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含恨重生
“咔嚓!”骤然的一道闪电劈开天际。
洛夕颜跪在破败的宅院中,头顶是漫天彻地的乌云,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如一层密不透风的网将她层层包裹。
干枯的水井,残败的杨柳,腐蚀的砖瓦……
她空洞无神的眼睛望着面前的一切,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三天前的一幕。
“开元四十三年,长安会会长洛一钱经查证,涉嫌通敌卖国罪,今处以极刑,车裂!”
黄沙蔽日,她躲在人群里亲眼看见父亲被五匹马车破肉断骨,血肉横飞,却不敢上前。
洛夕颜的瞳仁紧缩,忽的耳边回放起了那些凄厉的指责声,“妖女,早晚你全家都会被你害死!你这个不要脸的妖女!”
“不,我不是妖女,我不是妖女!”她嘴里喃喃,双手捂住的抱住了脑袋,扯着一头凌乱的头发。
她五岁那年就被道士断言,此女不除,必当家破人亡!
如今,是传言成真了吗?不,不会的!
洛夕颜猛的摇头,只觉耳边不时的传来凄厉的叫喊声,几乎都快要逼疯了她。
她却没有留意到前方,一道纤长窈窕的绿色身影正拾阶而下。
“你当然不是妖女。”
这声音,娇媚蚀骨,却深深的烙印在洛夕颜的心头。
她浑身一颤,忽然急促的喘气,抬起脸就看到了那张绝美的让她毕生都难以忘记的脸蛋。
“顾倾城……”洛夕颜幽深如枯井一般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走到她跟前的女人,直觉告诉她,顾倾城的出现绝对不是善事。
“怎么,洛大小姐是不欢迎我来吗?我可是来恭喜你的呢!”
顾倾城媚笑出声,慢条斯理的说道,“父亲被五马分尸,母亲因过度伤心而选择上吊自杀,洛家近二百人被流放,洛大小姐却侥幸逃过一劫,当真是可喜可贺!”
“你闭嘴!”洛夕颜死死的咬着牙。
“偏不!”顾倾城一改方才那盈盈一笑的模样,转而脸上划过了一抹狠戾和厌恶。
“洛夕颜,你以为你还是那不可一世的洛大小姐吗?没了洛家,你就是一废物!你之所以会得到容景的青睐,也全是因为洛家,是洛家!你也不看看你这幅德行!”
徐容景是洛夕颜的青梅竹马,只是如今听着顾倾城叫他叫的如此亲昵,她脸上全部的血色都变了。
“容景……容景他人呢?!”从洛家出事开始,她似乎就没有再看见过徐容景。
“你以为他会想见到你吗?洛夕颜,事到如今,你该不会还天真的以为,这一切都在验证那‘洛氏妖女’的传言吧?呵,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顾倾城陡然伸手,纤细的五指死死的掐住了洛夕颜的咽喉。
甚至她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顾倾城的右手掌心伸出了一把匕首,冰凉的刀锋正紧抵着她的肌肤。
只要顾倾城的掌心向前推进一分,她就能感觉到那肌肤撕裂的剧痛,仿佛有粘稠的血液正朝下滴落。
“看在你死到临头了,我不妨告诉你,早在数十年前,我和他就好上了!”
“这不可能!”
撑着疼痛,洛夕颜从齿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来,却引得顾倾城一声轻笑。
“洛家的一切,可都在容景的计划之中,就连那洛氏妖女的传言,也是他吩咐我放出去的……而今天,是他特地让我来送送你。”
顾倾城那妖冶的红唇里吐出来的字眼,却如同锋利的刀刃割破了洛夕颜的心脏。
她嗔圆了一双美眸,想在顾倾城的脸上看到哪怕半点开玩笑的模样,却尽是徒然。
“不可能,这不可能,容景不可能这么做!你是骗我的……他没有理由这么做的!”
洛家待容景不薄,他怎么忍心害死洛家!
“呵……洛夕颜,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容景之所以是孤儿,是谁导致的,你爹你娘对他好,是在偿还他们欠下的债!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容景的怨念积累的那么深,你以为光凭一些嘘寒问暖,就可以弥补那些罪孽吗?!”
顾倾城手腕一动,明晃晃的刀刃在洛夕颜的眼前闪过。
她想要反抗,全身却绵软无力,只能瞧着那刀刺穿她的咽喉。
“洛夕颜,你若真爱容景,就用你的命,来抵债吧!”
“啊……不!不!”
……
洛夕颜惊魂一般的从梦中醒来,大口的喘着气,一身薄衣都已湿透,她抬手便抚上脖子被刀锋割裂的地方。
出奇的是,那儿虽然有一道伤痕,但是并非是匕首割裂皮肤造成的,反而更像是绳索勒痕。
视线聚焦在自己身上,洛夕颜震惊的发现自己的双手竟然完好无损。
她分明记得,在她死之前,顾倾城残忍的剁下了她的十根指头!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摸了摸脖子,那象征着长安会继承人身份的凤血璃项坠还在,但是这具身体,确实不是她的。
第二章 你是什么人
而更为离奇的是,她所身处之地,山泉迸溅,杂草丛生,空灵如山谷。
这是哪里?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洛夕颜头痛欲裂,挣扎着爬起身来,万霞的余晖渐渐黯淡,漆黑的夜幕即将压下,她循着依稀的记忆,慢慢在林中摸索着回城的方向。
但是每走一步,前一世的记忆就如崩塌的山洪袭入脑海。
父亲的死,洛家的破灭,顾倾城恶心的嘴脸……
还有,容景的背叛。
思及此,洛夕颜只觉得全身的力气和抽丝一样,颤抖的唇瓣泄露出她浓烈的恨意。
忽然,自不远处的溪涧那边,有一阵异样的声响传来。
有人!
洛夕颜眉头微蹙,没有细想,循着声源走去。
距离越来越近,一种不好的预感升腾而起,等洛夕颜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象,她猛地瞪大了眼睛,险些尖叫出声。
在她的前方,横七竖八的躺了数十具尸体,浓重的血腥味直刺鼻腔,而在那些尸体中间,站着一身墨衣的男子。
他脸上覆着半扇面具,洛夕颜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是直觉告诉她,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人物。
男子手持一柄长剑,剑身浸着殷红鲜血,凝成细流簌簌而下,而那男子的一身墨色长衣,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大片,在他的肩头,赫然插着一支箭!
“什么人!”男子一声暴喝,似乎是发现了沈画的存在,眼神如利刃般直直的扫射过来。
洛夕颜心头大叫一声不好,正想要逃跑,奈何匆忙之中脚下一绊,竟直接跌了出去,彻底的暴露在了对方的眼中。
男人提着剑,一步一步的走近洛夕颜。
洛夕颜心中惊骇万分,“我什么都没看见!别杀我!”
然而男子根本不听洛夕颜的呼声,锋芒扬起,直冲着洛夕颜的胸膛刺去!
就在洛夕颜即将成为剑下亡魂的时候,那男人忽然身子一斜,轰然倒了下去,长剑也随之掉落。
洛夕颜死里逃生,惊魂未定,好久才恢复过来。她想要趁机逃走,但是胸膛中的那一颗医者之心,却生生的阻碍了她意图离开的步伐。
挣扎片刻,最终,洛夕颜一咬牙,还是朝着倒在地上的那个男人走去。
男人伤的很重,那一箭几乎是贯穿了整个左肩,皮肉割裂,汩汩鲜血竟有些发乌。
洛夕颜神情一变,箭上有毒!
洛夕颜不敢拖延,将那男子拖进了不远处的一个山洞之中,便动手开解男人被血水浸湿的衣衫。
青白肌肤,纤长锁骨,随着衣裳被褪去,男人的身体一点一点暴露在洛夕颜眼中。
然而当看到男人的胸膛时,洛夕颜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那胸膛上,纵横交错,不知道有多少道伤疤!尤其是当胸之处,一道剑伤尤其明显。
这男人,到底是什么人,到底经历了什么事。
洛夕颜硬生生的捱了一整夜,清理、拔箭、止血……
又换了一次药之后,男人的嘴唇终于稍稍恢复了一丝血色。
望着男人脸上遮盖着上半部分的那扇白玉面具,洛夕颜不禁忍不住伸出手去,触上了那面具的边缘。
就在洛夕颜即将掀开那面具之时,突然一只大手狠狠地捏住了她的脖颈。
与此同时,面具下原本一直紧闭的双眼,也忽然睁开了来。两只幽深的墨瞳,就像是深不见底的漩涡,暗不可测,充满杀意。
“咳咳,放、放手!别杀我!”
那死死卡住洛夕颜的手不断的收紧,洛夕颜只觉得一阵窒息,连话都只能断断续续的吐出。
男人的眼神阴沉的可怕,他醒过一次,发现自己竟然浑身**,还有一个女人紧贴在他身上,姿势万分暧昧!
但是他还来不及甩开,意识就昏迷了过去。
而现在,这个女人,竟然还胆大妄为的试图摘下自己的面具!
“我,是我救了你,你恩将仇报!”
