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可知复活
清尚见他神情严肃,也不由得跟着揪心,他道。
“何事这么折腾?”
星老将铜板拾起,放入腰间,他走到洛夕颜面前,神情严肃。
“这个女娃娃不简单。”
洛夕颜见他目光灼灼,一时间不敢动作,毕竟是个孩童,她见星老一脸严肃,缩到清尚身后,清尚早便不耐烦,他道。
“你这老狐狸,到底何事你倒是说啊!”
星老沉声道。
“死于非命,涅重生,帝后命。”
星老这一句话说的极低,在场的只有清尚一人听到,他震惊的看着星老,虽说他平日里总是拿他的占卜术打趣,但却不得不承认,他占卜出的预言,无一例外的都成了真,那么...
他看向洛夕颜,不由得拧紧了眉头。
“回去再详谈。”
星老亦郑重的点了点头,洛夕颜看的云里雾里,她离清尚站的近,却也只依稀的听到什么‘涅重生’的字眼,当时的洛夕颜不知这是什么意思。
直到现在,她才真正领悟到‘涅重生’的意思,若不是纯城一众人到将军府来,她也不会想到当初星老替她算了一卦这件事,如此一来,沈画思索着,莫不是师父他老人家知晓自己便是重生后的洛夕,才让自己去阳白门?
当年的星老同清尚在一处商议着此事,星老道。
“你这宝贝徒弟的命格可真是混乱。”
清尚心中着急。
“那你可有算清楚?”
星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清尚见他如此更是气急。
“老狐狸,你这是何意?”
星老拧着眉,有将那三块铜板掏出,摆道桌子上。
“你瞧,这三面铜板,一面向下,中心的四方形的‘命’字指向西方,这就是意味着她命中有一劫...”
“行行行,你别说这么些我听不明白的话,你直接告诉我,她日后会如何?”
星老的话被清尚打断,他颇为不满,但也仅是一瞬,他接着道。
“若是我没算错的话,她这一劫会发生在她十九岁那年,必不可免。”
清尚心中一跳他犹豫着道。
“什么劫?”
他与星老在一起久了,也知晓些大概,劫分为几种不同,有姻缘劫,命劫,情劫,死劫,清尚侥幸的想着,应该不是死劫吧,但星老的话却将他的心打入冰里。
“死劫。”
清尚急了,他上前一步。
“我可舍不得我这宝贝徒儿这么早便死了,你有什么法子,快些说。”
星老摇了摇头。
“这是她的命,我也改不了。”
清尚红了眼。
“那该如何是好,才十九岁就...”
星老见清尚这般伤感,连忙道。
“她虽然会死,但是还会活!”
清尚一时间懵住了,死了还会活?他学医这么些年,虽知晓有些药草能够将人起死回生,但那都是一时之策,不出几年,还是要死的,他顿了顿。
“莫非被人救了?”
星老也有些犹豫。
“这正是我所不解的,我算出她会再活过来,却不再是洛夕颜这个身体,这世间还有这等蹊跷事?”
清尚被他说得糊里糊涂,他性子直,经不得他这般磨蹭。
“你就直说吧,她再次复活会是谁,我好去与她相认呐!”
星老被难住,他道。
“这个我算不出,日后或许可以,但现在我无能为力。”
清尚瞪他一眼,关键时候掉链子!继而想到什么,舒了口气。
“还好她现在才五岁,有大把的时间让你去琢磨,你算出来后可务必第一个通知我。”
星老应了声,他本想着应该不难算出,最多几年的时间,却没想到,等他算出来,已经过了十四年之久。
那日他照例拿出几块铜板拨弄着,却蓦地脑中灵光一现,他一拍脑袋,哎呦一声。
“瞧我这猪脑子!这么重要的信息都能给忽略!”
他连忙收拾了东西,快马加鞭的来到阳白门,清尚见他神色匆匆,揶揄道。
“这么急,赶着去投胎啊。”
星老翻身下马,回道。
“确实要投胎,不过不是我,是你的宝贝徒儿!”
清尚一提及洛夕颜,立刻面露伤感,她这可怜的徒弟,年纪轻轻便被奸人所害,他就知道那徐容景不是什么好东西!洛家被灭门必定有他的关系。
当年徐容景随洛夕颜一同来阳白门学艺,一开始清尚对这么懂事的孩子颇为喜爱,一直拿真心相对,可谁知道,这小子良心被狗吃了,将自己的救命恩人一家陷入不义之地,最后落得灭门的凄惨下场。
他正准备着,要下山去教训那混小子,好为夕颜报仇,却在下山时撞见了星老,此刻见星老这般说,不由得忆起当年占卜一事,他心中一阵激动。
“莫非,莫非...”
清尚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星老却理解他的意思,频频点头。
“我们进去再说。”
清尚喜出望外,他怎的把星老说的这事给忘了,十四年前他便预言,夕颜十九岁时有死劫,如今真的成真了,那么她重生后的身份又是谁呢?
清尚与星老脚步匆匆的来到屋里,星老将铜板摆到桌面上,道。
“你看,这命格大的位置对应着...”
“你就直说吧!”
星老的话再一次被清尚打断,他瞪着他,清尚一脸焦急,催促道。
“你倒是说啊。”
星老碍于他那暴躁的性子,只好直奔主题。
“是将军嫡女。”
清尚一怔,将军嫡女?虽然这事情说出来没几个人相信,但他是知晓星老占卜术的厉害的,由洛夕颜变成了将军嫡女,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灵魂互换?
星老牙陷入沉默,半晌他语气沉重。
“将军嫡女沈画,帝后命。”
此话一出,清尚倒吸口凉气,他怔怔的看着星老,星老从来所言非虚,并不像其他神棍一般糊弄人,他说的话必定会实现,也就是说,他的宝贝徒弟必然会成为墨国的皇后!
清尚思索一番。
“不管她日后成不成的了帝后,但是可是想死我了,不行,我的下山去看望她。”
星老也舒了口气,这帝后不帝后的,也不是他说了就算的,命运这东西是早已安排好的,改不得逆不得,只能顺其自然,他一时来了兴致。
“你说你一个糟老头子,这么大岁数还下山不怕出啥意外啊。”
星老这一说倒是提醒了清尚,他一时玩心大起,眸子里精光一闪。
“这死丫头,重生了也不来拜访下我这个老人家,这次非得让你来不可。”
星老摸了把胡子,乐呵呵道。
“可有什么法子?”
清尚道。
“纯城这些孩子也是时候出去历练下了。”
因为清尚与星老的一时兴起,纯城众人便连夜赶到山下,往长安去,他记得清尚虚弱的声音。
“为师重病在身,不能下山,你们师兄妹几人到长安城一趟,将将军嫡女沈画请来。”
纯城虽担心清尚的身体,却还是忍不住问道。
“请将军府的小姐来做什么?”
清尚咳了一阵。
“这个你们家无需知晓。”
清尚虽不晓得沈画为何不来寻他,但他知晓她是个聪明的孩子,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只是他不希望洛夕颜一人背负着报仇的使命,作为师父,他是想帮她的。
纯城等人虽疑惑,却只得乖乖踏上行程,其中蓝禾最为抗拒,她性子倔强,声音轻缓。
“师父,我不去。”
清尚自然晓得蓝禾将他看做是父亲一般,但这次下山不仅是希望他们师兄妹能够将沈画带回来,他更加希望他们能够得到些历练。
清尚头一次对她严厉道。
“为师说的话都不听了?”
蓝禾顿了顿,面露难色,最终还是妥协,她不希望因为自己的执固让师父的病情加重。
他们师兄妹几人一路上风尘仆仆的来到将军府,却因为沈画的及笄礼而耽搁掉行程,这对于蓝禾来说,是十分不好的消息,她担心清尚的身子,她在将军府中踱着步子,心头愈发的担忧。
若是让清尚知晓他此次用的理由让他们几个如此担忧,甚至还受到了生命的威胁,他断然是不会欺骗他们的,但是人生中充满了未知,即便是精通占卜术的星老,也无法正确的占卜出自己的未来,一切还得自己慢慢摸索。
蓝禾低垂着眉眼,缓缓行走着,身后纯城追上来,轻声道。
“还在为南的话生气?”
蓝禾看他一眼,轻轻摇头,南的性格她知道,无心之失是常有的事情,她只是一想到清尚的身体便呆不住。
纯城见蓝禾依旧紧锁着眉头,不由得叹息一声。
“师父他精通医术,自己的身子肯定会照顾好,并且以师父的性子,用这个方法将我们赶下山来历练也是不无可能的。”
蓝禾听着纯城的话,心中稍稍安心下来,她对着纯城浅浅一笑。
“嗯,我会放好自己的心态的。”
纯城看着她面露笑颜,笑容清浅却直击他的心房,不由得心中一跳,面上浮现一丝霞红,连忙别过脸。
这厢因为蓝禾生气离去的南低着头,闷闷不乐,她又失言了,自当初她唤清尚‘死老头’被蓝禾瞪了一眼之后,她便甚少在她面前提起这个称呼,这次也是一不小心便将这个称呼给说出来。
结果又让师姐生气了,南眼眶微红,又岁跟在她身后,手无足措,他出声安慰。
“南你也别太伤心,师姐只是,只是气一会儿。”
又岁本想安慰南,却适得其反,南本来只是眼眶微红,此刻听得他这么说,更是忍不住,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又岁慌了神,南声音带了哭腔。
“我惹师姐讨厌了。”
又岁知晓蓝禾在南心目中有多重要,他一时没了法子,只能蹲在南旁边看着她哭的像个泪人儿。
南的哭声惹来沈画,她本是坐在屋子里,回忆着阳白门的时光。忽的听到一阵哭声,打开窗户才知晓的南,他们估计是在将军府闲逛,到她这处来了。
她与南不太熟悉,在南来阳白门的时候,家中长安会正巧出了些事情,她只得回去,回来时才知晓自己又多了个小师妹。
南的性子高傲,但心地是善良的,唯一能让她掉眼泪的只有蓝禾了,沈画摸透了南的性子,知晓她的心中是把蓝禾当做目标来崇拜的,她叹了口气,竟觉得有些恍惚。
时隔一年,竟还能像以前那般见到同门师兄妹,那种感觉是旁人感受不到的,她透过窗户看向南与又岁,竟出了神。
又岁也是方才看见的沈画,他惊异于沈画的目光,那种眷恋与伤感交织着的情绪,又岁恍惚中似看到了夕颜师姐的影子,他暗暗掐了自己一把。
夕颜师姐已经死了,虽然这个消息令人难以接受,他当初知晓的时候险险昏过去,他不相信朝夕相处了几年的师姐,说没了就没了。
纯城师兄与蓝禾师姐也是,大家在得知这个噩耗的时候,整整沉默了三日,尤其是师父,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足足两日,出来时整个人都似瘦了一圈,身形憔悴。
师父与夕颜师姐说是师徒关系,实则更胜父女,十几年的相处早已胜过师徒之情,如今得知夕颜师姐死去的消息,一时间都接受不了。
又岁站起身子,将自己的心思收回对着沈画微微作揖。
“郡主。”
南听到又岁这么一唤,连忙将眼泪擦干,她不允许在外人面前展露自己脆弱的一面,她跟着站起身子,低垂着头,掩饰着红红的眼眶。
沈画见自己打扰了两人,慌忙道。
“不必多礼,就当这儿是师门,随意便好。”
又岁又是一愣,‘师门’两字从她嘴里说出,竟丝毫不觉得怪异,那种奇异的感觉又浮上心头。
纯城一众人在将军府待了足足两日,南与又岁实在是憋不住,想要到集市上去看看,他们子啊师门待了许久,甚少有机会出来,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皆是忍不住想要去看看。
纯城经不住两人的软磨硬泡,无奈之下同意了,他看向一旁的蓝禾道。
“要一起去么?”
蓝禾摇了摇头,一日不确定清尚的身体如何,她便放不下心,她道。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路上小心。”
纯城知晓她在担忧什么,也不勉强,对她嘱咐着。
“你在将军府也一切小心。”
蓝禾点了点头,又岁便拖着纯城出了将军府。
“你不去么?”
蓝禾闻言转过身子,沈画在她身后幽幽道,她微微颔首唤道。
“郡主。”
沈画心中有些异样,明明是很熟悉的人,在面前却只能生分的唤她一声‘郡主’,她眸子暗了暗,轻笑。
“不必拘谨的,就唤我画儿吧。”
蓝禾心中疑惑,她不知晓清尚为什么要将沈画带去阳白门,但在她心中,将军嫡女的性子应该比较骄纵,此刻见沈画这般温和,心中难免会有些疑虑。
蓝禾心中千回百转,依着沈画的意思唤了句。
“画儿,是个好名字。”
沈画见蓝禾这般道,忽的想起当初她央求师父替她改名的场景,不由得脱口而出。
“我一直觉得蓝禾这个名字很好。”
第六十二章 理不清的情愫
蓝禾愣住,听她的语气,像是早便知晓她唤蓝禾,但分明她也是方才知晓的么?
沈画见蓝禾呆愣,意识到口误,但又没办法圆场,只得转移话题。
“蓝禾也是阳白门的弟子么?”
沈画知晓自己的问题有多白痴,她暗自掐了自己一把,试图清醒一点,蓝禾却并不意外,她轻笑,净白的面上漾开笑容,很是动人。
“我自小便进阳白门了,阳白门算是我的家。”
蓝禾也不知晓自己会当着沈画的面说出这番话,她只是潜意识里觉得面前的女子,很是熟悉。
沈画轻声应道。
“真好。”
蓝禾不再出声,她敏锐的察觉到沈画的异样,正想说些什么,忽的见一宫女模样的女子匆匆走来,见到沈画行了个礼。
“郡主,皇后娘娘请您走一趟。”
沈画认识眼前的宫女,正是皇后的心腹,见她一来便知晓没有好事,果不其然,皇后又召她进宫。
沈画面容沉着,她应下。
“劳烦了。”
她转过身子对蓝禾道。
“我先去一趟宫中,你在将军府万事小心,又事便唤香茶,她或许会帮到你。”
蓝禾见沈画对她的语气像是熟人,心中的疑惑久久不能散去,她点了点头。
“晓得了,你也是,万事小心。”
蓝禾虽没进过宫,但也晓得那地方的险恶,没来由的她有些担忧眼前的女子,沈画对她笑了笑,转身便随着那宫女离去。
沈画一路上思绪万千,再过几日便是她的及笄礼,这一场由皇后一手操办的及笄礼,不晓得到时候又要生出多少风波,照理说,就算皇后有什么动作也应该是在及笄礼上,而不是现在,那么这么着急的召她去又是所为何事?
