉船,回点本,顺便为后续计划进一步筹措资金。
把自己重生后记在小本本上的15条船,全部浏览了一遍后(包括其中三条已经捞到手、划掉了的),他最终把目标定在了这条菲律宾与湾湾以东、冲绳以南公海上的明代西班牙沉船。
选这个目标,是经过多重因素审慎考虑的。
首先,顾鲲当时第一点想的,就是“自己将来捞到其他船,还要不要彻底保密”这个问题。
捞船本身是不会引起人仇恨的,最多只是让同行有些嫉妒。
真正引起敌视甚至敌对的,只是“非法手续捞别国领海、经济专属区内的沉船”。
当初想明白这一点之后,顾鲲就决定了,这一次出海再捞船的行径,应该是可以在到手后公之于众的。
原因很简单,因为之前那些“以合法名义掩盖灰色收入”的事儿,都是有限度的。你赚了一块白钱,只能为你掩饰五六块灰钱。
就像顾鲲出道之初,用海鲜掩饰声呐,后来用海洋勘测费掩饰三条兰方周边沉船,基本上都是这个比例。
所以,等顾鲲的钱再多一个数量级的话,就绝对解释不通了,那就不如直接捞一条可以见光的船。
他现在有了“夜莺号”,高速远洋作业能力已经不是问题。
万一遇到其他路过船,以“夜莺号”上的前苏80年代末军用级搜索雷达和声呐,提前发现并且做好伪装、转移,也不存在任何困难。
加上“夜莺号”是完全他自己自主产权的科考船,用夜莺号捞到的一切收获,也不会引起分脏上的纠纷和嫉妒——而这一点,之前租交大设计院的科考船时,是不得不顾虑的。
因为交大的科考船,租给顾鲲时,合同上写明的用途就是“海洋地形勘测”。顾鲲顺带捞船的话,多多少少算是“没有按照合同约定”、“挪作他用”,如果出租方因此想加钱,也不得不防。
就好比你租人店面、说好了开个餐馆,结果你却开了娱乐业场所、赚了更多的钱。房东因此想涨房租,这种事情在商业合作中见得不要太多。
而这一切风险,随着顾鲲拿到完全属于自己的船时,都不存在了。
所以,当然要把这个红利吃干抹净,堂堂正正捞一条道义和法理上都毫无瑕疵的公海好船。
不仅要大赚一票,还要用这条清白到不能再清白的船,为后续更多的收入来源打掩护。
……
顾鲲花了一两个小时,一个人在船长室里,把这些道理前前后后彻底想明白、也把图上作业和航线规划都筹谋好。
这才合上自己的小本本,锁在船长室里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密码的小保险箱里。
然后,他施施然地走到甲板上闲逛,检阅他那些同学玩得怎么样。
这些人,都是他用来打掩护的,将来做个见证。
不过假戏也要真做,既然出来玩了,就好好玩,顺便调练一下,也好鉴别出谁将来适合在海上讨生活。
当然了,这些都是交大高材生。所谓的在海上讨生活那也不是当海员,而是跟杜国伟一样,搞海洋工程。
船已经出海两小时了,离浦东码头已经有大约40海里。
因为船是往东南方向行驶的,所以目前是在船山市的岱县岛和嵊县岛之间的海域。这儿也算是华东著名的渔场了,好多同学就拿起船上的钓具,开始体验海钓。
顾鲲见周耀光拿着一个双筒望远镜,站在甲板上四处张望,走过去拍拍他肩膀:“看什么呢?怎么不跟他们钓鱼?”
周耀光放下望远镜,冷静地指了指远处的一些黑点似的小岛:“我在对照海图识别呢,那个岛应该就是嵊县岛了,南边这个是岱县岛,所以配合罗盘,就能推算出我们现在的位置,应该是在这两条线的交叉点上……”
“你还真当是专业课实习了,大洋国那边,几个月前都上线了一款叫GPS的东西了,以后这些海上的常识性技能,就没用了。”顾鲲随口调侃。
周耀光也不正面反驳:“那钓鱼也没用啊,要是想吃鱼,这种大船靠钓多不划算?不如一网下去。”
顾鲲暗暗点头:“这么说,你是喜欢玩了,觉得这事儿有趣——他们钓鱼也是为了有趣,不是为了吃。”
看样子,周耀光这人有点四体不勤,不太喜欢那些运动型地休闲。
两人闲聊着,船舷另一侧传来几声起哄。顾鲲和周耀光立刻走过去,原来是其他同学都在围观高健雄钓鱼。
黄瀚拿着鱼竿,在一旁服气地叹息:“高哥到底是在海上混了十年的,这手艺就是厉害。刚才我看他放线溜了那么久,还以为这鱼肯定要脱钩呢。”
顾鲲笑问:“你就没有收获么?”
黄瀚指了指自己身边的铁桶,里面最大的鱼也不过一两斤:“我就瞎玩的,怎么跟他们比,个把小时了,就钓起来三条,最大的也不到别人两成大小。”
“高哥钓起来的这是野生大黄花鱼!这条起码七八斤呢。”一旁的唐佳看到顾鲲过来查看,连忙起哄显摆,一边对高健雄说了几句撩拨崇拜的话,搞得对方都不好意思了。
“七斤的野生大黄鱼?这以后可就越来越值钱了。”顾鲲拿过唐佳递给他看的收获,掂量了一下,“今天高兴,我们一会儿中午就拿它煮大汤黄鱼,放点雪菜。”
到今年5月份,东海就第一年有正式禁渔期了,东海各省的渔船装机总功率,也不许再增加,因为这儿的鱼获已经进入了饱和捕捞阶段。未来东海的野生黄鱼、带鱼,都会慢慢疯涨。
要是搁在20年后,这么大的野生大黄鱼,还不得至少值个五位数。
从这个角度来说,顾鲲作为重生者,其实一开始重生得并不算太是时候——他是靠渔业起家捞第一桶金的家伙。而野生海鲜这玩意儿,是年代越靠后,资源越稀缺、价值越贵的。
94/95年,只能说海鲜已经开始贵起来了,但跟未来根本不能比。
顾鲲正想得出神,一旁的高健雄受不得女大学生的夸奖,觉得别扭,连忙转移火力:“顾总也是跑海出身,我的水平跟他一比,完全不值一提。你们想开眼,还是让他露一手吧。”
“真的假的?阿鲲,你也露一手呗,钓个大的给我们瞧瞧。”唐佳说着用胳膊碰了碰他,递给他鱼竿。
顾鲲掂了两下:“我喜欢简单粗暴的,不会溜鱼,而且我找大鱼之前,要先听探鱼器,不喜欢赌运气。”
“随你怎么钓,弄上来大鱼就行。”
“那你们等我两分钟。”顾鲲说着,还回了一趟船长室,不一会儿,同学们都注意到船微微调整了航向,还略微降低了船速。
龙五也从船长室里走出来,吩咐其他水手准备下网。
唐佳好奇道:“不是钓鱼么?怎么让下网。”
顾鲲:“光钓个大鱼,这转向多走的油钱估计都不够。当然是我钓上来大货之后,让他们立刻补刀把旁边的鱼群都一网打尽了。”
“这么有信心?”
顾鲲就在室友和女同学们的注视下,估摸了一下方位,然后猛一抛竿,把特制的鱼标鱼线甩出去几十米远。
他用的是一线多钩的渔具,线盘足有一两百米的余量可以放。因为大黄鱼是有一定群栖性的,高手掌握得好的话,一杆下去拉上来几条都是有可能的。
当然了,要是21世纪的话,就绝无可能了,不是鱼的习性变了,而是海里那么大的鱼早就抓得差不多了。
顾鲲姿势潇洒闲雅地完成了全部动作,然后稍微等了一会儿。
没多久,他手上就感受到了鱼线鱼竿力度的变化,估摸着差不多了,就开始飞快绞线收竿。
几十米的鱼线很快收了回来,水面上也开始出现扑腾的水花。
“好大,竿都有点弯了,要不要遛一下?下面的看起来挣扎很厉害呢。”唐佳看到之后,双手托着下巴,竟然有些感同身受的紧张。
“遛什么遛。”顾鲲根本没有那个打算,因为老子不会。
他直接拿过一柄尾部有绳索的鱼叉,在手里掂量了一下,适应适应轻重,然后把鱼线拉到船边不足十米远的位置,瞄准了奋力一掷。
然后,就双管齐下,鱼竿鱼叉一起收线,简单粗暴地扯上了船舷。
500吨的渔船,干舷也就两米高,很容易拉上来。
“我去,居然这么大,这……这条有20斤么?”唐佳忍不住问。
“没有20斤至少也15斤了,这么大的鱼,一年也难得见一回,顾哥居然一出手就有。”周耀光叹息着点评。他比较了解行情,因为他是本地人,吃得比较多。
顾鲲淡然一笑:“当我开玩笑呢?这条船,就是我去年广交会之前,亲自抓了一季的海鲜贩到粤州,然后买的。
那么大的船,抓三个月鱼就买条船,没两把刷子你们敢信?我的钱都是辛苦赚来的!”
最干净不过了。
第100章 蟹工船
顾鲲钓起的大黄鱼,很快过了一下秤,果然有16斤。
大家都啧啧称奇了一番,然后七手八脚立刻准备杀鱼炖汤,浑然不像是出海打鱼,倒像是野炊郊游。
以95年的物价,这条鱼如果能好好养着多活几天,到了岸上也能卖个两万块钱。
不过顾鲲捞的时候简单粗暴用了鱼叉,直接扎了个半死,养也养不住,他也不差这一两万,就陪同学们嗨一下,吃了算了。
他也没打算立刻让大伙儿知道行情,免得有心理负担,吃的时候都不痛快。
大鱼捞走之后,顾鲲就挥手吩咐龙五安排收网,把附近剩下拖到的好几百斤鱼获都弄上来。
短短20分钟后,班上的女生就炖好了雪菜大汤黄鱼,还有其他几个新鲜捞到的海鲜菜,大快朵颐起来。
船山是东海著名的渔场,这里的海鲜,对于平时就在沪江念书的大学生来说,也是比较有吸引力的,因为岸上吃不到那么新鲜的。
十几斤的大黄鱼做汤;
三四斤的梭子蟹、大青蟹直接水煮;
用深海钓鱿钩钓起来的、跟白银一样亮闪闪的大带鱼,直接拿来一半油炸,一半做刺身。
“卧槽,太特么好吃了,这啥啊,这是带鱼吗?我们平时吃的带鱼是掉漆的吗?而且你这什么钩,我看你都不用重新上饵,都能源源不断从海里勾上来带鱼,神了啊。”
黄瀚和他女朋友一边炸带鱼,一边看顾鲲在那儿切刺身,就忍不住尝试了一块生吃的,结果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真没事儿?带鱼真能吃生的?”周耀光有些发怵,唯恐得什么寄生虫病。
“管它呢,这生吃蘸芥末酱油,真是神了,你试试,不会后悔的。”已经吃得说话都不利索的黄瀚,现身说法,很快让其他人也来疯抢起生鱼来。
唐佳也吃了一块,啧啧称奇,觉得口中鲜甜无比。手上还捏着带鱼,满手腥味儿,就用胳膊肘捅捅顾鲲:“说说呗,怎么抓的,为什么能生吃,好神奇哦。”
顾鲲一边切着刺身,一边随口回答:“带鱼是深海鱼,只要够新鲜是没有寄生虫的,在曰本,捕获后48小时内就上桌的纯银色带鱼刺身,价钱比顶级的北极挪威鲑和金目鲷刺身还贵呢,只可惜这玩意儿正常环境新鲜不了。
因为它至少生活在两三百米以下,所以钓带鱼要用钓鱿的300米长线慢慢往下沉。它跟其他深海鱼类一样有趋光性,所以可以不用鱼饵。水平好的人,光靠钓鱿钩上的灯光,就能引诱带鱼上钩。
不过,我这个有点大材小用了,灯光钓鱿钩是到了深海才用的,这儿最大水深也不超过三四百米,刮海床的底拖网也能捞带鱼。我是为了让大家玩玩,才让你们各种都见识一下。”
这边正在聊天,旁边一个负责炖黄鱼汤的女生就招呼大家吃饭了:“鱼汤炖好了,大家快趁热吃呀。”
这女生名叫白玲,也是顾鲲班上的,脸长得倒是不算丑,就是身材稍微有点虎背熊腰。她这次是带了男朋友一起来船上实习兼渡假的。
她男朋友叫胡进,学校比她还差,是沪江海事大学的,不过人长得挺帅,也比她高年级,快毕业了。
沪江海事是国内海事专业第二名的专业类学校,业内地位仅次于东北的旅顺海事。
顾鲲见胡进也算是同行,所以他倒也能跟对方聊上几句。
当时顾鲲就私下里半开玩笑地问起,胡进跟白玲怎么认识怎么走到一块儿的。
胡进的回答着实让他有些哭笑不得:“咱念海事的,老婆要漂亮有什么用?一年到晚在外跑,漂亮了反而不放心!”