墨煊微微眯起了眼睛,视线环顾,看到散落在一旁的箭头和血衣,又注意到自己已经被包扎上好药的肩头,这才一甩手,松开了洛夕颜。
猝不及防,洛夕颜被径直摔在了地上,好一阵子剧烈的咳嗽才勉强缓过劲来。
她身上只穿着单衣,这一摔,薄衫瞬间被划开,嫩白的肌肤擦破了一大片,看上去触目惊心。
疼痛,加上受到的不公待遇,洛夕颜愤怒的抬起头来,正要声讨,一柄锋利的匕首便抵上了她的喉间。
“说,你是什么人。”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什么人?她也想知道她现在是什么人。
长安会被满门抄斩,她洛夕颜本该是一具亡魂,可是为什么她又活了过来?身体是别人的,记忆却是自己的?!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魂穿?
第三章 不会真是将军府千金吧
但不知怎的,在这个男人问及她是谁的时候,洛夕颜鬼使神差的回了句,“我叫沈画,是将军府的二小姐。”
话音刚落,洛夕颜猛地意识到她直觉里的反应,下意识的想捂嘴,就听男人已经轻嗤,嗓音凉薄,“沈将军家教甚严,又怎么会让府中小姐单独出府?”
“……”
洛夕颜正想着后面的话该如何回复,一道灵光便已闪过。
她感觉自己体内有股蠢蠢欲动的力量在逼迫着她张口,将她在林中如何被绑架勒杀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个遍。
末了,洛夕颜还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勒痕作为证明,她所说的并非谎言。
墨煊的黑眸盯着她的脸,寻不出破绽,稍稍将匕首拿离了些,洛夕颜这才如抽茧剥丝一般瘫软下来,手心手背尽是细密的汗珠,大脑里游离的思绪收敛,她才惊觉自己刚才究竟说了什么。
难道这具身体的主人,是沈大将军的千金?
“我,我刚才……”
洛夕颜刚想开口再解释两句,山洞外倏然传来的脚步声。
一记声线独特的口哨声随之响起,墨煊眉角一动,吹了一声与之应和的口哨,很快,便有几个人闯了进来。
“殿……”似乎是注意到这山洞中除了墨煊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风澈一愣,且自家主人上身未着片缕,而那个女人则是衣衫不整……
风澈不禁微微红了脸,直到看到墨煊肩头沁着殷红的绷带才正了神色,慌忙问道:“大人,您不要紧吧?”
“死不了。”墨煊冷冷的应了一声,虽然因为失血过多身体还有些虚弱,但是还是坚持站了起来,侍从立刻将一件大麾裹在墨煊的身上。
“回府!”
然而一个力道却扯住了墨煊,墨煊视线下移,看到了一只血迹斑斑的脏手正死死的拽着自己的裤边,雪白锦缎脏污一片。
“你要是走,把我也带走吧!”不管她这具身体的身份究竟是什么,洛夕颜都不想一个人在这深山野林里待着。
让这个男人先带她走出这片山林是最好不过的。
墨煊皱了下眉头,随即挣脱了沈画的手,头也不回的带着侍卫向外走去。
洛夕颜是真的怒了,也顾不上许多,随手操起手边的土块便冲着墨煊的背后砸去,“早知道我就不救你了!让你自生自灭死在雪地里!”
墨煊站定,幽幽的回过身来,“你要我送你回去,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谁?你不过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罢了!”洛夕颜试图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的脚扭了,挣扎了好几次,最终还是跌坐在地上。
大概是洛夕颜的动作幅度有些大,脖子上的项坠不小心掉了出来。
上好的羊脂玉,润白月牙间嵌有一点殷红,造型很是独特。
墨煊顿时眼瞳一眯,凤血璃项坠!
这不是夕颜的东西吗?
怎么会出现在沈家二小姐的身上?!
难不成这个女人,和夕颜有什么关系?
“大人,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风澈小声的提醒。
墨煊这才回神,意识到长安会已破灭,他记忆中的女人也死了,深邃的瞳仁不由变得晦暗。
他嗯了一声,转过身,走出几步路之后又偏头,毫无意外的将女人那张楚楚动人的巴掌脸映入眼帘,她眼神有些祈求,竟然一时让他无法狠心回绝。
“把她带上!”
简单的一句话后,墨煊便不顾手下们惊异的目光,率先走了出去。
墨煊的人只带了一驾马车来,墨煊素来有洁癖,但是没有办法,只能和洛夕颜共同坐在车厢之内。
“你,坐到那边去。”
洛夕颜看了看墨煊手指的方向,是很靠近门的位置。柳眉微微皱了下,这个男人,干脆让她出去算了,不过此时此刻,寒冷与疼痛交加,她也无力争辩什么,将自己的身体再度向外挪了挪。
寒风持续的从缝隙中灌进来,洛夕颜冻的脸色青白,微薄衣衫根本抵御不了这腊月的寒气,不多时,她就觉得自己面颊滚烫,头脑也昏昏沉沉的。
墨煊原本是闭眼休憩,却突然听到一阵异样的**声,皱着眉头睁开眼,就看到那女人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膝盖,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般蜷缩在车厢门边。
她的脸上,是异常的红,看起来,应该是发烧了。
等沈画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车厢内只剩下了她一个人,而她的身上,盖着墨煊的黑色大麾。
“沈小姐,您醒了。”风澈听到了车内的动静,探进头来,见里面的女人醒了,便将一碗药汁递了进来。
“马上就到将军府了,沈小姐先将这一碗驱寒退烧的汤药喝了吧。”
“噗……”果然是送佛送到西,她的本意只是让墨煊把她送下山就行了,结果他直接把她送去沈将军府了?
万一她并不是沈将军的千金怎么办?
洛夕颜心下千万思绪,见墨煊的眼眸已朝她扫来,她连忙接过了装药的碗,低头喝药的同时,狠狠的拧了下眉头。
车外已然有人声沸腾,想来他们已经回到了城中,果然就像风澈所说的,没过多久,马车便停了下来。
将军府内早就有差人来报,墨煊的马车到了,大将军沈骞携带着家眷沈梁氏连忙出来迎接。
“国师大人登门造访,沈某有失远迎,还望国师大人见谅。”
第四章 项坠丢了
洛夕颜抬手,青白的玉手搭上门帘,露了半张脸来,眼帘中映入了一张剑眉斜飞,国字脸的中年男人,一种熟悉的感觉由心而生。
“画儿?!怎么是你?”沈骞看到竟然是自己的女儿从墨煊的马车中钻了出来,脸上写满了震惊。
而他身边的沈梁氏,更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画面。
沈画,现在不应该已经死掉了吗?
怎么会再次出现在将军府,又怎么会坐着墨国的国师大人墨煊的马车回来?!
洛夕颜从见到沈骞的那刻开始,就已经万分确定了这具身体的身份,正是沈府的千金沈画!
她从记忆中得知,沈画虽然身为大将军府的嫡女,却因为“天煞灾星”的诅咒,素来不受宠爱,在府中一直饱受欺凌,尤其是被膝下有一庶女的三夫人沈梁氏视为眼中钉。
沈画本来久居深闺鲜少出府,而前日,正是奉了那沈梁氏的命令,前往老宗祠祭扫。
没想到,祭扫是假,谋杀是真,马车行到一半,车夫骤然变脸,拿出绳索生生勒死了她,抛尸荒林!
洛夕颜在心中冷笑,这一世重生,她定要让那些卑劣的贼人、那些欺辱过她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从此,世上便再无洛夕颜,有的只是沈画!
“爹爹。”沈画在风澈的搀扶下走到了沈骞的面前,福了个礼,随即瞥了一眼沈梁氏,后者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只觉得有寒气自脚底丛生。
“沈将军,大人在郊外遇上了沈小姐,现命我护送沈小姐归府。”风澈将沈画交到沈画的丫鬟身上,随即补充了句,“大人嘱咐,沈小姐受了惊,需要好好静养。”
后面这一句话是风澈自己加上的,事实上,墨煊只是说了“快点把这个女人处理掉”就黑着脸进府了。
只不过,风澈还是能够感觉到,墨煊对这个女人,态度是有点不一样的。
“是是是,请风侍卫替老夫谢过国师大人。小女祭扫,彻夜未归,老夫担惊了一宿,以为是遭了山匪毒手,现在看到画儿没事,真是太好了。”沈骞话虽这样说,但是神色间却分明没有一丝一毫的为沈画担心过的迹象。
风澈告辞之后,沈画只说了自己因为迷了路加上扭伤了脚,被墨煊救下,耽搁了一夜。
沈骞心中万千疑虑,毕竟墨煊一向为人冷傲,素来不喜和人接近,更没有随手救人的善心,但是他见实在盘问不出什么东西,最后只能让沈画回房休息。
沈画喝了丫鬟芙蓉准备的姜汤,缩进被子中,身子这才暖和了些,沈画揉了揉隐隐发痛的太阳穴,疲倦的闭上眼睛,纤手摸上颈间,却只触到一片空白,顿时惊醒。
项坠呢!
沈画翻遍了全身,却无论如何都找不见那条项坠。
难不成是,掉在青峰山了?
不,这不可能,她明明记得自己在上了马车时还带着那条项坠,所以不可能是掉在了青峰山。
难道是……被那个什么墨大人拿走了?