因为来过一次,沈画记忆力超然,一次便将路线记了下来,她看着面前场景不断变化,最终停在一处富丽堂皇的宫殿前,那宫女对着沈画微微颔首,便退了下去,沈画深吸口气,款款踏了进去。
皇后站立在床前,本就是小巧的个子,被一身及地的长袍衬得愈发的瘦小,沈画轻轻唤了声。
“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这才意识到沈画来了,她依旧背对着她,良久缓缓道。
“据说你与国师去了趟千云国?”
沈画一愣,心中微微一跳,皇后意识到什么了?她应道。
“是。”
皇后沉默了半晌,又轻声道。
“见到千云国太后了?”
沈画疑惑,听皇后这意思不像是探查她与墨煊之间的关系,她依旧沉声道。
“是。”
皇后终于转过身子,高贵的神情有了一丝破裂。
“她,如何?”
语气中竟带着浓浓的恨意。
沈画一惊,决定不动声色,她将罗未语的消息告诉她。
“失踪了,下落不明。”
其实沈画心中明了,千云国太后并不是失踪,而是与万千落一道离去了。
皇后忽然笑出声,她笑的很是畅快,笑到久久不能平复,她的眸子中有晶莹一闪而过。
“罗未语,这便是报应!”
沈画耳尖的听到这句话,心中翻涌,这皇后与千云国太后究竟是什么关系,皇后意识到失态,她收了笑,淡淡道。
“再过两日便是你的及笄礼了,你安心在家中,本宫不希望再节外生枝。”
沈画低着眉眼,轻声道。
“是。”
皇后转过身子,挥了挥手。
“本宫乏了,你先回去吧。”
沈画微微颔首,转身离去,她走在宫中,不断的想着方才皇后的话,她与千云国的太后之间,应当有一段渊源。
纯城被又岁同南拉着出了门,他心中对身在将军府的蓝禾颇为担忧,以至于心思有些恍惚,再回神时,又岁同南皆没了身影,纯城心中一沉,他四处寻找着,却在远处的人堆里发现两人,不由的松了口气。
纯城缓缓上前,正想训斥一番,却见地上躺着一个中年男子,男子手掐着自己的脖子,面色发赤,呼吸困难,纯城面色一紧,他急忙上前蹲下身子。
他将男子检查一番,知晓这男子的症状,心中稍安,抬眸四处张望了会,再一个卖风车的摊位前停住目光,他上前摘下一支风车,将它空心的管子折下,又回到人群里。
人们将男子围得水泄不通,纯城眉头微蹙,沉声道。
“大家散开些,让这位病人好喘息。”
但这些百姓哪见过这等场面,一个个围着想看热闹不愿离去,纯城冷下脸,正想再度出声,忽的听到一个娇媚的声音。
“哎呀呀,你们这些人的耳朵是怎么长得,这位公子的话都没听见么?”
众人闻声望去,见一道水绿色的声音摇曳生姿,不知是谁唤了一句。
“绿水姑娘。”
接着人群一哄而散,人们皆围着方才那身着水绿衣裙的女子。
纯城看着地上呼吸困难的男子,刻不容缓,将管子猛的插到男子的喉咙处,只见那管子里喷出一口腥黄的痰,飞了两米多高,又落到地上,南嫌恶的皱起眉头,挪了挪身子。
纯城对着又岁道。
“纱布。”
又岁哪里有纱布,万愁莫展时,一个带着香味的手帕映入眼帘,纯城抬眸,看了手帕一眼,将管子拔去,又快速的用手帕将男子的脖子包扎好。
男子终于得到喘息,他对着纯城道了句。
“多谢公子相救。”
回头又看了绿水一眼,低声道。
“多谢姑娘。”
接着便站到绿水的身后,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纯城见状才抬眸看向绿水,入眼的五官却是精致到令人忘了呼吸。
绿水是稍有的能将纯净与魅惑糅合在一起的那类,一双魅惑的眼睛尤其让人着迷,更令人流连忘返的是眸子里的纯真,这无意是所有男人无法抗拒的那一类。
绿水是绿望楼楼的花魁,许多达官贵人千金买笑,在绿水身上砸了不少的银子,到头来都见不着一面,这也是为什么方才有人唤了一句绿水姑娘,所有人便一哄而散的原因。
绿水看着纯城,掩唇轻笑。
“多谢这位公子救了我的护卫,不知可否上赏脸到绿望楼饮口茶,聊表谢意?”
此话一出,周围不少的男子对纯城投去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能得绿水姑娘的邀请,这小子绝对是祖上烧高香了!纷纷想着,若方才救人的是自己该多好。
纯城却微微作揖,说出的话令在场男子恨不得扑上去将他痛打一顿。
“多谢姑娘邀请,只是家弟家妹初到长安,想要四处看看,恐怕是要拂了姑娘的好意了。”
周围的男子咬牙切齿,这小子也忒不识好歹,这绿水姑娘的闺房是多少男人挤破了头想要进去的,他倒好一句话便将之推辞了,着实是教人羡慕嫉妒恨呐!
绿水也不恼,她对着身后的男人使了个颜色,声音轻柔。
“那绿水便不打扰公子了,这位是我的侍卫,公子初来长安,人生地不熟的,有个熟人带路要安全些,还望公子莫要再推辞了。”
话已至此,若是纯城再推辞便真的就不识好歹了,正好他确实需要一个熟知长安城的人来带路,也便点了点头。
“如此便却之不恭了。”
绿水点了点头,笑着道。
“公子若哪日想来绿望楼找绿水的话,便将此牌令拿着,可保一路畅通无阻。”
纯城看着手中的牌令,上方有一个小小的‘绿’字,觉得甚是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正想推辞,绿水却看穿他的想法道。
“公子便收着吧,以后或许会用到的。”
纯城只得将牌令收回,绿水深深的看他一眼,微微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去。
纯城将牌令反复掂量着,眉头深锁,这牌令真的是好生眼熟。
这副场景落在南的眼里便变了味儿,他见纯城盯着那牌令反复的瞧,以为他是看上了方才的女子,不由得一阵气结,他若是真看上那女子了,蓝禾师姐该如何?
南自放此案绿水一一露面,便打心眼里的不喜欢她,说不清是为什么,只是觉得这女子身上的风尘味太重,或许还有些什么别的原因,南来不及细想,她语气酸酸的。
“方才的姐姐生的真美。”
又岁以为南说的是正话,不由得附和道。
“是啊,真美。”
哪知南一听又岁附和更是脸色阴沉,又岁再次摸不着头脑,一旁的纯城却轻笑,他自然晓得南的意思,故意打趣道。
“我们南日后生的必定比她还美。”
南面上一红,她不是这个意思!南急躁的跺了跺脚,声音提高一个度。
“纯城师兄你是不是你喜欢她?”
纯城一愣,这好好的,谈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南见他不答应,更是气急,她声音带了哭腔。
“你要是喜欢她了,那蓝禾师姐怎么办?”
沈画猜得没错,能让南哭的只有蓝禾了,纯城愣怔了半晌,忽的低低的笑出声来,他弹了下南的额头,眼神眺望着的方向正是将军府。
“蓝禾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谁都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出城的声音轻柔,风轻轻吹散他的话语,但南依旧听清了,她舒了口气。将泪水憋回去,扬起小脸对着纯城璨笑。
“师兄可要说话算话。”
纯城应了声,神情温柔的能溢出水。
蓝禾的位置,是谁都顶替不了的。纯城这般想着,却永远也想不到,日后自己竟然也会成为失言的人。
沈画自皇宫回去,低垂着头,走了许久也没发现自己的身后跟这个人,墨煊在她身后走了些许时间,见沈画毫无察觉,也不急着出声,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袍,一声不吭。
到了将军府,蓝禾一直觉得心中不安,便在将军府门前徘徊着没有离去,此刻见沈画回来,面上欣喜,心中舒了口气,上前一步,却忽的愣住,看着沈画后面的人,轻声询问。
“这位是?”
沈画恍然回神,见蓝禾看着自己的身后,不由得疑惑的回头,见是墨煊也微微一愣,接着对蓝禾道。
“这是国师大人。”
蓝禾了然,对着墨煊微微行了个礼,墨煊神色淡淡,稍颔首作为回应。
蓝禾是个明白人,知晓墨煊一路跟着沈画定是有事要商议,她对沈画道。
“我先去回房。”
沈画点了点头,待蓝禾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墨煊才淡淡出声。
“我跟了你一路,你都未曾发觉。”
沈画眨了眨眼,道。
“在想一些事情,没有注意。”
墨煊眸中一丝情绪一闪而过,他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淡然,却多了几分担忧。
“以后断不可再像今日这般毫无防备。”
沈画抬眸对着他璨笑。
“晓得了。”
墨煊眼神一滞,别过头,耳根处微红。
第六十三章 赠送发髻
沈画径直踏进了将军府,墨煊尾随其后,一路上两人皆不语,气氛却出奇的和谐,良久墨煊问道。
“皇后今日召你入宫?”
沈画想起皇后便不由得皱起眉头,她道。
“嗯。”
墨煊接着问道。
“是关于及笄礼的事情?”
沈画摇了摇头。
“本来我也认为是及笄礼,后来皇后竟然问我千云国太后的事情。”
墨煊也顿了顿,他知晓皇后是千云国和亲过来的,至于其他,也知晓个一星半点,但转念一想,皇后此番召沈画进宫,应当只是询问千云国太后的事宜,对于沈画本人并无大碍。
墨煊思及此松了口气,他在出宫的途中遇见沈画,心中以咯噔,以为皇后召她进宫又要生出什么计谋,如今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沈画轻叹一声道。
“也不知皇后这次在及笄礼上又要生出什么风波。”
墨煊见她一脸忧愁,不由得轻笑,他抬手在她脑袋上轻揉。
“放心,有我呢。”
沈画抬眸看他,心中渐渐安定下来,她连忙别过头,将这份悸动隐藏起来。
墨煊眼神放空,看着远方,这次皇后的心思必定不会单纯,他得做好万全之策,以备万一,这一次,他必须要好好守护眼前的女人。
纯城与又岁和南回了将军府,蓝禾在府中踱着步子,见几人回来,面上泛起笑容,她迎上去,接过纯城怀里抱着的一堆玩意,语气轻嗔。
“你们呐,就不晓得节制些。”
纯城一脸无奈,他揉了揉发酸的手臂道。
“如果你跟着去肯定能管住他们的。”
纯城瞥了一眼又岁与南,两人吐了吐舌,蓝禾见了轻笑。
“因为你好欺负。”
纯城做委屈状,忽的他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根发簪,那发簪通体晶莹,在阳光下微微闪着羸弱的光,尾端处还有一支做工精致的兰花。
蓝禾毕竟是女儿家,见到如此别致的发簪,眼睛一亮,纯城悬着的心防了下来,他本来怕蓝禾不喜欢,现在见她如此也便放心了。
“送你的。”
蓝禾见发簪如此精致想必定是珍贵,她有些犹豫。
“这么贵重的发簪...”
“不贵重的,我就是在摊位上偶然看到,觉得同你相配便买回来给你。”
纯城知晓蓝禾的性子,急忙在她拒绝前将路堵死,蓝禾看他一眼,微微浅笑,抬手接过发簪。
“谢谢。”
纯城脸颊微红,他眼神飘忽不定,浑身有种说不出的舒畅感。
南与又岁在一旁暗暗吐舌,什么随意买回来的,分明是愁眉苦脸了许久,就连买首饰的掌柜的都被他惹烦了。
南眼睛里染上一丝羡慕,她在一旁,嘴角轻佻,看着纯城与蓝禾,心中不由得意思怅然。
南今年也有十二岁了,她的性子又是早熟的一类,现在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见得纯城与蓝禾的情意绵绵不由得心中羡慕,却又怅然,觉得自己不知何时才能找到心仪的人。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去,眼看着里沈画的及笄礼只剩一天,当天晚上,沈画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她索性起了床榻,冬日的夜里还是十分寒冷的,她披着大衣,趴到窗前眺望着。
莹白的月光下,院子里的摆设依稀可以看待些轮廓,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猫叫,沈画的心渐渐安定下来,皇后举办这场及笄礼,必然有她的目的,具她头一次将自己召进宫说的那番话来看,十有**是想要将自己嫁与太子势力的那一方,若是她在及笄礼上公然挑破,届时沈画便难做了。
若是当众拒绝便是得罪了皇后,日后的生活必定不会再好过,但若是不拒绝,她就要用自己的终身幸福来堵上这悠悠众口。
沈画紧蹙着眉头,感到一阵疲惫,她这郡主的身份给她带来太多的不利因素,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做什么劳什子沁阳郡主。
上次的事情还是有蹊跷,她不过就是伸了下援手,怎的皇上就封她做了郡主?这其中必然有什么人在从中作梗,沈画想到沈眉,但继而否定,沈眉虽然诡计多端,但心眼却小的很,在她眼里,这郡主之位是对她的赏赐。
那么若不是沈眉又会是谁呢?谁会那么想将她推至这风尖浪口,一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她沈画自认没有结下什么仇家,那么又会是谁想置她于死地?
沈画捏了捏眉心,觉得事情愈发的复杂,脑袋像炸裂了一般,痛的很。
忽的一双冰凉的手抚上她的眉心,轻柔的按着,沈画一惊,刚想逃离,抬眸便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眸子里。
沈画眼角微跳,她看着面前神情淡漠的墨煊,感受着鼻端那熟悉的冷梅香,不由得出声询问。
“你经常晚上来我这儿么?”
墨煊挑唇,嘴角勾出魅惑的弧度,他的薄唇轻轻吐出一个字。
“是。”
沈画有些尴尬,她本来是想开墨煊的玩笑,结果玩笑没开成,倒是将自己给推进坑里。
墨煊见她神情有些别扭,忽的自嗓子里低低的笑出声,他大半个身子站在窗外,头还伏在沈画的眉心,姿势暧昧,他低沉的嗓音响起。
“你打算让我一直这么站在外面?”
沈画本来欲脱口而出,你以前来不也是一直站子啊外面么?忽的转念一想,以墨煊的武功,就算登堂入室了,自己也不见得能察觉,继而悠悠道。
“你想跳窗还是走正门?”
墨煊眉梢一挑,语气暧昧。
“干些不正经的事情时,就得走窗户。”
神差鬼使的,沈画想到了阮慕欺,那厮不走寻常路一直钟爱于跳窗,照墨煊这么一说,倒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
沈画噗嗤轻笑出声,将心中所想道出。
“照你这么说,阮慕欺确实从来不干正经事。”
墨煊本来大好的心情被这一句话闹的阴郁起来,他面色阴沉,手撑在窗沿,身子一跃便进了屋子,沈画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丝毫未觉有何不妥,只是在心中感叹着,会武功真好,连翻窗的姿势都这么潇洒。
墨煊步步逼近沈画,沈画恍若未觉,待到发现时,自己已被墨煊牢牢禁锢,沈画心中一跳,不知墨煊这又是抽的什么风。
墨煊低低的声音响在她耳畔。
“在我面前竟然还能想到别的男人,嗯?”