得,也是个打算四海为家打野食的。
很有觉悟嘛,将来说不定是个做船长的料,不过还得多打磨几年。
白玲和胡进做好鱼汤,给大伙儿都盛了一碗后,还有不少多的,白玲觉得放凉了可惜,就主动建议:“顾鲲,要不让船员们也都先歇歇,喝碗黄鱼汤吃了饭再干呗。”
女人的本性,都是希望自己做的饭菜能被人赏识、吃光,不要浪费。否则就会很容易有挫败感。
不过顾鲲却解释说:“他们常年在海上,对海鲜根本不稀罕的。刚才才收网,要先把鱼处理冷冻了才能停手。”
白玲有些气馁:“何必跟资本家一样计较呢,罢了,我们喝完汤跟工人们一起去杀鱼冷冻吧,反正我们也是来体验生活的,干上几天就当是开开眼,也不累。”
说完后,白玲也没怎么好好吃,草草扒拉了一些,就去兴冲冲地帮忙处理鱼获冷冻。
反而是已经大四的胡进,比较有社会阅历,对顾鲲善意赔笑解释:“她就是这样的,比较理想主义。顾总别介意,我是在船上实习过的,你这儿对待手下,已经是很宽仁的了,别的船长那才叫一个狠呢。”
“话是这么说,不过既然活儿忙,我们也该搭把手,怎么能让他们工人干活我们光吃喝看着呢。”唐佳提议了一句,率先去忙正在指挥干活的高健雄搭把手。
黄瀚周耀光这些人,自然也就跟上。
因为大家都是第一次干,觉得很新鲜,所以即使肌肉有点累,大脑也觉得不累,跟玩儿似的。
多了将近十个人帮手,船上的收获处理很快就做完了。
唐佳和白玲这些妹子,觉得内心很有满足感,一个个看着大海感慨:“这么一看,渔民的日子还真是潇洒,虽然有时候稍微累点,但是每天能看美景吃海鲜。要是老板再宽厚一点,就完美了。”
高健雄和胡进这些有经验的人,立刻就脸色有些不自然,觉得妹子们完全是没社会阅历瞎说,还给顾鲲使眼色。
顾鲲呵呵一笑:“古有明训: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你们真当海上的世界是这么温情脉脉的?我已经算最仁慈的老板了,正常情况下船员每天最多干16个小时活,特别特别忙的日子也不超过18个小时。
而且我给他们算的底薪是按照每天12小时算的,加班还额外给足钱。这都是因为捞海鲜已经不算我最主要的收入来源了,我犯不着苛待了手下——可你们知道我那些同行是怎么干的么?”
唐佳听得心中微微一凛,连忙收起了之前的态度,虚心求教:“还有更黑的么?”
顾鲲冷笑:“就拿我们东南亚来说,兰方算是好的了,要是印泥缅甸那些最不把人当人的国家,一天工作20~22小时的渔奴大有人在,而且可能就给你吃一碗馊米饭,连工资都没有,一辈子都不能上大陆,渔船收获了只在离岛靠岸卸货过驳。
尤其是印泥东南部新几内亚岛,那儿又穷,远离国际商路,南面又濒临阿拉弗拉海与澳洲隔海相望。我们平时在高档酒店里看到的那些澳龙、澳鲍这些澳洲海鲜,大部分都是阿拉弗拉海产的,而且并不是娇贵的澳洲大爷捞的,是海另一侧的印泥渔奴们捞的。
澳洲大爷的人命是值钱,他们的劳动保障是不错,可是有用么?澳洲资本家会选择外包的呀,既然不能奴役澳洲本地人,劳动力高价导致没有国际竞争力,澳洲大亨从此只负责海鲜的出口外贸,直接从印泥奴隶主手上过驳进货,然后打上澳洲捕捞的标签往其他国家卖赚个差价。
这就跟大洋国的苹果公司被大洋国的工会斥责血汗工厂之后,他们就可以把产业链外包,从此不在大洋国开工厂,是一样一样的。”
唐佳和所有同学,都听得目瞪狗呆。
这些没有阅历的大学生,第一次被顾鲲开了脑子洗刷刷了一下。
顾鲲悲天悯人地回到船长室里,拿来一本小说,递给唐佳,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你好歹也是文科生,读书应该比我多才对,这是曰本近代大作家小林多喜二的《蟹工船》,看过没?”
“没看过……”唐佳有些羞愧,自己的文学素养居然都不如一个外国工科生。
顾鲲叹道:“那你真应该看看,这可是29年大萧条爆发后,小林多喜二写的,鲁迅先生都第一时间盛赞了此书,将其推荐到华夏。海上那点无奈,小林先生六十年前就看得那么透彻了:
这是一个国际化竞争的行业,因为大海是没有边疆的,即使一个国家的渔民抗争到了自己的尊严和地位,也会因为国际流通性竞争,而导致抗争的成果大减。
如果今天一个国家的渔民,突然活得很有尊严了。这时候会有世界上最穷、人命最不值钱的穷国渔民,到你的海上来抢饭碗。比如那些在南太平洋捞海鲜的船,并不是澳洲人、智利人和阿根廷人驾驶的。有可能是世界上人命最贱的国家的船,远涉重洋开到那些国家的外海、血汗渔船捞到货,过驳给当地国家的渔船来合法出货。
那么,那些争取到最严的富国渔民就直接失业了,就跟大洋国工会强了之后,工厂直接都被关了一个道理。甚至外国血汗渔船抢活儿比外国血汗工厂抢活儿还容易,因为这个是没有准入门槛的行业,你都不用前期投资开厂,只要你的渔船能开到那儿你就能做这个生意了。
小林多喜二书里面,写的是一条1925年的北海道黑渔船,在当地诱骗坑了一批失地农民、失业工人上船当黑工、然后继续北上去勘察加和库页岛这些露西亚海域捞帝王蟹。书里面的背景,露西亚当时是前苏,是社会注意国家。
小林意淫了一个蟹工船上两名因为反抗而被抛海的黑工、被前苏渔船救起,然后见识了前苏渔民有尊严生活的桥段。可小林随后就笔锋一转,写前苏鱼工的资源也被曰本渔船掠夺。然后就赞同了乌里扬诺夫同志的论断:渔民是最需要世界歌命的,他们的苦难,只有全世界所有国家渔民的苦难被共同终结,才有可能改善,否则,更穷更不像人的国家的穷人,就会来抢饭碗。”
大海是没有边疆的,谁都不能独善其身。
要改变整个规则,除非你做整片海域的霸主,然后才能谈这个问题。
被顾鲲洗礼了一番之后,他那些同学,好像突然都阅历成熟了不少,在船上也不再咋咋呼呼了。
差距啊,这些都是在海事大学里怎么上课都学不来的。
“顾哥真是太特么有阅历了,这家业都是海上刀头舔血恁来的吧。”
第101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正所谓不知者不罪。
刚上船的第一天,那些不熟悉海洋文明血淋淋基本逻辑的雏儿,哪怕言行举止方面有些不接地气,顾鲲也不会跟他们计较。
相信经过几天的海上历练之后,大多数人都会想明白的。
个别想不明白的,将来也没有栽培和拉拢共事的必要了。大浪淘沙,本该如此。
幸好,能上交大的智商情商都不会太低,大伙儿很快也就适应了,决定跟着顾鲲,认认真真涨见识,过一个充实有意义的寒假。
有几个比较理想注意的同学,已经拿出了看《读者》、《萌芽》这些杂志时,养成的“学习曰本人夏令营精神”的劲头,勉励自己。
90年代中期,这一套在华夏很流行。
“这一网好沉,估计收获又不少呢,大家加把劲儿一起绞上来。”
“那是必须的,也不看看顾哥这两天眼光多毒,他吩咐下网的时候,哪有不丰收的?”
一群男生撸着膀子,喊着粗鄙的劳动号子,合力把重达数千斤的拖网绞上来。
旁边那些女生干不了重活,也会等网拖上来之后,跟工人们一起,学着怎么快速杀鱼、分拣处理、过冻。
顾鲲当然不会给他们工钱,这都是说好了来郊游体验生活的,给钱反而是一种羞辱。不过捞上来的海鲜,肯定是管够随便吃。
随着每天三百多海里的航程,一路开过去捞过去。船很快离开了船山群岛海域,又穿过了冲绳岛链,眼看就要进入菲律宾海。
每天饭桌上的海鲜,也从大带鱼、大黄鱼、青蟹,
变成了金目鲷、冲绳青龙虾、冲绳鲜鱿、宫古鳗鱼。
这些食材有的不适合做中华料理,顾鲲和他的手下就教同学们做日料。
所有人很快入乡随俗学会了怎么用金目鲷简单片个刺身,怎么做刷酱汁的蒲烧鳗鱼饭。
以及用鲜鱿鱼和一堆杂七杂八的杂烩海鲜,和上面糊,做成山寨的海鲜御好烧。(不过比正宗的御好烧更好吃,因为正宗的御好烧反而用不起那么多海鲜)
大家都很满意这种状态,觉得这个寒假非常开心,每天都能大快朵颐。
辛苦的感觉,往往不是身体的疲惫导致的。就像一个人如果打游戏打得废寝忘食、即使身体极度疲惫,他也不会觉得打游戏辛苦。
辛苦,往往是枯燥、重复、没有意义导致的。所以只要有新鲜感的支撑,大学生稍微客串几周海上生活,只会觉得兴奋。
……
这一天,已经是出海的第四天了。距离最后与“夜莺号”约定好的会合海域,只剩下一两天的路程。
傍晚时分,按照往日的习惯,差不多该收网停工了。
晚上虽然还有些活儿,但主要是处理鱼,而不是继续下网打渔。
唐佳吃过晚饭,看环境有些空闲下来,就走到船长室,把看完的《蟹工船》还给顾鲲。
《蟹工船》其实只是一本中篇小说,十万字都不到,真专心看半天就看完了。唐佳之所以看得这么慢,也是因为这几天她参加劳动了。
“顾,小林多喜二这人,后来命运怎么样呢?我看他写书,字里行间那个战斗的火药气,恐怕跟鲁迅有得一拼了。”
顾鲲的船长室台面上,正摆着一大碗刚刚炸好的大甜虾天妇罗作为饭后点心,酥香扑鼻。他翘着二郎腿,用眼神示意唐佳不用客气,随便捞。
“你连这都不知道?那可是‘曰本鲁迅’、‘曰本高尔基’啊。你们文科生的文学常识也不比我好嘛。”顾鲲并无恶意地笑了唐佳一下,也没卖关子,一边把天妇罗咬得嚓嚓响,一边回答,
“小林多喜二的下场当然比鲁迅还惨了,大萧条那四年里,从《蟹工船》开始,他写了好几本书,得罪曰本财阀得罪得太狠了,最后在大萧条结束前夕的1933年,30周岁都不到,就被抓起来,严刑毒打致死。他的书也在曰本被和谐了50多年,到80年代才解禁。”
“想不到曰本人里也有信仰****的。惭愧,我真是该多学习一些课外知识,增广见闻了。”唐佳自我反省地叹息了一句。
还完书之后,唐佳转身离开了船长室。
甲板上,同学们把晚餐的锅碗瓢盆都洗了之后,本来也打算休息。
顾鲲踱着步子走过来,似乎有话要说。
大伙都静了下来,聆听他的训话。
“这几天,晕船的都好点了吧?这点小风浪小颠簸,还有没有人扛不住的?”他先了解一下大家的情况。
“好点儿了。鲲哥你这么说亏心呐,这么大风浪怎么能叫小颠簸……不是人人都跟你那么夸张的。”黄瀚周耀光一帮死党,一边承认自己扛得住,一边服气得不行地吐槽。
顾鲲这几天时时刻刻闲庭信步如履平地的体质,实在是看得大伙儿太打击人了。
哪怕大家都以读书人自居,不是很在乎武力值,也免不了羡慕嫉妒崇拜。
不过顾鲲早就习惯别人对他异能的崇拜了,所以一点都不以为意,他还是有事说事:“既然大家状态都还行,今晚我提议难得通宵加个班。”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有些愣,但只是互相面面相觑了几秒钟,居然没人质疑。
看来,顾鲲在同学们之间的领导力威信,就在这么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充分建立起来了。
大家虽然还不是从属关系,但所有人潜意识里都知道:在海上,听顾哥的,没错。
哪怕顾哥让他们996,甚至是通宵一天,肯定也是有道理的。
“行,你说吧,你怎么说我们怎么做。”黄瀚带头表态了。
顾鲲没料到这么顺利,一点抵抗都没有,着实有点“准备好了鼓舞士气的台词,结果没机会发挥”的难受。
“既然大家这么信任我,我就直说了。雄哥,开探照灯!”顾鲲一挥手,让在瞭望室的高健雄开了探照灯。
一束白光射向远处,却隐约看不分明。
“从这片海域再往南,穿过这一百多海里,就是彻底的公海了。我们现在脚下的海域,法理上依然是华夏的海域,但时不时会被曰本人的渔巡滋扰。
我这条船虽然注册在兰方群岛,但有华夏的捕捞许可证,可以依法在周边海域作业。我建议,今晚大家通宵作业,我可以破例给大家一个利好:只限今晚,任何人捞到的鱼,收益都归属于他本人。”
周耀光反应最快:“会不会有曰本人阻挠?”
