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周就赚了半条船
徐锋跟顾鲲谈了谈价钱,分歧不大。
双方正要磋商其他细节条款、后续合作模式,徐锋的手机响了。
“抱歉,你们先喝着,我接个电话。”徐锋自然而然告罪一声,起身走进洗手间。
94年的手机没有来电显示,你也不知道一个电话适不适合被人听见,所以还是谨慎点好。
原来,还是海关陈科长打来的,具体内容,无非是下午汇报过那事儿。有关单位紧急磋商了之后,愿意提供一些优惠以促成交易。
“……徐总,你跟顾鲲谈妥价位了么,能成交不?”
“他开价200一公斤,我目前还到170左右,还想谈谈附加条件。”
“我们按特殊退税优惠的方式,给你补贴到200吧,务必把这个合作谈下来。”
徐锋心中一凛,对顾鲲的重要性又高看了一眼:“我明白了,会处理好的,谢谢陈科,回头有空吃个饭。”
他毕竟只是个海鲜商人,让他自己琢磨,是不会往人民币国际化这方面的政绩去考虑的。
术业有专攻嘛。
从洗手间出来,徐锋直接慷慨地跟顾鲲达成了意向。
“顾老弟,还是小看你了,你的大局观比我敏锐。来,干了这一杯,这事儿兄弟应下了。希望你确保后续两个月,一直到春交会结束,都能保证每个月给我供至少五吨货,没问题吧?”
“瞧你说的,我怎么可能有钱不挣呢。”顾鲲拿起杯子,碰了一下。
徐锋随后就打了个电话,让他手下去码头,跟顾鲲留在那儿看船的龙五交易。
双方立刻现场清点货源、验定品级。
顾鲲和徐锋,自然是继续吃喝玩乐就行了,顺便签订一个长期供货的意向。
顾鲲差不多吃了个半饱,码头那边消息就传回来了。
顾鲲这批货本来一共有2吨400公斤,如今最后一遍清查,又挑出200公斤死鱼打折处理掉。
苏眉按200,青衣/石头鱼按150,最终一共是收回款项38万人民币。
徐锋直接让秘书当面给顾鲲付现金。
顾盼和陈丽在旁边看着,都有些呆了。
毕竟之前他们已经卖出去超过15吨各种鱼,其中包括好几百公斤金枪鱼/旗鱼这样的顶级鱼,以及数吨石斑一级的中高档鱼,但总收入也不过才17万。
现在仅仅两吨多爪哇海/苏禄海特产热带鱼,居然直接比之前15吨的总价再翻倍还多?
这是何等的商机捕捉能力和谈判能力?
“卖苏眉居然能赚这么多钱?哥哥怎么发现这么暴利的商路的?”顾盼觉得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陈丽则是暗忖:“船长这真是天时地利人和了,厉害呀。这事儿,全靠船长捕鱼有一手、口才也逆天。又能利用华夏方面急于为人民币结算树典型、还多亏了能找到徐老板这样识货的,四个条件缺一个,都卖不出这么好的收成,真是天选之人。”
凭良心说,缺掉每一个条件,至少都会让总收入打掉两成折扣。
如果换个四项天时地利人和一项都占不到的普通人,来强行做这个生意,估计能有顾鲲两成的收入,就很开心了。
所以,顾鲲这个成功,是很难复制的,谁让他方方面面都做得那么好呢。
收了钱之后,顾鲲通过徐锋的手机,吩咐电话另一头的龙五正式交货。
龙五得确认钱是否收到,顾鲲当然是毫不掩饰地吩咐:“你放心,徐老板是大气的人,我这儿已经全款收好了,38万。”
听到38万这个数字,龙五的惊讶程度,当然丝毫不亚于其他同事。
徐锋比较忙,见一切都已搞定,也就打算先行告辞。他扫了一眼顾鲲带来的两个女人,故意递了一根雪茄、借一步把顾鲲拉开。
顾鲲知道他肯定是有男人之间的话要聊,爽快地就出去了。
一离开女人的视线,徐锋顿时就换了一个表情:“顾老弟,这是第一次来粤州?”
“好眼光。”顾鲲直言不讳。
“大家一见如故,晚上去隔壁莞州乐呵乐呵?远来都是客,你们跑海的都辛苦,可别委屈了自己。坐我的虎头奔,今晚消费都算我的。”
徐锋对这个提议很有信心,因为他常年跟那些跑海的大船东打交道,知道那些在船上待久了的家伙,一上岸肯定要找女人。
这是几百年前大航海时代就留下来的铁律,从未改变。
顾鲲当然知道对方的心思了,也配合地换上一副“你懂的”的淫笑,然后突然演技迫真地龇牙咧嘴了一下。
“诶呦,不行不行,下次吧。你看,这一动那念头,血脉偾张,才想起伤还没好呢。”
徐锋很是惊讶:“你受伤了?”
顾鲲轻描淡写把自己给自己阑尾炎手术的隐情又说了一遍。
徐锋顿时露出又震惊又惭愧的表情:“哥们你真是个狠人呐!那确实是我唐突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们慢慢吃,好好修养,有事儿常联系。”
送走徐锋,顾鲲回到包厢,看到陈丽和顾盼完全换了一副样子。
刚才在谈生意的时候,顾鲲是谈笑自若该吃吃该喝喝,人前人后都一样,一贯那么气度坦荡。
而陈丽和顾盼,则是紧张得不行,要装斯文,只敢小口吃肉。
现在徐锋一行走了,顾盼筷子都不用了,直接上手,抱着个德国焗肘在那里啃。
陈丽也是左右开弓,各自揸着几个鲍汁鹅掌。那鹅掌是脱了骨的,所以吃起来飞快。
顾鲲禁不住摇头:“瞧瞧你们那吃相!白天鹅的菜有那么好吃么?”
“好吃,当然好吃!我一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顾盼塞得鼓鼓囊囊的,也亏得亲哥哥对她的口音很熟悉,才知道她在说什么。
顾鲲摇摇头,看了看桌上菜还有不少。
毕竟徐锋请客是按照标准大桌请的,那都是十人桌的菜色品种。而今天这一桌,连上徐锋的秘书也才一共五人,徐锋和他秘书还没怎么吃。
浪费是不好的。
鲲就吩咐陈丽:“还没吃够就快点吃,吃好了马上去码头看船,换你老公来打扫残局,他估计还没吃晚饭吧。”
渔船靠了岸,但凡船上稍微有点值钱的东西,肯定是要留人值守的,所以这几天龙五和陈丽只能轮流放假休息。
反正顾鲲和顾盼是不会去干守船这种无聊的工作的。
“谢谢船长!”陈丽心中感激,觉得这老板太体恤下情了,一点都没架子,也不怕手下粗俗丢了他的脸。
一小时后,龙五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畏畏缩缩摸到了白天鹅大酒店,进门报包厢号的时候,还颇没底气,又给陈丽打了个座机让她出来接一下,才敢进来。
进了包厢之后,看到那一桌吃剩的剩菜,龙五直接眼珠子都直了。
“华夏海鲜商人,谈个普通单子,都请人吃这么高档的东西么?卧槽,我在越南时候听到那些湾湾电台黑大陆穷的节目,果然都是骗人的呀!大陆比兰方有钱多了!”
顾鲲好整以暇地就着五粮液、吃掉了一盘粤式烤松鼠:“饿了就吃,哪那么多废话。大陆穷不穷,还用你从饭桌上发现?井底之蛙。”
他忽然觉得,自己手下这个龙五,肯定不是强哥版的龙五,倒像是徐锦江版那种没见过世面的逗比。
不过,逗比属性貌似只影响智力值,不影响武力值,顾鲲也就懒得介意了。
第20章 鸟枪换炮
在白天鹅大酒店胡吃海塞了一顿好的,顾鲲就打发龙五回船上睡。
然后他自己和顾盼在酒店开了个两张床的标准间,休息一晚。
白天鹅毕竟是华夏第一家五星级酒店,94年住一晚就要300多块钱。要不是刚进账了几十万,他还真舍不得。
回到房间时,第一次住高档酒店的顾盼兴奋得在自己床上蹦蹦跳跳,甩着枕头打仗——哥哥身体不好不陪她打,她就自己左右互搏。
“哥,我还以为你有钱了也会节俭呢,没想到居然这么舍得花,这沙发,这浴室,太高档了。”折腾了小半个钟头,顾盼精力发泄得差不多了,才稍微有些消停。
顾鲲摊在沙发上,轻声吐槽:“想得美,酒店就给你住一晚,开开洋荤见见世面,明天我们就找门路租个房子,或者买个房子。”
顾盼很意外:“房子?我们将来还要在粤州常住的么?你不会是想移民吧。”
顾鲲:“想什么呢,只是以后经常要来,有个落脚点也方便些。再说,我们船上还有两条声呐没出货呢,这次是因为我们主动向海关报税积极,所以一路上临检都没发生。
可要是放久了,或者带着这些东西出入境好几次,那不自找麻烦么?肯定要现在粤州弄个落脚点,以后凡是不便马上出手的东西,也好有个地方屯着,这叫狡兔三窟。”
顾盼似懂非懂,不过决定一切都听哥哥的。
她歪着脑袋确认:“所以,今晚住五星级,就只是奢侈一把让我开开眼界?”
“三百块是小事儿,主要是臭死了——过会你好好帮我擦洗一下。”
顾鲲自己给自己手术后,六天都没敢让躯干沾水,最多只敢洗手洗脚,实在是臭得不行。刚才下午和晚上两场谈生意时,他也意识到对方都是暗暗忍着。
而明天就算买了房子,估计94年粤州这边的房子,也都没热水器什么的,卫生条件也烂,还不如住一晚五星级先收拾干净。
顾盼一听,很上道地收拾了一张长书桌出来,铺上干净床单和浴巾,请哥哥躺好,肚子上换上新的纱布、缠上防水帖,然后细心地用酒店的热水和消毒毛巾,帮忙擦拭其他部位。
六天来第一次享受热水擦身的顾鲲,很快舒坦得迷迷糊糊,沉沉睡去。
这些天他实在是太累太煎熬了。
第二天,他一直睡到中午快退房的时候,才被妹妹喊起来。
要不是顾盼舍不得超时多花300块,估计他还能睡。
“你也太小气了,难得看我睡得那么好,300块算什么。”顾鲲伸个懒腰,让妹妹伺候他穿上衣服,吐槽道。
他那身LEE牌的牛仔和亚麻衬衫,昨晚已经被妹妹连夜手洗了,毕竟手术期间好几天没换洗,早就臭了。
为了方便把行李带走,顾盼还很没素质地事急从权了一下:昨晚洗好衣服拧干后,用卫生间的风筒把牛仔彻底吹干。
而此刻摆在顾鲲面前的新衣服,是顾盼今天上午出门刚买的,一套普通的西服,香江的金利来。
顾鲲怎么看怎么觉得像农民企业家,可惜没得挑,只能任由妹妹摆布。
顾盼一边帮他穿鞋一边惋惜地数落:“咱刚有钱,不能乱败家!你已经浪费一张自助早餐券了!餐厅早餐到10点就关门了,你都没赶上吃!”