沈画被他的声音挠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想推开墨煊,后者却纹丝不动,沈画面色潮红,暗骂自己这般不争气。
墨煊见沈画不语,在反抗着自己,心中醋火更甚,浑身气息凌冽,沈画感受着他的变化,心中哀叹,这男人的心真是捉摸不透,前一刻还低声细语,下一刻便变得冰冷阴霾。
“我只是无意间便想到了他...”
沈画说出这话,脸自己也微微一怔,她这是在解释么?为什么要对他解释?
墨煊闻言,总算是面色稍霁,但依旧不松开对沈画的禁锢,他将自己的下巴搭在她的肩上,声音低低的。
“以后绝不允许在我面前提到其他男人。”
沈画抿唇不吭声,墨煊抬起头,松开她,沈画正舒了口气的时候,只见墨煊将手搭在她的胸前。
“这里也不许想。”
沈画看着他出格的举动,面色铁青,他是真拿自己当回事儿了?
沈画抬眸对着墨煊璨笑,在墨煊还未反应过来时,猛地 抓住他放在胸前的手臂,狠狠的咬上去。
墨煊眸子里一丝惊讶一闪而过,接着看着是沈画的动作,轻笑出声,沈画忽的脑中一闪,这一幕似曾相识。
还未及细想,墨煊便一把揽住她的腰身,在她的腰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下,沈画松开嘴,墨煊眸中笑意渐浓,低头便覆上那微张的小嘴。
沈画终于晓得这一幕是为何那么似曾相识了,她面色一红,被墨煊揽的更紧。
墨煊轻柔的吸允着她的唇瓣,在她惊讶的间隙里溜进她的阵地,温柔的攻略,沈画头脑昏沉,软软的趴在他怀里,良久墨煊放开她,声音愈发的沙哑,在她耳边轻声道。
“同样的法子,你用了两次,我用了两次,看来你对这样的方式很是喜欢。”
沈画原本软下的身子听到这句话猛地站直了身子,她僵硬着退出墨煊的怀里,摇头摆手,磕磕巴巴道。
“你想多了,我困了,要睡了。”
墨煊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看沈画往床榻相反的方向走去,好心提醒。
“走反了。”
沈画脑中一片空白,条件反射的回了句。
“哦,谢谢。”
接着猛地一头扎进被窝里,将自己像只鸵鸟般,连头埋进去。
墨煊笑意愈发的深,他索性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沈画。
沈画一个晚上都在昏昏沉沉中度过,像是睡着了又分明还是醒着的,因此第二日早晨沈骞行色匆匆的来到沈画的的别院。
去年她便是在这一天无故的生了一场大病,导致缺席,今年若是再如此,沈骞便没法子交代了,毕竟这场及笄礼是皇后一手操办的。
他进了别院,香茶见沈骞前来,吓了一跳,忽的想起今日是郡主的及笄礼,而郡主到仙子阿还未起床梳洗,不由得心中一急,她连忙奔到里屋。
“郡主,郡主,你快些起来,今日可不同往日啊!”
香茶也是一时急了,语无伦次,沈画不情愿的从被窝里钻出,乱糟糟的长发发散着,眼下还挂着青紫的黑眼圈,香茶倒吸口凉气,连忙在心中将各路神仙唤了个遍,保佑郡主今日平安无事。
沈骞推开里屋的门时见到沈画正在梳妆台前绾着发,心中稍稍安定,他绷着脸道。
“今日是你的及笄礼,不容的半点闪失,你梳洗好后便到正厅来。”
沈画应了声,未施粉黛的脸看起来有些憔悴,沈骞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香茶松了口气,她连忙将胭脂水粉拿出,细心的替沈画上着妆,面上轻施薄粉,细描眉梢,轻点朱唇,沈画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不由得感慨,这具身体才十六岁,她作为洛夕颜活了十九年,如今再回到青葱的年纪,不由得有些澎湃。
沈画出了屋子才发现今日下起了小雪,晶莹剔透的雪花在空中飞舞着,已经落了一院子的雪,枝头被积雪压的弯了下来,沈画嘴角轻挑,深吸口气,不论是前世还是今世,她都十分喜爱这纯白的雪。
沈画今日着一身丹红衣裳,她本不喜欢这过于艳丽的衣裳,但也晓得,及笄礼要穿的服饰,只得勉强着穿上,但不得不说,沈画时隔天生的衣架子,什么样的颜色都能轻松驾驭,本来一向淡如芷兰的沈画,今日摇身一变,成了那艳丽的牡丹,娇艳动人。
正厅里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些许的宾客,沈画款款入内,便瞬间吸引众人的目光。
第六十四章 赐婚
只见她一身丹红的衣裙,外面披着一件银白色的大衣,三千青丝散落在身后,仅一根发带松松垮垮的绾着,有不少的雪花落在上面,与墨黑的发丝成了鲜明的对比,白雪的映衬下,沈画愈发的娇媚动人,她步步生莲,随着她的动作,带动了身边的雪花,霎时有一种仙子下凡的错觉。
待到沈画进了正厅,宾客们才恍然回神,不由得对着沈骞微微作揖叹道。
“郡主真是生的倾城之姿,将军好福气!”
沈骞暗自高兴,他以前怎的没发现沈画还有这般的风姿?他谦虚的回道。
“哪里哪里。”
沈画在一旁看着这些人皮笑肉不笑的阿谀奉承,心中冷笑,面上一派淡然。
忽的一声高唤。
“皇后娘娘到。”
只见皇后一身金黄色的华服,剪裁得当,将原本娇小的身子修饰的很是完美,她头上戴着贵重的首饰,整个人气质华贵,雍容得体。
正厅里的所有人立刻跪下,沈画也跟着微微行礼。
“皇后娘娘金安。”
皇后挥了挥手袖子。
“平身。”
沈画直起身子,皇后对她招了招手,沈画眉目一敛,走了过去。
皇后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道。
“好好的,别出什么乱子。”
沈画听着皇后语中的警告的成分,心头一紧,低低的应了声。
“是。”
这算是皇后对她的忠告,皇后款款的走向正厅深处,这一次,她沈画应也是应,不应也得应。
沈画看着皇后的背影,心中不好的预感再次升起。
纯城一众人也来到正厅,毕竟是阳白门的得意门生,一进正厅,便被一些达官贵人团团围住,这些人挣破了头想要结识阳白门,阳白门在江湖上的地位可是不容小觑,若是能将这么一个实力雄厚的门派纳入旗下...
那些达官贵人各个心怀鬼胎,蓝禾对于这个场面有些不太适应,她拧着秀眉,看着凑上来的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正想出手,却被人猛的拉进怀里,蓝禾抬眸,对上纯城温润的眸子,心中一暖。
那油光满面的男子见蓝禾被人抢去,正欲发飙,却见那人是纯城,立刻气焰灭了下去,这个人,他还得罪不起。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有一道醇厚的声音响起。
“沈贤弟,近来可好?”
纯城闻声一怔,向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一个约莫三十五岁左右的男子负手而立,大步流星的踏进正厅,年近四十的面上已经爬上些许皱纹,但是气质不减分毫,依旧霸气凌人,铁骨铮铮。
沈骞也看向来人,嘴角轻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原是叶兄到访,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叶青滕看着沈骞,拍了拍手,身后的两个壮汉上前,将一个块硕大的蒙着红布的东西抬了进来,沈骞看向那被放在地上的东西,满堂的宾客也前来观看。
叶青滕眸子一凝,手搭上那块红布,衣袖翻转间,引来宾客的连连倒吸。
只见原本被红布盖着的东西露出面来,却令在场的人震惊,所谓的震惊并非是因为东西有多珍贵,相反的,令人着实感到反胃。
只见一块巨大的冰块里,藏着一个被斩了身子的头颅,那头颅被冰冻住,五官扭曲,看不清是什么模样。
沈骞却浑身一震,他身上的杀意一闪即逝,面上依旧笑脸盈盈。
“叶兄这是做什么?”
叶青滕见沈骞装傻充愣也不戳破,他浑厚的声音响起。
“沈贤弟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曾经立下约定,定要将这狗贼的头颅砍下,祭奠我十万大军的英魂,沈贤弟可记起来了?”
沈骞面色一凝,他干笑着。
“呵呵,这么多年前的事了...”
叶青滕眸子紧紧的盯着他道。
“是啊,这么多年了,我却一直记着,沈贤弟却将它忘得一干二净,真叫人心寒。”
沈骞面上笑容挂不住,依旧强撑着。
“今日是小女的及笄礼,皇后娘娘也在,叶兄还是将这礼物快些撤下吧。”
叶青滕挑眉,不再为难他,唤了句。
“石原。”
身后的壮汉上前一步,低声道。
“属下在。”
叶青滕对他做了个手势,石原得令,将人头搬了下去。
他没有看到,自他出声那一刻起,蓝禾的眸子便一直的盯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
蓝禾紧紧的握着拳,看着石原消失的地方,眸子里晦暗不明的神色,忽的身后的纯城上前一步,对着叶青滕轻声唤道。
“父亲。”
蓝禾眼眸刷的下睁大,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纯城,心中翻涌,神思恍惚的出了正厅。
叶青滕余光中看到蓝禾跌跌撞撞的背影,微微眯了眸子,纯城丝毫没有意识到蓝禾的逃离,他看着叶青滕,惊讶于他为何会在此处。
叶青滕看着这个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心头浮上一丝骄傲,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何时回家?”
纯城眸子一暗,他顿了顿。
“父亲你知道的,我离不开阳白门。”
叶青滕眸子牢牢的锁住他,道。
“是离不开一个人吧。”
出城见被戳穿,面上微红,叶青滕却愈发的深锁眉头,他想起方才跑出去的蓝禾,心中思绪纷飞。
沈骞见纯城原来是叶青滕的儿子,面上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临近正午,宾客已经全数到齐,赞礼站在一旁,高声唱。
“笄礼始,全场静,天地造万物,万物兴恒,以家以国,祖光荣耀,父母传我,人生家国,贵至荣和。夫,人之因幼,少儿及往,青年独立继承,家,族,国纳其人之成立,与其人之权利,其成人者受个体生存,家族责任,社会义务之命。此,特予正礼明典。成人笄礼开始,奏乐!”
沈画的及笄礼着实是动了大人物,赞者由皇后娘娘亲自来担任。
只听得赞礼唱。
“请赞者入席。”
有司便跟随着皇后入席,有司在正厅的另一端,皇后上前,与正厅的另一端,点烛上香。
沈画一直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又一次重复,她作为洛夕颜的时候自然也经历过及笄礼,经过上一次的经历,沈画知晓自己要在哪一步上前。
不消片刻,只听得赞礼唱。
“笄礼开始,请笄者出东房。”
沈画立刻打起精神,从东方出来,皇后在一旁,以盥洗手后就位,与沈画互行揖礼。
沈画微笑着一步步走到正席上入座,赞礼又唱。
“请正宾盥手,请赞者为将笄者理妆。”
沈画看着皇后严肃着脸,一切照做后,来到她身后,将她的发带接下,拿起一旁的梳子,为她绾了个发髻。
沈画又跟着赞礼的话语做了一系列的动作,最后终于结束,她心中直嘀咕,虽然经历过一次,但这重来一遍的滋味儿着实不好受。
约莫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及笄礼终于大功告成,沈画舒了口气,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轻松,**隆重的及笄礼过后,宾客们集聚一堂,在说笑着,皇后作于高位之上,静静的品着茶,沈画坐在一旁,,感受着这风雨欲来的宁静。
终于,皇后放下手中的玉杯,缓缓道。
“这及笄礼也过了,郡主就是成人了。”
沈画暗暗捏了一把冷汗,终于要切入正题了么?
沈骞自然是知晓皇后的意思的,他接着皇后的话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正是。”
皇后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声音,轻笑。
“郡主好似不太高兴?”
沈画心中暗暗叫苦,这么个场面,你让她如何高兴?面上却盈盈一笑。
“娘娘多想了。”
皇后再次端起茶杯,却不喝,手指轻轻在杯壁摩挲着。
“郡主心中可有心仪的人?”
沈画低垂着眉眼,答道。
“尚无。”
皇后眼眸一眯,终于将事情推上沸点。
“那本宫做主为郡主定下一门亲事可好?”
沈画面色一沉,她想象过无数次这个场景,现如今真正经历着,却半句话说不出,她沉默着,气氛有些僵硬。
皇后与沈画正僵持着,却忽的听到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
“沈将军,在下带了聘礼,前来向郡主提亲。”
此话一出,瞬间引起一阵喧然,这皇后本欲将郡主的亲事定下,却被这半路杀出来的陈咬金生生打断,这公然断了皇后的后路,这谁的胆子可真是滔天!
众人望着出声的源头望去,沈画也循声看去,却愣怔在原地,这个人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正是她的前世夫君徐容景!
徐容景也是经过一番内心挣扎,他对沈画确实是有感情,这一定毋庸置疑,徐容景甚至想着,将沈画当成洛夕颜,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沈画就是洛夕颜,但是没有证据来证明,徐容景心中也有些不安。
自从他跟顾倾城彻底撕破脸皮后,便意识到自己的心,他对沈画的感觉就像是当初对夕颜的感觉,这一点让他很是雀跃,他像是大海中漂泊着的人终于找到浮木,他想,对沈画的好就像是在补偿洛夕颜。
他听闻她今日是及笄礼,便鼓足了勇气前来提亲,却在门外听到皇后说的一番话,心中一惊,未来得及思考,便将话说出口,徐容景后知后觉的发现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他身上。
他轻咳了一声,对于自己方才的行为半点不感到后悔,他庆幸自己在皇后说出最后的话语之前将她打断。
沈画看着徐容景,内心一阵暗涌,她想过真正到了这一步,便拒绝皇后,日后的步步维艰总比自己毁了后半生要好。
但她万万没想到,徐容景也会来参一脚,说不惊讶是骗人的,她抿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徐容景看着沈画低垂着的眉眼,呼吸一窒,他的心口处丝丝蔓延出疼痛感,他轻声道。
“郡主,你可愿意?”