顾鲲:“我已经在声呐上看过了,今晚周边没有巡逻船只,如果有的话,我会提前通知你们的。”
“那还有什么说的?干呗,不捞也是留给曰本人的。”大伙儿干劲高涨。
一夜无眠。
顾鲲没有亲自出手。
因为他不差这一夜的时间来显示他的身手、或者说靠这一夜的亲自下场赚多少钱。
他一夜都守在声呐探鱼器旁边,默默守护着全局。中间还有两次,他在声纳上感知到了附近海域有船经过,还让大伙儿先收网、恢复到非作业状态下,高速迂回通过。
半夜的时候,那些同学还在甲板上,以探照灯照射的背景,合了个影,然后继续干活。
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顾鲲的船已经一夜开出100多海里,进入了公海。
大伙儿这才精疲力尽,回去休息了。顾鲲也回去休息。
顾鲲手下那些兰方水手,倒是睡了个好觉,此时起来轮班。
同学们一觉睡到下午两点钟,还是顾鲲先闹钟醒来了,然后才把同学都喊起来。
“准备换大船了,从今天起,我们换‘夜莺号’海洋勘测船。”顾鲲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大伙儿。
他们这一行,坐渔船出海玩,本来就只是为了跟从兰方出发的“夜莺号”在公海上会合。
打渔和体验渔船生活,只是顺带的,就当是寒假出来过个有意义的冬令营。
一听说终于要从事本专业的实习、能见识到大船、海洋勘测船后,一水儿的海洋工程专业学生,都是非常兴奋的。
毕竟平时读到大四实习,也不一定有这种上船机会,而他们现在才刚刚要上大二下学期而已,这专业实习起步将来就比其他同学快多了。
“这么大!这船恐怕有万吨了吧!”第一眼看到“夜莺号”的时候,几乎所有同学都震惊了,看向顾鲲的眼神,也愈发钦佩。
“顾……顾哥,这么大的船,都是完全属于你的?”周耀光不可置信地问。
他们来之前就知道科考船不小,但是真正看到实物时,视觉冲击力依然非常巨大。
“当然,我之前租学校设计院的船,勘察了三个月的南海地形,靠卖数据的钱赚的。”顾鲲理直气壮地给大伙儿灌了一桶鸡汤。
“卧槽?!租渔船打渔三个月就能买一条渔船?租科考船勘测三个月就能买一条勘测船?你的人生特么开挂了吧?你特么怎么不去租一条航母然后开着航母当三个月雇佣军,再买一条航母?”
大伙儿果然被灌晕了,内心纷纷如是吐槽。
个别热血的同学,甚至有被鸡汤灌成奋斗逼的潜质。
他们更不知道顾鲲气势已经真的买了一条废弃的退役航母了。
“好了别感慨了,今天开始好好干活!就当是实习海底地形勘测绘图!”顾鲲及时提醒,制止了上船同学的继续意淫。
“大家加油干了!机会难得呀!”黄瀚带头振臂,鼓舞士气。
然后,就是持续十天的、按部就班按图索骥的海洋勘测作业。
虽然这事儿干久了枯燥,但大伙儿都是第一次干,非常有新鲜感,又能有宝贵的理论结合实际的机会,所以人人都非常拼。
短短十天里面,他们勘测出了一块位于菲律宾海未来兰方-曰本航道上的五十海里乘一百海里的海域地形。
而顾鲲,也渐渐做好了准备。
他其实已经在前世记录的坐标附近,找到了那条他想要捞的、位于这一海域的古代西班牙运银船的位置。
但他目前还只是让同学按照海底礁石记录到地形图上,并没有点破。
不过,只要将来他把船捞起来了,大家都可以为他作证——他是在测量这一区域的航道时,自然而然发现的海床地形隆起。
只是人家细心,所以后来“复查”的时候才发现这是沉船。
所以,大家都是他的“未开挂证明人”。
有书友问什么时候上架,那就统一回复一下。
今天应该是上三江,所以上架至少是1月10日。
在此声明一下,很感谢本书编辑维妮大大一再帮我拖档期,才让我这本略显不太成熟的书,也勉强上了三江。能够延迟上架,其实是我本人求之不得的,之前几周三江的那些如林强手,看看数据我都心凉,那是真的不是人对手,我输得心服口服。
我一定加倍努力,先干个两百万字打底,才对得起维妮大大的知遇之恩。本书前面的一些问题,我也慢慢修改弥补吧,争取让三江期间新看到本书的读者,看到一个节奏更顺畅的版本。
第102章 运银船
不得不说,跟着顾鲲出海、享受“实习冬令营”洗礼的同学们,都还是挺有拼劲儿的。
虽然,船上的生活,可以每天看海、吃最鲜活最美味的海鲜,还能学到新东西,看起来很美好。
但行程的时间安排,也是让每个同学都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顾鲲可是春节都没有靠岸,所以这些“临时海员”相当于是在船上过了新年。
这对于华夏人来说,是一种重大的牺牲。
尽管对远洋海员来说,这是稀松平常不过的常见生活方式。
顾鲲一行的除夕夜,就是在船上度过的,为了不浪费船的作业时间,除夕当天白天,他们还勘测了一小块海域。
除夕当晚,顾鲲吩咐给所有人准备了丰盛的年夜饭。
除了海鲜和蔬菜之外,除夕和年初一两天,顾鲲特地吩咐把船上冷库里所有种类的肉菜,全部拿出一份,大伙儿一起动手,精心烹饪,弄了一桌几十个菜的丰盛晚宴。(船上一共有几十个人,平均下来也就一个人一道菜多一点)
另外,顾鲲还慷慨地允许所有人用船上的卫星电话,给家里人打五分钟电话。
如果有几处亲戚朋友要拜年的,一通电话打不完五分钟,还可以分开用。
大家都知道卫星电话价格昂贵,这么点时间就几百块钱了,所以都觉得顾鲲慷慨。除夕和新年,所有人依然士气高涨。
大伙儿一直忙碌到年初七。
这天一早,顾鲲把大家召集拢来,吩咐了一个事儿:
“大家都是要准时回去开学上课的,我知道,你们这几天,有些人已经急着安排走了,还私下里问过我。我这里统一宣布一下:
我其实已经安排了陈姐又派了一条来东海作业的渔船,先把你们大部分人接回去。陈姐派来的船,就是十天前送你们上大船时的同一条船,所以你们放心,绝对可以准时回去开学。”
“顾哥,你不让‘夜莺号’直接去沪江靠港么?你自己不开学吗?”寝室长黄瀚出于关心,问了一句。
顾鲲:“我比你们晚几天回去,可能刚开学要请一两周假吧——我想把这段航道测量完。另外,之前的数据里,有几个疑点,有时间的话我会再确认一下的,大家学业重要,你们先走吧。”
他说的那几个“疑点”,其实其中一个就是他要捞的沉船坐标。另外几个么,纯粹是装模作样的。
他也不好说,就确认一个疑点,然后就发现了沉船,那不等于告诉别人他是挂逼么。
苟住很重要。多少人失败,都不是因为能力不行,而是稍微有点成绩就飘了,浪了。
要是能始终从心,以十里坡剑神的慎勇面对一切风险,哪能那么容易被人算计。
然而黄瀚并不知道顾鲲的真实所想,所以他很有号召力地说:“那你剩下这点人手……搞得定么?会不会拖得更久?顾哥,咱兄弟不用客气,你要是用得到,我们延迟回去开学报到算什么?我们都请一周假,陪你快点搞定好了!”
他这么仗义地摆了态度,其他人要是说不想继续干、觉得无聊了,那不成不仗义了么?
一时之间,那些比较小资动摇的同学,也不好说话。
顾鲲连忙制止:“不用不用,没多少活儿的。关键是我这条‘夜莺号’肯定是不会去沪江靠港的,干完活儿要直接回兰方的。”
你丫的钥匙非留下不可,那不是好心办坏事儿了么?
到时候人人都看见我捞到宝船,哥是打赏你们点红包好还是不打赏好?就算打赏了,大家都觉得自己有参与,心里肯定留疙瘩呀。
所以还是不能考验人性。
顾鲲一番委婉说服,终于劝了所有同学当天中午就上了陈丽再次派来接人的渔船,跟顾鲲挥手告别。
陈丽会开着这条船,回浦东码头靠岸,然后把新一轮的鱼获,卖到沪江的海鲜市场。
而高健雄和龙五,都留在了“夜莺号”上,杜国伟这次也在船上(从兰方开来的时候,就是杜国伟带的船,他从黑克兰一直押着船从欧洲开回来的)。
这些人,加上之前经过考验的心腹水手,将参与这次的沉船打捞。
顾鲲很稳健,同学们走了之后,他已然按照正常节奏,勘测作业了两天。而且,在勘察真正沉船的那个“疑点”之前,还先做无用功地白白勘测了三个最终被证明没有异常的“假疑点”。
“老板不会是神经质了吧,之前捞到过两条沉船,就觉得敏感起来,疑神疑鬼看啥空心长条珊瑚礁石都当是疑似沉船。”
连续几次潜水勘测作业后,负责提供整备的勤务人员,和亲自下水的潜水员之间,难免有些抱怨的牢骚,私下里传播开来。
不过,绝大部分船员还是绝对忠诚的。龙五和高健雄都有私下里听到船员们的这些抱怨,也在合适的场合,委婉地提醒了一下顾鲲。
顾鲲每次都是淡然一笑,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
不过他也暗暗在心里拉了个清单,凡是吐槽质疑过他的,将来从“夜莺号”上调离,去开渔船或者货船。
“夜莺号”上需要的是脊椎以上完全服从他顾鲲的脑残粉死忠粉。
终于,在2月9号,大年初九这天下午,“夜莺号”上的潜水员,在一次龙五带队勘测时,成功发现了要找的东西。
第一次时因为没有准备,不可能直接进行整船打捞布置,所以龙五和其他两名潜水员,只是用随身的潜水服充气装置提供的浮力,从沉船里弄上来一两口小箱子。
目的是确认沉船的类别、上面装的主要是什么货。
结果,在尝试上浮的时候,龙五发现带两口箱子太多了,潜水服上的浮筒那点储备浮力根本不够。
他们只能临时把一口已经搬出来的箱子留在海底,集三名潜水员身上的浮筒储备浮力,把其中一口小箱子弄上水面。
“老板!果然又有沉船了!您简直神了!”
回到船上之后,龙五一边喝着烈度白酒驱寒,一边忍不住显摆倾吐,“这次都快300米深了,是大陆架边缘海床,这么隐蔽的沉船您都能通过声呐上的异样感知到,简直神了。”
顾鲲递给对方一瓶伏特加,鼓励地拍拍肩膀:“你先好好歇歇,恢复体力,我们来看看这是条什么船。来人,开箱。”
“看样子估计也是个盖伦船,不过好大哦,比上次我们捞的重一倍估计都有。”龙五卖弄着他在水下初步观测得出的判断。
他一边说,另一边高健雄已经在顾鲲的吩咐下,拿过一根撬棍,把箱子打开了。
“哗啦——”箱子的木板早已朽烂,所以被撬开的时候,其中一侧的木板就彻底断烂了,里面哗哗地流出发黑缠满珊瑚虫瘢痕和海藻的硬币。
高健雄立刻又伸过另一只手拿着的高压水枪,对着硬币一阵喷射冲洗干净。
顾鲲抓起一把洗干净的,铺在面前的一张小马扎上。
“有两比索的,有五比索的……看样子,都是墨西哥鹰洋啊。”顾鲲故作专业地慢慢辨识了一会儿,
“菲律宾东北偏东海域,还是比之前捞到的盖伦船大一倍以上的盖伦船、捞上来的还是整整一箱银比索的墨西哥鹰洋……综合这些因素,以我的航海历史知识,这船恐怕是……”
“是什么?”高健雄和龙五都忍不住问。
“恐怕是古时候,从墨西哥阿卡普尔科港,驶往马尼拉的西班牙运银船。”
第103章 做梦就做大一点
“马尼拉我熟,阿卡普尔科是什么地方?”