(不是顾鲲耍老爷脾气,是因为他腹部有伤不能弯腰,所以要妹妹给他穿鞋。)
顾鲲摇摇头,内心倒是挺安慰的。妹妹终究算是抵挡住了突然有钱带来的堕落。
浪费了自助早餐券,兄妹俩只能退完房去外面吃。
顾鲲随便找了家营业到中午的粤式茶餐厅,点了一堆时刻备着的蒸笼点心,无非蒸饺烧麦叉烧包这些,三下五除二把早餐兼午餐对付了过去。
茶餐厅老板一直向他推荐虾饺和蟹黄烧麦,顾鲲都以吃腻了拒绝,坚持要各种牛羊猪肉馅儿的。
老板不明所以,还以为他是个坚定的食肉动物,看得啧啧称奇:“好家伙,蜜汁叉烧一点就是五条,还一个人吃整只麻油鸡,这些北方人太野蛮了。”
吃完饭,顾盼请示下一步的计划,顾鲲毫不犹豫地吩咐:“昨天不是说了么,先搞定落脚点的事儿,弄一套房子。”
顾盼:“可怎么操作呢?这里可是社会注意国家,房子买卖肯定很复杂吧。”
国内的房地产市场,其实1988年就有了,当时最早是东海省的东瓯市,出台了允许买卖的商品房,一平米400块钱。(东瓯就是那个后世著名的炒房团城市)
只不过一直要到90年代末,国家普遍取消城市拆迁中的福利分配房、改为货币安置之后,房地产市场才彻底激活。
顾鲲在国内无亲无故的,也没多少选项,所以他就直接给徐锋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介绍。
徐锋果然人面广,又正想结交顾鲲,没几个小时就办妥了,给了顾鲲一个号码和地址,让顾鲲自己跟对方联系,说是那种可以随时交付的现房,而且区位不错,就在南沙的港区附近,对顾鲲这样的人很方便。
“谢了,徐哥就是仗义。”顾鲲在电话里感谢了一句,然后就打了个出租车,带着妹妹去交易。
到了现场之后,顾鲲了解到,那批房子是海关公家批建的福利房。但是海关的福利太优渥了,所有员工都分配够了房子,最后还有得多。
所以多出来的部分就由海关收回自行分配,留待将来有新员工入职可以马上分房,也可以按官方报备价往外卖,手续是不用担心的。
这种情况,在90年代中期是正常的。效益好福利好的单位,很多都会提前圈地盖房,虚房以待,招到有编制的人入职,就直接一套房发下去,简直幸福到冒泡。
但这种单位绝对是极少数。
举个最直白的例子,90年代中期入职央视的那个主持人小撒,听说入职了就有分房,当时屁颠屁颠跑去央视人事处,结果被告知要领号排队,前面还有几百号人排着。
以央视的牌面,都要排那么久队,谁让京城的房子稀缺呢。
粤州市中心的房子,如果是花都一带,其实也很稀缺,就算有商品房,也能卖到一两千块钱一平米。
但南沙这边港区的房子,因为是粤州最南郊了,又是海关之类的实权单位,才有那么多空房。
而且,也不是想买多少就买多少的,哪怕你有钱,一个事由也只能买一套。
否则顾鲲看到房价的时候,恨不得直接买个十套八套屯着。
“港区天后宫的六层小洋楼,二到四楼,有45方的户型,还有60方的,都是700块一平方,交了钱就能办手续,限购一套。”交涉的时候,对方后勤部的工作人员冷着一张脸,跟顾鲲介绍。
“那我当然要60方的了,二楼就好,我有伤在身,一楼太潮,上面的爬楼梯累。”顾鲲毫不犹豫地回答。
卖房人员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买房可是一辈子的事情,有伤养个两个月不就好了?三楼四楼采光好,价钱一样,可紧俏着呢。”
这话其实不该说的,人家是看在顾鲲是徐锋的朋友,才提醒一句。
“不用,呐,这里是4万2。”
“还有三千块预简装的装修费。家具如果不搬走的话,再加五千。”
好么,原来现在就有这么人性化的服务了,还带拎包入住的。
顾鲲当然要省事,最后当场拍出五叠百元大钞,五万块拿下了房子,还带家具。
随后,他就吩咐陈丽和龙五过来打扫卫生,然后把船上剩下的货转移过来。
第21章 旱涝保收的退路
连打扫卫生带安顿货物,顾鲲手下三人一直忙活到深夜时分,才算是搞定一切。
这房子是92年装修的,家具也早就搬进来了,原本要作为海关的福利分房。
如今被顾鲲买下,倒是方便了他,不用担心新装修油漆散味儿的问题,直接拎包入住。
最让人满意的,是预留了专门装空调的位置,以及使用管道燃气的热水器——因为楼盘就位于南沙港区,直接连港务局的液化气管道。
能装空调,能洗热水澡淋雨,以94年的条件,还能要求什么,这5万块花得太值了。
“哥,咱终于住上楼房了,我都不想回兰方了。”
洗白白后的顾盼,在床上打滚了好久,依然不能缓解内心的兴奋。
平时在家她哪有条件洗这种爽快的热水淋浴呢。
一想起在兰方住的还是那种木桩架起来的高脚水屋,顾盼就有一种叛国哦不是弃暗投明当华夏公民的冲动。
“瞧你那眼力见儿,这不是国家的功劳,是钱的功劳,别感谢错了对象。”顾鲲笑着敲打了妹妹一句,
“只要有钱,回兰方我们一样能住好房子。至于国籍也肯定是咱兰方这种鼻屎小国的更方便。稀缺,可操作性逆天。
你看看人家李家坡的护照,全球免签含金量最高。西方国家大多给免签,华夏也给它免签,就是这个道理。”
顾盼才念高一,不懂那么多大道理,只能是哥哥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兄妹俩刚聊了两句,龙五和陈丽满头大汗走进主卧,跟顾鲲汇报。
龙五说话比较直来直去:“船长,东西都安顿好了,你看没什么事儿,我们就回船上了,船上虽然没什么值钱东西了,太久没人看也不行。”
陈丽比较细心,等丈夫说完了才请示:“还有,我们回船上之后,是不是该做回程补给准备了?您可是三个月之内,就要买到新船、把那张临时不靠许可证转正呢,这几个月恐怕得拼命干了。”
听了陈丽的话,顾鲲也在内心飞快估算了一下自己的现金流。
这次来,卖海鲜的收入,一共是两部分。按本国捕获处理的那部分,收入17万;按进口处理的那部分,跟徐锋交易,一共是38万。
不过这部分还要按指导价的13%缴纳关税,大约是1万多块钱。(因为指导价比实际成交价便宜好几倍,海关的人不识货)
全部加起来,鱼获的净收入53万。
刚才下午的时候,顾鲲又去渔政管理处,凭着在威沙群岛时拿到的收据和文件,领了上缴声呐的奖金,大约是八万块钱。
不过买房子带家具花了5万块,顾鲲还准备再买个空调和其他电器,所以要留出1万块家电采购预算。
全部加减相抵,这次来华之后,还剩下55万人民币的现金。
另外,他在兰方还有四万多令的马来币。
而他想买一条500吨级左右的新船,起码200多万人民币才够,缺口还是挺大的。
但顾鲲并不担心钱的问题。
他知道,赚钱不是靠一位拼命卖力、当奋斗逼就行的,更要靠脑子。
对他来说,开着渔船从华夏一路捞鱼回兰方卖,这段南下返程的收益完全就是鸡肋,跟北上的生意不能比,自然也就配不上让他亲自开挂。
他需要更加利益最大化的安排。
于是,顾鲲就智珠在握地吩咐:“返航的事儿,我打算这样安排安排——明天你们先带船回去,我打算在粤州休养一星期,到时候再坐飞机回去——我伤还没彻底痊愈,反正也下不了水,与其在船上颠簸,不如彻底静养一周。”
磨刀不误砍柴工,身体是歌命的本钱嘛。
龙五一听就有些惋惜:“船长,可你听鱼的本事比我强太多了,要是就我和阿丽回去,一路上估计都抓不到什么鱼,而且人手也不够啊。”
顾鲲:“没让你们抓鱼,你们有机会,方便的话,能抓就抓,抓不到也无所谓。这次回程,我给你们想到了一条新的赚钱路子。
利润跟贩苏眉和青衣当然没法比,但胜在旱涝保收,而且不用我亲自坐镇,这事儿也能做——这也是对你们的一次考验。”
龙五和陈丽都是眼神一亮,很是积极:“船长您说,您想出来的招,简直就没有不灵的。”
……
第二天一早,南沙渔港码头。
龙五和陈丽采购了一共五吨生活补给物资,做好了起航准备——即使这五吨物资,也不是给他俩回程时用的,更多是准备路过威沙群岛,卖给当地驻扎人员改善生活条件、拥军的。
而剩下的船舱都被腾出来,装上了足足1000桶柴油。
船本身的油箱,当然也加满了柴油。
“这就是您昨晚说的旱涝保收的生意?没什么风险吧?”龙五看着一桶桶的油装上船,忐忑地问。
顾鲲很有把握地说:“当然没风险,这是出口,又不是进口。而我们兰方是没有关税的,两边都不碍事,这是最清白的生意了,只不过一般人想不到抓这个时间差。”
顾鲲打的主意,就是当他本人不在船上坐镇的时候,让船贩卖柴油赚差价。
后世渔民,因为国内油价贵,出海远洋捕捞几乎都是在外国加满油才回来的。
而且人家不但加满,还在船上摆一堆油桶,说是“储备自用”,那法律上也是明确允许的。这就跟出国到关税低的国家买点电子产品,只要你是带回来自用,而不是转卖,那都不算走S。
(但是有一小撮不法分子,名义上储备自用,实际上回国后倒卖,这就是不法行径了。就跟营利性的代购,理论上也是犯法的。顾鲲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上述只是普法。)
更何况,顾鲲如今面临的情况,是华夏油价便宜,外国油价贵,他做的是出口,那就更是天经地义了。
陈丽显然更快理解了老板的算计,在一旁小声心算:“现在兰方柴油折人民币1块4,粤州1块2,赚两毛差价。一桶150升就是30块,一千桶就是3万死利钱。
而且兰方有上千条柴动渔船,柴油这种大宗货完全不愁销路,果然是门好生意啊——不过,这么好的商机,为什么别人就没发现呢?老板,您的眼光真是神了。”
顾鲲智珠在握地笑道:“那是因为人民币汇率暴跌,才刚刚50几天呢,对于兰方人来说,这是发生在外国的事情,没人注意到很正常。而且,一直到去年,华夏买东西是要凭票的。那些消息不灵通的外国人人,说不定高估了在华夏进货的难度。”
1994年,是一个社会变革剧烈的年份,除了价格双轨制、汇率双轨制双双取缔之外,还有一项影响全国人民生计的大事,那就是所有的计划经济票证,也正式全部作废了。
偏远地区,粮票肉票油票这些计划经济时代的产物,一直拖延使用到了1993年,然后翻过篇来才正式彻底废除。从此在华夏大地上,只要是可以合法买卖的东西,你拿着钱就能买到。
人民币的贬值,跟放开票证限制,也是有关联性的。因为社会上突然有一股此前被计划压制着的购买力释放出来了,用于买东西的钱就变多了,物价肯定要上涨,钱当然也要顺势贬值。
只不过,其他跟普通人生活息息相关的物资,价格调整很迅速,基本上1月份就在市场的自然博弈中调整到位了。
而汽油和柴油价格却调整迟缓。
这是因为当时私家车极少,绝大多数的车船都是经营性的。国家为了保障生产有序,自然要求亏本补贴也得保障油价不涨。而华夏石油总公司又财大气粗,稍微亏几个月几乎不痛不痒。
最后是到了二季度,发现因为国内油价比周边国家低,连好多外国船都来华夏加油了,再补贴下去,那就等于其中一部分补贴款补给了外国船主。华石油这才连忙涨价,从1块2上调到1块5。
所以,只要保密工作做得好,顾鲲可以独占这条从华夏到兰方之间的油价差价商路,持续赚上三个月的小钱。
龙五在老婆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把这个账算明白,但还是觉得老板有些小气了。
他疑惑地问:“船长,可是你捕鱼一趟就几十万纯利了,你何必还盯着这一星期两三万纯利的小钱呢?这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吗。”
顾鲲得意冷笑:“几十万不是谁都能赚的,那得是有我这样的听鱼技术、围网水平,还要有我的寻找客户和谈判的能力,这是不可复制的。
如果我只有一条船,我当然可以专注于捕鱼卖钱,可是如果我想趁着这几个月、快速加杠杆扩大生产呢?要是我租了第二条船、第三条船,没法每条都亲自坐镇呢?
要是我让你当其中一条船的船长,你能保证只用两三个船员、每周给我上缴三万净利润么?”
龙五一时语塞,不得不承认老板说得对。
顾鲲的巨额收益,是建立在他几乎如同开挂的本事上的,那是老天爷赏饭吃,无法规模化复制。
没开挂的正常人,捕鱼哪能有那么高利润?肯定还是贩油单位时间赚得多了。
顾鲲的思路,显然才更像是一个当大老板的,时时刻刻想着怎么找可以复制和扩大经营的路数,而不是光靠个人武力值吃饭。
顾鲲见说服了手下,便继续分析:“而且,你们能够把这条商路跑通的话,以后的生意就可以规模化复制了。我们可以多弄几条船,错开航程时间差。
我本人只跑从兰方来粤州的北上路线,而把南下回航路线托付给你们打理。每次我到粤州后,,坐飞机回古晋。
如此一来,每艘从兰方出发来粤州的船,都能专注于捕鱼,专注于寻找马来热带鱼,甚至是海上过驳采购马来热带鱼。每艘从华夏回航的船,都能先运1000桶柴油保本小赚,这不就把我捕鱼的天赋发挥到极致了么。”
顾鲲已经算过了,因为兰方当地海鲜不值钱,所以回程就算有他本人开挂抓鱼,最后综合算下来,利益也只有来的时候的四成左右。
既然有异能的挂逼只有他一个,那当然要把挂逼的利益最大化了,也就是他只操心从兰方来粤州的半程。
至于回去的时候浪费一张飞机票,不过八百块钱而已。跟增收的部分一比,完全忽略不计的。
赚大钱的人就是要舍得下本。如果为了节约成本而蝇营狗苟,能成屁的大事。
第23章 这可是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
顾鲲把利害说到这个份上,龙五和陈丽还有什么好怀疑的,他们当然选择了铁了心跟着老板的计划干,丝毫不敢有二心。
中午时分,起航工作全部做完,柴油也全部运上了,顾鲲亲自在码头上最后交代了几句,就送他们上路。
第一趟其实赚不到钱,因为装这一千桶柴油的油桶,还得另外买。150升的白铁皮桶子就几十块一个,基本上把差价都吃掉了。所以这次的意义,主要还是把这个商业模式试着跑通,探探路。
顾鲲站在码头上,拍拍龙五的肩膀:“你应该知道这事儿保密的重要性,如果被别人发现了商机,一起干,我们的利润就没保障了。
你要是敢起自己攒够本钱、租船单干的念头,也可以试试。不过我把丑话说在前头。我觉得吧,这种柴油差价,只是国企反应慢导致的,持续不了几个月。你如果为了这几个月赚快钱,想甩开我,就考虑考虑将来的下场吧。”
顾鲲恩威并施,把丑话说在前头。
龙五憋红了脸:“船长,你这是不相信我人品?我虽然楞,但跟着谁混有前途还是门清的。就算我现在才赚两三千一个月,我也不会为了区区几万块背叛你的。要是这个油价差价的消息,我回了兰方有半句泄露,就叫我三刀六洞不得好死!”
顾鲲安抚地摆摆手:“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跟你讲道理,别激动。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跟我好好干,经过这三个月的考验,到时候你就能有一条自己承包的船了。
我相信三个月后我会有不止一条船,我会需要好多个船长,所以每个跟我混的元老,只要能力还行,确保忠心,都有机会当船长。到时候,就不再是拿死工资了,我还会给每个船长从他的捕捞经营利益里分红的机会。”
龙五听了,反而有些没底气:“船……船长?我这种人都有机会当船长?可是,船长不是需要很多本事么,我连高中都没读完,一介粗人……”
陈丽在旁边有些听不下去了,她好歹是读完高中的,于是拼命拧老公,让他硬气一点。
这家伙,好勇斗狠倒是很有底气,一说担当领导职务,就犯怂,唉。
顾鲲都看在眼里,只是笑笑,然后自顾自按照自己的节奏说:“我这人一贯相信,只要智商没问题,本事都是可以从工作中学习和历练的。没读完高中,未必就不能当船长——
你既然读过初中的历史,我问你个问题,樊哙这种杀狗的,你觉得配不配当大将?夏侯婴这种赶车的,配不配当太尉?萧何倒算是个读书人,可他那点学问,就配当丞相了么?”
龙五吱唔了两声,挠挠头:“这些人都是天赋异禀吧?历史书上的大人物,肯定是有我们不知道的过人之处。”
顾鲲不由好气又好笑:“过人个毛线!你当是打光荣的《三国志》啊,每个人生下来,系统就在他头上写好了‘诸葛亮,智力100’、‘吕布,武力100’这样的数据?
人的差异,其实没那么大,能不能有成就,关键看有没有跟对老板、努力对方向。汉初名臣名将,籍贯沛县的好几十个,屠夫车夫流盲书吏三教九流都有,真以为这些人天赋异禀呢?还不是因为他们跟刘邦是同乡,所以跟老板跟得早。
《三国演义》那是作者罗贯中自己玩玄学,装事后诸葛亮,瞎写了几句‘群星聚于颍川,其地必多贤士’——贤士个屁,那是因为颍川这帮人跟谯郡曹操的老家离得近、从龙早啊!
真要是测智商,秦末五十郡几百县,说不定每个县都有智力值武力值比沛县那帮流盲高的。汉末十三州,也州州都有比‘颍川贤士’牛逼的。”
马风的阿狸十八罗汉,也未必就真比互联网界其他小公司的管理人才,有决定性的独门逆天优势。
他们的成功,无非是因为他们更早对马风忠心,所以有表现机会供他们抓住。当然本事也是要有一点的,至少要到“给了你机会你能抓得住”的程度。
不然能力实在辣鸡,就属于“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的笑料了。
不过马风的例子,现在还没发生,所以不好拿出来说教。
自古一朝天子一朝臣,不是没有道理的。这说明除了搞科研这种很专业的事情以外,其他方面的事情,其实是不缺人才的,能胜任的人很多,相比之下信任才是稀缺资源。
(当然科学家始终是稀缺的,所以不管谁当权都得重用。哪怕一个大公司领导层洗牌了,营销市场财务采购人事行政可以统统裁掉大换血弄上自己人。但研发部还是要求稳,徐徐图之,否则公司就完了。权力斗争只限于文科生互相杀来杀去。)
顾鲲这番话,着实让龙五和陈丽顿时觉得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
卧槽!这个世界还能这么理解?
原先,他们只是机械地觉得,老板太牛逼了,这辈子一定要死心塌地给老板当好一条看门狗。
但是对于自己的上升通道,他们是真没信心的。总有一种僵化的、形而上学的看问题障碍。
就好比认为这个世界的运作,真是跟《三国演义》那样写死了的,禀赋命定了的,于是就咸鱼一样懒得挣扎。
顾鲲这番话,却让他们看到了挣扎的可能性。
读书不多又怎样?只要跟着老板,遇到问题解决问题,肯学,够忠心,那就有机会爬到高位!