沈画冷不丁的听他这么一唤,心中一跳,抬眸对上他温情脉脉的眸子,没了主意。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一道月牙白色的身影映入众人的眼帘,来人一身长袍,风姿卓越,正是墨国国师墨煊,身后还尾随着一个太监模样的奴才。
那太监上前一步,将手中明黄色的圣旨摊开,尖着嗓子道。
第六十五章 无名排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沁阳郡主聪慧过人,温柔舒良,与国师郎才女貌,乃天作之合,特今日赐婚与两人,钦此。”
宾客们连连下跪,顿时一片寂静,沈画抬眸对上墨煊的眸子,墨煊对她微微点头,沈画蓦地便心安。
那太监道。
“沁阳郡主,还不快谢恩呐。”
沈画回神,上前将圣旨接过,柔声道。
“谢过皇上恩典。”
那太监见沈画接过圣旨,便脚步匆匆的离去。
一众宾客还没有反映过来这一系列的变化,先是皇后欲给郡主定亲,再来长安佳公子徐容景来向她提亲,最后竟然是皇上一道圣旨,将郡主赐给了国师大人。
宾客们连连称奇,这在墨国的国史上可是从未发生过的啊!
皇后黑着脸,其怒气不言而喻,她愤愤的甩袖离去,宾客却都沉浸在方才的变故中,无人在意皇后的去向,待到有人想起,才道。
“皇后娘娘呢?”
沈画自然是知晓皇后离去了,她舒了口气,一抬眸便对上徐容景黯然神伤的神情,她微微垂眸,去忽的肩膀上落了一只手臂。
墨煊将她揽过,徐容景见两人姿势亲密,愈发的失落,他面上强笑。
“恭喜郡主,寻得良人。”
沈画抬眸,悠悠的看着徐容景,并不回答,墨煊暗地里捏了沈画一下,沈画吃痛,回过神,牵强的笑。
“多谢。”
徐容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
沈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忧,却忽的发现身边人的气息变冷,沈画不由得好笑,主动伸手拉住他的手掌。
墨煊的气势一下子便软了下来,他好心情的嘴角挑着笑,身边有眼尖的人见到墨煊的笑容,心中一惊,国师竟然也会笑!
沈骞眸子里愈发的复杂,他看着沈画同墨煊,不知作何感想,自己一向不看好的女儿,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他惊讶,沈画...头一次,沈骞觉得自己好似哪里做错了。
墨煊牵着沈画悄悄的退出正厅,一路上沉默不语,最后沈画最先憋不住,她开口道。
“你去找皇上赐的婚?”
墨煊看她一眼,眼神里分明写着戏谑。
“你认为呢?”
沈画见他又将问题抛给自己,撇了撇嘴道。
“皇上可没那么闲,想起我这个挂名郡主。”
墨煊走到她身前,毫不掩饰的笑意扩大的面上。
“是我让皇上赐的婚。”
沈画见他忽然又承认了,一时语塞,她瞪着墨煊,墨煊委屈道。
“你不就是想让我承认么。”
沈画暗自翻了个白眼,见过人拆阶梯,但从未见过像这厮这般一拆到底的。
墨煊低低的笑了声,忽然捧住她的脸,沈画一惊,以为他大庭广众之下又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连忙道。
“不许胡来!”
墨煊眼神温柔,他语气颇为无赖。
“现在你是我的未婚妻,就算胡来也是理所应当。”
沈画显然是还没想到这点,后来细想一番,这场赐婚给墨煊钻了个大空子!他能随意的轻薄她,而她却没了理由来反驳。
沈画气结,道。
“你居心不良!”
墨煊挑眉。
“请妻入瓮的事情,要良心做什么?”
沈画一噎,恍然发现他还捧着她的脸,不由得面上烧红,墨煊眸色一暗,他看着沈画飞上霞红的小脸,心中躁动,他连忙别过眼,淡然的放开她,改牵着她的手。
沈画正低着头,为自己又被美色吸引而感到羞愧,也便随着墨煊一道走着,却没注意到眼前的场景变换。
等她再抬眼时,却到了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刚停了雪的小庭轩看起来十分的别致,不大不小的格局,正巧容得下两人站脚,四周皆是湖面,因为结了冰又落了雪,整个画面美的不真实。
沈画轻声道。
“好美。”
墨煊见她神情,不由得轻笑,拉着她的手进了小庭轩。
沈画这时才注意到小庭轩里立有一个牌位,上面无名无姓,墨煊却看得眼神忧愁,他轻声道。
“母亲,我带画儿来看你了。”
沈画心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她头一次听到墨煊的口中唤她‘画儿’,墨煊低沉磁性的嗓音唤出来竟觉得分外的好听。
沈画细细咀嚼他的话,看向面前的无名牌位,墨煊从未在她面前提过家人,也从未有人提及过国师的家人,好像墨煊这个人是凭空而来,无父无母,无亲无家,沈画忽然有一丝心疼,她轻轻反握住墨煊的手。
墨煊感受到沈画的反应,眸中的哀伤渐渐晕开,他声音轻柔。
“画儿,这是我母亲,也是你的婆婆。”
沈画一阵慌乱,感到前所未有的窘迫,从墨煊口中的‘婆婆’二字出来,竟觉得十分的别扭,墨煊良久不见沈画答应,转过眸子,却见到沈画手无足措的模样。
墨煊轻笑,是他太过心急了,毕竟他们今日才确定关系,墨煊正想带沈画离开,却听见沈画低如蚊蝇的声音。
“婆婆...”
墨煊浑身一颤,他不能理解这强烈的共鸣是怎么回事,但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满足,他将沈画拥进怀里,紧紧的抱着。
沈画顿了顿,也抬手轻轻揽住他的腰身。
四周静寂无声,此时一切尽在不言中。
墨煊在沈画及笄礼的前一个晚上进宫,他必须要主动,不能坐以待毙,他说过,这一次,他会好好守护沈画。
墨煊神色淡然的站在殿中,东方连和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道。
“深夜进宫,所为何事?”
墨煊沉默了片刻,淡淡道。
“请皇上赐婚。”
东方连和挑眉,俊美的五官即便上了年纪依然有着诱惑力,他声音轻缓。
“赐婚?将谁赐给谁?”
墨煊淡淡回道。
“将沁阳郡主赐婚与墨煊。”
东方连和轻笑一声。
“沁阳郡主?墨煊?”
墨煊不语,只是静静的站立,东方连和忽的话锋一转。
“应当是将沁阳郡主赐婚与东方。”
墨煊处变不惊,他抬眸看向东方连和,淡淡道。
“墨煊,东方,随皇上怎么唤。”
东方连和面上染上一丝薄怒,他冷声道。
“东方,这就是你对朕的态度?”
墨煊轻笑,笑意却未达眼底,他轻声回道。
“若不然皇上想让我用什么态度对您?儿子与父亲?还是臣与君?”
东方连和一愣,接着手抚上额际,他的眸子里染上一丝痛苦。
“罢了罢了,朕应了你便是。”
墨煊眸色一深,微微作揖。
“谢过皇上。”
东方连和看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墨煊,心中一痛,那张白玉面具下的脸像极她,真是看着都让人心痛啊。
墨煊转身缓缓踏出皇宫,这是他东方连和欠他的,他会一点一点讨回来,连同母亲那份...
墨煊走在空荡的集市,忽的心中生出几分悲凉,他脑海中浮现那张清秀的小脸,不由的脚步微动。
待到墨煊抬眸时,便已经站在将军府的门前,他嘴角不由得挑出一抹笑,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占据了他的脑海,以至于一思考,便想到了她。
既然来了,墨煊也便不矫情,一个轻跃进了将军府,一路轻车熟路的来到沈画的门前,却见沈画托着腮趴在窗户边,很奇异的,心中的空虚感一扫而空,他看着沈画的侧脸,眼神温柔。
墨煊来到她身边,将手探上她的眉心,指尖触及到的温度,令墨煊留恋,他将沈画的面容牢牢的印在眼底,不错过一丝一毫的情绪。
就连她本来惊慌到后来见到是他顺便平定下来的变化也没有错过,墨煊心中一暖,无意中说出的话竟惹得她想到了阮慕欺。
墨煊心中不快,强烈的占有欲令他感到不满,他含住那张娇艳欲滴的唇,意图堵住那喋喋不休唤出别的男人的名字的嘴,本来惩罚性的吻,却令他险险把持不住,没想到本来想惩罚的人却成了被惩罚的那个。
墨煊不由的低叹,这个女人不用做丝毫的诱惑对他来说已经是足够诱惑,墨煊压抑着浴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他很难保证如若这个时候沈画再对他露出那种惊慌的神色,他能否再把持住,还好,这个女人一觉睡到了天亮,而他也一忍便忍了一夜。
墨煊同沈画离去后好一会,宾客才发现两人没了身影,与此同时,纯城发现了蓝禾也消失不见,不由得一阵心急,他急忙抽身去寻找,在出了将军府时撞上中途离席的沈画与墨煊。
沈画见纯城神色匆忙,上前询问。
“出什么事了?”
纯城拧着眉头回道。
“蓝禾不见了。”
虽然纯城与蓝禾他们并不知晓沈画便是洛夕颜,但沈画对于以前的这几个同门师兄妹还是很关切的,因此听到蓝禾失踪的消息,沈画也跟着沉下心。
“你先别着急,我们帮你一起找。”
纯城点了点头,他倒是不担心蓝禾会走失,毕竟也不是小孩子了,他在及笄礼的时候便察觉蓝禾有些不对劲,但因为叶青滕的到来,没有多想,现在细细想来,应是那个时候出的差错,不由得暗自懊恼。
沈画在集市上寻寻觅觅,墨煊一直陪在她身旁,见她这般焦急,轻声道。
“你好像对阳白门的几个弟子很是关心?”
沈画漫不经心的应了声,依旧在寻觅着。墨煊轻轻挑眉,淡淡道。
“若是我能帮你找到她,你该如何谢我?”
沈画猛地回头,盯着墨煊的脸认真的问。
“真的?”
墨煊弯了眉眼。
“先说如何谢我。”
第六十六章 你和洛夕颜的关系
沈画朱唇一挑,丝毫不落下风。
“只要你能在一刻钟内帮我找到蓝禾,谢酬随你开。”
墨煊笑意渐浓。
“好大的口气。”
沈画也跟着笑。
“彼此彼此。”
很显然,沈画不信墨煊真的能在一刻钟内找到蓝禾,墨煊看着笑的一脸狡黠的女人,轻轻勾了唇角,拉着她的手便往一处走去。
沈画跟着他的步伐,愈发的觉得不太对劲,她秀眉深锁,看着面前的牌坊,脸色不太好看。
“你带我来青楼做什么?”
墨煊并不回答,拉着她径直入内。
出乎沈画的意料,并没有想象中的燕环肥瘦涌上来,而是一片宁静,不知哪处有悠悠的琴声传来,沈画仔细的听着,暗叹,弹这首曲子的人琴艺高超。
墨煊一路来到二楼的转角处,沈画紧随其后,一路上竟没有遇见一个人,沈画不由得疑惑,这青楼怎的没人?
琴声渐渐的变得清晰,沈画看着墨煊推开那扇门,琴声豁然开朗起来,沈画循声望去,一个碧绿的身影映入眼帘。
肤若凝脂,眸若星辰,朱唇轻点,端的是妩媚动人,魅人心神。
若是纯城在此处定会惊讶,这不就是当初在集市遇见的那位绿水姑娘么?
绿水缓缓止住琴音,她回身对着墨煊盈盈一拜,轻声唤道。
“国师大人。”
墨煊淡淡的挥了挥手,他丝毫不做拖拉,直接切入正题。
“去查一个人,她现在在何处。”
绿水低垂着眉眼,姿态低微。
“不知国师大人要调查的是何人?”
墨煊看了沈画一眼,道。
“名唤蓝禾。”
绿水忽然抬起眸子,她一双美眸里闪过丝情绪,继而转身,将屏风推开,沈画这才注意到,屏风的后面是一处密室。
绿水进去后,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款款而来,将手上的信封交予墨煊。
墨煊接过,看着手中的信封,忽的语气微凉。
“还有谁来找过你?”
绿水身子一颤,连忙跪下,沈画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看着一旁阴沉的墨煊,恍惚间又见到头一次会面时的他。
绿水身子伏在地上,纤细的嗓音染了惊慌。
“门主恕罪!绿水确实将消息告知了他人,请门主责罚。”
沈画因为一时惊讶而忽略了绿水对墨煊的称呼。
墨煊语气冷漠。
“那人是谁?”
绿水将身子伏的更低,她缓缓回道。
“叶纯城。”
沈画一顿,纯城?他来找过这个女子?
墨煊眸子更加阴霾,他的声音冰冷不含一丝温度。
“门规你是清楚的,自己去领罚。”
绿水却仿佛松了口气,她应了声,久久的伏在地上,不敢起身。
墨煊扫了一眼手中的信封,手掌凝气,一瞬间,信纸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墨煊转身离开雅间,沈画连忙跟上,碍于他方才的神情,沈画没有出声惊扰。
墨煊转眸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沈画,声音不复方才的阴冷,他道。
“记好了,你欠我一次人情。”
沈画怔怔的看着他,见墨煊嘴角挂着揶揄的笑,心中不由得放松下来,果然还是这样的墨煊相处起来比较舒服。
“你还没告诉我消息。”
墨煊别开眸子,淡淡道。
“她回去了。”
沈画哦了一声,方才知晓是自己小题大做了,也是,那么大的人了,怎么会说失踪便失踪呢。
墨煊再次重复。
“你欠我一个人情。”
沈画没好气道。
“锱铢必较。”
墨煊挑眉,难得的好心情同她打趣。
“这叫精打细算。”
沈画不再做声,带头往将军府的方向前去。
墨煊好整以暇的跟着她,负着手,一派悠闲自得。
沈画回了将军府,便立刻到蓝禾的房里确认她的安全,见到蓝禾安然无恙,松了口气。
蓝禾转眸见沈画气喘吁吁的在门前平复着呼吸,面上闪过一丝讶然,她上前问道。
“没事吧?”
沈画摇了摇头,还是忍不住询问。
“你方才去哪处了?”
蓝禾指了指腰上的香包。
“我见长安的姑娘都佩戴香包,觉得稀奇,也便去买了一个。”
沈画转向她指着的腰间,了然的哦了一声,墨煊缓缓上前,在她身后轻声道。
“该去拜见岳父大人了。”
沈画面上一红,蓝禾见墨煊一副守护者的姿态,掩唇轻笑,她对着沈画摆了摆手。
“快些过去吧。”
沈画回身瞪了一眼墨煊,却还是随着他一道离去。
蓝禾看着两人般配的身影,笑容渐渐淡了下来,真是世事无常啊...
纯城自集市回来便一路奔往蓝禾的住处,远远的,他见蓝禾安然无恙,心中一块大石放下,他进了屋子,轻声道。
“你方才去哪儿了?”