听了老板的论断,龙五和高健雄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说到底还是吃了读书少的亏。
“阿卡普尔科是墨西哥中部太平洋沿岸的一个港市,你们就理解为首都墨西哥城的外港好了。”顾鲲也乐于给下属扫盲,便娓娓道来,
“从1565年西班牙人打通全球白银循环开始,一直到1815年,波托西银矿濒临衰竭为止。当时全球的贵金属贸易循环是这样的:
西班牙殖民者从波托西开采了美洲白银、从中南美先沿岸运到最适宜横渡太平洋的阿卡普尔科港。然后再在阿卡普尔科加上一些当地从玛雅、阿兹特克文明那儿掠夺来的黄金,一并运到马尼拉。
而郑芝龙、郑成功这些大明海商,会把茶叶、瓷器也卖到马尼拉,在马尼拉换走西班牙人的美洲金银。然后马尼拉商船再走印度洋航线、把茶叶瓷器卖回欧洲。
之前我们在兰方近海、爪哇海捞到的那些船,都属于这个全球贸易链的第二环,也就是那些已经把金银花掉、进完货的船,所以船上都是茶叶瓷器。
而今天这条沉船,恐怕是属于上述贸易链的第一环,也就是运金银岛马尼拉去的,所以船上才会有那么多银币。”
“一船都是银币?!”所有人瞬间血压飙升起来。
卧槽,老板这运气……太特么逆天了。
哪怕是忠诚度最高的手下,也忍不住一阵心旌动摇,而那些相对没那么铁杆的,已经彻底陷入了羡慕嫉妒的意淫。
幸亏海上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大家也就只敢想想。
顾鲲的直觉,已经让他感受到了氛围的变化,说的玄乎一些,就是能感受到“杀气”。
他恰到好处地安抚:“也没那么夸张,我少年的时候,出于好奇研究过西班牙运银船的资料,历史档案上记载的美洲银船报关载量,也就五六十万银比索而已,黄金则很少。
而且因为墨西哥鹰洋存世太多,所以大家别对银币的文物增值价值抱有太大期望,估计这些银币只能比目前的银价行情稍微贵一两倍出货吧。而银子现在有多不值钱,大家也是知道的,925工业银都才3块多人民币一克,何况墨西哥鹰洋里的银含量连900都没有。”
听了这番话之后,大伙儿的心态稍微平衡了一些,但心思很快都转入到了心算上。
数学稍微好一点的,已经估算出老板所说的运银船价值了。
“墨西哥鹰洋的面额一般有两比索和五比索面额,每比索是16克重,含银九成就是14克4.50万银比索的含银量就是720万克,7点2吨……那也太少了吧?一条一千多吨的大型盖伦帆船,才运了不到10吨硬币?”
顾鲲也看出了大伙儿的疑惑,便开诚布公地作秀:“高哥,你去我船长室里,左手第二个书柜里,把那个装档案的书盒拿过来。我之前读过的古代航海贸易档案复印件,都在那里面呢,应该有相关记载的。”
高健雄连忙回船长室,不一会儿拿过来一个铁盒子。顾鲲喊了几个核心心腹围坐下来,一起翻看搜寻。
这些资料是关于各行各业的古代商船贸易信息,运银船只是其中很小一个例子,高健雄翻了七八份才找到,所以也不虞有人觉得顾鲲是蓄意而来。
高健雄跟龙五一起看,一边坦荡地分析:“原来真的不到十吨,想想也对,毕竟每年要派好几条船,金银那么值钱的东西,怎么可能有更高的产量。
这么算的话,50万银比索,按银价算就是2200万人民币左右,如果鹰洋银币能比银子本身价值溢价一两倍,那就是四千万到六千万……”
龙五想了想,颇为不解:“这么算的话,也没比之前我们在爪哇海捞到的那些船值钱很多倍嘛。怎么会这样?看档案上的资料,当年的行情,郑成功要运来几千吨茶叶,才能换走几十吨银子。可是现在,居然价值差不多……”
顾鲲笑道:“脑子没转过来吧,那是因为瓷器这些东西,随着历史带来的增值,远远超过了银币。明朝的青花瓷放到现在,能增值几百倍,而明朝的墨西哥鹰洋放到现在,才增值几倍。
而且郑成功赚的毕竟只是当时全球贸易中的一小部分:茶叶在马尼拉的价格,跟最后运到阿姆斯特丹的价格,在17世纪至少是相差15倍。到了阿姆斯特丹,一斤银子就只能买几斤茶叶了。”
顾鲲解释这么多,也是为了安抚士气,统一一下作业前的思想,所以他也不想更多废话。
“行了别问了,开工吧!龙五,这次你潜水引路。高哥,你先在船上控制,我坐有线潜航器下去看看,顺便先看看能不能把重要的箱子搬点儿上来——许虎,你就负责看着堆场,捞上来的货都集中起来,谁也不许私自拆箱查看。等我回来一起验。”
短短几句吩咐,顾鲲就把活儿安排好了。
许虎就是当年高健雄手下的兵,在甘泉岛服役过,因为他是第一个办退伍转业跟着顾鲲混的,顾鲲在安排看守收获这些不需要技术含量、但最需要忠诚度的活儿时,就倾向于信任他。
不一会儿,龙五就又带着潜水员下水了。
而“夜莺号”的船尾,也像是船坞登陆舰一样,打开了一道通海的舱门,里面驶出一条在90年代绝对算是颇具科幻感的小型线控潜水艇。
别小看这条只有十几吨的电动潜水艇,这是顾鲲在黑克兰时,最后额外花钱添置的高级装备,花了好几十万美元呢。
这小潜水艇带一条2公里的电缆,所以最远情况下可以行驶到直线距离母舰2公立远的地方。不过最大深潜只有1000米,这是抗压外壳决定的,不是电缆长度决定的。
电缆有手臂那么粗,再加上外面的绝缘层和铠装,几乎相当于人的小腿了。正常情况下,潜艇电机的动力就全靠电缆输入。
不过艇上也是有应急电池组的,能够撑15分钟。为的就是万一出现意外、电缆断裂或者出现供电故障,小艇还能在15分钟里,靠应急电力快速上浮到水面。安全性可谓是万无一失了。
潜艇前方有两根机械臂,关节并不多,不能做什么精细操作,却足够对木质沉船的外壳破拆。
艇尾还有一个可以开关舱门的平台,只有几立方米的容积,平时就是进水的。这个设计,原本的意图是用来收纳运输一些海底科考的发现物,不过到了顾鲲这儿嘛,就直接当运金银的搬运工了。
顾鲲这辈子是第一次开这种玩意儿,不过他有前世的经验,上手还是很顺利的——
上辈子重生前,这些有人驾驶的线控潜艇都已经被淘汰了,大洋国用的都已经是无人遥控的,就一个操作员坐在大船上,在屏幕上看着潜艇摄像头拍回来的画面,跟打游戏机一样操控。
就那种高档货,他也捞过好几条,还上缴给有关部门换取过奖励。
所以,能不轻车熟路么。
而在大船上坐镇的高健雄,刚看顾鲲上潜艇的时候,还有点担心,不过看顾鲲回传的图像很稳,也松了口气。
“老板真是厉害,天赋异禀啊,第一次开电动潜艇都能那么稳,老司机了。”
顾鲲开着潜艇,很快潜到两三百米深的位置,然后在龙五等人的灯光指示下,用机械臂钻开了盖伦船的货舱外壁,然后让潜水员直接把一个个箱子搬到他潜艇的后舱里,他再快速上浮。
这就是有潜艇和没潜艇时,在打捞效率上最大的差距——没有潜艇的时候,对作业速度最大的制约,就是潜水员上浮的速度。
如前所述,潜水员在深海中,上浮太快是会血管内析出气泡,导致氧中毒而亡的。所以龙五他们第一次捞到东西浮上来的过程,花个足足六个小时。
而有了潜艇,就没这个问题了,顾鲲可以15分钟下潜一次、再花15分钟上浮,前后半个小时就能捞一趟,而且一次能运好几吨,比潜水员每人每次只能带几十上百公斤要舒服很多。
龙五他们这次多带了四小时的氧气瓶,专心负责指引,而顾鲲在这段时间里足足往返了20趟,捞了数百口箱子,把两个预计最重要的货舱都搬空了。
最后一趟,顾鲲给了龙五他们灯光信号,让负责指引和搬运的潜水员全部收工。
几小时后,龙五他们才缓缓回到大船上,而顾鲲早已把收获全部清点完了。
“干得很不错,后面几天我们就按照这个节奏,把舱里的箱子都先搬出来,最后往船里塞充气浮筒,对空船壳进行整体打捞。今天所有人奖励一千美元!”
船上早已准备了丰盛的宴席,为已经潜了10几个小时水的卖力潜水员补充体力,还安排了其他人客串理疗师按魔解压。
“老板,这些箱子里真有50万银比索么?看上去箱子很多啊。”龙五对于自己的劳动成果很好奇,忍不住追问。
顾鲲审慎地安抚:“我估算了一下,全部捞完应该是有的。目前的货已经捞了30吨了,不过八成都是玉米、土豆这些,我都封起来了,将来放进博物馆吧。
你们想想也明白的,一千多吨的盖伦船,才运10吨银子,肯定还有很多不值钱的货压舱嘛。不过也别气馁,土豆玉米也是值得捞的,那都有历史和考古研究的价值。”
第104章 打完收工
有船载线控潜艇的加持,顾鲲这次作业的效率,当然比之前那几条船要快上数倍。
这还仅仅是算全船打捞的整体效率评估。
如果把各个环节拆解开来,单看对船内那些货物的打捞速度,有运输潜艇和没运输潜艇,至少能差十几倍。
短短四五天时间的紧张作业,顾鲲就搞上来了足足300多吨的货箱,把那条沉船的船舱几乎掏空了一大半。
剩下那些箱子,也都在水下初步勘验过了,判定都是不值钱的。
这些可以直接扒拉到海床上扔掉,或者最后跟船体一起用浮筒和卷扬机打捞上来。即使起吊过程中散落了也不可惜。
除此之外,这几天里,顾鲲也指挥大家进行了第一次浮筒破拆起吊作业,把内容物基本掏空的船艉楼,先吊了上来,放到“夜莺号”上。
盖伦型帆船都有高大的艉楼,而艉楼因为属于上层建筑,结构木料往往比船体的船壳要薄不少。在盖伦船沉没的时候,往往会断裂离体。
这条船也不例外,船艉楼在海底的时候,已经与后船体断开了好多口子,本来就只剩几十块木板相连。所以顾鲲只是用潜艇的机械臂稍微破拆一下,就把船艉楼从船体上分割下来、单独先捞上来了。
这在帆船打捞作业上也是比较稳妥的做法,因为拆掉艉楼之后,盖伦船就不容易出现头轻脚重的问题,后续整船提升的时候不容易重心不稳侧翻。
另外,古代盖伦船的船长室和海图室一般也在艉楼位置。这儿虽然没什么货物,却可以找到不少关于古船的档案资料。
“好了,今天的作业就到这儿了,大家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开始,我们进行全船提升作业。”
随着船艉楼和最后一批值钱货的箱子进了“夜莺号”货舱,顾鲲宣布了一条让大伙儿终于能松一口气的好消息。
这几天,他们都是轮班倒,一醒来就要干活,着实累惨了,所有人都渴望着好好睡一觉。
顾鲲也累计发下去至少每人三千美金奖金,高健雄和龙五这些心腹更是比平常人多好几倍。
船上一共有30多个人手,加起来发了有20万美元。
所有人都去休息后,顾鲲回到船长室,把艉楼里弄到的几个装古代船长、水手的私人物品箱子,小心翼翼地打开,搜寻起证明他前世记忆猜测的物品。
他非常小心,知道这些东西都已经被泡烂了,绝对不能重新接触空气,所以都是把箱子装进特殊的氮气玻璃柜,然后隔着玻璃柜操作。
这种玻璃柜,或许平常人难以想象,但是去过高档博物馆的限展宝库参观过的看官,应该都不陌生——
就是那种六面都是密封玻璃、里面充着氮气或者惰性气体,但其中正面的玻璃上,有开两个圆孔,圆孔上蒙着气密的橡胶手套。
博物馆的操作员,要摆弄玻璃柜里的东西时,就可以把手伸进那两个蒙着气密橡胶手套的圆孔,然后隔着乳胶手套拿里面的东西。
顾鲲既然要做打捞古代文物的生意,这些准备工作当然都是做好的了。他从来不省买装备的钱。
此时此刻,他的手穿在气密橡胶手套里,首先翻看了一本沉船船长的航海日志,以及几块铭牌。
他确认的第一个重要信息,就是这条船确实叫“苏亚雷斯号”,跟他前世看到的资料完全吻合,说明他没捞错。
这是一条1580年代、相当于明朝万历初年从阿卡普尔科驶往马尼拉的运银船。后世是2006年左右,被菲律宾政府委托分成的一家考古公司捞上来的。
后世这条船之所以有名、留下了很多相关记录被顾鲲查到并且熟记,主要还是因为这条船对当时西班牙白银循环贸易的很多历史细节考古,做出了重大的推翻。
之前的历史学界,对于当时马尼拉白银贸易的规模,主要靠档案文献的记载来推断——文字档案里写的横跨太平洋运银船,普遍报关数都是四五十万银比索上下。
但不少野史考证者和倾向于阴谋论的历史学者,都认为这个数字应该是被大大低估了。
因为几百年前,西班牙的治理水平、以及远隔重洋的本土对殖民地监控能力,不可能达到那么高效。
那些殖民者,无论是总督还是矿主,跑到地球对面吃苦开矿,可不是为了给西班牙国王卖命打工的,所以各级瞒报的银矿产量、上下其手联手偷运,肯定都是免不了的。
只不过,历史学者能查到的文献只有当时马尼拉的报关档案,所以哪怕觉得确实有瞒报,也不知道这个瞒报的比例应该是多少。
而历史上2006年后,“苏亚雷斯号”在菲律宾海被捞上来后,就体现出了巨大的历史研究价值——这条船上的报关文件显示,报关银币数量是五十万银比索。
可考古学家光从船上的残骸里实际找到的银币,就比报关文件多出整整113万银比索——多出来的这些银币,都放到了相对隐秘的舱室里。船长的航海日志上,还明确记载了到港后按计划应该给马尼拉方面协查员塞的好处、以拉人下水一起瞒报。
所以,顾鲲这条船上,实际上是50万银比索的正常进口银币,以及113万银比索的古代走S银币,加起来有163万银比索!