龙五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热血沸腾了,比灌了三大碗马氏热鸡汤还沸腾。
“老板你放心,以后回程的航线,你就全部交给我好了!我一定万无一失、还给你多多赚钱!但凡有半句泄露,我龙五死全家!”龙五一边说,一边拍胸脯都拍得红了,跟大猩猩捶胸差不多。
顾鲲微笑点头,目送龙五和陈丽起航。
回程没多少辛苦的捕鱼作业,只是运输业为主,所以两个船员就够了。
“哥,你什么时候能讲出那么多大道理了?领导人还这么有一套,我原来没发现啊。”顾盼在旁边,目送船消失在海平线上,才回过味儿来。
哥哥激励士气的口才太牛逼了,简直就是天生的领袖。
属于哪怕一个农民听了他的鼓舞,都能热血沸腾到踢开自家的牛、人力耕上十亩地那种。
“这算什么。毕竟我这次是把一条价值百万的船,交给龙五夫妇独力掌管。大海茫茫没有法律没有约束,不给他们下点热血猛药,怎么能驾驭得住?你还嫩着呢,自己眼睛勤快多学着点。”
顾鲲轻描淡写地说。
毫无疑问,这都是他前世当大船东、当航运公司老板历练出来的阅历。
公海上是一个无法之地,要让人不起异心,是需要非常强的驭下之术的。
尤其是当你带领一只船队甚至舰队、而不是单独一条船,你想驾驭其他船的船长,让他跟你这个舰队司令始终一条心,那就更难了。
有国家归属感的舰队,或许容易做到一些,毕竟有国家威望背书。
而海盗船队的司令,则无一不是具备逆天的人格魅力和凝聚力的。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历史上有那么多有名的海盗船长,却极少有统领庞大海盗舰队的海贼王。
在公海上,在没有法律和国家权威的保障下,你还要别的船上的一切资源,无条件舍命听从于你,顺境逆境都令行禁止。
那驭下之术,可不得比那些跨国集团大老板还牛逼。
今天这番恩威并施,不过是小菜到不能再小菜的略试牛刀罢了。
第24章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送走龙五一行后,顾家兄妹就打了个车回家。
一路上,顾盼期待地问:“哥,下周你想吃点什么玩点什么?尽管说吧,你现在可是伤员,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很阴险的问话,也不问顾鲲需不需要她照顾,直接就跳到下一阶段,很有迷惑性。
可惜,这种小把戏怎么瞒得过顾鲲呢。
他对妹妹实施了摸头杀,然后一语道破:“照顾我?你是想赖在粤州玩一星期吧?想得美,你最多待两天,然后我就亲自送你上飞机——别以为我忘了学校已经开学。”
顾鲲起航的时候是年初三,如今过去了整整十天,妹妹念的那所高中已经寒假结束了。
按照原本的计划,如果顾盼返程还是坐船当水手,那至少要学校请假十天。
可既然情况有变,可以坐飞机,顾鲲当然不会允许妹妹逃学那么久。
再玩两天,兄妹俩一起过完元宵节,已经是仁至义尽。
“还是被花现了!”顾盼的表情立刻垮了下来。
她很郁闷,为什么每次自己想要暗度陈仓,都会被哥哥花现。
不带这么玩的。
顾盼嘟着嘴,越想越气地讨价还价:“那反正你在哪儿都是静养,要不你后天跟我一起坐飞机回去?到了兰方,我也好照顾你。”
“那不行,我是有正事儿,要比你多留五天。”顾鲲直接拒绝。
顾盼一下就炸毛了:“我看你就是想一个人偷偷玩还不带我!说,是不是学了什么刺激的坏事?”
顾鲲威严满满地教训:“我这是真有忙不完的正事儿——你以为跟龙五商量好双船交叉作业的赚钱路子就稳了?柴油绝对利润并不高,资金利用率也不行,这么多问题摆在那儿,我们没空躺着吃老本。”
“什么叫资金利用密度不够?”顾盼听不懂,索性刨根问底。
顾鲲:“你这么想,柴油单价低,一船运能才20万人民币货值。我现在已经有60万现金,只倒卖柴油的话,就有40万闲置在那儿。
而今年这种‘华夏因为汇率暴跌而出口物价普遍有价值洼地可以捡漏’的机会,好多年才会有一次。咱不尽量提升周转率、当一把大倒爷,那不太没出息了?
所以,我需要找一些‘一船就能值上百万’的昂贵货物,还得是在华夏目前价格畸低有套利空间、还得确保在兰方能卖得出去。这里面找商机、谈合作,要多少精力?”
至于柴油,不过是一条可以不愁供货量也不愁销路的兜底生意罢了。
换句话说,就是当你想不到还有什么更赚的货可以拉,那就拉点柴油,把船舱里的空置浪费吨位塞满。
“原来跑海的生意这么难,还要看国际汇率和物价涨跌,唉,那你自己操心吧。”顾盼表情垮了下去,实在想不出如何再反驳哥哥,也乖乖接受了早点回去念书这个设定。
兄妹俩回到住处,休养玩乐了两天,走马观花把粤州好玩的地方逛了一遍。
粤州这地方,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自古就是一个商业都市,屁的名胜古迹都没有。
所以其实也就是顾盼大手大脚打车逛街买东西,顾鲲在家睡大觉,就这么过去了。
幸亏顾盼还算有良心,至少买来的东西大多数都是给哥哥的,毕竟她只是是为了享受逛街和买买买的过程。
顾鲲给了她三万块预算,她就拿来帮顾鲲买了个诺基亚1011的大哥大、办好入网许可证,还买了些名贵的雪茄、ZIPPO的煤油打火机、鳄鱼的男式公务手提箱,恨不得把哥哥打造成一个外强中干的乡镇企业家。
其中最贵的一项开支,就是手机了,机器花了1万8,加上入网许可证还有其他规费,一共2万出头。
这个诺基亚1011,是全世界第一款GSM网络的手机,也就是“2G”的。在全球范围内,诺基亚1011是从1992年底就开始铺货了,但是进入华夏已经是1994年3月份,而且在最初的九个月里,只有粤东省可以用。至于全国范围内卖2G手机和铺设2G网络,那都是1995年的事情了。
所以,顾盼帮哥哥买的诺基亚1011,也算是敢为天下先了。不说是全华夏第一台诺基亚2G手机吧,那至少也是刚上市的最初一周内就去捧场了。
让顾鲲诧异的是,94年的手机居然还不用预存话费,而是跟固话一样每个月结账付费。
可能是华夏电信也觉得,能用得起大哥大的都是上流社会体面人,不会干欠话费不付的丢人事儿吧。
发泄完买买买的欲望之后,顾盼就满眼怨念留恋地被亲哥一脚踹上飞机,送回古晋。
当天晚上,顾鲲的手机就接到一个国际长途。
原来是妹妹已经辗转回到兰方,在市里找了可以打国际长途的公用电话,给他报平安,还说明天一早就会回校上课。
顾鲲的担忧总算是消停了些,安然入眠一夜无话。
……
顾盼回国后的次日,顾鲲觉得自己经过又两三天的卧床,伤口已经彻底愈合,就决定做点正事儿。
“今天回请一下徐锋吧,既然有手机了,也该把号码跟大家分发一下,顺便看看能不能帮忙一起发掘一些商机,认识一些新朋友。”
顾鲲如是盘算着,于是就出门先找了家附近的文印店,花几十块钱定做了两盒名片,然后给徐锋打了个电话。
没手机号之前,名片都没必要做,也不好意思做。
徐锋接到电话时还有些意外,似乎是没想到顾鲲会在粤州买手机。
他当然知道,以顾鲲赚到的钱,手机肯定是买得起的。不过顾鲲并不像是那种会一直在粤州常住的人,为了每个月仅仅几天的使用机会而买,还是非常奢侈的了。
“顾老弟你可以啊,几万块的花销,跑到哪花到哪,号码我记下了。你伤好了么,要不择日不如撞日,让哥们儿尽一下地主之谊呗。”徐锋在电话里用那种半开玩笑的“你懂的”语气调侃。
顾鲲随和地说:“伤是好了,女人暂时还碰不得。既然徐哥有空,不如喝个茶吧,今天我请。顺便有点事儿,想找徐哥指点一二。”
第25章 表面兄弟
两小时后,市中心文昌路,粤州酒家。
顾鲲比徐锋到得早一些,点了这里全部的招牌点心,以备待客。虽然种类繁多,但每一道点心分量都不大,倒也不虞太过浪费。
90年代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新品牌,但敢用城市的名字命名店名,多半不会差。而粤州酒家更是民国时候就开业的老字号了,自然是早茶界最有牌面的。
没过多久,徐锋也到了。顾鲲示意服务员上点心,立刻就有两盏蟹黄大生翅端了上来。
港片里经常看到的那种社团老大喝茶聊事“来碗鱼翅漱漱口”的习惯,其实就是源出于这道菜。
用猪油和上等花雕滑过的鱼翅,以鸡汤烩制成滑爽的汤羹,最后用栗子粉调和的蟹黄勾芡。
让鱼翅没了传统煲汤菜里的软糯,只取其滑爽弹牙。风格瞬间就从隆重的宴席大菜,变成了清淡的早茶汤点。
徐锋显然经常这样吃,也不说话,先安安静静享受了这盏蟹黄大生翅,很优雅很娴熟。
喝完鱼翅,服务员很快又上了四色蒸笼,井然排开。
那些常见招牌点心自不必说,顾鲲唯独去掉了虾饺和凤爪这两味穷人必点,而是要了粤州酒家的招牌百花煎酿鸭掌。
这道鸭掌是名副其实的“掌”,也就是只取鸭爪掌心肉垫部分脱骨,至于鸭爪的指头和脚杆部分,那都是不要的。然后用虾滑注入到骨头抽掉后留下的空腔里,最后再复杂烹制舰娘而成。
一小碟百花煎酿鸭掌,看上去量不大,只有24颗小球,其实要用掉24只鸭爪。
一顿早茶里,如果点了这道菜,再点其他用虾和掌为原料的点心,就显得狗尾续貂了。
徐锋尝了一个,然后扫视了一眼桌面,发现果然没有虾饺和凤爪来煞风景,会心一笑:“很会吃呀,看来老弟已经习惯上流粤州人的生活方式了。”
他看出来了,顾鲲是个跟他年轻时一样有野心,肯在面子上砸钱的主。
虽然这种判断,会让他降低对顾鲲真实实力的评估,却反而让他更乐于跟顾鲲合作。
莫欺少年穷嘛,年轻人敢赌命式砸钱,孤注一掷,往往比真正有钱更难得。
毕竟如今华夏的商业氛围,还是一个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的蛮荒状态,空头套白狼投机倒把的人一抓一大堆。稳健审慎的风格,起码再过四五年,才会变得吃香起来。
吃了几道点心,徐锋旁敲侧击问起来意。
顾鲲才渐渐把话题引到正事儿上:“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聊聊。我毕竟是外国人,对华夏很多行业的行情不太了解,又没什么朋友,徐哥你人面广……”
徐锋玩味地打断道:“你到底想干什么?这没头没脑的,我也不好帮你。我这么和你实说了吧,我自己虽然专注做海鲜,但出海的朋友遍天下。你要是跟我泛泛而论,我不好帮你啊。”
顾鲲听出来了,徐锋这也是想跟他交换情报和商机思路,不见兔子不撒鹰呢。
混社会的都有这种敏感。
一点都不吐露思路的话,确实很难聊下去。不过核心竞争力肯定是不能吐露的,只能说些启发性的边边角角。
顾鲲整理修饰了一下,委婉说到:“其实是这样的,徐哥你应该也知道,这几个月,你进口的那些高档海鲜,按人民币来算的话,都涨价了吧。”
徐锋喝了口铁观音:“那肯定的,上上个月人民币贬值了那么多。不光进口物价涨,国内物价也在涨。粤州城里,猪肉都从三块五跳涨到四块五了。”
顾鲲:“但是你们国内的物价,毕竟不是所有品类都涨了——猪肉确实反应快,那是因为每个人每天都要吃的,价值洼地的传导速度快。
但那些跟民生不是每天相关、周期比较长的消费品,还是有没来得及涨的。这些东西要是能打个时间差,贩到周边国家去,说不定就是两成以上的利润。”
顾鲲没提柴油,他只是泛泛地说理论分析,这样也不至于让徐锋立刻意识到他的核心利益。
徐锋果然眼神一亮:“你希望我帮你调研那些从去年12月底至今、两个多月来依然还没涨价的大宗商品品类?”