蓝禾看他一眼,纯城却停住脚步,他看见蓝禾一向温和的眸子里冷意迸发,纯城心中浮上一丝不安,他犹豫着开口。
“蓝禾,你怎么了?”
蓝禾步步逼近他,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味药,纯城认出,正是他们师兄妹一起制作的毒,蓝禾的声音波澜不惊。
“你也尝试一下死去亲人的滋味好不好?”
纯城一怔,却见蓝禾将药包解开,往自己的头顶撒去,纯城眼神一凝,一把将她推开,一包的‘迷引’尽数落到纯城身上。
蓝禾眼眸里依旧一片冷意,纯城握住她的肩膀,急急道。
“蓝禾你究竟怎么了?”
蓝禾看着他焦急的面色,心中一痛,说出的话再次将她的目光凝到冰点。
“你的父亲,杀了我父亲。”
纯城浑身一颤,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蓝禾,企图在她面上找出一丝玩笑的意思,却依旧徒劳。
蓝禾自石原出声时便心脏一缩,那个声音她记了整整十四年,每每午夜梦回都会惊醒,以至于她一听到声音,哪怕是再简短的话,都能分辨出来。
纯城视线模糊,对上蓝禾冰冷的眸光却猛地一个激灵,他下意识的想逃离蓝禾的目光,纯城松开禁锢着蓝禾的手,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蓝禾看着他踉跄的背影,面上浮现一丝哀色。
……
沈画与墨煊来到正厅,宾客已经尽数散去,只有一些小厮在收拾着残局,沈骞拂了拂衣袍,正欲离去,一抬眸便看见墨煊与沈画两人。
沈骞此刻有些纠结,按朝中的官位来讲,他的品级要比墨煊低,但现如今他是他的女婿,这又该如何称呼?
墨煊看出沈骞的疑虑,他先一步开口。
“将军不必多虑,以后不妨唤我墨煊。”
既然墨煊都这般说了,沈骞也只得应道,但到了唇齿间的字,咀嚼着,就是唤不出口。
墨煊也不为难,他淡淡道。
“我与画儿的婚礼便定在年后初八吧,将军可有更好的提议?”
沈骞自然没有异议,他连忙道。
“就依...国师的意思吧。”
最终沈骞还是没有将‘墨煊’二字唤出口,墨煊也不在意,他对着沈骞微微作揖。
“那么我同画儿便先告辞了。”
沈画自来到正厅便一句话都没说,她看着沈骞对墨煊的忌惮,心中还是有几分舒畅的,做个国师夫人,听起来好像也还不错。
沈画忽的想起什么,抬眸看向墨煊。
“我还要去阳白门一趟。”
墨煊淡淡的看她一眼,道。
“若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将婚期定在年后初八?”
沈画脑中辗转了许久,才绕过来,她不自觉的又红了脸,他的意思是,如果不是她要去阳白门,他会提前娶她过门?
沈画两手捂着脸颊,试图用冰凉的手掌来散温,墨煊余光中看到她如此动作,心中一动。
“不过你去阳白门做什么?”
沈画也疑惑。
“不晓得,听纯城说,是清尚掌门邀我前去。”
墨煊脑海中忽的闪过一个想法,他牢牢的盯着沈画的脸,毫无头绪的来了句。
“你说你这张脸会不会是假的?”
沈画被他这句话吓了一跳,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悠悠道。
“你试试看。”
墨煊竟然真的捧住她的脸,左右检查一番,沈画僵直着身子,感受他扑面而来的气息,动弹不得。
良久,墨煊放开她,淡淡道。
“是真的。”
语气中竟还有些许的失落,沈画想不到其他,只能是墨煊对自己这张脸不满意,她语气微酸。
“怎的?这张脸太清淡?现在退婚可是来得及的。”
墨煊勾起唇角,将头凑到沈画的眼前,一字一句道。
“不用,我就喜欢清淡的。”
沈画语塞,索性不再理会他,拨开他的脸,便往前走去,却忽的撞上纯城,沈画连忙道。
“抱歉,抱歉...纯城?”
纯城失魂落魄的走在小道上,被沈画撞的一个踉跄,脑中稍稍清醒,他歉意的笑笑。
沈画见他脸色不太对劲,连忙问道。
“你没事吧?”
纯城扯开一抹笑。
“我没事。”
却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身子一软,眼看着便要砸到沈画身上,墨煊忽的到她面前,将纯城倒下的身子接过。
沈画来不及多想,探过手在纯城的脉搏上试了片刻,舒了口气,还好,只是中了些**。
墨煊将纯城的身子架起来,眉头微蹙,沈画眼尖的看到纯城身上的灰尘与淤泥,才晓得,墨煊的洁癖又犯了。
将纯城放到床上后,墨煊立刻转身,沈画知晓他是去换衣服去了,回身便拧起秀眉。
纯城身为医师,不可能对**一点感应都没有,若不然这下药之人是十分熟悉的,一个身影在沈画脑海一闪而过,沈画拍了拍脑袋,不可能是她。
纯城闷哼一声,引起沈画的主意,她连忙上前一步,却发现他的脖颈处发黑,蓦然想起,这个不正是‘迷引’的反射症状么?
‘迷引’是他们师兄妹几人一同研制出来的毒药,毒性不强,却能令人短暂的休克,若是不及时服下解药,便真的便回天乏术了,沈画连忙将随身携带的百面玲珑里拿出解药。
方才是她一时大意了,险险的,便因她铸成大错了,沈画吁了口气,眉头却丝毫没有舒展,‘迷引’是他们闲暇时制出来的,世上并没与几人知晓,包括他们的师父清尚也尚不知情,当时南与又岁还没有入师门,那么能使这种毒的,只有蓝禾了...
方才才将疑虑打消,这时又冒出来,看得出来,蓝禾并不是想置纯城于死地,若不然那么多一招致命的毒不用,非得用这种慢性的毒,且纯城还晓得解毒的法子,那么蓝禾这般做又是为何?
墨煊回来时见到的就是沈画一脸深思的模样,他出声道。
“怎么了?”
沈画见墨煊进屋,指了指床上还在昏睡的纯城。
“他出事了。”
墨煊挑眉,眼神示意她接着说下去,沈画苦着脸。
“准确的说,纯城与蓝禾之间出事了。”
墨煊淡淡道。
“你对他们很是关心啊?”
沈画脱口而出。
“那是自然,我们毕竟是..”
声音戛然而止,沈画及时的闭上嘴,他看着神色淡淡的墨煊,又别过头。
墨煊抿唇,他面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步步紧逼。
“是什么?”
沈画眼神飘移,她胡乱邹了一句。
“我与蓝禾一见如故,自然是多了几份情谊。”
墨煊弯下身子与她平视,声音低沉。
“都到现在了,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你与洛夕颜的关系么?”
沈画抿唇,闭口不言,一旁熟睡的纯城悠悠醒来,沈画眼尖的看到,连忙躲过墨煊的目光,上前一步。
“纯城,还有没有哪处不舒服?”
纯城眸子从茫然渐渐回到正常,他撑起身子,对着沈画微微颔首。
“有劳郡主了。”
沈画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她倒是忘了,她现在是沈画并非洛夕颜了。
沈画见纯城没什么大碍,浅笑。
“你好生休息,我们便先离去了。”
语罢不待纯城应下,便径直的出了房门,墨煊眉头紧缩,也跟着踏了出去。
“你在怕什么?”
墨煊沉声道,沈画脚步一滞,蓦地轻笑出声。
“你多想了。”
话音落地,便头也不回的离去,这一次墨煊没有在追上去,他紧紧的抿着唇,脸色阴沉。
沈画一路疾步回了别院,正如墨煊所说,她是怕,她怕大家知晓她是洛夕颜后,开始躲着她,甚至厌恶她,毕竟她是洛夕颜,那个通敌叛国的‘妖女’洛夕颜。
第六十七章 回门风波
这场及笄礼的事情便告一段落,而沈画也成功的从郡主升级到国师夫人,虽然是未过门的,但这皇上的赐婚还能有假,因此沈画的身份又蹭蹭上了一个度。
这下子连沈骞看她的目光都产生了些变化,但偏偏还有些不识好歹的人,例如沈眉。
她上次的毒看起来已经被解了,整个人又容光焕发,着实精神,这次借着回娘家的借口,实际上是回来找沈画算账。
她上次浑身起水泡,沈画明明有那个医术却见死不救,白白让她多受了几天的罪!沈眉心里愤愤,虽然元首沈琴她要报复回去,但是沈画的行为更令她感到耻辱。
沈眉永远也忘不了,在她身上起水泡的时候,东方翼目光里的厌恶,那种眼神就像生生把她的心挖出来,用刀子在上面划上一道又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这口恶气不报,她沈眉咽不下去!
但也恰恰是那件事,让沈眉懂得的东方翼的心思,她将自己萌生的爱意掐灭,此后,再不为了他来达到目的,她要爱她自己,她要她沈眉手中紧握权力,让所有人都对她忌惮三分!
沈眉回了将军府,她并不急着去找沈画,这样一来,目的太过于明显,她找到了沈骞,诉说着自己对他的思念之情。
“爹爹,眉儿好些日子没见您了,您近来可好?”
沈骞见身边乖巧的沈眉,心中满足,这个女儿他是从小疼到大的,她嫁人,他也实在是舍不得,还让她成了侧妃,沈骞叹了口气。
“眉儿,委屈你了。”
沈眉何等聪明,她自然知晓沈骞的意思,她一双美眸里盛满了泪水,却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模样楚楚可怜,看着着实让人心疼。
“没事,眉儿不委屈,太子对眉儿很好,只是...”
沈骞显然已经入了套,他眉头一拧,追问道。
“只是什么,有人欺负你?”
沈眉揉了揉眼睛,强作微笑。
“倒不是欺负,就是琴儿妹妹好似对眉儿都些误会,她...”
沈眉欲言又止,沈骞却像是联想到什么,他面上升起薄怒。
“她对你下手?”
沈眉终于忍不住,小声的啜泣。
“眉儿也不晓得究竟是哪里惹得琴儿妹妹不高兴了。”
沈骞看着沈眉默认,更是来火,他早就听闻沈眉在太子府身中奇毒,那些时日他在军中,未来得及回来探望,如今听沈眉这么一讲,沈骞霎时想到那个最小的女儿。
将军府一向待她不薄,她以正妃的身份进了太子府,她不帮着沈眉也就罢了,竟然还暗中使毒来害她。这要是传出去,他将军府的脸面往哪儿搁!
沈骞浑身气息冷冽,沈眉眉目轻挑,成功了,她相信以沈骞对她的宠爱,沈琴这个贱人定会被狠狠的教训一顿,但她沈眉可不会轻易的放过她,她本来不急着对付她的,但沈琴这般迫不及待,那便休怪她沈眉手下无情!
反击就得要有反击的样子,沈琴,你就好好享受未来的这一场盛宴吧,还有沈画,你们对不住她沈眉的地方,她要成倍的讨回来!
沈眉与沈骞又叙了一番旧,沈眉才依依不舍的回了房间,她临走时又无意提到关于沈琴害她的事情,将沈骞的怒火又惹了上来。
沈眉看着盛怒的沈骞,心满意足的离去,接下来,她要好好的谋划一番,将沈画这个小贱蹄子狠狠的扇回去,沈眉心中一片怒火,一想起东方翼看她的眼神,沈眉的心口就揪得慌,都是这两个贱人!害的她失去了盛宠!
东方翼虽然没有表明,但对沈眉的态度明显变了许多,他不再夜夜留宿沈眉的房里,开始在太子府的妻妾中雨露共沾,沈眉气愤,却一时间没有让太子回心转意的法子。
她在将军府中踱着步子,一抬首竟到了沈画的屋前,她美眸里冷意乍现,正想转身回去,却听得里面传来阵阵笑声,沈眉下意识的停住步子。
沈画与香茶正在说笑,她将手中精致的小瓷瓶放到香茶的手里,打趣道。
“这‘拭香丸’送你了,祝你早日将风大侍卫抱回家。”
香茶小脸一红,她轻嗔。
“郡主!”
沈画见香茶的神情,咯咯笑了一阵,接着正了神色。
“我说的是真的,这‘拭香丸’可是我的得意之作,你用了之后绝对不会后悔!”
香茶啊了一声,脸又开始烧起来。
沈画将瓷瓶中的金色小药丸倒在手心,眼神迷离。
“这‘拭香丸’是经过九九八十一种香料调配而成,它里面糅合了许多薰衣草的精油,一颗服下,便能让身上散发出独特香味,可是男人们都爱的呢。”
香茶被沈画说了一愣一愣,她忽然摇头摆手。
“不行不行,若是所有男人都喜爱,那我岂不是变成焦点了么!”
香茶所言非虚,沈画目光灼灼。
“那你到底要不要,我可是专门为了你才调制出这种药的。”
香茶支支吾吾,一把将瓶子夺过来。
“要!”
沈画挑唇一笑,又与香茶打闹起来。
沈眉在窗外蹲下身子悄悄的听着,思绪纷飞,有了上一次被沈画摆了一道的经验,沈眉小心翼翼的盘算着,沈画是不知晓她今日回将军府的,因此不会再故意设下陷阱等她跳。
并且她的婢女香茶与她关系一向交好,她断然不会害她,也就是说,香茶手里的药丸真的有沈画所说的那般神奇的功效。
沈眉心动了,天知道她在太子府看着太子夜夜笙歌,她却只能独守空房,有多寂寞,她每日都快被逼疯了,如果将香茶手中的药丸抢过来,那么东方翼一定会再次回到自己身边。
沈眉猫着腰,蹑手蹑脚的离去。
屋里正在同香茶打闹的沈画却忽的笑容一收,看着窗外沈眉离去的背影,轻轻勾起唇角,她回眸看向同样一脸诡异笑容的香茶,两人相视噗嗤一笑。
“香茶,演得不错。”
香茶习惯性的脸红,跟的沈画久了,也变得愈发的激灵,她看着手中的瓷瓶悠悠叹道。
“若真是有这种神奇的药该多好。”
沈画忍俊不禁,她拍了拍香茶的额头,语重心长。
“感情这个东西还得自己去追求。”
香茶忽的抬眸笑的灿烂。
“就像国师与郡主这般?”
沈画难得的吃瘪,她瞪了香茶一眼。
“果然还是以前纯纯的香茶更可爱些。”
香茶吐了吐舌头,心中却是下了决定,就像郡主所说,感情是要靠自己去追求的!
沈眉唤来贴身丫鬟薄荷,她附耳一番,薄荷领命,面色严肃的离去,沈眉看着薄荷离去的背影,悄悄勾起唇角,‘拭香丸’她势在必得!