这些,他都没跟自己的手下说,也没法说。
他总不能说:历史文献认为这类船只有50万银比索左右的报关进口量,但我实际上开了天眼,先知先觉知道这条船有160多万银比索吧?
既然没法说,就难得糊涂这么混过去呗。
顺带,还能让下属们心中的不甘,消弭掉七成,多好。
粗略查验了一遍捞上来的那些文字记录,顾鲲又回到放货箱的船舱,最终把所有箱子都查了一遍。
不少箱子里,都是上面放着不值钱的货物掩盖,而下面依然是银币为主——可见走S瞒报这种事情,不光是现代有,四百年前的西班牙人就玩得很溜了。这都是为了躲过马尼拉这边的核查员时,表面功夫稍微能过得去一些(当然最关键的因素还是要给马尼拉核查员塞钱)
这种做法,跟尤里奥洛夫往M16步枪上盖土豆,一样一样的。
“苏亚雷斯号”上的主要掩饰货物,也是土豆和玉米,都是当时在美洲比较普及、而亚洲才刚刚开始引入的作物,也就是航海史上著名的“物种大交换”。
“唉,要是这些东西,当初一到马尼拉,就能传回大陆,说不定大明就不会这么快灭亡了,至少不是以后来那种方式灭亡。”
看着这些已经彻底碳化朽败的残渣,顾鲲内心也忍不住感慨。
他看过史书,阿卡普尔科-马尼拉航线,是1565年开辟的,所以番薯和玉米最早传入马尼拉,应该是1570年代初。
而番薯传回华夏,是万历二十一年(1593),在南洋漂泊的胡建落第秀才陈振龙带回来的。当时西班牙殖民者严控番薯玉米这些美洲高产作物的扩散,关防查得非常严,如果有华人带作物种子出境被发现,都会被西班牙人杀害的。
陈振龙是吧番薯藤编在麻绳里,才蒙混过关的。
从这个角度说,胡建先民对于华夏文明从一亿多人涨到四亿人,是起了最大贡献的。
只可惜,大明没有来得及享受到高产作物完全扩散后的红利,就嗝屁了。要是从1593年前推到1570年代,多20年育种繁殖,情况说不定就大不一样了。
兰方国的立国,本来就是基于三百多年前永历帝的册封,所以兰方人多多少少对大明还是有点感情的。
“这些东西,将来也都搬进海事博物馆吧,就当是‘最早来到亚洲的美洲作物’,将来要是华夏旅游业兴起了,可以作为吸引明粉游客来朝圣的一个景点。”
顾鲲内心已经想好了这些文物的价值最大化利用方式了。
说不定过个几年,他就可以塞点黑钱,让写《明朝那些事儿》的作家,或者其他类似畅销书的写手,夹带一些私货,多渲染渲染这里面的秘辛。
……
第二天,所有人都经过充分休息后,就正式开始了最后的全船打捞作业。
顾鲲继续开着他的潜艇,配合潜水员,把几百个提供储备浮力的充气浮筒,塞到沉船的空腔里。
“夜莺号”比他之前的科考勘测船大得多,自重就有7000吨,载重能有6000吨。
不过船上本身的设备、补给物资这些要占用2000吨的排水量,所以额外载重最大只有4000。
但这也足够装得下一条最大全重1300~1500吨的大型盖伦帆船了。
在500吨储备浮力的浮筒、和船上全部卷扬吊机的全力提升下,800多吨重的整体空船壳,稳稳地上升,终于浮出了水面。
大船上立刻放下好几艘小艇,在旁边牵引,控制捞上来的沉船姿态,等待海水排出,让沉船重新达到仅靠自身浮力就足以漂在水面上的程度。(木船把货卸了,海水排掉一部分,本来就是有可能漂起来的)
然后,就可以依靠牵引,把沉船从“夜莺号”船尾那个装潜艇的船坞登陆舱,直接把沉船拖进去。然后再关闭舱门,用水泵把船坞登陆舱里的海水全部排空。
“准备返航!”
第105章 习惯了从天而降
“夜莺号”以32节的高速,在南海的海面上劈波斩浪,一日千里,丝毫不怜恤引擎全速运转带来的损耗,航向直指兰方群岛。
顾鲲归心似箭,这几天着实有些失眠。
有段时间里,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考虑过让“夜莺号”在粤州或者汕州靠个港,他自己先上岸、坐飞机先回沪江报个到。
至于船,可以让高健雄和龙五互相监督开回兰方、把东西先存起来。
不过那种迂腐的想法,仅仅在大脑里存在了几秒钟,就被他抛弃了。
他手头可是捏着价值千万美元数量级的意外之财,怎么能用这样一笔钱去考验人性呢。
至于大学?呵呵,那是他上大学,不是大学上他。他是去学以致用的,不是混校园生活装逼或者拿文凭的。就算他一年不去学校,学校敢怎么样?
通过卫星电话额外延长假期,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找到沉船开工那天是年初九、后续把那些箱子一件件弄上来,弄完已经是元宵节了,全船打捞又花了好几天……今天是正月二十了,才通过菲律宾海峡。
这里到兰方直航是1200海里,我开30节左右,40个小时能到……嗯,也不差这几个小时,就卡48小时吧,稍微开慢一点,别把轮机叶片烧坏了。”
安全通过菲律宾领海后,顾鲲再次在海图上作业了一番,确认最新的情况,也微调了航行计划。
船舶的引擎是不能长期保持最高速行驶的,连续满载几天,就容易引起轮机寿命缩短。所以那些军舰也就在执行作战任务的生死关头,才会持续极速。
“夜莺号”之前开得快,是因为顾鲲不想在经过菲律宾领海时夜长梦多——虽然他的船是在公海上捞到的,可他并没有对相关的国际组织报备,也没有提前向国际社会公示沉船坐标。
如果在通过菲律宾领海时被临检了,查出船上的东西是属于一条航行目的地为菲律宾的古船,那就说不清楚了。
2月22号,“夜莺号”顺利抵达了兰方港。
顾鲲先把“苏亚雷斯号”的整体船壳,用船上的起吊设备弄上岸,分段由重卡挂车运回码头仓库。
然后又卸载了一两百吨重的不值钱货箱——那些箱子原本都是装的玉米土豆这些美洲杂货,以及朽烂的羊驼绒织物、比如古代印加人织的阿瓦优布。
这些东西连带船壳都是没人会偷的,将来只能送进博物馆。
大宗负担卸掉之后,需要严加安保的,就只剩下四十吨的值钱货。
其中27吨是白银,连同上装银的箱子,大约重30吨。顾鲲用了一个集装箱,就全部锁起来了。
最后剩下的10吨是古代美洲工艺品,主要是古代印加人制作的“印加玫瑰”和“通巴加”,以及一些玛雅黄金器皿。
“印加玫瑰”是一种桃红色的透明宝石,成分其实只是菱锰矿结晶,外观就跟现代的车珠子差不多,不怎么值钱。但如果能够证明确属古代印加人手工打磨而成的,附带的文物意义能让价值翻倍不少。
“通巴加”则是一种古代的印加黄金面具,但并不是纯金,而是金、铜、锡的合金,黄金只在面具的外表上镶了一层,内部的基底主要还是青铜,锈了就会发绿。
这玩意儿在电脑游戏“祖玛”和“神庙逃亡”里,多次作为背景出现,玩过的看官应该不会陌生。(其实“印加玫瑰”也很像“祖玛”里那个蛤蟆吐出来的球,但必须是粉色的球。)
至于玛雅人的黄金器皿,就没什么好多说的了,各种样子的都有,反正都是当年西班牙殖民者屠杀土著抢来的。最出名的就是玛雅的黄金太阳圆盘,《夺宝奇兵》电影里就出现过,顾鲲现在也得到了好几个。
所有玛雅黄金器加起来,总重量有300多公斤。光按照如今的国际金价算,价值接近4000万人民币。
“27吨银子就值9000多万了,300多公斤黄金值4000万。还不算文物价值加成,这次的货要是全部出掉,最最保守估计也有两个亿人民币了,比之前三条船加起来的总和还要翻一倍以上。
不过这么多货一下子都堆出去,恐怕市场会受到剧烈冲击饱和,相关物价也会下跌……而且也太扎眼了。”
顾鲲最终核算了一下账目后,决定狡兔三窟一下。
他准备先拿出20吨左右的银币,以及一半的玛雅黄金器和通巴加、印加玫瑰拿去出货。
这样,一个25吨的标准集装箱就能塞下了,也能找到足够大的运输机一次性运走。
留下一些的好处,是他可以把品相最好、文物价值最大的部分,截留下来,暂时不要拿去卖。
反正他目前也不需要太多的现金扩张自己的事业,而很多文物价值高的东西,长期捏在手上升值空间也不小,何必着急呢。
而优先出做工品相比较差的货色,则是考虑到品相差的货附带的文物价值不高,即使短时间内市面上出现大批货色,对它们的售价冲击也最小——因为无论怎么冲击,金银本身的价格都是一道衡量的底线。
琢磨明白之后,他就在自己的码头仓库里,给雅加达的范.比尔松挂了个国际长途。
顾鲲到港的时间是深夜,全部卸货入库封好已经是凌晨了。
电话打过去的时机着实不太好,范比尔松是在女人的肚皮上爬起来的,接电话的声音火气很大。
但谁让顾鲲怕夜长梦多呢,他才没空关心范比尔松的感受。
“我有大生意了,你给我想办法,明天一早就弄一架大型运输机到古晋机场,至少要能够运一个二三十吨标准集装箱的。”
顾鲲仅仅用了两句话,就让范比尔松迅速提神了。
对方哆嗦了一激灵,条件反射一般问道:“大生意?这次是什么货?估计值多少钱?”
顾鲲:“都是贵金属文物,光算材料就值两千万美金!你要是还想接我的生意,就麻利点儿。”
“我去两千万美金?顾,你特么是神眷者么!没问题,我马上给你安排。”隔着电话都能听到范比尔松从床上跳起来的声音。
不过,顾鲲转念想了想,又补充了一点要求:“等等,你要是有办法,弄到军用运输机,能在硬土路上起降的那种,那就更好了——我今天天亮之后,可以在兰方这边要求有关部门封一条道路,那种郊区的、两旁没有行道树的、绝对宽阔的水泥路。到时候我会给导航信息和降落引导灯光信号的。那样还可以省去我把货转到马来去的麻烦。”
“你是说可以在野战跑道起降的军用运输机?”范比尔松反应很快,在内心稍微盘算了一下自己做不做得到,然后还是答应了,“行,你们那该死的兰方,就算没有民航航线,至少也搞个王室的军用机场嘛!居然遇到这种突发情况,还得借公路起降。”
民航飞机是不可能在公路上起降的,但军用运输机比较皮实耐操。
无论是大洋国的银河霸王,或者C-17,C-130,抑或是露西亚的安/伊尔系列,都有不少机型,可以在野战跑道上落的。
所以没有机场的国家,也是可以用军用运输机的。
吐槽完之后,范比尔松职业习惯地补了一句:“你这次还是直飞阿姆斯特丹?”