“差不多吧,徐哥,我敢说,我是这两个月里,第一个跟你提这个设想的人,我也希望有钱大家一起赚。”顾鲲打了一张哥们义气牌。
徐锋微微颔首:“确实,我身边的朋友,国内的居多,涉及外贸也主要是进口,没什么人出口,他们这方面的眼光,确实不如你。就凭你刚才那句提点,就值至少十万八万的人情。
不过,你的问题还是太泛泛了,调研起来太困难。你有没有什么大致的倒卖目标,我帮你参详一下。”
顾鲲想了想,吐露了一个他觉得徐锋最不可能截胡的目标:
“非要举个例子嘛,也行。我就这么说好了,如果找不到其他中间阶段倒卖的东西,我最后是打算趁着华夏物价全面上涨之前,把我手头的人民币,统统用来买船造船——这是我的老本行了,一条船200万起步,我囤多少人民币都能花干净。”
徐锋点点头,买船确实是足够大宗的交易,堪称现金流黑洞。
然后,他又想到了一点,下意识反问:“顾老弟,之前你不会就那一条船吧?亏得海关陈科长还把你当成什么知名爱国华侨款待重视,你小子扯虎皮拉大旗的本事果然厉害。”
顾鲲盘算了一下对方的动机和语气,选择了坦然承认:“徐哥果然好眼光,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当然,这种“坦然”,只是曹操面对许攸问粮时的那种程度。
徐锋很自得:“本钱和胆量、能力,都是综合实力的一部分。你的本钱少了,依然能把事情做成,说明你的胆略比我预想的更强。何况,有那么一条船,至少也算是百万富翁,不差了。”
呵呵,老子当初其实连百万富翁都不是,只是五万富翁。价值百万的船是花了五万租来的(折合人民币五万)。
这个许攸,不合格啊。连“世人皆言孟德奸雄,今日果然”这一段都没诈到,就直接相信了。
徐锋感慨完,那种许攸式的智商优越感也自以为得到了满足,思路果然活络起来,说话也变得推心置腹。
盘算了一会儿之后,他就给顾鲲指点了一条路子:“既然你把机密相告,我也给你一点干货。
首先,如果你最终打算把人民币都换成船,我劝你一定不要在粤东、胡建这边的船厂下单。这儿的船厂,渔船订单一贯走俏,材料周转也快,拖到你下定的时候多半已经涨了。买渔船要去东海省或者江南省的船厂下单。”
“哦?为什么?”顾鲲也严肃起来。
他今天给了徐锋那么多干货,总算徐锋也回敬了他一些真正值钱的内幕。
徐锋得意地分析:“你不知道,国家今年已经开始讨论,禁渔期政策了,以及各省的机动渔船功率总量控制。
经过各方博弈之后,目前的风声是说,农业部渔业局暂时建议明年开始,先在东海海域实施禁渔期,以及试行渔船功率总量控制。而南海这边,还要放几年看看。所以,东海那边的船厂,这个节骨眼上是哀鸿遍野。
有可能,你拖到五六月份去下定造船,人家仓库里的原材料,都还是去年人民币值钱时候进的存货,以国企的调性,他们的原材料既然还没被物价上涨传导到,那他们的出货价也不会涨的。
兄弟够义气了吧,我要是帮你到时候一条200万的船,节约个二三十万,绝对对得起你今天跟我说的那些商机了。”
“那是,徐哥你够仗义,将来我必有补报。”
两个利益交换的表面兄弟,继续觥筹交错虚与委蛇。
第26章 没天理啊
与徐锋的信息交换中,顾鲲着实获益匪浅。
虽然有些历史信息,其实顾鲲重生之前就知道,但他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融会贯通串联起来。
比如说吧,华夏国关于渔政的一些政策走向,因为跟他的本行相关,他其实上辈子就有关注。
华夏国的农业部,在1995年起,就在东海海域开始了禁渔期制度,而在南海海域却拖到了1999年才实施。
究其原因,一方面固然是南海这边渔船密度相对较低、南海纵深更宽广,所以保护渔业可持续性没东海那么迫切。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90年代中后期,华夏对东海的渔业资源控制比较彻底,很少有外国人来抢。所以只要禁渔保护,受益的总能确保是华夏人,政府也就愿意下大力气保护——
那时候,曰本人的渔船是不屑于冒着纠纷危险,来东海偷捞的,人家有广袤的太平洋内湖可以捞。华夏禁渔之后,唯一的危害只有极少数的南棒渔船,在苏岩礁一带争议海域侵入。
可南海就不一样了。当时菲律宾、越南、大马对南海周边的捕捞,华夏根本管不住。要是只有华夏人自己禁渔,外国人照样来抓,那不白白亏给外国人了嘛。
正是基于这种考虑,南海有关政策比东海多拖了整整四年才出台。
然而,如果不是徐锋提起和分析,顾鲲压根不会想到:明年才开始实施的禁渔期和渔船功率总量控制政策,今年就已经开始对华夏东海周边省份的新渔船造价,形成了积压性的DEBUFF。
“我也认识几个东海的渔业大船东,都是船山那边的,往年我都是从他们那儿进货东海的船山大黄鱼,还有其他几个名贵品种。我知道他们都有去年年底之前下定的船,造了一半,今年政策收紧之后,就在考虑割肉止损。”徐锋见顾鲲果然有兴趣,就帮他进一步介绍。
“那徐哥你能帮我联系么?”顾鲲真诚地问。
徐锋撇撇嘴:“我这人,不做出卖朋友的事。你是我朋友,他们也是我朋友,我要是帮你压他们的价,那就太不地道了。有机会,我给你介绍认识,到时候你们自己谈吧。”
“那也行,我不会让你难做的。”顾鲲很爽快。
徐锋看顾鲲挺上道,就多说了几句:“你一说,我又想到个事儿,你刚才不是问我,华夏如今还有哪些大宗品类,汇率贬值后还没涨价、可以倒卖么。
其实,咱粤东这边你也知道,潮商做生意都是一窝蜂,反应很快的,外贸单稍微有点差价,立刻就会大批带货出海流失,然后差价马上就抹平了。
所以,你想打时间差带货,我看不如也从东海那边入手——不知道你在南洋,有没有听说过东海有个小城市,叫义乌。那里的厂子都很小,但凭良心说,他们不少产品还是很有国际竞争力的。
东海商人做生意路数,跟我们潮商完全不是一个风格。他们不太会一窝蜂涌上去捞快钱,而是认准了自己专注做哪一样、往死里专,追求在很不起眼的细分领域,做到全球领先。
他们那儿估计有不少产品,都不会短时间内受汇率波动影响,你要是有本事倒腾到南洋,那么赚几个月时间差还是没问题的。”
“你这么一说……我下次来华夏,倒是有必要去东海跑一趟了。”顾鲲摸着下巴上的胡渣子,不甘心地说,“可惜东海那边,海鲜奢侈业不如粤东这么发达,我怕我的苏眉青衣这些,能活到那儿的太少,还卖不出好价钱。”
对94年的华夏人来说,零售价动辄200块一斤的鱼,消费面还是太窄了。说到底只有装逼充门面的商务宴请才会吃,谁傻到自己买来吃着玩呢。
粤州有广交会撑着,这是一个大市场。
东海那边,不管是一线城市沪江,还是东海省的省城方舟市,估计没几个有钱人吃得起。
幸好,顾鲲正在权衡利弊时,徐锋又给他提供了一条线索:“你是要进货和买船,还用把你的船开过去干嘛?你就说你下次来,大概是什么时候。”
顾鲲迅速算了算日子,说:“半个月之后吧。”
徐锋:“那不就行了,到时候都三月下旬了。我这么和你说吧,广交会是四月份开始,不过那些民营经济大省,都会提早来这儿踩点的。我有几个东海的朋友,到时候也回来,你就在粤州见他们,把事儿谈妥了也不迟。”
这样顾鲲就很舒服,暂时不用考虑下次来华变更航线和商路的麻烦了。
“徐哥,今天真是多谢了。”顾鲲真诚地道谢。
徐锋智珠在握地坦然一笑:“彼此彼此,我回头也会跟东海那边的朋友商量的——你要是挖掘出哪条汇差套利路子,我保证不会抢你去兰方和大马的生意。不过我朋友多,有专跑东海日韩的,也有专跑菲律宾的,那几条线上,信息共享互通有无,赚的不会比你少。”
跟脑子灵活的人打交道,就是废话少。
一两句话,就互相把谁占便宜谁得好处算得清清楚楚。
双方满意而散。
此后三四天,顾鲲继续在粤州静养恢复,每天看看报看看电视新闻,买了一大堆书刊杂志,了解行情市面,也通过徐锋结交了几个朋友。
然后,他估摸着龙五和陈丽应该已经回到兰方出货了,他也就提前买了机票,飞到古晋,准备下一次的重新起航。
……
话分两头。
顾鲲在粤州准备上飞机的时候,龙五和陈丽,终于拉着三四吨鱼获,以及一千桶柴油,回到了兰方。
虽然兰方的法律从来不限制从外国拉燃油来本国销售。不过当这一行业出现新鲜面孔的时候,依然会引起圈内人的主意。
“咦?这不是刘民的船么,这次回来居然拉了这么多柴油?刘民这家伙开窍了,胆儿肥啊,捞到这门生意上了。”
“这不像是刘民的风格吧?”
“怎么不是,船上刚才引水办手续的,不是那个一贯给刘民做事的龙五么。”
“管他呢,好像有人去问过了,他家的柴油比别家还便宜两令一桶。咱这大船一次加五十桶,便宜一百块也是好的,反正是白白多省出来的钱。
兰方岛上,有大船的那些渔民,圈子就那么大,一点事儿很快就传遍了。码头上发生的事情,很快有刘民的亲戚朋友,去刘家询问情况。
刘民并不在家,他出门打麻将去了,所以是他老婆汪菡接待了传闲话的来客。
那访客也是之前问刘家借钱未果的穷亲戚,所以说话很直接,还挺不好听:“嫂子,刘哥哪儿发财去了?上次问你借点小钱,还说欠着按揭拿不出来。他都有本钱一次性进一千桶柴油倒腾了,这没10万令现金本钱,根本进不了货吧。”
汪菡听得一脸懵逼:“我们家哪能发财呢,那是真没钱。”
访客很不爽:“这时候还装就没意思了,大家都看见了是你们家的船,还有你们家雇的龙五在哪儿操办呢。”
汪菡大惊:他们自己家的船?龙五?那船和船员早就租给顾鲲了呀。
那就是顾鲲发大财了吧?
这不科学!刚过完年的时候,顾鲲运气好,能挤出两三万令,租船经营,她已经觉得很逆天了。
现在龙五要是真倒腾了一千桶柴油回来,那说明光进货柴油的本钱,就要10万令以上了!
顾鲲赚到的钱,恐怕还不止吧。
“到底是什么发财的路子?为什么我们自己抓不住?他可是租了我们的船发的财呀!没天理啊!”汪菡急得眼珠子都血红了。
第27章 财帛动人心
兰方国一共才八万人口,主岛上就住了六万多人,渔民近万户、带动力的渔船有一千条。
一般来说,渔船加油,每一百吨吨位,加满要20多桶。
所以龙五和陈丽拉回来的那一船柴油,在比别家的货每桶便宜两令吉的情况下,一上午就出完了。
那些渔船主和水手甚至都不需要专门的装卸设备,一桶油连桶在内将近130斤,一个人就能扛着走,现加现还、当场结清。(渔民买油都是直接带着家里的标准空油桶换的。就像80后小时候拿着空啤酒瓶,加上酒钱,去小卖部买啤酒。这样,就不用等加完油之后再来还空桶)
这一幕幕,让人不得不感慨:这些穷苦的渔民,身体素质是真的好。
“每桶油82令,一共8万2令货款,齐了。明天总算能给船长一个交代。”龙五和陈丽各自数了一遍钱,心里也踏实了一些。
不过陈丽心细,想到的问题更多,就琢磨着要不要把钱存到顾鲲的户头里,或者去一趟顾家,交给顾盼保管、让顾盼开个收据。
夫妻俩正在商量,码头上却有几个来客,很自来熟地跳上了船。
龙五闻声赶忙过去查看,才发现是自己的老东家刘民和汪菡夫妇,还有刘民带着的另外两个水手。
“刘哥,最近可好。我们今天下午又要出海了。”龙五不知道怎么面对原先的雇主,说话比较生硬。
刘民也不是脸皮厚的人,他是刚才在朋友家里砌长城,被老婆硬揪来的,所以只是客气地说:“那你们还真是辛苦。”
一旁的汪菡暗恨老公无能,立刻接过话头,旁敲侧击地安慰:“就是,比跟着我们家出海的时候,辛苦多了吧。一条船才你们两个人开,人手少了一半,时间还这么赶。
龙五,你也算是一把好手了,别太拼,跟老板呢就要跟体恤下情的老板……”
龙五一贯看这个精明刻薄的前老板娘不太顺眼。虽然汪菡说话隐晦,他也听得出这里面的挑拨之意,于是嗡声嗡气地怼回去:
“老板娘,我知道你和刘哥待人好,不过,有个事儿我正想和你们说呢——之前你们不是允许顾老板转雇我们夫妻俩三个月么。我跟小丽这半个月商量了一下,决定到期之后,就不回来跟你们了,我们想一直跟顾老板干下去。”
汪菡听了好悬没气死。
她今天就是看到别人拿她家的船赚了大钱,来探探路子的。谁知龙五这么不给面子,直接说将来都不跟她混了。
那还拿什么借口胁迫对方吐露?
汪菡不甘心,夹枪带棒地说:“你们可是跟咱家签了劳动合同的,我们难过的时候也没见解雇谁,你们现在倒是稍微有点高枝儿就想背叛旧主?这给咱家造成的损失,可不得说道说道?”
一旁的陈丽怕话说僵,连忙居中打圆场:“老板娘,我们也不是跟您作对。这水手雇佣的行规,我们也懂的。要跟你解约,给你找人添麻烦了,确实是我们不对。
但租期本来就有三个月呢,如今还剩70天,我们也算是提前告知您了,应该能把你的损失降到最小。大不了我们再拿出原先跟你时候一个月的薪水,摆酒送烟,配个不是,也够诚意了吧。”
雇佣未到期就走人,确实有点瑕疵。陈丽不想留下把柄或者坏名声,加上如今他们夫妻跟了顾鲲,前途远大,所以她决定拿出五百令预算,陪个人情,换来他们夫妻自由身,跟刘民家彻底完美解约。
“这两人不是很缺钱么?他们居然说出自掏几百令,赔个礼,也非要跟顾鲲混?顾鲲到底给了他们多少好处?这得是多大的一条财路?”汪菡脑补了一下,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幸好她反应快,见用赔钱相威胁不可能成功后,立刻趁着刚才还没彻底撕破脸皮的机会,把话圆了回来:
“小陈你这就言重了,既然你有诚意好说好散,姐还能刻薄了你们不成?摆酒赔罪这样见外的话再也休提,我今儿个就给你们解约,祝你们前程似锦。”
汪菡居然还随身带了龙五二人当初的劳动合同(虽然带在身上的本意是随时拿来威胁),还另外带了纸笔,然后大大方方当场给解约了。
她变脸服软这么快,龙五顿时觉得浑身有劲儿使不出,就像是想怼人却一拳打在棉花上。
汪菡说了几句迂回垫场子的好话,甚至还支开其他雇员后,反过来给龙陈二人送了些小礼物,只说是过年的时候收到的,自家也吃不完用不完。
然后,她就迫不及待暗示许愿、旁敲侧击问起这次发财的路子:
“龙五,你们这批柴油哪儿进货的?不会是从文莱进的?可文莱也没炼油厂啊,都是原油运到纳闽的壳牌厂炼的。”
“别猜了,不是文莱,哦不,是我不知道。”龙五差点被套路,幸好立刻虚则实之地从“不是”改口为“不知道”。
因为你要是每个是非判断的问句,都回答“不是”的话,对方用排除法都能缩小锁定范围的,还是回答不知道比较稳妥。
加上龙五一贯给汪菡老实人的印象,这样改口反而迷惑性大,说不定汪菡就以为是她自己消息不灵通、不知道文莱有新炼油厂投产了。
汪菡不甘心:“这生意本钱不小吧,哪儿就有这么多钱进货?你们出海快20天,我们也怪担心的,倒不是怕我家的船出什么事儿,就是担心你们和顾家大侄儿人别有什么危险。这大海茫茫的没个照应……”
汪菡说着,暗示她可以给龙五和陈丽五千令,现金,买一点有用的发财情报。
“嫂子你别说了,我龙五虽然口才不好,但我知道你那些弯弯绕的意思。实话实说,顾老板的本事,我这次出海也是大开眼界,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有本事那么有胆略的人,他真是个干大事的。
我也发过毒誓,要是有半句泄露,我全家不得好死,所以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是打死都不会说的,这是顾老板发现的独门财路。”
龙五口才不好,不过口才不好也有口才不好的妙用。只要大是大非的事儿看得清楚,嘴笨的人怼起人来最直接。
汪菡又羞又气,强行硬着脸皮又试了一次,甚至暗示可以把好处费加到一万令,只要情报确实值这个价,而且保证只有天知地知、神不知鬼不觉不会泄露的。
结果直接惹毛了龙五,当场把她赶走了。
汪菡下船后,陈丽想了想,立刻跟龙五商量:“这里不能久留,还是赶紧去古晋,等老板会合吧。看样子,老板也低估了这条财路对人的诱惑力。万一不止汪姐一个盯上,还惹到了其他有势力的,说不定我们就不好走了。”
“怎么会不好走?他们还会动用武力不成?我们又没做犯法生意,租船手续也都齐全给足了钱的。”龙五还有些不信。
陈丽埋怨道:“真撕破脸了,想留下一条租来的船,还不容易?你没听说原先林叔家,随便找个‘船况不良’的理由,就暂扣检查了!顾老板对我们那么宽厚,一路上都没让我们敲锈补漆,被人抓住了都是把柄。”
陈磊虽然文化水平也不高,但穷人的见识和阅历还是有的。就好比你一个打工仔,见多了阴险的包租婆,那你也会懂不少这里面的法律常识。
一个正常交房租和押金的租客,如果被包租婆说“你损坏了我的房子,损失额有可能超过押金”,人家租房前还拍了全套照片对比,那法律上还是有可能让第三方介入,暂时强制中断租约的。
干水手这一行,如果遇到一个刻薄的老板,总会有敲不完的锈,补不完的漆,因为船大风大浪里来去,哪天不得有些损耗。
顾鲲是因为手下人手不够,所以这方面没让龙五他们干,只是打算三个月租期快到的时候,一次性全面翻修,然后把船还给刘民。
但是这些问题,遇到较真的人时,都是被人找借口扣船的隐患。
龙五这么一想,顿时觉得老婆说的果然很有道理。
他果断说道:“事不宜迟,那你立刻把船开走,不管怎么说,不能留在港里,往正东开五海里下碇,然后等我,我会用小艇追上来的。”
陈丽:“你搞什么?一起走啊。”
龙五摇摇头:“既然你说了这商路被人眼红,咱也不能随便一走了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顾小姐还在学校念书呢,要是我们和顾老板都跑了,其他人去找顾小姐的麻烦怎么办?