薄荷一路张望着到了沈画所在的别院,香茶本来应该一同住在下人房里的,但是因与沈画感情不一般,便住在了外屋,这令薄荷很是羡慕,如果她的主子也这般好心便好了。
她收了心思,蹑手蹑脚的进了沈画的别院,小小的别院被打扮的很是精致,她常年住在太子府,见惯了一成不变的摆设,如今沈画这里的别具一格让薄荷更是心动。
她看了一眼院子,抿着唇,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匕首别到门缝里,却发现门栓并没有拴上,她心中疑惑,这郡主胆子这般大?就不怕夜里进来小贼?
薄荷转念一想,现在自己就是小贼,她深吸口气,慢慢走近香茶的边上,在她的床边搜搜找找,薄荷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小偷,她的手有几次拍到香茶的身上,而香茶只能装睡。
她心中不禁直犯嘀咕,就这个水平,就算她不是装睡都能被吵醒好么!
薄荷也惊出一头冷汗,她终于在香茶的枕头下找到沈眉所描述的瓶子,她面色一喜,急忙将瓷瓶收进怀里,急急忙忙的溜了出去,香茶在她走后,不禁又是一阵黑线。
这大小姐找来的人也忒不靠谱,这门不关好也就罢了,连匕首都拉下了。
沈画自里屋出来,她自薄荷来到别院时就已经察觉,出来见到香茶一脸无奈的表情,她看着沈眉找来的不靠谱的婢女,不由得轻笑出声,香茶嘀咕。
“这小偷也忒不敬业。”
沈画瞧了一眼香茶道。
“换做是你,你能做到万无一失么?”
香茶哼哼,不理会沈画的揶揄,径自倒头就睡。
沈画看着愈发大胆的香茶,挑了挑眉,不错,胆识见长。
薄荷一路小跑回道沈眉的院子里,她将手中的瓷瓶交予沈眉,沈眉接过,抬眸看她一脸慌张的模样,不禁轻蔑的笑
“这点小事就能把你吓成这样。”
薄荷的胆子小,性子并不坏,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每一个心肠歹毒阴谋满肚的人都有一个纯真无暇的年少,薄荷正处于那纯真无暇的阶段。
沈眉挥了挥手,薄荷便退了下去,沈眉看着手中的瓷瓶,眼神贪婪,她迫不及待的将它打开,一阵薰衣草的香味扑鼻而来。
沈眉暗暗想,沈画果然没有说假话,这药丸确实是凝聚了薰衣草的精油,她拿出一颗吞下,顿时觉得口中清凉,腹中温热,好不舒服。
她满足的喟叹声,将瓷瓶小心翼翼的收好,走向床榻,带着对药丸的憧憬进入了梦乡。
翌日清晨,沈眉早早的便醒了过来,她急忙的跑向镜子处,见到铜镜里的自己并无变化,不禁有些疑惑,薄荷推门而入,见到沈眉在铜镜前,微微颔首。
“侧妃,奴婢端了水,可以净脸了。”
沈眉见薄荷进来,她快步走到薄荷面前,急急的问。
“薄荷,你觉得我变了么?”
薄荷被问的一头雾水,鼻端处,却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她不禁道。
“侧妃,您好香。”
沈眉一怔,接着想到沈画的话,‘服下会身有异香’,沈眉顿时激动不已,她急急的吩咐薄荷替她着衣打扮。
一番折腾下来,沈眉已经梳洗好,本就姣好的面容,更加的水嫩白皙,一身水红的衣裳衬得人娇媚动人,沈眉满意的看着自己,声音高傲。
“回太子府。”
薄荷应了声,便低垂着头,收拾东西。
沈眉本想着在将军府多住下日子,好想些对策来对付沈画,但机缘巧合之下偷听到沈画的话,她已经迫不及待的看到东方翼对她露出爱慕的眼神。
沈眉告别了沈骞,正准备回太子府,却见沈画神色匆匆的赶来。
“妹妹是来与姐姐话别的么?”
沈画看她一眼,不回答,她神情有些薄怒。
“你偷了我的‘拭香丸’是么?”
沈眉见沈画焦急的神情,终于将心中仅存的一点顾虑打消,她故作无辜。
“什么‘拭香丸”妹妹可莫要无凭无据的血口喷人呐。”
沈骞在旁边也是一筹莫展,若是以前,他必定会帮着沈眉来训斥沈画,但如今沈画的身份不同了,他不能再贸然的呵斥她,只能在一旁两不相帮。
沈画眉头皱的愈发深,她冷声道。
“你身上分明有‘拭香丸’的味道!”
沈眉心中一跳,她怎的忘了,沈画是制作‘拭香丸’的人,若是她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必定会认出,沈眉一时没了对策。
第六十八章 过河拆桥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淡淡响起。
“画儿。”
沈画看向来人,墨煊依旧一身月牙白的衣裳,脚步微移,动作优雅的很。
墨煊将沈画揽到怀里,毫不避嫌的意味令沈眉在一旁有些尴尬,心中更多了对沈画的几分嫉恨,凭什么她样样不如自己,却找到这么一个万人艳羡的夫君。
沈眉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怨恨,沈画见墨煊的动作,首次乖巧的回应,墨煊比她高出一个半头的身高,手臂搭在她肩上时,像是揽着一个孩童,沈画以前是十分不满墨煊的身高的,没事长那么高做什么,而今日却自然的将手抓住他的衣侧,墨煊眸子一凝,嘴角轻佻。
虽然知晓她是故意这么做的,却还是难掩的欣喜,他出声道。
“陪我去个地方,将军,我们便先行告辞了。”
墨煊不及沈画反应便拉着她的手走远,沈画不时的回头看向沈眉,面色不善。这样一看,是沈画被墨煊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拉走,她自己无奈却没有办法。
这厢沈眉却舒了口气,暗道墨煊来得正是时候,正巧替她她解了围。
沈眉连忙再次向沈骞道别,踏上往太子府的路途,她担心沈画再次折回,就得不偿失了。
沈画被墨煊拉走,确定自己消失在沈眉的视野里时,便一把甩开墨煊,墨煊声音藏着委屈。
“利用完为夫,便过河拆桥?夫人好狠的心。”
沈画面色不善。她瞪了墨煊一眼道。
“你可真会挑时候来。”
墨煊挑眉,语气揶揄。
“不正合了你意?”
沈画撇了撇嘴,不满的道。
“谁知道你是帮我还是帮她。”
墨煊轻笑,眸子里一片温柔,他再次牵起沈画的手,将她的小手包裹在掌心,声音轻柔。
“夫人心中其实早便有了答案。”
沈画又不争气的脸红,她自然是知晓墨煊来帮她的,她将沈眉逼上了断路,却发现自己也没了退路,若不是墨煊的及时出现,沈画都不晓得自己该如何收场。
但墨煊的出现太过巧合,她心中不受控制的想歪,不由得生了酸意。
而墨煊恰恰很是享受沈画吃醋的模样,她腮帮子鼓起,又带着嫣红,看的人心动的很。
沈画沉默半晌,终于放过自己不再钻牛角尖,她抬眸看向墨煊,轻声道。
“明日出发去阳白门。”
墨煊哦了一声,却没了下文,沈画说不清心中的滋味,像是失落,又像是赌气,她也不再言语。
墨煊从未表明自己要陪她一道与阳白门,沈画不知不觉中已经习惯了做什么事情都有墨煊陪着,只不过她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在无意间,自己已经将墨煊当做知己知彼的人。
翌日清晨,沈画起身收拾一番,准备与阳白门,此番前路路途遥远,又得经过一些绿林山间,难保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危险,她本不想带上香茶,但香茶苦着脸哀求。
“郡主,你就带香茶一同前去吧!”
沈画坚决不同意。
“此番前去,若遇到什么危险,我顾及不到你,国师又不随着一同前去,很难保证你的安危。”
香茶一听更是急了。
“有危险我更是要去了,万一郡主你出了什么事情,我怎么向九泉之下的夫人交代!”
沈画看着香茶一脸坚定,想着分明是比自己还要小的年纪,却一心想要保护自己,沈画心头一热,心也便跟着软了下来。
“将这瓶药拿好,危险时记得自保,到时候你家郡主可没办法保护你。”
香茶看着手中的瓷瓶,知晓沈画时同意自己一同先去了,面上掩饰不住的欣喜,高兴的应了声,转身便收拾东西去。
沈画同香茶简单的收拾了下,便到正厅,蓝禾与南和又岁已经在等着自己,她四处看了下,疑惑道。
“纯城呢?”
又岁见无人回答,便上前一步道。
“他家中有事,先行回去了。”
沈画了然的哦了一声,沈骞今日不在府中,便不用找他告别,之前同他打过招呼,回来不见自己应当是晓得她去了阳白门。
沈画抿唇道。
“那我们即刻出发吧。”
蓝禾应了声,脸色却不太好,翻身上马,便率先走远。
南看着蓝禾离去的背影,心中担忧,也随着一道追过去,又岁左看看右看看,十分为难,沈画看出他的顾虑道。
“你先随她们一道去吧,我找得到路的。”
又岁微微作揖,也便不推辞,翻身上马追了上去,沈画看着一行人匆匆离去,只留下马蹄下的灰尘滚滚,不由感慨。
“感情真是好啊...”
“夫人这是在怨为夫没有及时到来么?”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沈画转过眸子瞪大了眼睛看向来人,墨煊坐在马车里,葱白细长的手指挽住车帘,被面具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在外的薄唇轻轻扬起,沈画脱口而出。
“你不是不去的么?”
墨煊挑眉,将话再次踢回沈画。
“为夫有这么说过?”
沈画已经自动屏蔽他话语中左一口右一口的‘为夫’,想了想,他确实没有说过究竟是去还是不去。
沈画心中竟有些欣喜,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脚下自然的向他走过去,墨煊微微一笑,向她伸出手。
沈画看着面前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将手搭上,忽的沈画一个惊呼,她没想到墨煊会这般粗鲁将她拉上马车,不由得回眸瞪他。
耳边传来低沉的笑声,沈画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这才发现自己以极其暧昧的姿势趴在他身上,沈画窘迫,正想爬起,墨煊便已经起身,将她牢牢的禁锢在怀里,沈画僵直着身子,眼睛紧紧的盯着轿帘。
马车外的香茶窘迫的快哭出来,郡主只顾着与国师打情骂俏,好像忘了自己的存在,这马车只有一辆,她有自知之明,不会擅自爬上去打扰两人的好事,但自己又不会骑马,那,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被抛下了?
香茶越想越心急,她红着眼眶,怀里抱着包裹,看着放下车帘的马车却不知道如何动作,忽的一双布满茧子却依旧白皙的手伸到自己面前。
香茶顺着手臂看向这手的主人,风澈在马上对她笑的温柔。
“香茶姑娘,手给我。”
香茶面色酡红,她将手在身上擦了擦,才放到风澈的手中,风澈一个用力,香茶便坐到他身前,她感受着身后传来的陌生的异性气息,不由的心跳急速。
风澈柔声道。
“坐稳了。”
香茶点了点头,片刻便感受到马儿嘶吼一声,撒开前蹄狂奔起来,香茶到底是没有骑过马的,她紧紧的抓住马儿的鬃毛,风澈见她这么紧张,不由得轻笑。
“香茶姑娘,放松一些,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香茶闻言,身子放松起来,风迎面扑来,冬日的风还是十分凛冽的,若是平日里香茶早便冻得缩起脖子,此刻她却无比的喜欢这扑面而来的风,她欢呼着,抛开一切的世俗观念,像一个真正的十四五岁的姑娘,大声的呼喊着。
风澈见她欢快起来,轻轻勾起唇角,两人顶着寒风却依旧不觉得冷,冬日的艳阳好似将人的心都融化,影子在地上拖动着,拉出长长的残影。
沈画听到远处香茶的声音,她不禁将车帘打开,见到两人一路狂奔远去的身影也跟着轻笑,身后传来轻柔的声音。
“夫人对为夫的安排可还满意?”
沈画撇了撇嘴,语气轻快。
“一般一般。”
墨煊低低的笑开,右手打了个响指,车夫听到指令,开始驾车,车轱辘地面摩擦,发出悦耳的响声,门前不知是谁挂的一串风铃,随着晃动谱出乐章,沈画此时的心情万分的平静。
她依旧倚在墨煊的怀中,眯着眼睛,感受骄阳透过车帘照在身上。整个人暖洋洋的。
沈眉回了太子府,正巧碰到太子出府,她远远的瞧见太子,连忙加快脚步,在太子将要进了轿撵时,哎呦一声,身子一软,薄荷跟在她身后,被她这一举动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她要倒下的身子。
东方翼闻声转过头,见沈眉一身水红的衣裙,勾勒出的曲线盈盈动人,她面上轻施薄粉,却不知是因为走得路程远了还是其他,面上出了些薄汗,更显得人弱柳扶风,楚楚动人。
东方翼本不想来问她的,脚步却不听使唤的过来,回神时,自己已经将沈眉扶在怀里,沈眉顺势伏在他身上,因为身上出的薄汗,香味散的愈发的浓厚,东方翼只觉得自己嗅到一股从未闻过的异香,他贪婪的吸允着。
这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令东方翼心动不已,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子。
一张白净的小脸,柳眉微蹙,眉间笼罩的忧愁似将人的心神都吸了去,小巧的鼻尖冒着细汗,令东方翼不由自主的伸手将它拂去,一张樱桃小嘴微张,好像等待着谁的摘取,下巴上凝了一滴香汗,正摇摇欲坠。
沈眉嘤咛一声,随着她的动作,那一滴香汗滴下,溜进领口里,东方翼喉咙一紧,他的位置正好能看到那胸前的大好风光。
白皙的肌肤上,一堆漂亮的蝴蝶谷展翅欲飞,东方翼眼神一深,他浑身似火烧,不顾众人的目光,将沈眉打横抱起……
沈眉惊呼一声,心中暗喜,道沈画的药丸来得真是猛烈,将身子更加的贴近东方翼。
……
屋里的沈眉与东方翼正共赴巫山,屋外的沈琴却暗暗捏紧掌心,她听闻沈眉回到太子府,还未进府便被太子一路抱回来,她本是不信,此刻听着里面一阵阵的**声,沈琴眸子里满是恨意。
今日沈骞刚刚来找过自己,把她痛骂一顿,虽然她现在是太子府的正妃,却依然无法反驳沈骞,只能忍着怒气,她知道定是沈眉在沈骞面前怂恿,若不然以沈骞的性子,绝对不会贸然来到太子府,还将自己怒骂一顿的。
沈琴狠狠咬碎一口银牙。
沈眉,上次的事情是你侥幸,她沈琴定要将你打在脚底,摇尾乞怜!