顾鲲:“不,你给我申请航线、筹备飞往瑞士。这次的货,在等待拍卖期间,我希望提存到瑞士银行的保险库里。”
这也是目前顾鲲最好的选择,其他地方实在是难以保障绝对安全。
“不错的想法,如果是我的东西我也倾向于这么干。”范比尔松很认同他的做法。
挂断电话后,顾鲲深深感受到,他差不多该考虑开一家保安公司了。
否则在几乎没有国防的兰方,他目前的势力,已经渐渐不足以保护自己的财产。
一小时后,范比尔松给他回电,说可以在雅加达帮他弄到伊尔-76或者C-130。
C-130的好处是更安全,而且飞机小一点的话,对起降的野战跑道要求更低,坏处则是理论极限载重量就只有35吨,而且满载要挤占不少燃油重量,续航力很差。如果选这个的话,顾鲲最好再少运几吨。
而伊尔-76要大一圈,能轻松运50吨,把他的货全部拉走肯定没问题,缺点则是毛子货素来不讲究,而伊尔76是所有大型运输机里空难率最高的。
“那还是C-130吧,我本人要随机押运的。飞机上应该有降落伞吧?”
敲定了之后,顾鲲就详细询问了所需的野战跑道参数,然后给萨武洋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协调。
顾鲲说话非常开门见山:“萨叔,我希望今天可以在兰方封一条路,我有野战运输机要在兰方降落。”
“什么东西,非要在兰方空运?你不能来古晋吗?”萨武洋有些不理解。
“我怕马来人的贵金属出入境管制,还是少惹麻烦比较好。我挖到了一条西班牙运银船。”
那么多金银币的出货,最终到了拍卖行都是得备案货源的,所以顾鲲也不怕早几天告诉盟友,还显得他推心置腹。
这次捞船,虽然一直顺利,但顾鲲心里其实很清楚,这是他最后一次享受低调带来的顺利红利。
货出掉之后,他就会成为沉船打捞业界人人羡慕的存在,再想苟也苟不住了。
以后他再想吃这碗饭,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同行盯着。说不定“夜莺号”一出港,都会让人紧张。
“我马上帮你安排吧,你小子,就是不让人省心。本来我还打算过年的时候,让你拜见大公,多认识一些我们兰方的顶层要人,你倒好,年都不回国过,尽鼓捣这些嗯。”萨武洋也知道轻重,承诺了帮忙安排,顺带吐槽了顾鲲两句。
第106章 老子最擅长对付双标
几个小时之后,大约是吃过午饭的点,
一切手续终于全部搞定,一架范比尔松租来的C130运输机,降落在兰方港不远的一块空地上。
那儿有一条长约两公里的新铺水泥路,还有大片大片刚做好三通一平、但还没盖起任何建筑,准备将来作为兰方港堆场的水泥平地,开阔得很,如今临时挪用于降落军用大型运输机,完全没有问题。
为了让飞机平稳降落,萨武洋拐弯抹角打了几个电话,弄来了两个小队的警务,把道路封了。
正在进行港口施工的中远施工队,也被拉来清理了一下空场,确保没有小石头散落在水泥地上。
这么大阵仗,自然是弄得全岛皆知。
因为兰方群岛从来没有机场,所以90%的国民在现实生活中并没有见过飞机,只有那些去过马来的人,才有可能在古晋坐过飞机。
所以C-130低空略过时,轻松吸引了大多数本岛国民的注意力。
“飞机?这不是电视上经常出现的那种飞机么?谁家的飞机?难道是造港口的中远公司运设备的么?”
“啊,我看过海湾战争的纪录片,好像就是这个飞机,大洋国把伊拉克的空军炸完了之后,就上这种飞机突突突补刀,飞得老低了直接拿炮对着地面扫。”
一些只在电视上见过飞机的岛民,忍不住抬头望天,议论纷纷。
这种外行言论,自然会激起少数内行人的不屑反驳:“没文化!那叫AC-130,多个A字,才是突突突的,这个一看就是不带A的纯运输机!”
相比于看热闹的普通民众,兰方那一小撮有钱人,就要敏感得多,没过多久,他们就隐约知道,是最近冉冉升起的兰方新秀、顾鲲又发了一笔大财。
具体是什么财,一时半会儿打听不清楚,不过也瞒不了多少天了。
“浅水难养蛟龙啊,兰方这一亩三分地的各行各业势力范围,怕是一两年内就要面临洗牌了。”不少有识之士如是想。
而这其中最紧张的,就要数大公的远房堂侄、执掌兰方基建和地产的朱敬业了。
他在自己位于兰方是中心的办公楼、顶层办公室里,透过玻璃幕墙,亲眼目睹顾鲲租来的C-130从他头上略过,心中充满了危机感。
“顾鲲已经铁板钉钉是萨武洋一派的了,我也拿不出什么筹码拉拢,不得不防呐。”朱敬业眼神怨毒地看着飞机远去,不知道内心打的什么主意。
……
顾鲲也知道,这一次的发财之后,招仇恨是没办法的事儿。不过只要自己强大得够快,就没必要太过担心。
飞往瑞士的途中,旅途本就无聊,他就把刚才琢磨的那点事儿,跟贴身保护他的高健雄商量了。
“高哥,这次从外国回来之后,你将来也别再带船队出海了,渔船都交给龙五带队,科考船交给杜国伟。至于其他外贸船,你搜罗搜罗,觉得身边有可靠的,我会提拔上来,暂时顶一下。对于你个人,我有另外的安排。”
高健雄感受到了一股信任的知遇之恩,仔细想了想:“你看家辉怎么样?他也在南海服役过八年,当年作为新兵的时候见过血跟越南人干过仗。关键是跟了我这些年,我对他人品知根知底,带队领导力也还行。”
他提到的人选,是当初在甘泉岛戍边服役时,自己的副手马家辉。马家辉加入顾鲲的团队稍微晚一些,去年下半年才退伍前来投奔,如今干了小半年,做到了一条船的船长。
顾鲲对于这种小角色也不想多纠缠,稍微想了想就答应了:“行,忠诚度可靠最重要嘛,马家辉就马家辉吧。让他先熟手几个月。到7月份,我给他派个副手——
你还记得寒假时候,到科考船上实习的那个胡进吧?对,就是我班上那个胖子女同学从外校找的男朋友。胡进是沪江海事大学的,理论知识更全面,到时候让他给马家辉查漏补缺吧。”
两人就三言两句,决定了人事安排,然后顾鲲话锋一转:“我希望,这趟回来之后,在兰方注册一家安保公司,你就帮我负责这家安保公司。至于所需要的武器,我可以走正规报关渠道,从黑克兰买一批,然后进口到兰方。”
高健雄听了,微微有些激动,但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激动。
这不太符合逻辑,可能是本能吧。
不过嘴上他还是得说些提醒风险的话:“这样会不会太招摇?如果成立保安公司的话,规模以多大为适宜呢?兰方的警务力量和防卫力量,本来就不强吧,会不会喧宾夺主?”
顾鲲:“先弄一个小队就行了,这样还不至于喧宾夺主。兰方那些有钱人,不也养十个八个的保镖打手的么。
我们兰方目前有一个中队(连)的警务,还有一个连队的国防陆军兼王室卫队。没有海军,但是海岸巡逻队差不多也是一个连,两条炮艇,五六条巡逻艇,全国的官方武装人员大概是400个人。
我们弄一个小队,最多20来个人,只要执照齐全,不会犯忌讳的。手续方面萨武洋会帮我搞定。我相信他会理解我的,如果这点专业安保力量都没有,还怎么保护我们的实物财富?”
高健雄见他说得这么笃定,当然不会再说扫兴的话。
估计是老板又用钞能力开道了吧。
这一点,他还真没猜错。
因为就在上飞机之前的几个小时,顾鲲紧急跟萨武洋见了一面。
他送给了萨武洋一张镶嵌黄金最多的古印加“通巴加”面具,上面足足镶了两公斤黄金,还有几十串品相不错的印加玫瑰石。
另外,他还拿出了一面玛雅黄金太阳圆盘、更多的印加玫瑰石手串、甚至一串玛雅的水晶骷髅手串,让萨武洋转送给大公,作为买特殊营业执照的见面礼。
如果是换个人,直接送钱,那么哪怕送两百万令吉的钞票,也不一定能换来这种武装保安公司的执照,因为那样太赤棵棵了。
但顾鲲的送法,就比较给对方台阶下:我有那么多珍贵货物要保护,开一家几十个人的武装保安公司不过分吧?
高健雄:“那我回国就去准备,不知道招人方面您有什么具体要求?”
顾鲲:“你在部队混过这么多年,还问我?知根知底的,见过血可靠的,家人好控制的……你就先筛选一遍,最后我自己把关看一下履历。”
高健雄:“好,这事儿我回来就着手安排。”
……
C-130运输机的续航能力着实不敢恭维。因为是最大运载量起飞,燃油吨位也被压缩了,飞四千多公里就得加一次油。
顾鲲和高健雄一路上折腾了两天,在巴基斯坦和土耳其降了两次,才算是辗转到了瑞士。
在瑞士办理瑞士银行的封存手续时,倒是非常顺利。
瑞士不愧是全球各种那啥钱的庇护国,只要你给保管费,什么都不会多问。
办完提存、收好一切验货单据之后,顾鲲才转道去海牙,跟做民航回荷兰的范比尔松碰面,双方聊了聊后续拍卖的注意事项。
范比尔松:“顾,你这批货同样需要时间来酝酿和寻找买家,我的意见是放到5月1号开拍。”
顾鲲:“这个你专业,你定就行。”
范比尔松:“因为你这次拍卖的是贵金属,西方文物,你应该知道,对于来源你是必须做出说明的。要5月1号开拍的话,最晚3月31号之前,你要把沉船坐标、货物来源,提交给拍卖行公示。这是法律规定,为的是给可能存在的权益争议方留出时间抗辩取证。”
顾鲲:“呵呵,我知道。你们西方国家,就是这么双标。”
其实,不用范比尔松告知,顾鲲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有心理准备。
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前世看过这条船的案例。
西方国家的拍卖行,在拍卖东方文物时,不会查得非常严,或者说理论上条款要求是很严的,但你实际上填个“盗墓挖出来的”,他们也就信了。
因为他们大多数的东方文物,都是殖民时代掠夺来的,真要是查得太仔细,自己面子上也不好看。既然受害者是东方文明,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拍卖行之所以要做这个样子,也是为了标榜“保护交易自由,对第三方善意取得的保护,应该高于原物权者的保护。”
比如圆明园里那些东西,在西方拍卖之前就做过“尽调”,出具了“这些东西不是战争掠夺得来”的证明,那么在拍卖行上举牌拿货的人,就属于“第三方善意取得”了,将来圆明园的原物主想要回,也只能追究当年抢的人,因为买主被认为是“无辜”的,他是“花了钱的,而且不知道这玩意儿是被抢来的,所以他善意取得”。
但是,如果被卖的文物原主就是西方国家的,那他们的查验可就不再是走走过场了,而是真的非常严格。
不过没关系,谁让顾鲲这次很清白,取证做得非常完善呢。
他就是在公海上捞到的“苏亚雷斯号”,而非菲律宾的经济专属区,没人能咬他。
菲律宾方面要是跳得太厉害,也只是帮他做广告炒作而已。
第107章 手足兄弟得加钱
范比尔松看顾鲲这么懂行,倒也省了一些口舌。
于是他直奔最终的注意事项,好心建议:“既然你有心理准备,别的我就不多说了。我觉得,你最好在正式拍卖之前,委托一个拍卖律师,以应对可能出现的争议纠纷。
因为你临时搜集证据的话,可能不够专业,搜集得也就不全面。面对别人的质疑和仲裁申请,效果不一定够好。”
顾鲲微微一笑:“我打捞的时候,全程很多环节都拍照录像,还标注了沉船精确坐标、并且在海里留了足够多的原始残迹。不过你说得有道理,我确实需要一个拍卖律师——一事不烦二主了,你给介绍一个靠谱的呗,费用反正跟佣金一起算。我希望找荷兰律师,或者法国德国的都行。”
尽管顾鲲有把握,即使将来菲律宾人或者西班牙人跳出来质疑,也拿不走什么。
但只要对方把水搅浑、成功申请到仲裁的话,那也是一桩麻烦。
万一对方拖延他几个月甚至一年半载的拍卖周期节奏,也划不来。
“行,那我给你找个符合你条件的。顾,你对布列塔尼亚人的不信任,真是写在脸上了。”范比尔松笑着应承,然后挂了个电话。
当天中午,他就找来了一个律师,跟顾鲲接洽,三方一起在范比尔松事务所附近的一家高档咖啡馆一起用午餐。
“这位索菲娅.格里马尔蒂小姐,是法裔,但绝对是荷兰人,我跟她合作好几年了。做事儿非常细心,善于庭前部分,费用也比较低。”范比尔松居中为双方介绍。
那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人,一看长相就是法国人,香水用得很厉害。
幸好顾鲲肺活量惊人,跟对方短时间交谈也不用换气,所以对香水免疫了。
顾鲲公事公办地质疑:“索菲娅律师,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听说你的全程服务费用,是本次拍卖标的的1.5%,这可不便宜呐。恕我直言,你的年龄和执业阅历……”
顾鲲的英语不是非常好,所以范比尔松还居中帮他翻译了一些。
索菲娅听完后,回应倒是很直接很干练:“我收1.5%是算风险代理的,如果你觉得贵了,可以选择非风险模式,只要拍卖标的的0.5%。”
顾鲲下意识点点头:“那你所谓的风险,是怎么才算代理成功呢?”