熬了一整夜,又受着风寒,沈画渐渐睡去。
大概是墨煊的话起了作用,这几天,沈画在自己的厢房中静养,果真没有什么人前来打扰,就连沈梁氏,都没有露过一次面。
事出反常,必定有异。
沈画知道沈梁氏一直明里暗里的对她使了不少绊子,这一次痛下杀手,却以失败告终,沈梁氏肯定不可能轻易放手。但是她却没有趁着沈画行动不便的这个机会下手……一定有什么原因。
沈画百思不得其解,心中烦闷还要处处提防,好不容易腿脚利索了点,便迫不及待地想要走出这屋子,好好的透透气。
将军府很大,昨夜下了一夜的大雪,今天刚好放晴,沈画随意走着,最终循着香味拐进入了梅园。
望着眼前那一整片的素雪梅园,沈画微怔,想当初,她最爱的便是这傲雪迎霜的清冷花儿,长安会中也有这样一片梅园,每年冬季,徐容景都会陪着她去那园中赏梅,可是现如今……
原本苍白的脸蛋此时更加的苍白,几乎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血色,痛苦与仇恨翻滚在她晦暗的瞳眸之中。
沈画忍不住伸出手去,伸向那枝头绽放的梅花,然而这园中的梅树皆是被修剪过,稍低的枝桠都被除去,沈画尝试了两回,最后还是只得遗憾收手。
忽然,一只青白干净的手从肩后伸出,轻而易举的折下了沈画头顶上的一枝腊梅,素雪簌簌飘下,缀点在沈画的墨发之间。
“姑娘,你的梅花。”
沈画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她僵在那里,死死的咬住了下唇,几乎要将那娇嫩的皮肤刺破开来。
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
大概是奇怪沈画的沉默,那人再度出声:“姑娘?”
面前的男子,一身冰蓝色宽袍,眉目分明,五官俊朗,漆黑的眼瞳仿如深不见底的深潭,幽深之中又包含着谦逊温柔,让人不自觉的沉溺在那动人的声调之中,好一个古雅俊美的翩翩公子。
果然是徐容景!
沈画内心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几乎是完全不受控制的扑了上去,死死的拧住了徐容景的衣襟!
而她的另一只手,则迅速的从头上拔下一根发簪,直直的冲着徐容景的脖颈便刺了过去!
第五章 敢和她斗
徐容景反应及时,敏捷的偏过了头,一把推开了沈画,但那锋利的发簪尖端还是在他的侧面脸颊上划开了一道细小的伤口,殷红血痕沁出。
沈画本来身子就弱,受了徐容景的力道一时之间不受控制便摔倒在了雪地上,登时冰冷刺骨的寒意便渗透骨髓,然而肌肤之寒怎么也比不上她心中的寒。
“容景!这是怎么了!”随着一声娇喝,一个倩丽身影奔到了徐容景的身边。
沈画抬头,正好看到紧紧贴在徐容景身上、在给徐容景擦拭伤口的“老熟人”顾倾城!
怒火在沈画的胸口激荡,愤怒使得她整个身子都不住的颤抖起来。望着面前这个唇红齿白、眉目嫣然的粉衣女子,沈画只觉得脖颈那里生生的犯疼!就是这两个人,联起手来将她洛家推入了万劫不复的地狱。
“你是什么人,竟敢伤害容景哥哥!”顾倾城柳眉怒竖,说着,便想要冲到沈画面前教训她。
徐容景及时的喝止了顾倾城,顾倾城这才很不情愿的收住了脚步。
“姑娘,在下并非有意惊扰,还请见谅。”徐容景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温柔,然而听在沈画的耳中,简直就像是一柄柄匕首,一刀又一刀的刺着她的心。
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稍稍平复下心情,沈画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是画儿失态了,还请公子别介怀。”
顾倾城狠狠的剜了一眼沈画,随即央着徐容景的手臂,“容景我们走吧,太子还在那边等我们过去呢。”
在梅园入口处,确实几位男子站着,为首之人一身明黄色宽袍,远远望去,也是个英朗公子。
二人渐行渐远,沈画的死死的盯着徐容景的背影,似乎是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注视,徐容景回过头来,恰好和沈画的视线相撞,看到了沈画眼中毫不掩饰的仇恨。
那个面容苍白的纤细女子,分明和他是第一次见面,怎么这样看他。不知道为什么,徐容景总是觉得在沈画的身上,有着另一个女子的身影……
沈画一回到房间,就看到芙蓉正满脸焦急的守在门口四处张望。
“哎呀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
沈画皱了皱眉毛,还没有从方才遇见徐容景和顾倾城的仇怒中恢复过来,“怎么了,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芙蓉将沈画迎进了屋内,一股脑的将她今天在小厨房偶然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小姐,明日便是太子选妃,皇上命满朝文武百官,凡是家中有适龄闺秀,皆可参选,而这选妃宴举办的地方,就在咱们将军府!”
沈画这才稍稍收回了些心绪,“太子选妃宴,在将军府举办?”
芙蓉捣蒜般的点着头,不等沈画再开口,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大小姐虽然是适龄,而且又是长女,但是将军府的嫡女毕竟是小姐您,所以按照规矩,老爷必须先引荐小姐您到太子面前,这样一来,大小姐便落了下风,要是太子看中了小姐,小姐就可以成为太子妃,嫁进太子府,再也不用受气……”
沈画一记眼刀横了过去,小丫头虽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但是还是乖乖地噤了声。
前世,她虽然没有见过太子,却也是听过太子之名的,虽然其文武双全,素日里也还算明孝顺德,但是此人城府颇深,凡事以利为先,虽然占着储君的身份,但是却依旧不能满足,私底下做了不少结党营私的勾当。
而沈家,历代皆出卫国大将,军功赫赫,甚受皇帝恩宠,若是能够得到沈家的支持,那么太子东方翼便等同于手中稳握了这墨国江山。
近水楼台先得月,选妃宴设定在将军府,这用意已经很明显了。看来,选妃不过就是走一个过场,太子妃的任选,想必早就已经内定了。
难怪这几天沈梁氏母女如此的安静,原来是忙着准备参加选妃的事情无暇顾及到她。
这十几年来,沈梁氏表面上待她还算温和,但是背地里,却是处处给她穿小鞋,还煽风点火离间她和父亲,使得她在府中毫无依靠、备受欺凌。
这么多年,沈梁氏对她犯下的事情,她势必要加倍的替沈画讨回来。这样一想,沈画心中便有了计量。
沈画在芙蓉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芙蓉先是疑惑,随即盈盈笑开,飞快的跑出去按照沈画吩咐的办了。
不多时,便有一句“容景公子送了二小姐沈画一枚珍贵无比的凝肌丸”的流言传了出去,而且不偏不倚,正好传到了沈眉的耳朵里。
当天晚上,沈画推脱身体不适,在房间里简单的用了些晚膳便熄灯睡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个黑色身影悄悄潜伏了进来,在沈画的房间内翻来找去,最终从她的枕边摸到了一只小药瓶,随即立刻回去向沈眉交差了,却全然没有注意到黑暗中原本安静熟睡的沈画,幽幽的睁开了双眼,瞳孔中满是冷讽的笑意。
第六章 选妃宴出丑
沈眉满意的看着自己派出去的手下盗回来的凝肌丸,得意不已,这凝肌丸可是玲珑坊的独门珍品,传说只要服下一粒便能够使人年轻十岁不止,哪怕是丑如东施,也能够焕出闭月娇颜。凝肌丸,一粒便可值千金,人人想要争抢,却是奇货紧缺,玲珑坊至今售出的,恐怕还不到十枚。
哼,如果不是下人通风报信,她还不知道沈画那个小贱蹄子收了这天大的好处,幸好她下手快,将凝肌丸弄到了自己手中。沈眉迫不及待的将凝肌丸吞服了下去,幻想着明日选妃宴上惊艳全场,一举飞上枝头,成为世人艳羡的太子妃。
一夜很快便过去了,沈画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透过雕花的窗棱洒进了屋内。
望了望天色,时间已经不早了,再过一个时辰,想来就是选妃宴的重头戏阶段了。沈画端坐于铜镜之前,细细端详着这张脸。
总归是小姐出身,沈画肌肤细嫩吹弹可破,即使未施粉黛,也能够让人流连,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在她的侧脸上,有一块不大不小的殷红胎记,虽然不碍观容,但是总归有些别扭。
“小姐,我听其他丫鬟说,大小姐今天可美了呢!凝肌丸那么金贵,小姐怎么就舍得拿出来让大小姐占了便宜啊!”芙蓉撅着嘴,很不理解沈画的做法。
沈画勾了勾唇,“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她此时有多美,到时候就会有多丢人。好了芙蓉,来为我梳妆。”
芙蓉愣了一下,随即满眼惊喜,“小姐是要……?”
沈画点了点头,没错,那些人不是不希望她出现吗?现在,她偏偏要去,不仅要去,而且还要让所有人印象深刻,尤其是……沈画眼神阴沉下来,狠狠地攥紧了双手。
巳时已过,沈画这边还在梳妆,沈眉那边已经准备就绪了。
沈眉满意的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凝肌丸果然是难得的宝贝,她昨晚服下之后,今天醒来便发现自己的容颜变得更加的倩丽了,就连皮肤,都嫩滑白皙的如同凝脂一般。
沈眉抑制不住神采中的得意之色,这一次的选妃宴,没有任何人能够争得过她!