第六十九章 请夫人入寝
东方翼行完房事后,便将沈眉搂在怀里,她身上的异香不由得让他再次有了浴火,但碍于上朝,便只能生生的抑制着。东方翼深吸口气,平复着呼吸。
沈眉倚在他的怀里,手不停的在他身上画着圈,东方翼身子愈发的火热。
沈眉良久轻声道。
“太子能够再次来眉儿的这儿,眉儿真是感动不已。”
沈眉的声音很是柔弱,此刻她故意放软了声调,更是教东方翼心疼不已,他想起那些日子她身上起的水泡,身上的浴火也消失一半,他安慰道。
“这毒来得蹊跷,你放心,本太子定会为你查明真相,将下毒之人交予你处置!”
沈眉眼睛一亮,却又忽的暗了下来。
“太子别这么说,定是眉儿有哪处做的不好,惹她讨厌了。”
东方翼是何等人,自然将她话里的疑句捕捉到,他拧着眉头。
“眉儿是否知道了那下毒之人。”
沈眉惊呼一声,连忙用手捂住唇,看起来像是为自己的失言而懊恼,东方翼心中怜惜,他开口。
“你不用怕,说出来本太子替你做主。”
沈眉眼眶一红,她摇了摇头,声音哽咽。
“眉儿谢过太子设身处地的为眉儿着想,但是眉儿不想太子为难,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东方翼浓眉微蹙,沈眉说并不想让他为难,意思也就是那下毒之人他东方翼是不好动的,东方翼面上升起薄怒。
“你说出来,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在本太子的眼皮子底下动手。”
沈眉沉默一会,欲一带而过,东方翼似乎看穿她的心思,冷声道。
“是谁?”
沈眉浑身一颤,似乎被东方翼吓着了,她声音很小。
“是,是琴儿妹妹。”
沈眉泪水盈眶,随着这句话泪水流出,看起来着实惹人怜爱,东方翼见她如此,将她搂到怀里,轻声安慰。
“没事,不用怕,本太子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东方翼眸子一眯,这沈琴胆子真是够大,他一向不喜欢女人勾心斗角,如今她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动手,简直是对他威信的挑衅!
沈眉感受到东方翼身上传出的阵阵阴冷,她嘴角轻勾。
沈琴,你该好好认清自己的位子了。
沈画一路颠簸着,她依旧保持着靠在墨煊怀里的姿势,或许是因为太舒适,竟然睡着了,醒来时一睁眼便看到一张放大的白玉面具,沈画呆愣片刻,眨了眨眼。
“到了?”
墨煊眸子里满是笑意,他轻声回道。
“没有。”
沈画哦了一声,却意识到马车没有再颠簸,她疑惑道。
“为什么停下了?”
墨煊撑着额,语气轻缓。
“为夫让停的。”
沈画不解。
“停下做什么?”
墨煊嘴角轻佻。
“马车太吵,怕影响夫人的睡眠质量。”
沈画脸色一黑,连忙将车帘打开,却见外面围了一圈的侍卫,个个严正以待的模样,前方是也睡的沉沉的香茶与揽着香茶的风澈。
沈画将头缩进来,拧眉问着墨煊。
“我睡了多久?”
墨煊思索一番,露齿一笑。
“不长,也就约莫一刻钟。”
沈画郁结不已,她压低了声音道。
“那他们也等着一刻钟?”
墨煊眸子里露出一种名为理所当然的情绪,沈画扶额。
“这一耽搁,还不知何时才能追上蓝禾她们。”
墨煊语气淡淡。
“为什么要追他们?”
沈画一噎,半晌却回答不上来,也是,为什么要追他们?
墨煊见她一愣,眸子里的笑意更深,他打了个响指。
沈画是站着的,马车因为惯性一倾,沈画一个没有站稳扑在墨煊怀里,墨煊轻柔的将她揽住,话语含笑,近在耳畔。
“这么迫不及待的投怀送抱?”
沈画面色一红,挣扎着坐了起来,感受着马车的颠簸,她看了眼天色,不禁拧眉。
“天色将晚,得赶紧找个客栈住下。”
墨煊语气轻柔。
“为夫不介意与夫人夜宿马车,互相取暖。”
沈画习惯性的瞪他,她猛然发觉,自从墨煊与她被赐婚后,这厮的话语愈发的轻佻,性子也变得无赖,与首次见面时的寒冷公子判若两人,不由感慨,这男人的脸,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墨煊老神在在的闭眼假寐,沈画不时的瞟他一眼,良久,墨煊轻声道。
“夫人老是这般偷看为夫是作甚,想看的话,告诉为夫,让夫人光明正大看多好。”
沈画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对这般无赖性子的墨煊反驳不了,她只得将气往肚子里吞,她趴在窗前望着外面,腮帮子鼓鼓的。
天色已经完全晚了下来,沈画心中一跳,不会真如墨煊所说要露宿了吧,虽然她有马车,倒也不妨事,但是香茶一个姑娘家哪能比得上经过训练的衣裙大老爷们。
沈画面露担忧,却忽的马车一停,沈画身子不由自主的前倾,眼看着要撞上车壁,人被人往后一揽,便稳稳的落到墨煊的怀里,墨煊轻语。
“夫人可要注意安全。”
沈画自他怀里起身,掀开车帘,却见一家客栈映入眼帘,沈画欣喜,回头称赞墨煊。
“时候把握的不错。”
沈画也不笨,自然知晓这等巧合的事情不会真的是巧合,定是墨煊提前将路程打探好,摸透了哪处有客栈,沈画心中一甜,这种什么事都不用操心的感觉真好。
墨煊收到夸赞,心情颇好,他率先下了马车,将手伸到沈画面前,沈画搭上去,正欲跳下来时,只觉得身子一轻,沈画黑着脸,墨煊这像抱小孩的姿势抱她是准备闹哪样?
周围依稀可以听到些憋笑声,沈画窘迫,挣扎的跳下来,理了理发丝,面色淡然的进了客栈,墨煊眉眼含笑,紧随其后。
进了客栈沈画才猛然发觉,这些客栈的构造都是一个模样,这同上次去千云国路上的客栈不是一模一样的么?
墨煊上前自然的拉着沈画的手,沈画在他的推动下迈开步伐,忽的二楼传来一阵欣喜的呼声。
“画儿姐姐。”
沈画一听这声音心就咯噔一下,她机械的转过头,不由的暗叹,冤家路窄这句话在沈画身上应验了无数次。
只见一身水粉衣裙的舒甜儿在二楼的楼梯口一脸欢喜的朝她招手,沈画书真的不晓得舒甜儿的脑部构造的怎样的,明明前些日子还将自己困在梦境险险出不来,今日便若无其事的对她示好。
沈画越发觉得自己跟不上舒甜儿的思维,她只得硬着头皮对她微笑,舒甜儿见沈画回应,蹬蹬跑下楼梯,正想像以前那般拉着沈画的手臂,却抓了个空,她抬眸看着眼前的男子。
墨煊先舒甜儿一步将沈画拉回自己身边,舒甜儿眼神复杂,接着又充满笑意,她回眸唤了一声。
“表哥。”
沈画这时才看到阮慕欺,一旁的墨煊却将自己禁锢的更紧,阮慕欺一脸漫不经心的笑,似乎对沈画与墨煊的亲密并不在意,他不知从哪弄出一把折扇,大冬天的,沈画似乎能感受到那扇子扇出的凉风。
阮慕欺走到沈画面前,语气一如既往的轻佻。
“郡主国师大人,真是好巧。”
墨煊神色淡淡,看了阮慕欺一眼,却并不搭腔。
阮慕欺碰了一鼻子灰,他挑了挑眉。
“郡主此番是要往何处?”
沈画正想回答,却被墨煊拉着往前走,沈画小跑着才能跟得上墨煊的脚步,她皱起眉头。
“你知道是哪间房么,就这么跑来。”
墨煊将她带到二楼的一间房前,淡淡道。
“这间。”
沈画一噎,也是,他都将路线完全设计好,怎会不提前定下房间,她皱了皱鼻子无言以对。
忽的沈画想到什么。
“你住哪儿?”
墨煊低眸看着她,悠悠道。
“你我夫妻,不同住一屋难不成分居?”
沈画反驳。
“我们还未成亲。”
墨煊一脸无谓,进了房间顺手将门带上。
“迟早的事。”
沈画警惕的看着他,墨煊挑唇。
“夫人这是怕为夫用强?”
沈画眨了眨眼,表示同意,墨煊忽的低低的笑开。
“夫人大可放心,为夫绝不会强人所难。”
沈画这才放下心,她是了解墨煊的为人的,言出必行是他最大的优点。
墨煊坐在床沿,对着沈画拍了拍床铺,十足的小媳妇模样。
“夫人快入寝吧。”
沈画看着墨煊,嘴角轻勾,气势上是断不能输的,她脚步聘婷的走过去,往床榻上一趟,仰睡在上面,整个人将床占据,她轻笑。
“抱歉,床有些小,好像容不下你了。”
墨煊眸底笑意浓郁,他丝毫不介意沈画的无赖行为,反而将床榻底下的备用床垫抽出,睡在上面,沈画见墨煊这么容易的妥协,反倒有些不自在,她唤道。
“墨煊,你做什么?”
墨煊低低的声音传来。
“夫人这般为夫会误以为在邀请为夫。”
墨煊这句话使得沈画噤了声,她盯着床顶的床幔,眼皮子不住的打架,最终还是沉沉睡去。
墨煊听得一阵均匀的呼吸声,心头不由得安定下来,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却令他不由得眉头一皱,这两人,太像了。
墨煊不否认自己是将沈画当做洛夕颜来看待的,就算最后知晓她并非洛夕颜,他也性感情愿,这两人给他的感觉一致,心悸也一致,墨煊心底早已经认定,沈画便是洛夕颜。
沈画对于墨煊的想法并不知晓,她若是知晓后,恐怕不能再与墨煊这般融洽的相处,虽然洛夕颜是她,沈画也是她,但是若是两者混为一谈,沈画是绝对不能接受的,就像徐容景当初喜欢洛夕颜,现在喜欢沈画,这在是沈画的心里,就已经被划分为不忠。
她对爱情别无所求,只想追求‘忠诚’二字,若是这两个字达不到,再多的甜言蜜语都是虚假,沈画的想法无非是偏激的,但这就是她。
无论是作为洛夕颜还是沈画,都是从一而终。
翌日醒来时,天蒙蒙亮,或许是因为昨日睡得早,醒的也便早了些,她睁开眸子,微微翻动下身子,转眸便看到墨煊熟睡的侧脸。
沈画不由得放慢的呼吸,墨煊睡着的时候还是带着面具,他似乎常年带着面具,至于原因,沈画猜不到也无意去猜,她看着仅露在面具外的那一张薄唇,这张嘴里说出的话总是能将人堵的哑口无言。
沈画手臂枕在脑袋下,呆的时间长了,便有些麻木,她动了动,想翻过身子,却忽的听到一句略带沙哑的声音。
第七十章 沈画被劫
“早,夫人。”
沈画的动作一滞,再转眸看他时,便落进他一双深邃的眸子里。
墨煊侧躺在床垫上,身上的毯子滑到胸前,虽没有露出胸膛,但依旧惑人的很,他手撑着额,看着床上僵硬着身子的人,不由心情大好。
若是每天早晨醒来,都能见到她,不失为一件坏事,一声早安,便将情意传达,墨煊的小算盘打的噼啪响。
沈画的心中却是尴尬至极,她动了动身子,一头长安被拱的乱糟糟的,素净的脸上未施粉黛,她想着,这般的形象每日都被墨煊看到,真是一件糟糕的事情。
两人心情迥异,梳洗一番便下了楼梯,楼下的桌子上已经三三两两的坐着客人,沈画眼尖的看到阮慕欺与舒甜儿正坐在东南角的桌子上。
舒甜儿显然也看到他们,挥了挥手,沈画微笑回应。
墨煊却没有搭理他们,直接将她拉到一处无人的餐桌上,点了早餐,沈画感受着背后传来的四道目光,坐立不安。
香茶一蹦一跳的进来,见到沈画面上欣喜,扑上前来唤道。
“郡主。”
沈画的心思被香茶拉回,她看着笑脸盈盈的香茶,嘴角一挑,生了逗弄的意思。
“进展如何?”
香茶看了一眼一旁神色淡淡的墨煊,脸上微红,轻嗔。
“郡主!”
沈画见香茶脸蛋红的快要滴出血,轻笑声,拿起一个包子递给她。
“来,吃早饭。”
香茶接过,沈画自己也拿了个包子,正欲一口咬下去,却听得一阵清甜的声音。
“画儿姐姐,我们要走了。”
沈画一抬眸,舒甜儿清秀的小脸便映入眼帘,她面上轻笑。
“一路顺风。”
舒甜儿一顿。
“你不问我们去哪儿么?”
沈画眨了眨眼,总归不是与他们同道,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你们要去哪儿?”
舒甜儿甜甜一笑。
“我同表哥要去阳白门。”
沈画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过去,她瞪着眸子,不可置信。
“阳白门?”
舒甜儿见她反应,声音提高。
“画儿姐姐也是要去阳白门?”
沈画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无巧不成书!
她笑容有些挂不住,对于眼前这么一脸清甜笑容的舒甜儿沈画是打从心里的想躲着,并不是怕,而是无奈,若不是有深仇大恨的,沈画是断然不想与之树敌的,但是舒甜儿的性子诡异难测,是敌是友她到现在都分不清。
墨煊见沈画陷入两难,淡淡道。
“我们不去阳白门。”
舒甜儿哦了一声,满心疑惑,这时阮慕欺走过来,摇着折扇,一脸悠闲。
“国师大人也无需隐瞒了,我们此番并不是要去阳白门,是甜儿说笑的。”
沈画舒了口气,看了舒甜儿一眼,见她对自己笑的灿烂,不由心下低叹。
“那么画儿姐姐,我们就此别过了。”
沈画挥了挥手,看着舒甜儿雀跃的身影同阮慕欺的一道消失,放下心来,耳边却传来悠悠的声音。
“你当真相信他们不是去阳白门?”
沈画不解的看着墨煊。
“什么意思?”
墨煊神色淡然。
“这次前往阳白门,你以为是什么事?”
沈画这才仔细的思索,若是清尚知晓自己的身份,也不会这般着急的叫自己前去,那么,必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墨煊半晌轻飘飘的来了句。
“阳白门有难。”
沈画大惊,她狐疑的看着墨煊。
“你怎会知晓?”
墨煊看她一眼,不愿多说,沈画却心中有了答案,凭上次墨煊在绿望楼的表现来看,他手上的消息定然十分灵通。
沈画心中一沉,阳白门千百年来一直与人交好,不曾结下什么仇家,为何会有难?