索菲娅伸出一根手指:“你是希望5月1日开拍吧?我可以保证,你不会因为其他国际抗辩导致拍卖延期超过1个月。
也就是说,如果5月份你因为法务纠纷导致拍卖无法完成,我就不收律师费了。当然,如果是因为法务纠纷以外的原因导致的延期,与我无关。”
“那倒是很合理,多拖一个月,利息都不少钱。”顾鲲点点头,表示接受这个条件。
他心算了一下,自己要是卖出两千万美金,就要给这位索菲娅三十万美元律师费。
果然在这个行当,锐意、自命有实力,但年纪比较轻的律师,就只能选择这种方式接单。否则人家根本不信你。
似乎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实力,双方深入聊了一会儿之后,索菲娅还主动给顾鲲提出了几条拍卖准备建议:
“顾,我希望知道,我的委托人是愿意高调、以拍出高价为第一要务,还是以稳健把东西卖掉、钱拿到手为第一要务。
这会影响到我的准备风格——恕我直言,你这次的产权非常明晰,其实你胆子大一点的话,会很利于你炒作。”
顾鲲:“什么意思?”
索菲娅:“我是说,你这次的沉船,预取证做得非常好,哪怕别人来质疑你、申请仲裁和冻结,也都不会成功的。所以,其实你更应该担心,他们不敢来质疑你,不敢来申请仲裁。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在3月份的时候,初步披露信息时表现得弱势一些,钓鱼引诱对方来质疑,让他们先看到点希望。那样的话,争议会很容易上报纸、电视台新闻节目,配合炒作,便于最终拍品拍出高价。
不过,你也是混这一行的,你应该知道,很多捞船的人害怕出名,他们怕被人嫉妒,所以也就享受不到钓鱼炒作的溢价红利了。
如果你使用了钓鱼,你会导致最后抗辩失败的菲律宾有关部门丢脸。而且万一你钓到了西班牙、秘鲁、玻利维亚这些最低限度相关国家的抗辩,也一一把他们驳回的话,他们也会丢脸。
这样你就要掂量掂量,以后你是否会不受这些国家的欢迎,你以后去那些国家会不会有麻烦。
就我个人而言,我当然希望你炒作,因为你卖得贵。我的百分比佣金也多,但下场我一定要跟你说清楚。这招不新鲜的,他们卖圆明园铜兽首的时候,也是故意先激怒你们华夏的媒体,渲染炒作,把民族注意情绪的节奏带起来,然后让华夏富商在抗辩失败后花大钱用买的手段买回来。
你要是能激怒菲律宾或者西班牙的有关部门,利用他们的民族情绪高价赎回国宝,那你当然能赚取正常拍卖高得多的溢价。”
这些荷兰律师对于怎么当托儿,那是真的卑鄙啊。
不过顾鲲喜欢。
反正西班牙菲律宾都是不怕得罪的国家,至于跳出来可能性微乎其微的秘鲁和玻利维亚,顾鲲就更是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了。
“我相信你值1.5%成交额的律师费了。索菲娅小姐,你知道么,我就是喜欢你们荷兰人卖国求荣时的爽快,来,干一杯。”
三方谈笑自若地干了一杯,索菲娅微笑着喝了酒之后,彬彬有礼地回应:“首先感谢你的赞美,不过这次我真没有‘卖国求荣’——不要误会,我并不是敢做不敢当,只是澄清一个事实。
你们华夏人老是喜欢把所有西方人都视为‘老外’。但‘外国’并不是一个国家,我是法裔,荷兰籍。西班牙和菲律宾人是否会因此丢脸和多掏钱,完全不关我事,我肯定以自己的佣金为优先考虑了。当然,要是哪一天客户真的有需要,要我卖荷兰也是可以的。”
让锦衣卫杀至爱亲朋、手足兄弟,当然也不是不行。
得加钱。
……
有范比尔松和索菲娅两个老阴比和小阴比操心拍卖设局和炒作的事儿,顾鲲暂时也就不用为欧洲这边的生意操心了。
他跟高健雄在荷兰仅仅住了一晚,就准备返程了,途中路过黑克兰,又盘桓了两天。
他利用之前买船打通的业务关系,稍微转介绍了几个朋友,买点轻型装备。将来走正规海运渠道送货回兰方,作为开保安公司所需的设备。
直到90年代中期,从黑克兰搞不敏感的常规武器,实在是太容易了,所以过程也没什么好额外赘述的。
一共也没花多少钱,几十万美元,就能买到两辆城市战用的BTR-80轮式装甲运兵车,
加上足够武装一个排的各色轻武器、CPC陶瓷衬层防弹衣、K6改钛合金头盔。
不过苏式原版的K6头盔没有单兵通话器,改装版还得额外买德国货配上。
不是军迷的人,对于CPC衬层防弹衣和K6钛合金盔可能不太熟悉。不过只要知道这俩玩意儿就是吃鸡里的三级甲和三级头的原型,就容易理解了。
顾鲲自从放寒假出海以来,一直是在海上过着那种辛苦的生活,既然现在又路过赫尔松和尼古拉耶夫,当然要住曼卡斯基酒店,然后把米德洛娃招来临幸几日排遣一下心中郁结了。
这些自不必提。
在黑克兰休假的这两天,他也不忘给国内的密友和合作伙伴们,都挂个电话。
免得有什么要事儿急需他处理、逍遥过头过错了。
渡假玩洋妞这种事情,只能作为放松,不能因此误了正事儿。这点轻重缓急他心里还是有逼数的。
一圈国际长途打下来之后,他还真听说了两件还算重要的事情。
消息的来源是唐佳,因为她是交大学生会外联部的嘛,还要负责联络留学生。所以如果有人来学校找顾鲲,她都是知道的:
“顾鲲同学,你忙完了就尽快回国吧,校游泳队的陈教练找你好几天了,负责特招生工作的校领导也过问过了。今年的世界大运会,8月份就要在曰本福冈召开了。
国内的预选赛马上就截止了,你都一次没跟随校队训练过呢,就算你是新生,大家对你的成绩没期待,但是连选拔赛都不去的话,有点说不过去,那属于没尽到特招生义务啊。”
世界大学生运动会上,游泳类项目的参赛资格,倒是并不需要其他国际或者国家级正式比赛的成绩,作为前置要求。
而是直接定一个A标B标的绝对速度成绩线,你能游到这个速度,就有资格参加国际大赛。这就比那些对抗性项目方便很多,也有利于新人出头。
这也是田径类和游泳类爽快的地方。
你要是遇到各种球类,或者跳水体操之类要主观打分的,那还得一轮轮参加更低级别的赛事攒国际排名积分,那顾鲲这种从来不参加前置比赛的人肯定就完全没资格了。
顾鲲:“好的我明白了,会尽快回国的。国内选拔赛是什么时候?”
唐佳:“就这个月底了。”
顾鲲算了算日子,倒也不耽误他拍卖回本,刚好这个月穿插着把这事儿办了。
“谢谢,我明白了,还有人找我么?”
“前几天还有个说是你在外贸经部的朋友,来找过你两次,不过好像不是什么大事儿,我说你还没回国,他就放弃了。”
“知道了,我会尽快回国拜访的。然后就回学校报到。”
第108章 空中飞人
清晨,黑海之滨,曼卡斯基酒店的总统套房里,顾鲲披着毛巾毯,端着圆胖的茴香烈酒高脚杯,站在大落地窗前,看着碎浪翻卷。
黑海的海水,是真的黑,给环境蒙上了一层额外的肃穆、深邃。
因为这是一个与外界几乎隔绝的内海,只有通过狭长的博斯普鲁斯海峡,才能连接到地中海。
黑海的海水几乎不与地中海交换,这里也就没有洋流,表层海水和深层海水也就没有循环,几百米深度以下就几乎没有溶解氧和海洋生物了,所以才这么黑。
看着如此压抑的大海,顾鲲有些理解普希金那么歇斯底里的诗人是怎么酿造出来的了。
米德洛娃悠悠转醒,她是被一阵低沉的呢喃惊醒的,然后温柔缱绻地稍稍裹了裹身子,从背后凑过去,环住顾鲲雄壮的腰背。
“没想到你也会一点俄语,刚才你是在背普希金的《致大海》么?”米德洛娃静静地把头发靠在顾鲲背上。他的背脊非常宽阔,稳健,让妹子迷醉。
相比于华夏文明带来的“女人应该喜欢斯文书生,喜欢钱”的普遍价值观,露西亚和黑克兰女人显然更倾向于崇拜强者,当然钱也是一样重要的。
“我喜欢大海,所以普希金的诗,我只会这一首,别的俄语我就一窍不通了。”顾鲲一口喝下半杯茴香烈酒,坦然答道。
这并不奇怪,就像有些英文水平很差的学渣,也会流利地唱几首喜欢的英文歌,这是兴趣使然。
顾鲲不喜欢俄语,他只是喜欢普希金的《致大海》。
米德洛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贪婪地试图多储存一些顾鲲身上的男人味:“你这就要走了?这次来的事儿都办完了?这么快?”
顾鲲:“我必须走了,国内还有几个朋友要见,而且我是留学生身份,还要参加世界大学生运动会的选拔呢,不尽义务不太说得过去——你个小骚货,这几天把我榨干了,要是到了比赛场上软脚虾一样,那可就丢人丢大了。”
米德洛娃俏脸一红,回忆起这几天的没羞没臊,幸福感油然而生:“那你什么时候再来?你还需要来么?”
“放心,会来的,五月份可能就会再顺路路过几天,下半年可能还有一宗大生意,要住一阵子,到时候,我就带你走。”顾鲲很有担当地承诺,然后话锋一转,
“不过,这两个月,我也有个事儿,想找人帮我留心,你要是能办好,以后我就让你当我的贴身助理。”
“什么事儿?”米德洛娃一下子看到的希望,情绪振奋起来。
“我在华夏留学,有关领导让我物色一些留学生生源。我跟他们讨论之后,他们也愿意优先接受黑克兰的生源。所以我想成立一个助学基金会,专门帮助你们这儿刚刚毕业的女高中生,去华夏的沪江市留学——
不一定全部有资格进沪江交大,因为那好歹也算是名校,要选拔的。不过只要高中成绩还行,品行和体检也能通过,我可以保证至少安排她们去沪江当地稍差一点的学校。比如沪江海事专科,或者某些酒店管理专业比较强的大学,比如华师大和沪外。
只要她们去沪江留学了,而且表现良好,我的基金会就可以给予一定的补助,承担她们的学费和生活费。条件么,就跟那些香江、李家坡助学基金会一样,签一个毕业后六年的服务期合同就行。毕业后,要为兰方的海事公司和旅游业公司工作至少六年。”
米德洛娃对于顾鲲传达的信息,微微有些意外,所以稍微消化了两分钟,才彻底理解。
最让她奇怪的是,华夏那边酒店管理类专业最好的学校,为什么会是什么什么师范大学?
但这就是华夏国情,酒店管理和旅游管理排名最靠前的大学,不是师范大学就是外语大学。
至于为什么顾鲲明明只是一个交大生、和交大方面分管留学生工作的领导交好,却能够顺带帮华师和沪外介绍留学生生源……这一点米德洛娃也理解不了。
她并不知道,95年华夏大学对于优质留学生生源的需求,有多么紧缺,为了国际大学排名,提升国际化程度指标,有多么困难。顾鲲介绍过去的留学生生源如果多出来了、交大用不完,那些比交大差一两级的学校,会很乐意接盘的。
黑克兰妹子至少基础课文化素质比非洲兄弟普遍要好一些,谁不愿意接受更好的生源呢。
“你为什么只要女生?你不会是……”米德洛娃琢磨到最后,忽然想到一个不太好的可能性。
“想什么呢!我只要女生,是因为我不希望伤害华夏人民的民族情感,我希望所有通过我介绍和基金会助学的留学生,大学期间都好好念书!不要乱来!”