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不等沈骞差人来请,沈眉便盛装前往席宴。
将军府内已经来了不少的宾客,环佩莺燕声交织在一起,再配上各自精心收拾打扮的妆容,一派乱花渐欲迷人眼般的景象。为了能够让太子注意到自己,各家的小姐也都是拼尽了各自能够使用的所有手段。
沈眉一出现,众人皆静默了。容颜娇媚的沈眉宛如一朵艳丽的牡丹,步步生莲款款入内,端的是腰身款摆似杨柳,凤眸娇魅如柔丝,最奇妙的是,随着沈眉的走动,一股幽幽的香味,在这厅堂中蔓延四溢开来。
“多日不见,沈妹妹出落得愈发美貌了,真是羡煞我们呢。”相府千金白如萱是这一次选妃中很有竞争力的一位千金,若是论容貌,她本和沈眉不相上下,然而没想到,今日沈眉一出场,便是艳惊四座,将她比下去了一头。
其他的千金也都是或明或暗的忿怒嫉妒的看着沈眉。
沈眉心中得意,表面上却依然故作平静谦虚,“姐姐说的哪里的话。”举手投足间,又是阵阵幽香。
似是被这香味吸引,原本正和下座的徐容景叙话的太子东方翼,抬起眸子向着沈眉所在的方向望了望,沈眉的视线恰好与之相遇,心中欢喜,面上却娇羞的敛下眉首,只在耳畔飞上绯红。
“沈将军啊,这位便是令千金吧。”
沈骞慌忙应道:“是,太子,那便是小女,名唤沈眉。”
东方翼沉吟,随后点了点头,“沈眉,好名字。”
说着,便向着沈眉的方向走了过去。其他千金只能满是嫉恨的瞪着沈眉,这正式的选妃比试还没有开始,沈眉便占尽了先机,如此一来,哪里还有她们的机会!
“原来我墨国皇城中,竟然还藏着如此动人的女子,不知沈小姐,可会什么才艺。”
沈眉盈盈一笑,做了个万福,声如莺啼,“回太子的话,眉儿不才,略懂琴棋书画,粗粗会些舞艺。”
“原来如此。”东方翼剑眉一挑,“早就听说沈家大小姐舞艺过人,本太子倒是很有兴致。”
这正是沈眉想要的,若是论琴棋书画,这皇城之中,太多的千金小姐都是深谙此道,她就算是再精通,也显示不出什么太大的优势。但是舞蹈的话,便不同了。
她有信心,一舞捕获太子心。
施然一拜,沈眉璨笑,“即使如此,那眉儿便为太子献上一舞。”
第七章 惊艳出场
配乐声起,沈眉水袖扬甩,大红色的衫裙随着身姿的柔折旋转,如同盛势蔓延的烈焰玫瑰,丰神楚楚,秀骨姗姗,纤细的身子轻盈无比,或急或缓,时收时放,翩然间幽香溯空,看的在场众人,皆是痴痴如醉。
远远的在院中,沈画倚着一株梅树,遥遥望着正随乐曼舞的沈眉,渐渐地,沈画幽深的墨瞳中,划过一抹冷冷的阴霾,沈眉,享受尽了众人艳羡,此时心里一定骄傲不已吧,只可惜,今天这一场选妃宴之后,你恐怕再也不会有脸出将军府的大门了。
正当众人沉溺在沈眉那动人的舞姿之中,突然,厅堂正中那旋转起舞的女子玉臂一扬,竟将罩衫丢了出去!
玉白的肌肤瞬间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众人愣住,沈眉到底在做什么。
在墨国,民风并不开放,若非烟尘之地的女子,素日里是绝对不能够让外人看见自己的身体的,哪怕只是手臂也不行。
沈眉的脸上酡红一片,云鬓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沈眉只觉得自己好像飞上了云端,身体最深处,却似乎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灼热,焦躁,皮肤外任何的附着物都在增加着身体热度。
她受不了,她只想清凉。
沈眉又宽解了一件外衣,她的发髻也散开了来,发梢微微被汗水打湿,凝在一起,曲曲折折的爬在如雪般的肌肤之上,看上去分外的有诱惑力。
沈骞脸色很难看,他再也坐不住了,“眉儿!停下!你在干什么!”
在场这么多人,自家女儿竟然当众做出这样有伤风化的举动,这要是传出去,他大将军的脸面往哪搁!
然而沈眉就像是完全没有听到沈骞的呵斥一样,竟然还在继续手上的动作,转眼间,她的上身只剩下一件绣着鸳鸯的大红色肚兜了。
“沈眉!”沈骞怒了。
沈梁氏慌忙走上前去,捡起散落一地的衣衫,试图将半**的沈眉罩住。没想到沈眉竟然一把推开了沈梁氏,带着满面绯红迷醉的娇笑,直直的朝着太子所在的方向走去。
沈眉伸出一只白嫩纤细的玉臂,媚眼如丝,却是勾上了徐容景的脖颈!
众人皆是一愣,这是太子的选妃宴,沈眉当众失态不说,现在竟然还要当众勾引太子之外的男人?!
“奴家,奴家盼这一天盼了好久了……奴家一直准备,就是,就是想为你跳这一支舞……喜、喜欢吗?”
沈眉凌乱地说着,每多说一个字,周遭之人的脸色就更难看一分,而那些原本嫉妒沈眉的千金小姐,此时此刻皆是带着一副看好戏的神情望着这一幕。
徐容景试图将沈眉推开,奈何沈眉就像是一条蛇般,缠在他身上,根本摆脱不掉。东方翼黑着脸,眉宇间隐隐升腾着怒气。
“放开容景!”顾倾城自沈眉攀上徐容景的那一瞬就怒了,此时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绪。
娇喝一声后,没想到沈眉完全不搭理她,两片殷红的唇瓣,眼看就要袭上徐容景的侧脸,顾倾城“嚯”的一下站了起来,杀到沈眉的面前,扯着沈眉身上仅剩的那一点点布料,一把将她生生硬拽了过来,然后抬起手来,冲着沈眉的脸蛋,便是狠狠地一巴掌!
啪!
这清脆响亮的一巴掌震惊了在场所有的人,也打醒了沈眉。
“啊啊啊!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沈眉发现自己身上只着片缕,瞬间惊惶的尖叫起来。
“贱人!少在这里装了!当中勾引容景,真是不要脸!”顾倾城本来就非朝堂之士,带着稍许江湖的气息,再加上盛怒之中,说起话来更是泼辣直接。
沈眉是千金大小姐出身,历来备受府中人宠爱,就连爹爹沈骞,都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现在竟然被一个女人扇了一巴掌,还当众辱骂!脸上火辣辣的疼,沈眉气血上涌,也顾不上许多了,上前便想要回击顾倾城。
顾倾城可不是省油的灯,早在沈眉刚刚行动的时候就看穿了对方的意图,在沈眉的巴掌还没有扇及自己的时候,她就已经紧紧扣住了沈眉的手腕。
沈眉哪里是顾倾城的对手,转瞬之间,便被后者狠狠的拧了手腕粗暴的甩在了地上。她身上肚兜那细细的两根条带哪里经受得住这般大幅撕扯,竟然生生断开了来,沈眉尖叫一声,慌忙将那摇摇欲坠的布料紧紧捂住,整个人伏在地上,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带下去!还嫌不够丢人吗!”沈骞愤怒的一挥大手,沈梁氏见沈骞是真的怒了,也不敢多言,裹着沈眉便匆匆从后面逃离了这厅堂。
第八章 亮相
“太子殿下,小女一向不是这样的,今日不知怎么回事……还请太子殿下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沈骞冷汗涔涔,鞠腰拱手,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东方翼的神情。
座首的东方翼的脸色,已然黑沉到了极致。
“沈将军,若是今日之事,你给不出本太子一个合理的交代,后果自负!”他堂堂太子,选妃之眼,参选贵女竟然当众投奔别人的怀抱!这让他,无法容忍!
沈骞心中将沈眉骂了千万遍,支支吾吾,却解释不出来任何话来。
“殿下,方才沈小姐面色有异,我想,说不定是有人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故意暗害沈小姐,不然,沈小姐贵为将府千金,断然没有做出这等事情的道理。”徐容景还是那般沉静款款的模样,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沈骞感激的望了一眼徐容景,慌忙接口道:“是是是,徐公子说的极是,小女一向温婉自矜,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一定是有人动了手脚,太子殿下放心,老夫一定会查出个水落石出!”
东方翼沉着脸,怒气犹在,“我看,今日这选妃宴,就此作罢,择日择地另行摆席!将军府这等风气,污了本太子未来的太子妃!”