我想办法,把顾小姐接出来一起走。晚上见到老板,再让老板定夺。宁可是我多此一举,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就当让顾小姐白跑一趟、累一个晚上,安全的事儿,小心无大错。”
陈丽想了想,同意了龙五的计划。
她知道,丈夫虽然生意方面没什么头脑,不过在安全本能方面,一直是有非常灵敏、野性的嗅觉的。在海上这些年大风大浪下来,他总是对各种危险很敏锐。
第28章 被汉奸盯上了
陈丽开着船离开了港口,让那些眼红和嫉妒顾鲲收益的人暂时消停了一些。
龙五则偷偷划着船上的小救生艇,迂回了半个小时,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顾鲲的家。
渔船上的救生艇,是那种只能坐几个人的塑料划艇。所以为了进一步隐匿行踪,到了地方之后,龙五直接拿了几块大石头,压在艇上,让艇沉在顾家原来那条破渔船旁边——
塑料密度比水轻很多,所以这种艇压沉也不要紧,走的时候潜泳把石头推开,又能重新浮上来。这些生存常识都是龙五幼年时就在战火中学会了的。
藏好船之后,他观望了一下四周情况,去顾家敲门。
顾盼不在,他又没有顾家的钥匙,只能在附近找个地方等候。
“顾小姐是读高一,下午一般是两节课吧?那就是两点半到三点之间会回来。”龙五想了想,又看了看表,发现自己来得有些早,起码再等一个小时。
不用考虑高考和念大学问题的高中生,是很轻松的。
龙五闲着没事,也就准备在附近悄咪咪地晃悠一下。
他给刘民当了好几年水手,对刘民家也很熟,所以下意识逛着逛着就往刘民家的方向踅了过去。
这一逛,就让他无意间看到了一些意外情况。
“什么情况?刘民家门口怎么会停着奔驰,还站着黑衬衫?”
龙五看到这一幕,立刻警觉了起来,更加注意隐匿好自己。
他不知道这些人跟顾家的事儿有没有关系。不过刘民家常年没有这个级别的贵客,今天突然就有了,难免让人产生联想,还是小心无大错比较好。
正在琢磨如何求证,一个线索提醒了他。
他注意到了那辆奔驰的车牌。
50万令吉以上的豪车,在这个兰方岛上一共也就几十辆,还要分给奔驰宝马好几个品牌,所以奔驰的数量十量都不到,看车识人也不是不可能。
而远处那辆奔驰的车牌,龙五偏偏认识,它是兰方第三大油品商人,陈明诚的车牌。
因为所有开着动力渔船的渔民,多多少少都会在这几大油商那儿进过柴油,所以对这几个把持油业的有钱人的情况,自然比较熟悉。
兰方的三大油商,前两大都跟兰方的大公多少有些亲友关系,算是民族资本。
(兰方的君主是“大公”,不是国王,因为国家太小了,而且是当年永历帝册封的,一贯没敢称国王。84年重新独立的时候,为了迎合现代化,就比照卢森堡、列支敦士登,君主自称大公。)
而这个排名第三的陈明诚,虽然血统上说也是汉人,却是个地道的汉奸——他年轻的时候在李家坡读的大学,一贯接受英式价值观,后来在壳牌石油马来亚分公司当过多年中层骨干,据说为壳牌攫取马来石油利益还立过一些功。
只是后来听说内部权利斗争,选择了下海,回兰方当了壳牌在兰方的总代理商。每个月有好几万桶的柴油生意出货。
说白了,这个陈明诚就是代表壳牌系石油资本,在马兰文等国独立后,继续经济殖民刮钱的买办走狗罢了,跟兰方的民族资本也斗了好几年了。只是兰方国家太弱小,也奈何不了他这个背后站了布列塔尼人的家伙。
“陈明诚这种大人物,这种时候突然来找刘民,肯定是跟我们的生意有关系了吧?”
龙五如此暗忖。
他就算再缺乏商业敏感,看到一个大石油商人找上门,也该觉悟了。
刘民的家里,白天门窗都没有关,隐隐传出来一阵阵汪菡的哭喊辩白。
龙五是常年在海上用鱼群探测器的人,听力本来就不错,隐约听出汪菡是在撇清自己的关系,说什么“我们家的船已经租出去了,我们自己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冤枉”之类的话。
至于另一方的盘问,因为不是那种哭诉冤屈的语气,音量太轻,龙五隔着二三十米远,自然听不见了。
确认果然是被盯上了之后,他不敢再留,毫不犹豫回到顾鲲家蹲守,准备等顾盼回来,立刻就带着顾盼先离开。
蹲了大约一刻钟,顾盼还没回来,龙五却看到刘民家门口停着的那辆奔驰,重新发动,朝顾家驶来。
龙五无处可躲,左右环视了一下,立刻躲进顾家放在门口的一个剪了顶的空油桶里。又把另一个桶压在上面。
渔民家庭,总会有各种挪作他用、存放杂物的废弃油桶的,这丝毫不会显眼。
十几秒后,龙五听到奔驰车在不远处停下,走下来几个人,其中一人气势阴鸷地警告:“你说顾鲲的妹妹也跟着他一起出海捞钱,一会儿要是问出来对不上,你自己看着办。”
旁边很快响起汪菡的诉苦:“陈总,我们真的什么好处都没捞到,我也想跟着发财,顾家兄妹太吝啬了,都不念着我们租给他船。”
对方根本不理他,让手下拍了一会儿门,问道:“那顾盼是没放学?家里没人?”
“应该是吧。”
“找个开锁的来,进去确认一下。然后恢复原状。”
“是。”
家产上千万的油贩子,要开一间穷逼家的破水屋看看,谁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连刚被喊来的锁匠也没有任何质疑。
陈明诚看了,果然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顿时兴致寥然,也懒得再亲自过问。
他只是对刘、汪二人甩下几句话:“你们确认顾鲲和他的手下又出海了是吧?”
“是的,中午他们拒绝了我们之后,就直接又走了。”
陈明诚吩咐道:“下次那条船要是再回港,第一时间通知我。小刘,到时候你立刻去港口堵着,查查清楚,我倒要看看是谁捞过界抢生意。”
“那可能得半个月之后了。”
“那就半个月吧,这种小鱼小虾,我不急。”
陈明诚说完之后,旁边一个似乎狗头军师嗓音的家伙,或许是他的律师/法务助理吧,又嘱咐了刘民一句:
“教你们一个扣船的借口,到时候你们就说,租赁船舶船况受损,要暂扣定损。只要这个申请上去,港务处那儿我去打招呼,会帮你强制扣船的。”
龙五在空油桶里听了,也是阵阵恶寒:这阴毒的狗律师,果然跟他老婆想到的扣船招数想一块儿去了。
不过幸好,看样子陈明诚只是听说有人捞过界,过来亲自看看,还没正式把他们当成心腹大敌,听这口气,他们还有半个月的喘息之机。
看顾老板这半个月里怎么安排吧。
陈明诚很快带着人走了,龙五屏息静听了许久,确认附近没人了,才挪开头顶压着的东西,从空油桶里钻出来。
又过了大半个小时,他总算截获了放学回家的顾盼。
“顾小姐,家里还有没有什么要紧的东西?有的话拿上跟我赶紧走,没的话直接走!”
顾盼本来蹦蹦跳跳地心情很松快,看到龙五突然出现还吓了一跳:“龙哥你说清楚点。”
龙五:“顾老板的柴油生意,好像让人盯上了。别人都说他发了大财,想强摁着他求合作呢,你还是先跟我们的船,今晚去古晋,跟顾老板会合,该怎么安排看老板定夺吧。”
顾盼想了想,还是相信了,跟龙五悄咪咪摸回家,确认没人守着,赶紧拿了些东西,然后立刻上了小艇,跟陈丽会合,然后开大船去了对岸的古晋。
第29章 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找我
三个小时后,入夜时分。
一船三人安然抵达砂劳越河南岸的古晋渔港码头。
规规矩矩办了入港报备手续,然后才顺便把船上的几吨鱼卖了。
这些鱼都是他们从粤州回航时就顺便捞的,直到此时此刻,才有机会出手。
不过好在古晋的鱼价本来就比兰方还高一成多,所以倒也谈不上耽误事儿。一共回本了六七千令,算是把这一路回航的用船成本填平,还略微小赚了一千多。
卖完鱼之后,三人商量了一下,龙五建议:“顾小姐,你和阿丽去那家跟船长约好的酒店接头吧,我在这儿看着船。”
“那辛苦你了。”顾盼很有礼貌,道谢之后,才跟陈丽上岸。
他们在大马都没有手机,所以接头还挺不容易,只能是蹲点。所以当初分手前,顾鲲就交代了到时候在惜春园见面。
陈丽跟顾盼很快找到惜春园,要了一间最小的包厢。
“我记得航班是晚上7点半到的,哥从机场过来还要一个小时呢,不如我们点些上得慢的好菜吧。”顾盼从陈丽手中接过菜单,善意地说。
94年华夏到南洋的航班不多,
陈丽有些不好意思:“就我们几个人吃,别破费,又不请客。”
“我和我哥也要吃的,不破费。”顾盼笑着安抚道。
她从粤州坐飞机回来的时候,哥哥就关照过她,说如果龙五和陈丽此次航程任务完成得不错,要给点物质奖励、好说好话笼络一下。
顾盼原先虽然对人情世故不太了然,但跟着哥哥出了一趟国,见识了一些世面后,自然也会成熟一些。一个高一的小姑娘,能做到这样就很不错了。
她看了一圈菜单,然后吩咐女服务员:“佛跳墙有么?”
“有,不过这个按说是要预订的,否则太久了,你们等得了么?”
“两个钟头能做出来么?”
“两个钟头有两个钟头的做法……”
正宗佛跳墙如果从发干鲍鱼开始算起,那起码一两天的时间。但是大型的酒店往往也会备一些提前发好煨炖着的食材,那样两三个钟头也能做出来。
“那就来一坛佛跳墙。”顾盼吩咐着,又点了其他五六个菜,都是特色的胡建菜。
很快其他菜就先上来了,顾盼招呼大家别拘束,先吃就行。
两小时后,一辆的士停在酒店门口,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看起来跟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年轻人,正是刚刚从机场赶来的顾鲲。
他这身衣服,是在粤州时候的行头,赶飞机也懒得换。幸好古晋的出租车有空调,惜春园冷气也开得比较足,才没让顾鲲满头大汗失了形象。
“这么热天还穿西装,真是装。样子倒是挺帅的,那么有男人味。”女服务员领着顾鲲去包厢,一路上内心吐槽,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关上包厢门之后,她回味了一下,才意识到有点不对劲。
“这人好像有点像大小姐上次偷拍的那张照片上的人……不会就是那个那客人又来了吧?”
女服务员当然要讨好老板的女儿,所以她随手就给对方发了些八卦的聊天短信。
千万别觉得94年在马来发短信是很奇怪的事情——诺基亚92年底就开发出GSM的手机短信技术了。
马来亚属于南洋富裕国家,人均收入仅次于李家坡和文莱,约合月薪1500人民币,是泰国的两倍、印尼的五倍。
加上岛屿众多、有线电话线路架设困难,所以手机网络建设一直是比较前卫的,94年民众已经能发短信了。
几秒种后,距离惜春园不远的一幢南国风情的小洋楼里,正在做作业的林莺,就收到了一条短信。
“有可能是上次那个客人又来了?”她略一失神,下意识摸了摸偷偷夹在文具盒夹层里的那张照片。
那是她除夕前两天,店里好多女服务员都放假回去过年了、店里人手不够去帮忙时,用傻瓜照相机偷偷拍的。
照片上的男生,真实年龄应该不大,但是看起来很成熟很有沧桑感,有一种危险的魅力,那些爱幻想外面世界的小姑娘,有致命的吸引,所以她就趁着对方吃饭,忍不住偷拍了。后来也偶尔跟店里其他女雇员炫耀过,不过也只是为了八卦而已。
林莺想了想,推开书房的门,对客厅里看电视的母亲说:“妈,我作业做完了,出去逛逛。”
“大黑天的逛什么逛,都快八点了。”
“我就附近走走,去店里看看,爸不是还在店里么。”
“那跟你爸一块儿回来。”
林莺耍了点小手段,成功走脱。
……
同一时刻,惜春园的小包厢里,陈丽已经把她和龙五回兰方出货、遇到汪菡刁难、陈明诚暗查种种细节,全部跟老板陈述了一遍。
顾鲲第一反应居然有些不可思议:“壳牌总代理陈明诚,居然为了一千桶油的单子就查我?不能吧,兰方本来就允许油品贸易自由,没有监管,顺路贩油的远不止我一个,他怎么会这么敏感?以陈明诚的调性,最多是抓大放小,控制货源才对。”
陈丽提起陈明诚这个名字的时候,顾鲲就大致知道发生什么了。
他对陈明诚这人还是挺了解的——后世21世纪初的时候,兰方也发现了浅海油田,兰方王室本来是想引入北方华夏国的华海油来竞标开发,让兰方人保住更多的利益。就是这个陈明诚,多次跳出来从中作梗,帮壳牌系争取利益、排除竞争,总之就是英系殖民资本的一条狗。
但是,他印象里如今这种小规模的生意,应该还不至于引起陈明诚的忌惮才对。
就在顾鲲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陈丽给他提供了一个思路:“老板,你没亲历回兰方出货时的氛围,可能不理解。我估摸着,也许是因为你发了大财的消息,让陈明诚误会你贩油的利润率了,他可能是觉得你得到了其他超便宜、甚至是黑吃黑货源的油。”
顾鲲一琢磨,终于明白过来。
看来,让龙五回程的时候无脑拉油,这一步还是稍微莽撞了一点。
如果他不隐瞒这条商路,而是大大方方说出来,贩油只有一桶20块的利润,也说明油是从华夏那儿利用汇率时间差买的,那陈明诚说不定就不会管他了。
问题就出在,顾鲲要对商机信息彻底保密。
而他发迹太快了,一方面是他捕捉上等好鱼的效率太逆天,二来他找客户、谈价钱的本事太强大,还勾结上了徐锋,让他靠海鲜业都能每个月赚好几十万。
但是在正常人看来,是无法理解这样一条船,靠合法海鲜业就能用这么快的速度赚钱的。
顾鲲身上,需要保密的来钱要素太多了!堆叠到了一起,放大了所有人的误会。
说不定顾鲲明明是1块2一升拿到的油,而陈明诚还以为他是有每升几毛钱的超级黑道货源。
“还是我太激进,稍微贪了一点。没考虑到各种嫉妒和刺探因素堆叠的效果。”顾鲲很爽快地承认了自己决策上的小错误,
“今天龙五办得很不错,确实应该把盼盼接出来,兰方太小,治安也不好,谁知道有没有麻烦呢。明天我就在古晋也买个房子,然后想办法塞钱托关系也好,把盼盼办个来这边高中念书的手续。陈丽,回头我会额外给你和龙五犒赏的。”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陈丽连忙谦虚。
顾鲲整理了一下思路,果断地继续吩咐:“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后悔也没用。为了不让人嫉妒而慢慢来、放弃转瞬即逝的商机,那也不是我的风格。陈明诚这家伙迟早要搞定的,既然他要找我麻烦,那我们就好好应对。
好在现在还没正式撕破脸,应该还有拖延的时间。我要尽快壮大自己,以便有资格联络其他想要对付他的势力。”
“我们都听您的,老板,您让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顾鲲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自斟自饮喝了几杯酒。
听陈丽的转述,至少半个月的缓冲期还是有的,操作得好的话,再多拖一轮,那就是4月份了。
哪怕是为了几年后攫取兰方浅海油田,顾鲲本来也是要干掉陈明诚的,现在无非是不给你足够的练级刷装备时间,要仓促越级杀怪罢了。
不逼一逼怎么知道自己的潜力。
“我吃够了,你们慢慢吃,差不多了就去换龙五来吃。今晚就在附近找个宾馆住吧。”顾鲲吃完抹抹嘴,起身去结账。
因为要谈机密的事情,他们刻意让服务员不要在包厢里伺候,所以吃完了只能自己去前台结账。
这顿饭因为上了佛跳墙,总金额达到了四位数,顾鲲直接从陈丽刚刚交给他的八万二令吉卖油款里,抽出十几张一百令吉买单。
“哇,帅哥,一个月没见,出手这么阔了,整个人样子都变了。”收钱的女服务员调侃了一句。
顾鲲觉得略微有些耳熟,心不在焉地抬眼一看,发现是个穿着日系校服的姑娘,那种轻薄的水手衬衫和水手短裙。
“哦,你是老板娘的女儿对吧,想起来了,难得,你今天又来店里帮忙了?”顾鲲终于认出了对方。
林莺理了一下自己的鬓发:“是啊,真巧,既然这么有缘,我给你抹个零吧,就收你一千令。”
顾鲲笑笑:“不用这样,我这人从来不受女人的恩惠。”
林莺有些气馁,不过还是调整了一下情绪,凑过去低声耳语:“那次你走之后几天,有些人来店里找过你,好像还有海军的,这你也不感兴趣?”