顾鲲把他当初关于这方面问题的设想和推演,跟米德洛娃仔细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米德洛娃总算是理解了老公的苦衷:“原来经营文旅行业要避免的坑这么多,真是不容易。”
顾鲲回手拍了拍,嘱咐道:“这两个月,你就先帮我联络起来。顺便在黑克兰注册一家外国基金会的驻黑办事机构,要怎么弄,这些都帮我张罗一下。经费我会给你的。
咱也不一定第一年就要去基辅,反正一年最多几十个人,你就在赫尔松、尼古拉耶夫稍微花点宣传经费、登报一些招生广告就行了,最远不要超过克里米亚和敖德萨。
五月份,我在荷兰会有一场拍卖会,收完钱之后,我会再来这儿盘缓几天,到时候把招生中介的那种法律文书签了,也跟新生见一面,消除一下她们的疑虑。”
90年代中期,打着介绍工作名义,从黑克兰拐带妹子去西欧吃苦、堕入火坑的坏人可不少。顾鲲也不指望米德洛娃这边帮他花钱在报纸上打广告,就能招到合适的人。最后肯定得给人看干货。
“这事儿交给我吧,我这两个月先问酒店申请停薪休假,专心帮你拉生源,你放心回国吧。”
顾鲲跟米德洛娃最后共进了一顿早餐,就毫不牵挂地回国了。
……
顾鲲并没有选择回沪江的航班,而是从基辅直飞京城。
因为他之前给唐佳打电话,就得到了消息:今年第18届世界大运会的国内预选赛,是在京城举行的,3月下旬就截止了。
而交大校队的陈教练,即将带着校队的几名队员,跟随其他参加田径/游泳类选拔的教练/队员一起,提前去京城适应气候、场地、进行最后冲刺集训。
所以,顾鲲就直接去京城跟陈教练他们会合、补办一个手续就行。
另外,顾鲲已经知道,刚过完年的时候,一个去年他做对华外贸时认识的外贸经部老朋友、马风马科长,找过他一次,当时他不在国内。
为此,顾鲲特地打电话回国打听过,马科长至今还没有正式从外贸经部离职呢,所以他人应该也在京城。顾鲲回京城正好见他一下。
一天的旅途奔波劳碌后,3月8号后半夜,顾鲲终于抵达了京城机场,然后在机场附近随便找了个酒店住了一夜。
第二天,他就打车进城,路上就先拿自己的大哥大,给马科长打了个电话。
“马科长,听说你元宵节的时候找过我?真不好意思,那时候我人在国外。对,我今天回来了,凌晨刚下的飞机,稍微睡了一会儿,第一时间就想到找你了。有空中午吃个饭?”
电话另一头,马风显然是有些受宠若惊,他没想到顾鲲这么繁忙的华侨富商,居然对他的事儿这么上心。
半个月前,他只是随便撒网式地联系了一些朋友,并没有期待得到什么帮助。所以当时没找到顾鲲,他也没往心里去。
谁知顾鲲居然回国后马不停蹄第一件事就是来回拜。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顾生肯定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处理吧?”
“不存在的,那就友谊饭店一起吃午饭,说定了。”顾鲲不给对方推辞的机会,直接敲定。
对顾鲲来说,反正在哪儿都是休息,所以才大约上午10点半,他就早早到了友谊饭店,先要了个卡座,点点儿咖啡甜点坐一会儿。
临近正午,估摸着马风快到了,他才点了一桌精美的佳肴。
因为就两个人吃饭,菜也不用很多,就四菜一汤,体面就行,冷盘另算。
四个热菜分别是东坡肘子、龙井虾仁、叫花仔鸡、芥蓝百合,汤是莼菜牛肉羹。
顾鲲点的都是东海省的风味,也算是照顾马风这个老乡的口味了,很显诚意。
不一会儿,马风就骑着自行车赶到了友谊饭店。
“马科长,这边。”
马风还在前台问订桌信息,顾鲲就主动走过去,拉着他入座,好像两人很熟的样子。
双方寒暄几句,顾鲲就问起马风之前找他的事由。
马风有些不好意思,委婉地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想辞职不干了,通知一下生意上的朋友,算是交接嘛。免得你们以后有外经贸方面的事儿咨询,我又不接头,岂不是耽误了。”
“居然不干了?马科长,恕我直言,你刚刚30岁,能在国家的部委当到一个科长,仕途前景可不差呐,你真舍得?”顾鲲也不点破对方,假装关心。
第109章 风险投资投的是人
面对顾鲲的关心,马风自嘲地一笑:
“嗨,原先我也觉得当官还不错。但眼界开阔了之后,人是会变的嘛。说实话,我要感谢外贸经部这一年多,给我提供的长见识机会,让我知道外面的前沿科技发展有多快。
去年10月底和11月份,我跟着考察组去了趟大洋国。在西雅图,我见识了一个叫‘互联网’的东西。我觉得,那玩意儿真是个大机会,能改变世界的。我想自己做点事情。
顾生,这是我同事小吴的名片,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外贸主管部门咨询服务的,你找他也一样。”
马风说着,把一张名片递给顾鲲。
这就很得体,很奈斯。
要知道正常情况下,企业家是不太喜欢官员在离开体质时,还找上门的。毕竟你在位置上的时候,手头的权力才是企业家尊重你的原因,你都走了还打什么秋风?
但马风这么说,就显得他跟曾经的商界人脉一一拜码头,并没有别的企图。
只是出于“服务者心态”,告诉别人他离职后该找谁对接。
那些被拜码头的人,也就不会心存嫌弃,这就叫情商高。
“马科长真是有心之人,都要走了,还不忘有始有终,我佩服你的为人。就你这种认真的做事态度,相信你无论做什么都能大有成就的。”顾鲲说这话时,一脸的发自内心,
说罢,他还不忘把桌上摆菜的转盘转了一下,好让马风夹到另一侧的菜,一边劝道:
“来,别光说话,吃,大家哥们儿一场,不要拘泥虚礼。酒我就不敬你了,我这人茅台五斤不倒。你也不是什么嗜酒之人,犯不着跟我喝。”
“顾老弟真是个痛快人,我不会客气的。”马风便立刻端起碗,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随便吃。
顾鲲也不跟马风见外,对付叫花鸡就直接带了塑料手套,然后上手撕。
把两个鸡腿撕了,给马风碗里放一个,他自己捏着另一个直接啃。
这种轻松的氛围,进一步降低了马风的戒备,他便一边吃,一边说了些愈加推心置腹的话:
“顾老弟,你刚才那番话,属实过奖了,我这人不会做生意,你又不是不知道?说做啥都能成功,那是扯淡。这次我之所以这么坚决,不是因为相信自己的本事,而是我相信互联网这个机会,实在是太好了——你是搞传统产业的,可能不知道互联网,所以没感觉。”
“那你就小看我了,我怎么会不知道什么是互联网呢。”顾鲲傲然一笑,“我去年也出了两个月国,我对前沿动态很了解的。虽然我做不了互联网生意,但我相信这是又一次的传媒边际成本革命。
全世界一切的虚拟内容产业,将来都可以跟互联网这个新平台结合,打造出垄断程度更高的巨头。我即将涉足的旅游业,也是如此。”
顾鲲这番话,着实让马风非常意外。
他拍着大腿叹息:“你居然真的了解过互联网?没想到我还是小看你了。这番见解,真是……不谋而合啊!我也觉得,目前互联网在大洋国刚刚崛起一年,但大家有点狂热了。
互联网真正要有所作为,还是应该跟传统商务结合。应该把自己定位在‘服务’上,而不是空对空瞎画大饼。阿鲲,你到底是自己自己摸爬滚打起来的,想的比我又更具体了。”
顾鲲不想再耗下去,他假装是从马风刚才那句话里听出的破绽,逼问道:“你都没指望我懂互联网,那你一开始找我是为了什么?马哥,你不像是会跟一个预期话不投机的人浪费时间的人。
直说吧,是不是实现想法的资金有困难?千万不要客气,去年你帮我联络的那些商机,光是这一年里,就为我的外贸生意赚了超过500万,我顾某人是知恩图报的爽快人,你尽管开口,不说就是不拿我当朋友了啊!”
顾鲲说的都是实话,去年四五月份、春季广交会前后,因为偶然认识了马风这个朋友,得他参谋,顾鲲后续做进口华夏货到兰方倒卖的生意,着实赚了不少。
初期每个月都有好几十万纯利,今年头三个月,利润倒是渐渐薄了,主要是因为人民币汇率接轨已经满一年了,曾经因为“人民币计价货物成本被低估”带来的套利空间,也就彻底弥合了。
以后只能赚赚辛苦钱。
顾鲲把这番话说出来,也是希望马风开口问他借钱的时候,不要有心理负担。
因为顾鲲隐约记得,历史上马风第一次创业的资金,就是随便找亲戚借来的,也筹够了。
如果不让马风放下心理包袱,对方恐怕都不好意思借他的钱,那顾鲲还怎么放钩子?
看顾鲲说话那么强势,还扯到“不信任老子的眼光”上,马风当然要顺势下台阶了:
“阿鲲,你这话说得!我什么时候怀疑过你的眼光了,最多只是一时没往那儿想。天地良心,我在外贸经部这一年多,见到发展最成功的外商就是你了——我不是说家业大小,是说生意成长的加速度……”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你就说你资金有没有困难!不然就是不拿我当兄弟了!”顾鲲佯装不爽。
马风两手一摊:“元宵节找你的时候,当时确实还有三……二十万的启动资金缺口,不过那不是那时候还没想明白商业模式细节么。后来我自己筹筹,现在也差不多够了。”
顾鲲:“20万?你问谁借的,这种事儿可要想清楚啊。”
马风苦笑叹息:“家里亲戚都借了一遍呗,连我老婆娘家那边的亲戚都借了。”
顾鲲笑道:“做生意有风险的,哪有拿嫁妆和老婆本的。这样吧,我借你30万。”
马风立刻婉拒:“这怎么行呢,我又没东西给你抵押。你又不懂大洋国那边最近刚流行起来的风险投资……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阿鲲,这事儿使不得。你是我工作上结交的朋友,要是我刚辞去公职,就从你这儿拿钱,倒显得我以权谋私、等将来再让人回报了,那不是坏我名声么。”
顾鲲:“什么叫等你离职了再回报?你当我是送钱给你玩呢?我这是相信你会成功,所以放心借给你。”
马风:“生意有风险的……互联网这个机会是好,但不一定轮到我成功。”
这一场面让外人看了,一定会大呼看不懂:借钱的人拼命表示相信,而收钱的人反而在不停提醒对方“借给我有风险”。
顾鲲不想再纠缠,快刀斩乱麻地一锤定音:“别废话了,我相信你至少八成机会赢。赢了之后记得连本带利还给我。要是没怎么赚,还不出来,到时候再算我入股好了——我给你投的是‘转股债’。”
转股债,顾名思义,就是赚了的情况下,依然只是债。而赔了的情况下,资不抵债了,才会转成股。
这是一种对借钱的人极为优惠的条件了,也是出借方对借入方极其信任的情况下,才做的决策。
而顾鲲之所以这么急于以这种方式入局,也是因为以他粗浅的历史知识,知道马风的第一次创业好像不是很成功,至少是被人收编了——
前世,马风95年3月份离职后,搞了个华夏黄页,一年多之后就被华夏电信收购走了。之后马风又另起炉灶,才搞起了阿狸巴巴,不过那都是97年之后的事儿了。
所以,顾鲲也没想图谋马风第一次创业项目的股份。
他更希望的是进一步强化跟马风的交情,让马风下次缺资金的时候还能第一个想到他。
当然,因为顾鲲的资本介入,也不排除这一世因为蝴蝶效应、导致马风第一个项目就直接成功了,没有被官方资本盯上。
但那样的话,顾鲲也没什么损失。至少他依然赢得了更深入的交情,而且他相信马风生意做大之后还是需要融资的,不是30万就能搞定的。
最多是损失一个种子轮,后续天使轮A轮只要顾鲲想结交,依然有更加优先的机会。
顾鲲看的很明白:对他来说,增殖倍率并不关键,关键的是资金容量。
让30万增殖一千倍变成3个亿,听起来是很美丽,很适合作为财富神话的故事噱头。
但从实惠的角度来说,顾鲲宁可选择让3000万增殖一百倍变成300亿。
早期投资成功后的倍率确实高,但早期轮需要的资金规模太小了。
他总不能在对方明明只需要30万的时候,硬塞给对方300万吧。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阿鲲,这也太……”马风果然被这个条件砸得有些局促。
顾鲲打断对方的谦虚:“我其实不是很懂投资,对硅谷那点套路,我只知道一点:风险投资投的是人,而不是具体的生意。30万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就当是投石问路磨砺一下眼光了。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吧。”
才30万,顾鲲也懒得开支票了。
他就随手往自己钱包里一淘,掏出四叠钱,都是绿油油的100面额一张的富兰克林。
谁让他是外国人呢,而且90年代入境检查对于现金不怎么查,所以顾鲲在国内也能随时拿出几十万级别的美元现金。
“这里是四万美金,就算三十二万吧。好好干。”
汇率是经常波动的,小数点后面那一两毛钱也不好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