言罢,东方翼扬袖怒挥,站起身来便要离开。
正在这时,一道空灵的琴音幽幽鸣至。
紧接着,便是流珠四落般婉转流畅的曲调,那声音悠远古雅,有穿透肺腑之势。单单一个音节,就有着荡涤心内万千杂思的神奇魔力。琴音忽而扬起忽而沉低,高低之间,紧紧的攥住了听者的心绪。
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专注的听着这天籁一般的声音,就连原本拔足欲离的东方翼,都定在了原地。
随着“铮”的一声琴音结束,众人静默半晌,才猛然回过神来,个个茫然四顾,却寻不出那弄琴之人。
琴声,是从外面传来的。东方翼率先步出厅堂,环顾半圈,视线陡然定住。
园中不远处,一株盛放的白梅下,赫然摆着一面漆墨古琴,而那古琴之后,则端坐着一位白衣美人。
她的面上蒙着一块白纱,只有一双美目显露出来,然而仅仅是那一双明眸,便无比令人动容,横波流转之间动人心魄,似乎只要一个眼神,便能够让人深深地沉溺在那深泉幽潭中。
厅堂中其他的人也随着东方翼的脚步走了出来,见到这梅树下的佳人,皆是交头接耳却不得知那那佳人身份。
“是谁?”东方翼开口。
然而沈画并没有回答。她施施然的坐于原处,只当周遭的一切皆不存在,一双纤纤玉手依然抚在古琴面上,雪白衣衫在这寒冬的风中轻轻飘动着,有片片雪梅自其头顶扬扬散落,落于她那一面如瀑墨发上,沈画也并不抬头摘去,整个人就像是一幅画作般,美得如仙如幻。
就在东方翼将要二次发问时,女子忽然抬起眸子,盈着清淡的笑意,“殿下,你我昨日刚刚见过一面,今儿殿下便不相识了吗?”
说着,沈画款款的站了起来,纤腰楚楚,步子一下一下踩在堆积的薄薄簌雪上,宛如仙人下凡。
“你是……”东方翼微微拧了眉头,对方带着面纱,他看不真切。
“臣女沈画,见过太子。”沈画此时已经走到了太子面前,玉手交叠,盈盈一拜。
东方翼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略略思索,这才想起来沈画便是昨日在梅园中他所见到的那个纤弱女子,只是当时他不过远远一瞥,并未细看。
“是你。”东方翼回味起方才那天籁琴音,不由得赞叹,“好一曲幽兰操!”
沈画再拜,“殿下过奖了。殿下精通音律,小女子只不过是班门弄斧,让殿下见笑了。”
东方翼素来喜好琴瑟之流,自己也会不时研究,能够得到他的赞赏,就绝对不是凡流之辈。
沈骞震惊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历来不受他重视的女儿竟然还有着此等过人的才艺!仔细想想,好像自己对于沈画的了解,全部都是来自沈梁氏之口,想必是沈梁氏故意隐瞒了沈画的优点……有史以来第一次,沈骞对于沈梁氏这个一直疼爱有加的小妾心生了不满。
沈画这一席话,不仅展示了自己的谦逊,还褒扬了太子,东方翼不由得微微点了点头,看沈画的眼神也变了。
“这外面风雪大,沈小姐小心着凉,快些进来吧。”
太子都开了口,沈骞自然没有阻碍的份,今日沈眉在这丢尽了人,亏得有沈画。
沈画迈着莲步,款款而入,举手投足间,轻盈典雅,比起寻常大家闺秀,又添了三分灵动曼妙。
沈画的座位就在相府千金白如萱的旁边,白如萱手下早已暗中绞紧了手帕,恨的死咬着一口银牙。原本,看到沈眉出丑,她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毕竟在座的其他千金,综合起家世背景,没有一个再能够与她为敌,可是没想到,就在这时,竟然又杀出来一个什么沈画!
沈画,沈画……白如萱仔仔细细的在脑海中搜索关于将军府这个素来闭门不出的嫡出千金的信息,她眼角余光扫到沈画脸上那块蒙住大半容颜的面纱,忽然想起了什么。
第九章 内心不平静
“沈小姐这一曲可真是令人痴醉,这都已经坐了下来,沈小姐怎么还戴着面纱呢?”说着,白如萱向着另外一边的户部尚书的千金刘玉香使了个眼色。
刘玉香轻笑了一声,开口便接上白如萱的话,“妹妹难道不知道吗?市井街坊中早就流传了,将军府的大小姐面容奇特,据说左侧脸颊上有着一块很是骇人的丑陋胎记,怕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戴着面纱,不敢见人的吧!毕竟太子殿下在此,若是污了太子殿下的眼睛,那就不好了。可别像刚刚沈家大小姐一样,丢人现眼!”
白如萱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随即满眼歉意的冲着沈画说道:“妹妹可千万别放下心上,如萱不知原委,只是觉着方才那一曲甚好,对姐姐很是好奇,没想误戳妹妹伤心事,实在是如萱不好。”
沈画轻轻开口,语调淡然空灵,“无妨,不过是无心之失而已,又有什么值得介怀的呢。”
闻言,东方翼不由得更加赞赏这个女子,昨日在梅园,他的心思并没有放在沈画的身上,只是粗略的打量过她,倒真是没有注意到刘玉香所说的什么丑陋胎记,市井传闻,说不定并不可信。
“能够弹奏出如此妙音的女子,定是不凡,沈小姐不妨将面纱就此摘下。”
东方翼说完,众人都情不自禁的伸长了脖子紧盯住沈画,因为实在是对这个谜一般的女子太过好奇了。
“既然殿下如此……”沈画微微一笑,抬手捏住面纱一角,纤指微动,那片白纱便轻轻落了下来。
在那面纱之下,是一张容色淡淡的精致小脸。不同于在场其他千金的盛妆,沈画的脸上只施着淡淡脂粉,点绛朱唇便是容颜上最浓烈的一抹色彩了。眉如墨画,面如清荷,俯仰之间,眉眼全是风情,尤其是那长睫毛下的双眸,宛如秋水,潋滟出摄人的柔情。
而在她的左侧脸颊上,着实有着一点别样的殷红,只是这原本玷污容颜的殷红,却被沈画由朱笔勾勒描绘,竟成了一朵蹁跹舞蝶的模样!看着这胎记,不仅没有人觉得它丑陋,反倒是有种这简直就是上天对沈画的馈赠的感觉。
沈画的美,是一种清艳绝绝的美。
美如仙,魅如仙。清丽与娇媚,全被她占全了。
饶是见过了诸多美貌佳人的东方翼,在这一刻也不由得怔神。
白如萱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原本想要让沈画当众出丑,却白白成为了对方惊艳四座的垫脚石!一时之间一口气闷在胸口,闷得生疼。
“沈将军可真是将自己的宝贝女儿私藏的紧,如果不是今日这选妃宴,恐怕我们根本就没有机会知晓,原来将府,还有这样一等娇女。”
“哪里哪里,张大人过奖了。”沈骞心中由沈眉带来的不快此时已经全部被沈画抚平,听着同僚的夸赞,眉眼之中是止不住的得意。
“果真是妙人儿,不知沈将军可愿意割爱,让令千金到太子府……”
东方翼这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他看中了沈画,要让沈画做自己的太子妃。
沈骞心中一喜,正要答应,却陡然听见一声:“不可!”
众人又惊又疑,皆是将目光聚集在了徐容景的身上。
此时此刻,徐容景再也不是一贯的沉静淡然的模样,两道剑眉紧紧地皱在了一起,就连那深如幽潭的眸子,也激荡着层层涟漪。
“容景?”顾倾城亦是震惊。从方才那支曲子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她就敏锐地察觉到了身边男子的情绪变化,徐容景不正常,很不正常,他从来都是温顺宁淡的,却在听到了那支曲子后,变了神色。
可是那支幽兰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容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东方翼微微眯起了眼睛,一道危险的光芒从他的眼底闪过。
徐容景死死的盯着沈画,就像是想要穿透她的肌肤,一直看透到女子的内心最深处一般。
这,这怎么可能,这个女子,怎么会弹这首幽兰操!
方才她弹奏的,虽然大体上确实是幽兰操的调子,但是细微之处却是经过了改动的,而那些改动,是曾经洛夕颜在弹奏的时候,他指出改定的!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这不可能!
徐容景的心中,已经是惊涛骇浪,可是,明明,明明站在自己对面的这个女子,长着的完全是和洛夕颜不同的面容,洛夕颜已经死了,已经死了!是他亲自命倾城去杀了的!她不可能还活着的!
方才那一曲中,带着绝望、凄然、悲愤……完全就像是含恨而死的女子在幽幽的控诉着背叛抛弃她的人,那凛然怨怒,他听的真真切切。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沈画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仿佛感受不到那灼人的视线。
她的内心,却不像表面上那样的平静。
第十章 国师大人来了
“容景!”东方翼的语气中,已然透着不耐烦。方才沈眉攀引徐容景,他已经有些介怀,现在徐容景竟然出声阻碍他选定太子妃,这不就是在忤逆自己吗?