顾鲲:“这不可能,你别瞎说,我就是个卖鱼佬。”
第30章 原来只是小鱼小虾
“你还不信?”林莺嘟了一下嘴,赌气吐露,
“又不关我事,我犯得着骗你?年初七那天就有人来店里打听你的情况,他们以为你是我们这儿的海鲜供应商,我爸妈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我出面解释清楚,说不认识你,他们没查出结果,才放弃消停了——
说来也是你活该,我给你的那张外卖订餐名片,你随手丢在你租的那辆面包车里了吧,他们就是通过这张名片找上门来的。”
对方说得这么有鼻子有眼,顾鲲不得不提起几分重视。
在古晋,居然都有人找他?当初出货那台声呐的时候,他自信不会犯低级错误,莫非是被人误打误撞另有巧合?
不管怎么说,顾鲲的表情控制得很好,面不改色:
“我说那张订餐名片丢哪了,原来是不小心落车里,害我后来一顿好找。”
果不其然,林莺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转移了。
本来么,今天她来偷窥顾鲲,一方面是想见见沧桑魅力“大叔”,另一方面也是带了点兴师问罪的小性子的。
作为一个女生,难得主动给别人留联系方式,哪怕是订餐电话,居然被弃如敝屣,那多没面子。
现在听说顾鲲不是故意丢的,还主动找了,她顿时又开心起来。
至于顾鲲是不是被大马军方找,那才无所谓呢。在小姑娘的三观里,那些不重要,本来就只是一个引起对方注意的搭讪工具罢了,目的达到就可以扔了。
不过心里窃喜,嘴上还是要傲娇一下:“哼,我看你就是随便丢的,哪有上心了。”
顾鲲:“我说的都是真心的,你看,你上次让我有机会还来,我这不就来了么?我可是住在兰方的,这是我第二次来古晋,一来就来你家吃饭。
你上次说你家最有名的就是佛跳墙么,当时我钱不够,这次发了点小财,就赶忙带着我妹妹一起来开开荤。找不到订餐名片,我还特地让我妹提前俩小时来点餐呢。”
顾鲲上辈子是御女无数的存在,真想骗女人,甜言蜜语还不是张嘴就来。之前无非是他不屑于用罢了。
现在,也只能算是为了套女生的话,事急从权。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林莺被迷迷糊糊哄得很开心:“算你有良心,我叫林莺,是古晋中华第一中学的,读高二,大家交个朋友吧。你叫什么名字,具体做什么的。”
顾鲲:“我叫顾鲲,自己有条船跑海。别说这些庸俗的事儿了,这些很重要么?”
林莺一想,好像确实有些市侩,跟相亲似的,连忙说:“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叫什么做什么而已嘛。”
“你打游戏么?”
“不……不打,怎么了?”
“有没有人和你说,你穿着这身红色水手服,很像拳皇里的麻宫雅典娜呢?我觉得气质特别像,看着很文静,有时候脾气起来了又能爆个粗口暴力一下。”
“哪……哪有,我不是这种人!”林莺还以为对方在调侃她当初辱骂其他食客的行径,
“我做不了那种伺候人的活儿,是过年人手不够被爸妈逼着来帮忙,所以心里火大么。你不知道那些仗着自己点了名贵菜、喝多了酒就想调戏女服务员的渣滓,有多可恨!”
顾鲲很想说:你丫的根本就是看脸的颜狗!遇到哥这种帅气有男人味的,你巴不得被调戏呢!还不是看那些人是油腻大叔你才辱骂他们的!
不过这种内心吐槽肯定不能说出来。
顾鲲看哄妹子的火候差不多了,装作不经意地随口问:“既然你害羞,那就说点别的吧,你刚才不是提到有人找我?这肯定是误会吧。”
林莺:“我也不是很清楚,但真的是找你——当时我还怕他们对你不利,陪着笑尽量打听,还让他们顺走了店里不少酒水饮料呢。好不容易打探到只言片语,好像是说你卖给他们的东西,产地不对,我也听不懂啦。”
顾鲲却凭这只言片语,瞬间心下雪亮,知道不是什么大事儿。
那次他出货的时候,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随口报了一个地点,说他是在爪哇海公海上拖网割到的那个声呐。
之所以这么说,也是让对方放心收货。
现在看来,应该是对方拿回去之后,不但进行了技术解剖,还进行了内部数据的提取。说不定,是那个声呐真截获到一些有军事价值的声纹记录了,同时也暴露了那个声呐的布设位置其实并不是顾鲲谎言描述的那个位置。
不过,这种事情是无伤大雅的,对方找不到顾鲲,也不会费大力气挖地三尺,应该就算了。
顾鲲大脑转得飞快,然后故作窘迫地说了一个谎:“我知道了——我也不求你理解,海上讨生活不易,我确实捞到了一点东西,也找了个卖家。但是我当时不想多事,不想让人知道我非法越境捕捞、侵犯了印尼佬的领海,所以在产地上说了点小谎。”
“原来只是非法进入别国领海捞东西啊,我当多大事儿呢。”林莺也为他松了口气。
“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毕竟有污点也不好,你别乱说出去,就当今天是第一次见我,可以么?这也不算说谎吧,我们确实是今天才开始交往的。”顾鲲陪着耐心,尽量说服对方别多事。
林莺却满脑子只有“交往”那两个字在嗡嗡响,晕晕乎乎就拍胸脯打包票,说绝对不会说出去。
顾鲲见目的已经达到,就想拔腿无情,立刻闪人。
他已经被林莺缠着聊了这么久,顾盼应该早就吃好了吧。
不过,一想到妹妹,顾鲲想起一个事儿,不妨再问一下。
“小林,你对古晋这儿比较熟,你知不知道,这儿有没有什么接收转校生比较宽松、给钱就能念的私立高中?”
林莺热情地回答:“好多学校都行吧,我们学校也行啊,就是要花不少钱,如果手续不完备的话。怎么,你不会是还想念书吧?我都不知道你多大了。”
“怎么可能,是我妹妹,最近在兰方不太方便,我想带她来古晋念书。”
“你们要移民?那有落脚的地方了么。”
“这个我会解决的,先住酒店就好了。房子我还是买得起的,有机会再回聊。”
顾鲲得到了有用的信息,就带上妹妹先离开了。
第31章 绕指柔
被人意外盯上,稍稍打乱了顾鲲的节奏,不过总的来说无伤大雅。
他不得不多花两三天时间,在古晋筹谋各种准备工作和后路。
当天晚上,他原本想带着顾盼随便找一家宾馆暂住,不过从惜春园临出门的时候,还是被林莺拉住了,非要介绍他去一家叫“丽景酒店”的宾馆住。
顾鲲当时吓了一跳,脑海里差点儿浮现出周星星的《国产凌凌漆》里那个破败恐怖的场景。后来才知道,在南洋叫各种丽景的重名店多如牛毛。
林莺向他承诺,说这家宾馆虽然不大也不豪华,但绝对干净舒适、就在隔壁不远,也是她家开的。
这些都不是吸引顾鲲的地方,关键是林莺最后说,拿着她写的惜春园名片去,可以不用登记身份证就入住。
顾鲲确实暂时还不想在古晋留下住宿登记记录,
所以他只能打脸真香一次了。
安稳住了一夜后,第二天开始,顾鲲先张罗在古晋的华人区买房的事儿。
毕竟,给妹妹办转学也需要先登记住址信息,如果没有房的话,转学难度也会提升很多,说不定人家就不肯收了。
结果看了几个房源,顾鲲好悬没气死——你丫94年古晋的房价比粤州贵太多了。
考虑到他也没打算在这个破地方如何发展,只是需要一个“安全屋”,顾鲲最后选择在古晋中华第一中学一公里范围内,买了个一室一厅的小套,总共才30平米,还花掉了3万令吉。
折合成人民币的话,已经相当于七万了,也就是说比他在粤州南郊港区那套60方的房子还贵,面积反而还小一半,均价相当于一方2400人民币(带装修家具)。
关键是华夏的经济未来还会持续高速增长,粤州的房子几十年后涨几十倍很轻松。
而古晋乃至吉隆坡的房子,未来几十年最多涨几倍,关键是97/98索罗斯来的时候,还要先贬值跌一波。
亏啊。
“算了,就当这不是投资,而是消费了。换妹妹安安生生读两年书。以后就算要在大马置业,也要憋到98年血洗完之后,不然太亏了。”
交易完成的那一刻,顾鲲就在心里如是吐槽。
买完房子之后,顾鲲又张罗给妹妹办转学,塞钱加塞那种。
南洋本来就法制不太健全,华人区抱团取暖各种走后门托关系的事情又多。
最后基本上是林莺指点他该找谁、顾鲲自己砸钱开道,又花了一万多令,还假托说是兰方来的,想当新移民,总算把妹妹弄进了古晋中华第一中学。
不过,因为是外国人,暂时只能算借读生,后续毕业的时候还得再费一番手脚。而且第一次交的钱只是当于择校费,学费以后还要另算。
由此可以看出,资本注意国家的教育是真的贵,读个市里最好的高中,就花了20平米。要是搁在后世华夏,再是读贵族民办、交择校费,也读不掉半套小户型房子吧。
……
成功把妹妹送去新学校后,顾鲲总算可以松一口气。当天白天剩下的时间,他马不停蹄检查龙五他们的出航准备工作,顺带做了一些指示。
一直忙到下午时分,眼看妹妹快放学了,他很负责任地亲自去接妹妹回家。
顾盼快15周岁了,一个人上学放学当然没问题。顾鲲只是考虑到人生地不熟,这是第一天,所以想亲自去看看周遭环境,评估一下有没有太多三教九流闲杂人等,顺便看看老师靠不靠谱。以后他肯定完全放养,不会管妹妹学校里的事儿了。
为此,他上午还专门花了两千多令,买了一辆便宜的摩托车。
古晋这地方以后也不会常住,买车就没必要了,好几万呢。弄个摩托车代步刚刚好,家里也方便停,也不怕常年闲置还得弄车库。
而且在古晋开摩托车还不用驾照,只要去车管所上个牌就成,这点比较方便。
顾鲲到校门口的时候,大约是下午三点半,稍微等了一会儿学校就放学了,他远远地守着,很快看到了妹妹。
“走吧,上后座。”顾鲲掀起摩托车头盔的风挡,摆了摆头招呼道。
“哥,你怎么这么好了。”顾盼没想到哥哥会来接她,蹦蹦跳跳就上了后座。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本能动作,上了后座后她才反应过来,尴尬地回头告别:“林姐,那我们先走啦,你路上自己小心。”
原来,她是和林莺结伴放学的。
毕竟是林莺介绍她转学来这里,上学第一天,其他人她也不熟。
“我很近的,你们自己小心。”林莺大大方方挥挥手,示意他们不必介意。
顾鲲点头示好,然后一脚油门消失了。
顾盼在背后,抓着哥哥的腰,随口问:“哥,那个林姐是不是看上你了?还是我们来的第一天,你主动勾搭她的?”
顾鲲冷冷回答:“少胡思乱想了,我们是被人盯上了,才来古晋暂避。你想那么多干什么,我不想在这座城市留下什么不忍割舍的羁绊,我们不属于这里。”
顾盼其实也是懂事地,沉默了几秒钟,才分辩说:“你是经常出海的人,你压根儿就不属于任何城市吧。我好歹要在这里念两年高中呢,你总会经常来看我的吧?
两年也不短了,你真要是能跟林姐有些什么,只要大家开心,这两年过得愉快,我是挺赞成的,我看她挺爽朗的,长得也漂亮。”
“小姑娘懂什么,她根本不是深思熟虑喜欢我这种人,她就是懵懵懂懂,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跟见多识广的人交往而已。”顾鲲一句话就戳穿了他对林莺的认知。
16岁的高二女生,知道什么爱情,人家只是觉得刺激。
不过,这种武断让顾盼很不服:“你是男人啊,你又不吃亏,人家女生都没想那么远,你想那么多干吗?要我说,你就大大方方让她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要是她不在乎你到处跑、不能长相厮守,对这些都无所谓,那不就结了?