徐容景是墨国有名的翩翩公子,未曾出仕,但有着很高的名望,才华横溢,风姿飘逸,墨国女子很多都将徐容景作为心仪的对象。他虽然跟自己走的比较接近,但是徐容景,终究不能算是自己的心腹。
“我……”生平第一次,徐容景失了言语。
他无法解释,甚至不知道该怎样开口!洛夕颜,已经成为他内心深处不能触及的禁地,是他,杀了她……恍惚间,洛夕颜那张娇俏的小脸又浮现在他的面前,和沈画的清艳面孔重叠在一起,一时之间,他竟然看得痴了,分不出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徐容景,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听到东方翼的暴喝,徐容景猛然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受控制的走到了沈画所在的案几前。
“抱歉,是沈某失礼了。”徐容景折身,眼神却仍流连着恍惚。
厅堂中,一片静默,众人皆是被这阴沉的气氛压抑,连大气都不敢出。独独沈画,闲闲的端起了桌上的一杯清茶,轻轻啜饮,超凡出尘,美不胜收。
“太子殿下,臣来迟了,请太子殿下恕罪。”
一道清泠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沈画抬眼望去,只见门廊逆光处,不知何时站了一位白衣男子。或许是他身上那一袭白色衣衫太过干净,以致于和身后那铺就满庭的簌雪混同在一起,宛如雪之仙人般空灵。
这个身影,似乎有些熟悉。
沈画凝神注视着那个缓步入内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目光太过直接,那白衣男子竟然微微偏过头来,视线与她相撞。
真的是他!
熟悉的身形,熟悉的白玉面具,不是那天在郊林遇上的墨煊又是谁。
今日的墨煊,身穿锦缎华服,玉白颜色,以银线锁边,虽面上有所遮挡,但是依然能够感受到俊朗之气,他气质高贵,整个人显得尊贵耀眼,完完全全没有那天晚上那嗜血的戾气和冷酷。
如果不是沈画的印象实在是太过深刻,她怎么也没有办法将这个人同那个险些要了她的性命的刽子手联系在一起。
然而对方的目光只是停顿了片刻便收了回去,就像是从来没有见过沈画一般。
“国师大人一向准时,想来是事务缠身不得已耽搁了,无妨无妨。只是今日,恐怕是劳烦大人白走这一遭了。”东方翼面上犹有怒气,连语气也生硬起来。
“太子何出此言?”墨煊轻抿了一口茶,风格气度和在场他人截然不同。
“国师大人来得迟了,自然是不知道,这刚刚啊……”大皇子素来与太子不和,明争暗斗了多年却始终落后半步,此时抓住机会,添油加醋的讲述了方才发生的事情,好生嘲讽一番。
墨煊只是静静地听着,在大皇子提到沈画所奏的《幽兰操》惊为天人时,才略微抬了一下眸子扫了沈画一眼,不咸不淡的说了句“沈家二小姐真是深藏不露”。
沈画顿时浑身一僵,墨煊这句话,明显是饱含深意。
“国师大人过奖了。”
二人视线相撞,一个幽冷深邃,一个清冷明透,墨煊气势盛人,沈画却分毫没有惧意,谁也看不穿对方到底在想些什么。
“是你!是你害我!都是你!”忽然,一个大红色的身影凄厉的叫着扑了过来,直接冲到了沈画面前。
沈眉原本在厅后,越想越不对劲,自己并没有接触到其他的什么东西,唯一没有经过检测就被她吞服下去的,只有从沈画那里偷来的凝肌丸。再加上听到沈画受到了褒扬,直接收不住脾气,冲了出来。
沈画凤眼微抬,看了看面前怒气冲冲的沈眉,她那较好的脸蛋此时此刻已经变得很是扭曲,沈画心中冷笑,沈眉,当众丢人的滋味,恐怕不好受吧,不过,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沈画,我知道,一定是你!是你害我!”沈眉一想到方才自己竟然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大跳艳舞,心中的火就止不住的上窜,她为了这惊鸿一舞,准备了多长时间,就是为了能够一举获得太子的欢心。现在,全毁了!
“姐姐,你在说什么啊?姐姐怎么完全听不懂呢。”沈画那无辜的眼神,仿佛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沈眉!你在做什么!”沈骞见沈眉又出来闹事,顿时火大。平日里,沈眉都是端庄贤淑的模样,怎么今日,就像是着了魔,连连失态。
“爹爹!”沈眉的眼中闪过一丝恨意,玉手一指,直直的对着沈画的鼻尖,“是她对我下了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女儿是断然不可能做出方才那等有辱家门的事情的!”
沈画轻挑了一下眉尖,“哦?姐姐这样说,可真是冤枉姐姐了,凡事,可都是要讲证据的,太子殿下就在这里,姐姐还是不要无理取闹的才好。”
沈眉看着沈画那悠然无惧的神情,心里都快要气炸了,顾不上许多,“沈画你别装了!是凝肌丸,是你给我的凝肌丸有问题!”
第十一章 你跟踪我
凝肌丸?!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稍稍震惊,凝肌丸可是千金难求的宝物。
“姐姐莫不是在说笑?这么珍贵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会有。”
沈画面上讶异,心中却在冷笑,沈眉倒也不算笨,至少猜出了是凝肌丸出了问题,只可惜,她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被设计的。
沈眉从她那里偷走的药丸,确实有着一定的美肤丽颜的功效,但是,这药丸的副作用,便是遇到催化后,会使人迷离,如同媚药。而徐容景的存在,便是起到催化作用的。
昨日在梅园相见,沈画注意到徐容景的身上还带着自己曾经亲手制作然后送给他的香囊,在那香囊中有一味独特的香料,能够催发沈眉服下的“凝肌丸”的副作用,这也正是为什么厅堂中这么多男人存在,沈眉别的其他人全都不找,单单扑上了徐容景的原因。
沈眉气急败坏,“你别不承认,是徐公子赠送给你了凝肌丸!”
徐容景送凝肌丸给沈家二小姐?!在座的所有人的目光皆是变了,视线在徐容景和沈画身上来来回回。
顾倾城愠怒,联想到方才徐容景失态阻碍太子殿下选定沈画做太子妃,还有昨日在梅园之中那稍显暧昧的一幕,她更加怀疑了,难不成徐容景背着自己,和这个沈家大小姐私底下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瓜葛?
沈画将顾倾城所有的神色变化全部看在眼中,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冷笑,顾倾城还是像往常那样的多疑。
不过,这只是一个开始,他们狠心对她痛下毒手,那么她,也绝对不会手软!
“荒唐!”沈骞怒极,大手一挥,“太子殿下面前,岂容你如此栽赃陷害!来人!给我把大小姐带回自己的房间严加看管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放她出来!”
沈眉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嘴上不停地喊着“爹爹”,却还是被家丁无情的拖走。她怎么都不能相信,一向无比宠爱自己的沈骞,现在竟然如此的绝情!
“徐公子,真是抱歉,小女鲁莽,还望公子海涵。”沈骞拱手,又转向太子,“太子殿下,今日事端,全是老夫管束不严的过错,扰了太子雅致,老夫罪该万死!”
东方翼紧紧眯起了眼睛,阴鸷的神色弥漫在面容之上。大小姐当众自辱又出言不逊,自是不配嫁入他太子府,而二小姐沈画虽然才貌双全甚得他的欢心,但是似乎徐容景和她之间,有着什么不一般的关系……
顾倾城最为气恼,满脸愠色,愤然离席,徐容景见状,拱手道了声歉,随即追了出去。
沈画本就无意争什么太子妃,此时见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已经达到,对这筵席也就没有多大的兴趣,寻了个身体不适的理由,便告退了。
不紧不慢的在府中走着,沈画忽然听见前方不远处似乎有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
沈画眉头一皱,那声音,有些熟悉。是徐容景和顾倾城正在争吵。
顾倾城满脸愠色,口中正愤怒的说着什么,而她面前的徐容景,一向淡然的脸上此时也染上了几分不耐。
“顾倾城,你要闹到什么时候,我跟你说了,我和沈二小姐没有任何的关系。”似乎是被顾倾城质问的烦了,徐容景加重了语气。
顾倾城却愈发的认定徐容景和沈画之间,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猫腻,不免的更加火大,口不择言,“徐容景你可别忘了你是怎么走到今天的!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哼,我真是没有想到,死了一个洛夕颜,现在又来了一个什么沈画……”
沈画在暗处听着,眼中划过一丝冰冷的笑意,顾倾城和徐容景的争吵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甚至可以说,就是她故意设计的。顾倾城多疑,嫉妒心又重,今日之事,势必会在她和徐容景之间撕开一条口子,一条难以痊愈的裂口。
“一石三鸟,沈画,你还真是不简单。”突然,从沈画的背后响起一道幽幽的声音。
沈画猛然睁大了眼睛,险些叫出声,惊惶转身,却直直的撞进了一个白色的怀抱当中,男子身上清冽的淡香弥漫在她的周身。
是墨煊。
“你跟踪我?!”沈画慌忙拉开了自己和对方之间的距离,这个男人是幽灵吗?如果不是他出声,她根本就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和他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墨煊直直的盯着沈画,似乎是想要望进她内心最深处,那一双鹰眸,带着几分肃杀。
“与你无关。”
沈画试图推开墨煊,伸手触及对方衣袍,忽然有一个什么东西自墨煊的身上掉了下来。沈画定睛一看,神色骤变,那是她的那条项坠!下意识的,沈画便将项坠捡了起来紧紧的攥在手中。
墨煊没有放过沈画这点神情的变化,薄唇泛起微微冷笑,看来,沈画确实认识这项坠。
第十二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所以,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子,身份一定有异。
“多谢沈小姐。”
墨煊的声音响起,沈画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纵使心中有千万分的不舍,但是还是不得不将项坠递还至墨煊的手中。
沈画清楚的意识到,和墨煊过多的接触对于自己来说绝对不是件好事,她想要离开,却发现自己已经被逼的无路可走,后背紧紧抵靠在假山石壁上,而面前的墨煊,距离自己只有咫尺的分寸。
“国师大人,请让开!”
墨煊薄削的双唇泛起一丝邪邪的笑意,他更近一分的逼近了沈画,俯身贴近她的耳朵,热气自他口中渡出,搔痒着她小巧的耳垂,然而他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沈画心中一惊。
“你不是沈家小姐,你到底是谁。”
沈画不自觉的攥紧了衣角,这个男人已经敏锐到了这种程度了吗?他们之间的接触,明明只有寥寥几次!
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国师大人别拿画儿开玩笑了,画儿自幼在将府生长,怎么会不是沈家小姐。”
“哦,是吗?”墨煊轻挑了一下眉尖,随即突然出手,勾上了沈画的衣带,“沈家并非医学世家,又怎会有一位擅长医术的二小姐呢?那日你疗伤救人的手法,可是娴熟得很呐!如果本国师没有记错的话,那一晚沈小姐还主动宽衣解带投怀送抱,这也是将军府教出来的吗?”
以德报怨!当时她分明就是看这个男人快不行了才会出手相助,没想到对方竟然信口雌黄,诬陷她投怀送抱?
眼看对方就要吃自己的豆腐,沈画一时情急,手中银针再次刺向墨煊。
然而墨煊早有防备,在那寒芒还没有近身的时候,便死死的扣住了沈画的手腕。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墨煊冷下脸来,手中的劲道愈发的加重。
疼痛蔓延,沈画的脸色都变了,苍白的双唇不剩任何的血色,额头有冷汗汩汩沁出。沈画知道,如果她不说的话,面前这个男人说不定会直接毁尸灭迹!
“谁在那里!”就在这时,一枚银镖突然袭来,是顾倾城发现了这边的异常。
“小心。”墨煊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及时的将沈画扯离了方才的位置,沈画的身体才刚刚脱离石壁,银镖便深深地扎进了石头之中,可见用力之狠。若是那飞镖命中了沈画,只怕沈画现在已经是脑门上赫然一个血窟窿了。
“国师大人?”顾倾城的声音响起,似乎是没有想到墨煊会出现在这里,“您这是……”
顾倾城的语气有几分迟疑,徐容景这时也走了过来,亦是惊异,“国师大人,沈小姐,你们这是……”
沈画这才发觉,自己竟然身处在墨煊的怀抱之中!男人强健有力的臂膀将她箍在了胸前,透过蹭蹭衣衫,她能够感受到来自男人的体温,虽然只是浅浅的热度,却还是禁不住让她双颊绯红。
“我们没有任何的关系!”沈画脱口而出,急切的想要撇清自己和墨煊之间的关系。
说着,沈画便想要挣脱出墨煊的怀抱。然而男人却像是看穿了她生怕别人误会的想法一般,偏偏将她扣的更紧了。
这一幕落到外人的眼中,倒更像是幽会被撞破后的娇羞不安回避不及的模样。
“就像你们看到的这样。”
徐容景怔了一下,但是墨煊已经这样说了,他自然不能为沈画强出头,“打扰了国师大人和沈小姐的雅兴,实在抱歉,倾城,我们走吧。”
“你在胡说些什么!”徐容景和顾倾城走了之后,墨煊才放开沈画,因为愤怒,沈画的声音都不自觉的提高了。
与此同时,沈画猛然出击,指缝间赫然闪过寒芒!
墨煊再次扣住沈画的手,“姑娘家,这么爱动手,可不是件好事。”
“那都是你自找的!”
大概是沈画的反抗和挣扎彻底的激怒了墨煊,墨煊脸色寒了下来,手上的力道也愈发的大,“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说,还是不说。”
“我是沈家的二小姐,不知道国师大人到底还想知道些什么。至于医术,画儿自小身子骨便弱,常年药不断,久病成医,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吧?”
墨煊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极度危险的气息,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女人很可能和洛夕颜还有长安会有什么关系,他早在青峰山的时候,就会直接杀了她了。
“那么这条项坠,为什么会出现在你身上。这不是你的东西!”
沈画心中一惊,听墨煊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是认识她的项坠的,可是在她前世的记忆中,分明根本没有墨煊的存在啊。
心里虽然惊疑不定,但是沈画还是努力的做出镇定的样子,反将一军岔开话题,“哼!我当国师大人是什么人物呢,没想到竟然是个偷鸡摸狗之流!偷窃私人物品,国师大人怎么能够这么理直气壮,还是说,国师大人的脸皮,比起常人来,要更加厚实一些?!”
“少废话。”墨煊完全不上当,危险气息更加的浓郁,“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第十三章 沈眉找茬
“好,我告诉你!不过要麻烦国师大人凑近一些,小女子嗓子疼,说的声音小了,怕国师大人您听不清。”忽然,沈画态度一转,变得无比的配合。
墨煊警惕的打量着沈画,不知道她想玩什么把戏。
“怎么,国师大人这会儿又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条凤血璃项坠了,还是说,国师大人害怕我一个小女子对国师大人下什么毒手?”
沈画眉目流转,清丽面容随之生出婉转风情,恍惚间,墨煊竟觉得眼前人和那已经死去了的女子有三分相似。
确认沈画确实兴不起什么风浪,墨煊这才稍稍放开了一些沈画那几乎要被他生生捏断的手腕,俯下身来,将自己的耳朵缓缓靠近沈画的樱唇。
“我告诉你啊……”沈画看准机会,趁着墨煊没那么警惕的那一刹那,径直袭上了墨煊的脖颈,而在她的齿间,竟然叼着一根银针!
墨煊察觉异常,但是已经有些迟了,情急之下,墨煊一掌击上了沈画,沈画只觉得浑身一阵,随即整个身体便受着那巨大的力道飞了出去,直接掉进了花池中。
寒冬腊月,池水冰冷到了极致,沈画只觉得自己就像是掉进了一个冰窖一般,最重要的是,她小时候曾经因为掉下过水中差点被淹死,所以一直到现在都很是惧怕水,靠近已经是极限,此时掉进了池中,她霎时间便大脑一片空白,手脚抽搐,整个人痛苦万分。
墨煊冷冷的站在岸边,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子,竟然敢偷袭自己!
“救,救我……咕噜……救我,小……”沈画意识已经模糊,口中胡乱的呼救着。
墨煊听到沈画的呓语,猛然脸色一变,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而此时,沈画的身子已经全部的沉下了水中,声音戛然而止。
“噗通”一声,墨煊径直跳下了水,奋力地游到了沈画的身边,将女子的身体紧紧的搂住,随即救回了岸上。
“这,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墨煊的手鲜有的颤抖,他相信他刚刚绝对没有听错从沈画口中吐出来的每一个字,他绝对没有听错!
她刚刚,是叫了那个名字!还有她对水的恐惧……这一切,都像极了夕颜。
墨煊狠狠地摇晃着沈画一动不动的身体,他不想要她死,他不允许她死!沈画和洛夕颜之间,一定有什么不一般的联系!
“哇”的一声,沈画吐出一大口水来,整个人却还是不住的瑟瑟发抖,似乎是感觉到了身边的热源,沈画下意识的便一把抱住了那可以为自己提供温度的躯体。
墨煊整个人猛然一僵,却没有第一时间甩开沈画,更奇怪的是,他竟然不觉得讨厌。要知道,这么多年来,他从来不允许自己的身边有其他任何的女人的存在,因为他的世界,早就已经完完全全的被一个身影占据。
沈画没有醒来,反而是深深的陷入了梦魇之中,口中不断地重复着“不是,我不是妖女……我不是妖女,是你们,是你们害我……”
听着沈画破碎的言语,墨煊面具下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些,女子小巧的脸现在惨白一片,更是狠狠的皱在一起,就像是经受着巨大的痛苦一样。她虽然是个不受宠爱的将府小姐,但是怎么说也不应该经历这样的事情啊……
如果她不是沈家小姐,为什么沈府上上下下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呢,墨煊越想越奇怪,更是认定沈画的身份不简单。
等沈画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了,浑身上下也换了干净的衣衫。
“小姐,小姐您终于醒了!”芙蓉第一时间发现沈画清醒,慌忙扑了过来,脸上带着两行清晰的泪痕,眼睛肿的就像是核桃一样。
沈画还是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的,随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小姐的话,现在是子时。”
沈画点了点头,难怪房间里面已经点上了烛火,喃喃自语道:“原来我已经昏睡了好几个时辰。”
没想到芙蓉却哽咽着,“小姐,您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奴婢,奴婢还以为小姐您再也……再也……”
沈画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两天?她居然昏迷了两天?
“醒了?”男人沉冷的声音响了起来,沈画抬头望去,竟然是墨煊。
“国师大人,怎么在这里?”