再说人家也帮了我们几个小忙,以后在学校里估计也会照顾我,你就算是答谢,也该给人家好脸色才对。”
顾鲲苦笑着摇摇头,懒得跟妹妹辩论。
不过,顾盼最后一句话也是有道理的,人情还是尽快答谢干净比较好。
回到新家,自己吃了点简单的食物,挨过饭点之后,顾鲲拿出手机,给林莺发了个短信。
手机当然是他昨天刚买的,一共买了三部,自己和妹妹各自留了一部,然后还有一部给了龙五。
大马的手机比华夏便宜一些,同样是诺基亚的1011,只要3500令,折算下来只相当于八千多人民币。
顾盼作为高中生,本来不该用手机的,但顾鲲考虑到他们家经常容易有突发情况,有手机方便及时联系通知,加上94年的手机也不能打游戏、不会耽误学习,所以才给妹妹也配了——要是三天前顾盼就有手机的话,那么龙五就没必要肉身潜入去通知她跑路了,一个电话就能让她躲避危险。
至于给龙五的那个手机,就算是这次龙五、陈丽一系列忠心和优异表现的奖励。
一部手机怎么说也相当于他们夫妻俩加起来一个半月的基本工资呢,这个奖金足够笼络人心了。龙五拿到机器的时候,对顾鲲那叫一个拍胸脯打包票,表示一定继续好好干。
废话少说。
一言以蔽之,顾鲲的短信内容,就是跟林莺辞行,顺带送她一些不怎么贵重的小礼物,算是答谢她这几天的帮忙。
林莺很快就回信了,还给了他一个地址,让他到那儿楼下等。
顾鲲知道,这就是林莺家的住址了,果然离惜春园和那家宾馆不远。
10分钟后,他就跟接头一样,到了对方楼下,然后很快有个娇小的黑影溜了下来。
“谢谢你帮忙,以后我妹也要拜托你照顾了。我知道你家条件好,你也不缺啥,给你点小玩意儿。”顾鲲说着,拿出一个礼盒,递给对方。
林莺撩了一下斜刘海的长发:“这儿太暗,去旁边找个喝东西的地方,慢慢拆吧。”
“你不回家再拆么?晚上出门父母不管你吗?”顾鲲有些不安,他不想惹麻烦。
林莺狡黠一笑:“我爸在惜春园呢,我妈去收租了——我家那个宾馆,有几户是按打折价长租的,月结。”
原来还是包租公包租婆的家庭。
林莺就轻车熟路领着顾鲲,逛了几百米,找了沙捞越河畔街口的一家咖啡馆,进去要了一杯咖啡一杯奶茶。
然后她轻轻拆开礼物的包装,发现里面是一些公仔之类的东西。
那是一套曰本SNK授权的正版手办,都是街机游戏“拳皇”里的女性角色,顾鲲今天在古晋最大的SHOPPING-MALL买的。
他送这玩意儿,也是考虑到妹子可能会喜欢萌系小玩具。同时手办这种东西,不识货的人会觉得很便宜,收礼的时候不会有心理压力。而等她们搞明白这玩意儿其实没那么便宜,收也已经收了,人情就还清了。
看到那个穿着V型裹胸的不知火舞手办时,林莺眉头微微一皱,脸色也微微一红,有些羞恼。不过很快她就注意到了另一个红色水手校服的手办,迅速缓解了尴尬。
“啊!你说我很像这个游戏角色是吧?还真挺像的,原来叫麻宫雅典娜。不过我哪有她漂亮。”
林莺其实很开心,偏要摆出一副“我昨晚没看书,今天考试死定了”的女中学生式虚伪。
顾鲲很满意这个效果:“那就是喜欢了,喜欢就好。我明天就要出海了,今天顺便也跟你们道个别。”
第32章 这个XX不太冷
“那就祝你一路顺风了,盼盼你不用担心,有我在,没人欺负她的。”林莺言笑自若地,算是跟顾鲲正式告别。
安静了两秒钟后,她自然而然话锋一转,“我们也算朋友了吧,走都要走了,陪我看场电影不过分吧。”
如果刚才她表现出纠缠的话,那顾鲲倒是可以直接以自己很忙为由拒绝。
他向来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脾气,傲上而不忍下。
不过也正是这个性格弱点,让他前世大意了,最终被人算计,就像关羽会大意失荆州一样。
顾鲲想了想,委婉地说:“看电影……太奇怪了吧。”
他也怕看那种约会档的电影,很别扭。
“不是谈情说爱的片子,是打打杀杀的,我一个人看紧张。”林莺顺势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原来是女生一个人看会害怕,而且还不是特地挑恐怖片,顾鲲实在找不到借口了。
“那就看看吧,我也好多年没看电影了。”
“走,拿着路上喝吧,不远。”林莺一把拿起顾鲲面前的纸杯咖啡,塞到顾鲲手里,还推着他起身,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两人拐过一个街角,就看到一个小电影院。林莺走在前面,直奔窗口买票:“两张《真实谎言》。”
“7点整的,15分钟后开场。”
“没有更早的吗?这片子不是排片很多的吗?”
“15分钟还嫌慢?早的也有,6点40的,已经放了5分钟了。”
“就6点40的两张。”
林莺付了钱,10令吉两张票,然后就拉着顾鲲进了影厅。
售票员在后面看得啧啧称奇:第一次见约会看电影的,居然这么赶,宁可片头都不看。
进了影厅,前排都坐满了,林莺就找了个后排的位置。
《真实谎言》是94年最火的电影,一部带点喜剧反差的特工片,可谓火遍全球。华夏国因为审片引进制度的关系,要来年才能上映,而外面的资本注意国家,基本上是第一时间都看到了。
如今古晋这儿的电影院,都给了这部片子一半以上的排片,所以时间上才这么密集。
顾鲲虽然这一世还没看过,但前世互联网时代造就反复看腻了,因此对剧情毫无期待,只是陪妹子看。哪怕错过了最初几分钟的瑞士古堡追杀戏,也无所谓。
林莺稍微看了几分钟,见顾鲲并没有什么反应,才悄悄搭讪:“不介意中途看吧?我是怕你太忙,让你陪我等着也不好,所以买了这场。”
顾鲲:“没关系,我能猜到前面剧情。你一个中学生,回去晚了也不好。”
林莺就消停了整整几十分钟,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
电影过半,很快放到了施瓦辛格的老婆被一个假装特工、玩刺激骗女人的二手车商所蛊惑。然后作为真特工的施瓦辛格,带着兄弟们直接粗暴地戳穿了对方。
林莺看到这儿,深呼吸了一口,坦白道:“其实,这片子我之前一个人来看过了,你不会怪我让你陪我再看一遍吧。”
顾鲲:“猜到了,因为你一点都不害怕。”
林莺若有所指地说:“你说,现实生活中那些特工,是不是也都是大隐于市的?那些一天到晚炫耀自己身负机密重任的,肯定都跟这个小胡子二手车一样,是感情骗子。那些真的特工,肯定是对自己的女人、亲人都要拼命隐瞒。”
顾鲲品出一些不对劲儿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说完。”
黑暗中看不清林莺的表情,只能听到她的语气有一丝狡黠和刺激:“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什么背负秘密使命的人,但你肯定不是那种故弄玄虚的二手车小胡子,因为你巴不得跟女性朋友保持距离,你要是坏人的话,不会这么干。”
顾鲲:“这理由太傻了,卡梅隆这剧本可不是真实事件改编。”
林莺叹了口气,轻轻地说:“盼盼告诉我,说你们是生意上得罪了人,挡了别人的赚钱路子,所以从兰方过来避一避。你上次卖东西,也被大马军方的人找了一下。
我觉得要是能跟着你这样的人一起出去玩,肯定特别刺激——以后有机会的话,能不能带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呢?放心,钱我自己出,不会让你请客的,就是有个向导,有人保护我就行了。”
顾鲲:“我们还不是很熟,你好像一点都不怕。”
林莺:“怕什么,最坏的情况,大不了就是被你劫色呗,你还能要钱要命不成。这几天我已经看过了,你是阿诺型的,不是那个小胡子型的,所以,其实没有危险。”
“呵呵,小姑娘,看人只看几天是没用的,我最近不近女色,那是有伤在身。要是搁在往日,我出国的时候,上了岸可是夜夜笙歌,不要随便跟人掏心掏肺。”
顾鲲说着,出于警告和吓唬的目的,公然掀掉了自己的上衣。
反正他们是坐在电影院里,又是后排,黑灯瞎火的,也没人看见这种不雅。
林莺心怦怦狂跳:不会吧,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但这里是电影院,真要是出格的话,自己大喊一声,就安全了吧?
不过要是喊了,顾哥肯定会被当成牛虻,被警察抓走的,要不要喊呢?还是观望观望吧,如果不是非常过分,不是太快太尺度,就忍一忍……
林莺大脑混乱的时候,顾鲲已经拉着她的一只手,摁在了自己的腹肌上。
林莺脸色血红,这是她第一次摸到男生的腹肌,还是八块肌。
美中不足的是,手上摸到的腹肌,比电影屏幕上施瓦辛格的腹肌还是些(xue)微差一点儿,无法达到100%拟真的VR效果。
“怎么办?”她的每一根手指都在颤抖,旋即发现了一些异常。
她摸到了一条硬硬的刀疤。
“这是……伤口?你混社会留下的?你不会混过那些社团吧……”林莺心中下意识害怕的比例,逐渐上升,与那种禁忌的刺激感,逐渐五五开。
如果顾鲲是个华夏间谍,那她觉得一切都是很浪漫的,哪怕对方只是和她玩玩,她也甘之如饴。
生活平淡的小姑娘嘛,谁不想要刺激的人生经历,要是能跟电影里施瓦辛格的女人那样,一起帅气一把,也不枉此生了。
可是,如果顾鲲是混过那种社会的,而不是间谍,那就没那么帅气酷炫了。
林莺骨子里,还是觉得古惑仔挺粗鄙的,她不想找个小混混男朋友。
不过,顾鲲很快就戳穿了她的脑补:“什么混社团,你特么都在脑补些什么?想象力太丰富了吧。这是我上个月出远洋,因为忘了提前割阑尾,在海上发病手术留下的疤痕。
我只是想告诉你,别觉得一个男人跟你接触了几周,不来诱骗你,他就是正人君子了。人家完全可能是有伤在身,暂时不方便——就你这种满心幻想的好骗小姑娘,换我精力健旺的时候遇到,早特么被我玩弄了。”
顾鲲说到最后几句时,故意换上恶狠狠的语气,也是给对方一点教训。
他本来顺口就要描述一番手术过程,不过话到嘴边把这句话憋了回去。
说话是为自己的目的服务的,不能无差别装逼、夸示自己的勇武。
他知道,如果林莺知道他自己给自己开刀手术,那肯定会更加崇拜他。所以这话只会起到反效果,还是不说也罢。
林莺果然稍稍被吓了一跳。
倒不是因为后怕会被顾鲲玩弄,而是因为……
“听你这语气……你……你有过不止一个女人?”
“现在知道了吧,我这种四海为家的人,本来就没想过谈情说爱,彼此都是随便玩玩的。不是我这个圈子里的人,最好别趟这个浑水。”
林莺终于认识到了事情没有她脑补的那么简单纯美。
现实是很残酷的,要忍受生活的毒打。
“确实是我没想透,不过,我看出来,你还是个好人,至少你从来不隐瞒掩饰。我们至少还是好朋友嘛,以后我要是想出去看看,你还是要罩我,这总行吧?哪怕是作为朋友。”
“这没问题,出来混,就是要仗义,你帮过我,我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希望林莺能够拿他当哥们儿看待,而不是胡思乱想。那今晚这番敲打,也算是起到作用了。
……
电影散场,约莫是晚上8点半多。顾鲲很绅士地送林莺回家,目送她上楼,以免她再乱晃拖延,害家里人担心。
“还是顾哥好,那扎手的胡渣子,太有魅力了。施瓦辛格那种纯肌肉男,太粗鄙,果然还是欣赏不来呢。”林莺在阳台上,偷窥顾鲲离去,心中暗暗想道。
顾鲲回到家里,安然睡了一夜。
第二天天不亮,他就赶去码头,带着龙五和陈丽再次启航了。
和陈明诚撕破脸,或许就在一个月之内,他要抓紧一切赚钱的机会,尽快壮大自己了。
所以,有多少本事就全用出来吧。为了害怕让别人震惊而藏着掖着,已经没有意义。
他决定沿着这一路航线的所有珊瑚礁海域,刮地皮一样开挂刮过去。这次没有了阑尾炎的掣肘,收成比上回翻倍,也不是没可能。
堪堪驶离古晋海岸几十海里,顾鲲就吩咐开工了。
“发现贴底鱼群和杉龙群,准备下虾网作业。”
第33章 挂逼也需要进化
当一个人知道背后被人盯着的时候,所激发出来的潜力。
跟他悠哉游哉慢慢种田的时候,是截然不同的。
龙五和陈丽,在这一次启航时,刚出海不久,就感受到顾鲲身上多了一股原先没有的认真劲儿。
从凝神细听探鱼器里每一丝微小的回音,到稍有线索就换上潜水服、亲自下水查看。每一个环节都一丝不苟,非常勤奋。
所以,当顾鲲下令龙五放捕虾专用的底拖网时,龙五他们莫不预感到了一次好收成。
“看样子今天上午是开不了多远了。后续要是专注抓龙虾,这次出海估计要十几天时间,或许更久。”龙五一边放网,一边跟陈丽如是闲聊。
陈丽手上的活儿丝毫没有放慢,一边轻轻叹息:“老板也是没办法,被陈明诚盯上了,谁不想快点积攒一些本钱实力。这幅网都要八千令,不好好干怎么回得了本。
龙虾毕竟卖得贵,哪怕是杉龙虾,有徐老板收货的话,也不愁销路。苏眉、青衣,和其他热带鱼,毕竟受众面窄,消费者多半还是图个新鲜装逼。量放太大的话,就贬值了。”
原来,这副捕捉虾类的专用底拖网,也是这几天他们为再次出海做准备工作时,临时采购的。
为的就是此次可以兼顾批量捕捉南洋特产的杉龙虾等海鲜。
这种专业的网具可不便宜,八千令折算成人民币要两万呢。不过渔网都是可拆卸的,将来刘民这条船不租了,要另外换船的话,顾鲲也可以把网拆走。
上回第一次出海时,顾鲲没有另买虾网改装到船上,一来是他的本钱比较紧张,二来也是因为你第一次只是探探路,他想着的是尽快成行。再说了,要不是后来遇到了徐锋,知道了徐锋的生意收购规模,顾鲲也不敢花大力气赌龙虾这些品类,怕抓了卖不完。
拖网很快放到海底了,放网的人手也能解放出来一个。
顾鲲从驾驶室里出来,吩咐道:“陈丽,你进去代替操舵。龙五,你一个人看着网的状况,别让钩坏了。我下水看一下情况,到时候你们根据我的指示操舵、调整拖行方向和速度。”
“好的船长,你放心吧。”龙陈二人满口答应。
顾鲲换上潜水服,戴上头灯,就鱼跃入水。
龙五看着顾鲲下水,跟陈丽打赌问道:“你觉得,这一网,能拖到多少?要拖多久呢?,拖到中午,能有200磅么?”
陈丽一阵无语:“这可是要抓杉龙!不是那种鱼群,一网能有100磅就很发财了。”
龙五:“可他是船长啊,他已经创造那么多卧槽的事情了。”
这个“卧槽”相当于“匪夷所思”或者“不可思议”之类的文绉绉词汇。龙五是因为文化课念得差,一时想不起来词汇匮乏,就用卧槽代替了。
陈丽比较讲逻辑,想了想还是不赞同丈夫的观点:“船长的厉害,我当然也见识过了。他的耳音是真的好,听探鱼器的准确率比你高太多了。但你又不是不知道,抓龙虾和其他贴底的水产,探鱼器其实用处不大。海底的反射干扰那么严重,都混在杂波里了。”
原来,声呐一类的仪器,对于水中悬浮的发声源,测向和测距都是比较精准的,但是对于贴着海床的东西,哪怕有声响,也很难测准。
因为海水与海底之间本身的撞击、回响就会产生很大的干扰。
有点类似于下视雷达如果不带地形抵消功能的话,很难发现贴地飞行的飞机,是一个道理。在水里,潜艇也经常能用沉底来规避探测。尤其在珊瑚比较多的海域,因为海底地形本来就复杂突兀,你也不知道哪些是珊瑚哪些是其他动物。
所以龙虾、鲍鱼、海参这些才难抓,那么昂贵。并不是它们真的那么稀少,而是因为它们都贴着海床,很难找。有时候浅海透光度比较好的话,甚至要靠潜水员目视寻找。
龙五:“你说的我当然知道,但那是科学,船长这人身上根本就不科学。”
夫妻俩谁也没有说服谁,便立下了筹码,两人打赌一天烟——如果最后的收成,与陈丽的猜测比较接近,那龙五就一天不许吸烟,反之他就可以一天两包。
夫妻俩忙活了一会儿,正在担心该不该再降低一下船速,免得正在潜水调整拖网的顾鲲跟不上,顾鲲却浮出了水面,一跃回到船上,吩咐收网。
“可以了,收网。”顾鲲一边擦干头发一边命令。
龙五讶然:“收网?这才拖了半小时都不到诶,航速才4节。船长,真不多拖一会儿么?现在收恐怕没多少收获。”
顾鲲:“是不算多,但再拖下去也不会更多了,赶紧收了网我们好提速,我没那么多时间浪费。”
原来,这种刮海底的拖网作业,船速是要放得很慢的。
如果是抓普通浅水鱼群的网,拖着网船也能开个12节,甚至更快,因为不用担心钩坏网,也不用担心漏网。
而刮海底的捕虾蟹专用网放出去的时候,船速基本上要降到巡航速度的两三成。这个其实也很好理解,因为你拖太快的话,万一网挂住珊瑚礁,就废了。
另一方面,这些特殊网的边缘,都是有配重轴承和特殊限位钩锁的,拖得慢才能保持渔网的边缘时时刻刻和海床贴合,这样已经抓住的虾蟹才跑不掉。如果拖得快,遇到海底珊瑚起伏凹陷比较大的地形,渔网与海床接触不充分,已经网住的龙虾也有可能从这个凹坑里跑掉。
这一切,导致其他船长出海的话,哪怕探鱼水平逆天,潜水员搜索虾群一搜一个准,但拖网作业时的费时费力问题,依然无法解决,往往拖龙虾一网下去半天时间就没了。
像顾鲲这样,简直跟挂逼似的指哪打哪精确打击、抓龙虾也只拖半小时,那就根本没法比了。
就好比人家拿着大菠萝隔着几百米扫车,那怎么也得扣死扳机把100发弹仓全射出去吧。
而到了顾鲲手里,把大菠萝用成了妹控,吸溜一下20发射完就停手了,还跟北斗神拳一样自信收枪,补一句“你已经死了”。
龙五将信将疑地把网收回来,拖到刚离水的位置时,他就感受到了网内沉甸甸的阻力。
老水手听绞网机电机的声音,就能听出一副网里收成的轻重。
渔网终于彻底拖出水面,龙五和陈丽看了都啧啧称奇:
“这么多龙虾!”
“还有这么多种比目鱼!加起来有好几百磅了吧。”
原来,被捞上来的,除了杉龙虾和皮皮虾之外,还有不少比目鱼一类贴在海底珊瑚砂上的热带鱼类。好多都长得五颜六色的,有些还有长长的艳丽的鳍刺。
这些鱼不一定全部好吃,但绝大多数都是好吃的。关键还很漂亮,要是能放在活水舱里养到靠岸,当观赏鱼卖都可以。
而如果不是用那种能在珊瑚礁地貌海域直接刮海床的特殊网具,这些鱼都是很难批量抓获的。
龙陈二人都觉得船长这次花钱买的新网太值了。
只有顾鲲自己知道,他的成功无法复制,换个没开挂的人来,就算有了好网,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收获。
他这么干,那是有充分的把握的。
这次出海之前,他感受到自己对这具身体潜力的把握,更深入了。首先是他的听力,可以通过在同一片浅海水域内,凝神安静潜水一段时间,聆听感知海底的地形。
然后,再有任何与原始地形细微差异的回波,他都能挑出来,知道那儿是有贴底的海洋生物在潜伏——一言以蔽之,他的听力就像是在普通声呐的基础上,又开了地形对比功能。
谁让他的耳朵是2019年的黑科技呢,慢慢适应、发掘潜力,总能挖出比90年代最先进声呐更牛逼的性能细节。
估计要不了几个月的适应锻炼,将来靠这个挂逼技能去找古代沉船打捞都没问题。
除了听觉之外,顾鲲这次又进一步发现,他的水下视力也多多少少比前世强了很多。
这倒不是说他的远视分辨率强了,而仅仅是在微光环境下的可视距离边远了。正常人或许不借助潜水头灯,到水下三十米,因为阳光照射不透更深层的海水,也就什么都看不见了。而顾鲲发现自己只要集中专注,再深两倍好像都没问题。只要珊瑚能生长的深度,他基本上都能看见。
这也意味着,他回到岸上之后,白天视力并不比正常人强多少,但晚上的夜视能力会很夸张,跟装个简易版的微光夜视仪似的。
这一切,都造就了他此刻枯燥而乏味的收获。
“船长,已经清点出来了,杉龙就有70多只,超过200磅了,各种比目鱼属的热带鱼350磅,南蚌170磅,石头鱼120磅,大丰收啊。
龙虾批发给徐老板算50人民币一磅,石头鱼100,其他比目鱼属的便宜点儿,这些加起来也得三四万了吧,这才多久啊。”
统计完收获之后,龙陈二人对顾鲲的佩服程度又提升了一层。
顾鲲轻描淡写地笑笑,鼓舞士气道:“这算什么,继续前进。这次我伤好利索了,咱要大干一场,我一天都不想浪费。尤其是到威沙群岛之前,热带鱼比较多,我们要抓住每一次机会。”
……
(今天第二更要中午才发。新的一周了,终于上推荐了,求点推荐票和1元/人保底打赏。唉,又到了一本一度的“向编辑证明我还有被利用的价值”的时段了。也算是自我审视一下,看看这个题材受众面如何。请大家务必不要养肥了,保持追更,上推后我会加快节奏的,拜谢。)
第34章 招兵买马
没有阑尾炎和其他伤病的困扰,保持外挂全开最佳状态的顾鲲,作业成效着实斐然。
探渔,迂回,拖曳,收网,如同精准的手术刀,一次次重复,每天至少能下七八次,多的时候居然有十几次。
因为作业频繁,渔船的航行速度倒是比第一次时慢了一些,因为拖着刮底拖网的时候,船的航速要降到很低。所以足足五天五夜,才行驶到威沙群岛海域。
再往北,就抓不到那些爪哇海特产的热带海鲜了,取而代之的将是纯粹的华夏本土常见海鲜。
3月16日,这次启航后的第六天佛晓,顾鲲的船抵达了上次来过的甘泉岛和金银岛附近海域。
起航的时候,顾鲲就在古晋采办了不少生活物资,正好依约给顺路路过的几个威沙岛礁驻军平价贩售。
因为即将靠岸卸货,顾鲲顺便吩咐龙五和陈丽正式清点一下之前五天的全部收获,把养不住死掉的货物在岛上出清一下,也算是做一个小结。
陈丽平时就有做细账统计,所以统计起来很快,只要把刚死的鱼虾减掉就行了。
“船长,之前五天的小账,收成差的时候,一天也有五六网、一千多磅龙虾。收成最好的是第二天和第四天,因为经过的海域珊瑚地貌比较多,龙虾密集,这两天分别达到了一吨半和两吨龙虾。
五天平均下来,总计收获杉龙虾4点7吨,目前死掉了200公斤,还剩4点5吨活的,预计运到粤州至少能活4吨。另外虾网还有拖到南蚌、赤贝等贝类2吨。
苏眉、青衣等品种,比上次增产了30%,总计也有3吨半。石头鱼因为是贴底栖息鱼种,这次用刮海底的虾网拖的时候,也会拖到,所以增产特别多,石头鱼一项总共就达到了两吨。
另外东星、三刀、各种普通石斑,都比上次同期增产20%以上。各种杂鱼累计已经超过20吨。”
很不错的收益,几项值钱的品种都有很大增长。总吨位也涨了两三成。
陈丽每一次报这些数字时,尤其是报到龙虾的产量时,都有一种抑制不住的与有荣焉和激动,似乎自己是在见证奇迹。
这也要拜90年代的渔业科技水平所赐——90年代探鱼器用到的民用声呐技术,还没有海底地形比对功能,所以大家抓那些贴着海床、尤其是在复杂地形较深海域贴着海床活动的海鲜,都比较困难。比如这个年代你捞鲍鱼,大多还是潜水员拿着氧气瓶和刮刀,一个个从海底礁石上铲下来。
所以,这个时代的龙虾鲍鱼贵,不是因为自然界里本身稀少,而是捕捉技术不到位。
要是搁在十几二十年后,龙虾产量也不高,但那时候才是真的因为刮地三尺被抓完了,是物种稀缺导致的昂贵。
这样的大环境,配合顾鲲那“人无我有”的独门绝学,取得逆天收获也就不奇怪了。
粗略一算,光龙虾一项,如果徐锋到时候能全部吃下,那就是40万人民币的收入。就怕短时间内供货量太大,粤州海鲜市场消化不掉,导致暂时跌价贬值。
听完汇报,顾鲲豪气地说:“从刚死的200磅龙虾里,各挑20只,一会儿分送给甘泉岛和金银岛的战士。剩下的100多磅,中午开到主岛永林岛的时候,按照优惠平价卖给那儿的派出机构。反正运到粤州这些东西都死了四五天了,早就贬值了,不处理掉怪可惜的。”
凭良心说,虽然即使是死了将近五天的龙虾,但只要船上冰柜放得下,冻一冻,只要能到粤州,估计20块一公斤还是卖得出去的。
而在威沙岛屿上卖的话,哪怕是才死半天的,而且算零售,估计也就10几块一公斤,所以还是比运到粤州要少赚一些。
但顾鲲是惜物之人,他不是那种对大海竭泽而渔、喜欢下断子绝孙网的家伙。
他对自己捞起来的值钱货,天生有一种对大海赏赐的感恩之情。希望这些东西的天然价值,能够得到最大化的利用发挥。
就像农民都天生爱惜粮食,哪怕你告诉他“通过浪费十吨粮食做一份炒作性质的扬州炒饭,网上求喷,起到的博取点击率效果,比交同等金额广告费要有效十倍”,他们也不会这么干。只有传媒专业的震惊部疯狗才会这么干。
有良知的渔民和水手,多多少少也带点这样的情怀,所以龙五和陈丽都很赞成顾鲲的做法,觉得老板的人品实在是敞亮。
“船长你放心,我马上去分拣。”龙五说着,捋起袖子就开始干活。
不一会儿,船就靠到了距离甘泉岛只有一两百米的浅水海滩。因为没有码头栈桥,再靠就靠不过去了,会搁浅的。
不过岛上早就有战士开着吃水很浅的冲锋舟过来接驳,所以卸货不用顾鲲操心。
谁让顾鲲这条船,这面旗,岛上的官兵都认得了呢。
开冲锋舟的正是上次认识的军士长高健雄。他还带了战士许虎帮忙搬东西。见到顾鲲的时候,高健雄就热情地挥舞了几下帽子。
“小顾,你总算来了。上次听说你们回程的时候,你没坐这条船,我还担心你是不是术后恶化了呢——我是你们回去后第三天,才听永林岛过来的联络快艇上的同志说的。”
“高哥,你就放心吧,我年轻,壮着呢,现在潜水都没问题了,只要别潜太深。”顾鲲淡定地谈笑自若。
这次出海,下水找鱼找龙虾,顾鲲始终保持着警惕,哪怕穿着全套装备,潜水也没有深于30米过。主要是因为深海水压过高,容易让已经长好的手术刀口重新崩裂,这种险不能冒。
这也是为什么潜水员的身体检查要求很高,跟飞行员一样高——飞行员很多也是有过内脏手术记录的,就不能飞了,怕的就是高过载机动时,局部压力太大,旧伤爆裂。
高健雄军事素养和常识还是很丰富的,所以他比其他人更懂这里面的难处,所以听了顾鲲轻描淡写说他已经能潜水,才更加肃然起敬,知道这有多不容易。
“小顾你真是铁打的硬汉,我算是服了,呵呵。赚钱至于这么拼么。”高健雄摇头叹息。
两人一边聊着,另一边许虎和龙五已经一个接一个放,把一大筐几十只刚死的龙虾,和几十条各种刚死的名贵热带鱼,搬到了小艇上。另外还搬了几大箱好几百斤重的各种生活物资。
顾鲲也跟着上船,就到岛上小坐,跟高健雄等人篝火聚餐一把。
战士们常年见不到陌生人,缺乏社交,对于这种聚餐从来都是欢迎得不得了,能够极大地提振士气。
顾鲲开了一瓶自己送来的啤酒,跟大伙碰了一下,然后顺着高健雄刚才的话题回答:“你问我赚钱至于这么拼?我觉得至于。
在南洋,华人稍微发现一条快速赚钱发家的路子,布列塔尼人,巫族人,汉奸,就都开始觊觎你了。你要是不能尽快壮大自己,有实力保护自己开拓的新商路,你就要被人吞并掉,只能沦为给别人打工,喝点残汤冷炙。
你别看我拼,但我拼得值——不瞒你说,其实我上次到你们这个岛的时候,这条船是我租来的,我根本不是什么知名南洋华侨,我就是个空手套白狼的。
但是现在,我不怕说出来,因为我真的发达了,就这二十天,我赚到了60万!现在,只要我想,我可以把这条二手船买下来。只要我想,等我新的一船货到了粤州,我还能再买一条这样全新的!月入百万!现在你觉得值么?”
顾鲲并不怕说实话,甚至是吹牛。
因为他知道什么场合说什么话。
现在他已经需要火力全开,应对陈明诚的威胁了,所以不再需要保存实力慢慢来。
但是,他不能在兰方盲目扩张人手,因为除了龙五和陈丽之外,其他兰方的当地人,都有可能会慑于陈明诚或者其他暗中势力的威胁,不一定全心全意跟着顾鲲干。
所以,只有从外部雇人才最可靠。
尤其是如果找一些三观比较正的人,思想觉悟高一些,才不会被汉奸利诱蛊惑。
自古以来带兵,都是客兵对主帅的忠诚度更高嘛,因为客兵到了异地作战,没有父老乡亲可以依靠,就只能靠主帅了。
顾鲲这番话,就是要先激起对方心中的那一丝羡慕。
当然了,他也知道,以高健雄等人的思想觉悟,光靠富贵是诱惑不了的,人家是很坚定的。
顾鲲也从来没想诱惑现役的人抛弃职责。
他只是想劝诱几个知根知底、已经超期服役,本来就在寻求转业机会的哥们儿,给他当帮手。
在利益不足以动摇对方时,那就再渲染一下陈明诚的劣迹好了。
让他们知道外面的世界,南洋华人的处境有多么受排挤。那些帮助殖民者残余势力搜刮的汉奸,又有多么凶恶。
这样一来,去南洋打工也算是为华夏尽力、报效祖国的一种方式了,相信高健雄等人的三观,会逐渐接受的。
“……我上次的生意,回程原本只是随便带点货,一开始本意也是给永林岛的驻军运柴油补给,他们用不掉的部分,我才去兰方出货的。谁知,就被一个壳牌系的汉奸给盯上了。
他跟着壳牌赚了那么多垄断的利润,就见不得穷人有喝口稀饭钱。高哥,我也不跟你玩虚的,你就实说,你们这儿,有没有已经超期了,就在等一个转业机会的。机不可失啊。”
顾鲲洋洋洒洒,喝着酒吃着烧烤,推心置腹地把情况半真半假地说了一遍。
高健雄果然颇为意动。
不过他毕竟是长官,相对持重一些,就算要走,手续也麻烦。
他想了想,恩准许虎道:“虎子,你不是过年前,义务役期就满了么。是咱这儿偏远,手续慢,我看你转士官也是没戏的了,要是有想法,我不拦你。”
许虎忸怩了一下:“班长,那我先去探探路,看看情况再告诉你们。”
高健雄点头微笑,转向顾鲲:“你要是不嫌弃,让虎子先跟你见识见识。他是义务役期满的,手续很快,几天就能交接。你放心,他开冲锋舟也有两年经验了,水性也不错,不怕吃苦,你让他干啥都行。”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顾鲲相信自己的人手很快就能扩充数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