墨煊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沈画,眼神之中情绪很是复杂。
芙蓉扯了扯沈画的被角,小声的说道:“小姐您都不记得了吗?您昏迷的这一天,一直拉着国师大人,无论如何也不放手,所以……这两天,国师大人一直都在您床边……”
第十四章 给你一点教训
墨煊眼刀一横,芙蓉顿时打了一个哆嗦,她可没有忘记,这位国师大人被迫守在小姐的床边时,浑身上下的那种气势是多么的可怕。芙蓉甚至一度觉得,国师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直接抽出剑来一把将小姐扯着他衣角的手砍掉!
“本国师救了你的性命,你连个谢字都不说吗?”
沈画定定的望着墨煊,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我只记得,自己落水,可是国师大人的功劳。”
经过这两次的接触,沈画已经深深地看穿了,墨煊绝对不是一个有善心的人,他大可以看着自己一点一点沉下去溺水丧命,可是他却选择在最后关头救了自己,还陪了自己一天一夜?想想都不是这个男人正常情况下会做出的事情!
“你怕水?”墨煊突然发问。
沈画一愣,没有回话,算是默认。
墨煊若有所思,最终还是站起身来,冷然离去。
这一次落水,使得沈画身上旧疾也卷土重来,她足足在床上躺了十天的功夫,才勉强恢复了精神。沈画早就知道这具身体很是虚弱,但是一直找不到缘由,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她的体内,竟然早就被中下了剧毒!
这毒蛰伏的很深,又从来没有发作过,只是一点一点的蚕食着沈画的身体,所以沈画只知有异,却不知道病灶所在。
看来这将军府中有些人,真是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准备让她活的长久。
这天,沈画醒来,觉得身子又有些不舒服,早膳都没用便又回到床上休憩着了,然而迷迷糊糊才睡了半晌,沈画就听到院中传来了喧闹的声音。
“二小姐,二小姐您不能进去,小姐还在休息,二小姐您不能进去!”这是芙蓉的声音。
“滚开!什么时候,这将军府中,还有本小姐进不得的地方?!”
一听这飞扬跋扈的语气,沈画立刻就知道了,来人是沈梁氏的女儿,也就是她那庶出的妹妹,沈眉。
院中,正是沈眉。
沈眉一身浅玫红的大麾,茧绸面子上用金线绣着牡丹纹样,边缘则勾勒着云纹,看起来分外的暖和奢华,和沈画这几乎是空空荡荡的小院落相比,简直就是两个极端,足以见得她们二人在府中的地位。
被芙蓉拦的烦了,沈眉怒上心头,抬手就是一巴掌,重重的甩在了芙蓉的脸上,直接将芙蓉扇倒在了一旁。
“呵,贱人就是命长,淹了水还死不了,看来连阎王爷,都不想收你这条烂命!”
没了阻碍,沈眉袅袅婷婷的摇曳着柔软的腰肢,径直进了屋子,看到沈画,美艳的脸上清楚的写满了嫉恨与厌恶。
原本听到沈画落水昏迷不醒的消息时,她别提有多么得意了,然而下人却又告知她,沈画被国师墨煊救了,这还不算,国师大人竟然还在沈画的床前陪了整整一天一夜!
虽然从那之后再也不见国师有什么动作,但是沈眉还是气得快要爆炸了,这段时间她被爹爹还有娘亲狠狠地教训,而沈画却安然无恙,叫她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今日的沈眉穿着一件水绿色的罗裙,一头乌发精心的盘成了朝云近香髻,头上带着一对镶嵌了红宝石的莲花小簪子,碧玉耳坠,翡翠镯子,沈眉本身就生的娇媚,如此一打扮,愈发的精俏迷人。
“哎哟,这都什么时辰了妹妹还不起床,若是传了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堂堂大将军府的小姐竟然生的如此的惫懒。哦!姐姐我想起来了,妹妹想必是因为想要缠上国师大人不成,所以羞愧的,根本没有颜面起身吧!”
沈眉大肆讽刺了一通,她带来的哪些丫鬟纷纷跟着出生嘲笑,然而沈眉还觉得不过瘾,凤眸一转,吩咐下人,“去取一碗池水,妹妹如此昏睡不醒,我这个做姐姐的,可要好好教教妹妹,这府中的规矩!”
此时正值寒冬腊月,那池水亦是冰寒无比,若是沾了,定不会好受。
下人很快将水端了过来,看样子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沈眉径直走到了沈画的床前,毫不客气的一把掀开被子,扬起手中的那碗冰水,冲着沈画的脸,便狠狠泼了上去。
只听得“啊!”的一声尖叫,却并非是来源于躺在床上的沈画。
沈眉狼狈的捂住脸,自头上滴滴答答的不断地流淌着水滴,她下意识的后退,却因为地面被水打湿,脚下一滑,直接向后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手中的碗也摔成了碎片。
第十五章 香茶
沈画这才不慌不忙的坐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沈眉,她那精致的妆容现在多有脱落,脸上斑斑驳驳的,甚是难看,发髻也散乱开来,没了之前的完美模样。
在沈眉还没靠近自己的时候,沈画就已经有所防备,沈眉想要泼她,却被她抢了先,一碗冰寒刺骨的水,劈头盖脸的便直接盖在了沈眉的脸上。
“沈画!你竟然敢泼我!”沈眉在丫鬟们的搀扶下,勉强站了起来,愤怒无比。
沈画面无表情的看着沈眉,樱桃色的双唇抿成一条直线,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沈眉被沈画这样的眼神盯着,只觉得分外的不舒服,明明站在她面前的还是那张脸,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沈画有什么地方变了。
“看什么看!天底下竟然会有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贴缠国师大人,谁知道你到底是真的昏迷还是装的!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啪!
沈眉不配提起她的生母,她更不能容忍沈眉污蔑她的生母。
她的生母,在生她的那天大出血,虽然勉强保住了性命,但是却落的终生无法脱离病床的苦痛结果。而她的爹爹沈骞,不仅没有好好照料她的母亲,反而因为沈画出生时候的不祥而迁怒于她的母亲,竟然在她的母亲还没有出月子的时候就将其送到了一处偏远的别院,十几年来,从来没有再去探望过任何一眼!
沈眉震惊的捂住了侧脸,“你敢打我?!你这个不要脸的灾星!”
沈画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横眉怒目的女子,反手又是重重一巴掌!
她出生那晚,整个屋子里所有的婆子丫鬟,全部都在一夜之间离奇暴毙,而沈画的娘亲,大出血险些丢了性命,而后虽然存留一线生机,却终生瘫痪在床,她也由此落得了个"灾星"之名。
现在想想,说不定这一切都是有人从中作梗。
沈画冷笑,“姐姐在府中待了这一二十年,怎的越发的不懂规矩了,小小庶出,也敢这样对我大呼小叫?”
“沈画!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根本没有资格这样跟我说话!”沈眉被泼了一脸水,又连连挨了两个巴掌,自然是火大。
“没有资格的人是你,沈眉,你可别忘了,我才是将军府嫡出的小姐。以庶犯嫡,以卑犯尊,沈眉,你好大的胆子!”
沈眉从来没有想到,一向胆小怯懦、连话都不敢大声说的沈画,竟然突然之间如此厉声厉色,一时之间被其震慑到,僵在那里,涨红了脸却不知道回击什么,一怒之下,便想到近身攻击沈画。
一旁的芙蓉反应迅速,在沈眉冲到沈画的床边之前,偷偷伸出了脚,沈眉没有注意,直接绊在了上面,只听得沈眉一声惨叫,整个人便狼狈的摔倒在了地上。最不巧的是,由于她摔倒的位置距离火盆太近,身上的大麾落进了火盆之中,火种瞬间引燃了她的衣衫。
顿时,玫红的大麾升腾起了火焰,一股烧焦的味道很快地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那火苗蹿的很快,眼看就要一路烧到沈眉的上身了。
沈眉被这突如其来的火烫的难以忍受,又惊又骇,大叫:“快!快!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救火啊!”
沈眉的丫鬟们慌乱一团,推推搡搡的挤着去外面打水。沈眉一时等不到水来救援,那火又越烧越旺,不得已,只能在地上翻滚,然而那火却分毫不见弱势原本绾好的发髻凌乱的散开了来,莲花簪子摔在地上断成了好几截。
这时,打水的下人陆续奔回,几大桶冷水兜头盖脸,悉数泼在了沈眉的身上。
寒冬腊月时节,沈画这屋子没有火盆本就漆寒彻骨,现在又被冷水这样一浇,沈眉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就像是被浸入了冰窖般,打着寒颤半天缓不过劲来。
“姐姐,姐姐您没事吧姐姐!”沈画虽然说的是关切的话语,然而身子却还是懒洋洋的躺在床上,根本没有一点儿关切之意,反倒是坐看笑话。
沈眉狼狈的爬起来勉强裹住自己的身体,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险些气得她背过气去。
“这是怎么一回事?!”一道苍劲有力的声音响了起来,沈画和沈眉皆朝着门口望去,只见一个高大威武的身影站在那里,是她们的爹爹,沈骞来了。
“爹爹!”沈眉娇呼一声,柔顺的依偎在了沈骞的身旁。
在沈骞的面前,沈眉一向都是端庄娴静、温婉宁淑,先前在沈画这里骄横的模样全然不见。
沈骞爱怜的抚了抚沈眉的秀发,注意到她狼狈的模样,顿时皱起了眉头,“眉儿,这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