沈画与墨煊再次踏上路途,她没有再想阮慕欺与舒甜儿究竟有没有去阳白门。沈画的心情开始沉重起来,究竟会是谁对阳白门不轨。
墨煊见沈画一路上不语,不由得轻叹。
“就不应该把这消息告知你。”
沈画淡淡的看他一眼,没有兴致回话,整个人无精打采。
墨煊也不再叨扰她,任她陷入沉思,忽的墨煊眸子一眯,眸子里满是警惕,马车也跟着急急的一停,这次沈画牢牢的抓住车壁,没有再摔到。
沈画心中不安,正想将窗帘拉开一探究竟,耳边传来墨煊低沉的声音。
“别动。”
沈画的手正触到窗帘,又缩了回来。
墨煊自然晓得外面拦截的并非一般的绿林劫匪,他能感受到周围浓重的杀气,这些人,是杀手,且是经过训练的杀手!
饶是沈画再不懂武功也能感受到前方传来的迫人的杀气,她轻声道。
“有把握么?”
语气中不乏担忧,墨煊轻笑,还有心情调侃。
“夫人这是在担心为夫么?”
沈画懒得回话,墨煊轻飘飘的来了句。
“这些杀手的武功还困不住为夫。”
听得墨煊这般说道,沈画也便舒了口气,但心中还是有些担忧。
不消片刻,马车外便听得一阵刀剑碰撞的声音,沈画忽的想起香茶,正要将窗帘拉开,一支羽箭席面而来,墨煊眼疾手快的将她拉过,眸子里已经迸发出杀意,他低声道。
“待在这里,不要出来注意安全。”
沈画点了点头,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不做拖油瓶她还是有把握的,墨煊站起身子,快速的将车帘拉开,转身便跃了出去。
出来时才看清形势,一帮身着黑衣的蒙面人正与国师府的护卫厮杀,显然那些黑衣人的武功要强上一些,但好在国师府的暗卫也出来加入厮杀,双方的势力得以平衡。
墨煊看到不远处银光一闪,他飞身而去,在枝头一跃,看清银光处是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男子,见墨煊前来,展开手势,准备迎接战斗。
墨煊不做拖拉,身子一跃,近身与银面人搏击,银面人显然是没有料到墨煊的武功这么高强,渐渐处于下风,他忽的眸光一闪,由指甲缝中闪过一丝金光,墨煊瞳孔一缩,闪身躲过。
银面人趁着墨煊离开的当,立刻转身逃走,他的武功并不高,但轻功却是十分的厉害,三两个轻跃便没了身影,墨煊没有去追的意图,他转身回到战地,见黑衣人都被制服,忽的一丝不安的预感浮上心头,他将车帘猛地一拉,见沈画安然的坐在里面,一颗悬着的心落下。
“这些黑衣人的武功并不强,目的明显不是置我们于死地。”
马车里的沈画急急道。
“我们快些走吧。”
墨煊忽的杀意一现,他死死的掐住沈画的脖子,声音似从地狱传来,阴狠至极。
“你是谁?”
被掐住脖子的‘沈画’面色犯紫,墨煊将她的耳后摸出人皮面具的接口,猛地一撕,露出的脸庞却叫墨煊眼神一凝,他渐渐松开手。
“是你?”
被揭露面具的正是蓝禾,她捂着被掐的红紫的脖颈,面上浮现一丝苦涩,墨煊死死地盯着她。
“沈画呢?”
蓝禾抬眸,轻声道。
“被抓了。”
墨煊声音愈发冰冷。
“被谁抓了?”
蓝禾一字一句。
“叶纯城。”
墨煊周身气息凌冽,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蓝禾,将疑点道出。
“为何会放了你?”
蓝禾苦笑一声,声音似是喃喃自语。
“谁知道,或许是因为愧疚...”
墨煊眸子冰冷,他冷哼一声,风澈上前弓下腰。
“属下没有保护好夫人,自愿受罚。”
墨煊声音阴冷。
“回去再去领罚,当务之急找到夫人。”
风澈将腰弯的愈发的低。
“是。”
香茶在一旁急红了眼眶,她不敢插话,但郡主她...香茶泪珠子直往下掉,看着风澈在一旁默不作声更是心急。
墨煊扫了一眼蓝禾。
“你可知晓他们现在在何处?”
蓝禾摇头。
“他们一路将我的眼睛蒙住。”
墨煊句句紧逼。
“为何一开始不说清你不是她?”
蓝禾直视他的眸子,语句坚定。
“因为在我心里,师父与阳白门更重要。”
墨煊回视她,半晌侧开身子。
“你走吧。”
蓝禾深深地看他一眼,跳下马车,临走时道。
“我只知晓那个地方长满了洛桑花。”
墨煊沉默,蓝禾不再做逗留,拽过一旁的一匹马,翻身上去,腿腹一夹,马儿便狂奔出去。
墨煊紧紧的绷着脸,气温骤然降低,他声音寒冷到冰点。
“跟着那个女人。”
风澈应了声。
“是。”
紧接着便几个轻跃,随着蓝禾消失的方向一路跟随而去。
香茶急的在原地踱着步子,墨煊更是阴沉着脸,一语不发。
沈画被人蒙在麻袋里,一路飞跃,她的意识是清醒的,但却动不了,本来她在马车里待了好好的,忽然听到蓝禾的声音,她在喊救命。
沈画一时心急,便跳下马车,四周黑衣人与国师府的侍卫正打斗的难分难解,沈画拧眉,循着呼救声而去,风澈当时正在被几个黑衣人围攻,无法分心,因此没有看到沈画离去。
沈画循着声音一直来到马车后面,却被人猛地用麻袋套住,沈画反抗着,却不知这麻袋被用药物浸泡过,不下片刻,沈画便软下身子。
她喘着粗气,自己被一个人扛在肩上,一路飞奔,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停下,她感受到自己被人放在地上,有一串脚步声传来,接着便是眼前一亮,但沈画被人遮上了眼罩,看不清面前人的面目。
只听得那人低沉的声音传来。
“带下去。”
方才扛着她的人又将她扛在肩上,沈画无法出声也无法动弹,只是在眼罩的间隙处看到一角浅蓝色的布料。
那人带着她兜兜转转,终于在一处门前停下,沈画被人放在床上,接着便是一阵关门落锁声。
又不知过了多久,沈画感受到身上的药力渐渐散去,她动了动手指,却依然不能全身动弹。
沈画在想着自己被麻袋蒙住时,看到的分明是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一张脸,而那张脸的声音却是属于蓝禾的,沈画不觉疑惑,那人,究竟是不是蓝禾,如果是的话,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七十一章 断臂崖一战
又过了些时间,沈画终于可以动弹,但浑身依旧没什么力气,她动作艰难的坐起身子,将眼罩摘下,长时间不见天日,顿时光线有些刺眼,她眯了眯眼,待到适应时才睁开。
身上的百面玲珑早已经被人搜去,沈画只能等着药效自己过去,她抬步下床,却腿脚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外面传来一阵轻语声,沈画挣扎着站起身子,却发现自己被困在一间连窗户都没有的屋子里。
四面都是墙壁,空旷的屋子里只有沈画旁边的一张床,其他的皆无,沈画不由得拧眉,她坐在床沿,保存力气,因为知晓叫唤也是徒劳,这些人将自己抓进来,就不可能再轻易的放出去。
时间过得飞快,沈画在这边一筹莫展,墨煊却已经找到些线索,他听着风澈的汇报。
“她的确是往阳白门去了,属下一直跟随到她进了阳白门,只是迎接的却不是阳白门的弟子。”
墨煊看他一眼,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风澈顿了顿,道。
“那些人是叶青滕叶将军的属下。”
墨煊眉目冷冽。
“看来他们提前动手了。”
风澈低垂着头。
“目前看来,的确是这样,至于夫人的位置,荀门那边已有消息了。”
墨煊紧着唇,眸子里杀意浓厚。
“说。”
风澈沉声道。
“在断臂崖。”
墨煊轻笑,笑意未达眼底,他嗓子压得低低的。
“这次真是做足了准备。”
风澈抬眸,见墨煊笑意阴森,不由得浑身一颤。大人是真的怒了。
墨煊瞥了风澈一眼。
“还愣着做什么,准备出发断臂崖。”
风澈低首。
“是。”
墨煊目光森森,叶青滕,长安会的事情你也有参一份吧。
沈画感受到浑身的力气已经尽数回来,也就意味着这药效已经过去,她开始四处走动,意图找到一个薄弱之处,好逃跑,她在屋子里四下里查看一番,却依旧寻不到什么利于逃跑的地方,忽的沈画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接着门便被打开,逆光而来的人看不清面容,沈画却看得眉头紧拧。
“蓝禾。”
蓝禾见到沈画,面无表情的走过来,她的身影渐渐走出光线下,沈画看着她愈发清晰的五官,心中五味陈杂。
“为什么?”
沈画问出口,蓝禾依旧面上波澜不惊,她一步步逼近沈画,在擦过她身边时停住看她一眼,接着又转身离去。
沈画看着门再次被锁上,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那是蓝禾给她的。
沈画将纸条打开,上面寥寥几字。
“子夜时分,骚乱,趁机逃。”
沈画将纸条里包着的刀片放入手心,心中依旧是疑惑万分,如果在她被抓时看到的是蓝禾的话,为什么她现在又要放自己逃走?
沈画愈发觉得事情不是她所想的那么简单,她忽的忆起墨煊说的,‘阳白门有难’,沈画心中一沉,如此一来,蓝禾的行动便有了理由,师父在劫来她的这帮人手中,蓝禾不得不听命与他人。
沈画是知晓蓝禾对清尚的感情的,她完全可以为了清尚而放弃自己的性命,沈画心中不安,她看着纸条上的字,一个想法映入脑海,‘骚乱’,是指什么,蓝禾要做什么?
沈画待在房间里,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她猜测到蓝禾将要做些什么,却无能为力,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沈画深切的体会过一次。
当年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父母亲人死在自己眼前,却无能为力,沈画浑身颤抖着,她将自己蜷缩起来,四周一片寂静。
墨煊与风澈来到断臂崖,断臂崖正如其名,是一座悬崖,蓝禾说的没错,悬崖的四周长满了洛桑花,一座房子伫立在悬崖上,墨煊眼神一凝,看着面前整齐有序的军队。
身着一身战袍的叶青滕在队伍中走出,他五官紧绷,浑身散发着威严的气息。
“没想到国师大人真的来了。”
墨煊看向叶青滕,眸子一眯。
“叶将军不是早有准备。”
叶青滕哈哈一笑。
“国师大人为了一个女子,将要葬身此地,值得么?”
墨煊轻笑,笑意似凝着冰霜。
“叶将军话说的未免过早了。”
也叶青滕鹰眸一眯。
“其实国师大人本不用参与这场戏,本将军也无意针对国师大人,但若大人不听劝,那么本将只好对大人不敬了。”
墨煊淡淡道。
“本国师本来也无意参与你们这场破事,但本国师未过门的夫人在将军手上,将军让本国师如何袖手旁观?”
叶青滕冷哼。
“那大人就休怪本将军无礼了。”
墨煊打了个手势,身后蓦地窜出一群身着黑衣的侍卫,黑压压的,几乎将整个山头占遍,叶青滕见势脸色一变,墨煊淡然。
“未做足准备,本国师又如何会来赴险呢。”
叶青滕浑身戒备,他想过墨煊会来救人,也想过墨煊不会孤身前来,但是面对这么一大片,几乎的黑压压的一片,叶青滕叶又几分犹豫,半晌,他冷声道。
“国师大人这般就不怕夫人的性命危急?”
墨煊眸子一眯,白袍无风自起,风澈努力的站稳脚步,他哀叹一声。
大人生平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威胁。
叶青滕见墨煊虽然恼怒,却始终没有出手,心中冷笑,又是一个英雄难过美人关的戏码。
忽的一道清脆的声音打破叶青滕的猜想。
“将军多虑了,本郡主的性命好得很。”
他脸色一变,看向夜幕中一身白衣的女子。
沈画一身白衣,从悬崖峭壁上走过来,步子竟出奇的稳,她的发丝微乱,月光下,雪白的衣衫上暗红一片,正是血迹,她与叶青滕只见隔着一小段悬崖,但就是这一小段的悬崖彻底阻止了他的行动。
沈画的脚下的万丈高的悬崖,她心中不住的发憷,面上却一脸淡然,不知是为了让叶青滕忌惮,还是为了让墨煊安心,亦或是安慰自己,她一步一步的走在仅有一只鞋子距离的峭壁上。
墨煊看着夜风中摇摇欲坠的沈画,心中一颤,他上前几步,伸出手,沈画已经快要走到墨煊的面前,她伸出手,两人指尖相触的那一刻,忽的一阵银光闪过,打在墨煊的手臂上。
沈画身子一抖,一个站立不稳,重心往后翻去。
墨煊瞳孔一缩,嘶吼一声。
“画儿!”
方才一闪而过的银光是一支羽箭,它刺过墨煊的手臂,带着鲜血贯穿而出,墨煊在沈画掉下去的一瞬间抓住她的手,极大的惯性使得墨煊身子猛地一蹲,风澈在身后急忙将他稳住。
墨煊的手臂上被羽箭穿了个窟窿,鲜血不断的往外流,滴答滴答的落到沈画的面上。
那支羽箭正是叶青滕射出的,他见墨煊将沈画拉住,立刻又拉起弓箭,准备射出。
墨煊眸子一凝,低声道。
“进攻。”
风澈得令,高吼一声。
“进攻!”
叶青滕一时慌了手脚,本来瞄准墨煊的羽箭失了方向,射在了墨煊的肩上,墨煊眉头不皱一下,沈画身子荡在悬崖边上,墨煊对她轻笑。
“抓紧了。”
沈画点了点头,她只觉得身子一轻,人便腾空而起,再站稳时已经落到墨煊的怀里,沈画正准备检查墨煊的伤势,却忽的身上一重,墨煊整个人趴在她身上,沈画一惊,轻声唤道。
“墨煊?墨煊?”
感应到他已经陷入昏迷,沈画刻不容缓的将他平放到地上,风澈见墨煊晕倒,急忙退出战斗。
“夫人,快些带大人到安全的地方。”
说着将一旁的马儿拉过来一匹,将墨煊抬上马背,沈画拧眉点头,一个翻身上马,将墨煊的双手从身后禁锢在腰间,一拉缰绳,马儿嘶吼一身,便狂奔而去。
风澈见沈画他们走远,眸子一凝,转身加入战斗,这张战斗本就实力悬殊,叶青滕的人很快的便抵抗不住,叶青滕见情势不妙,转身进了断臂崖的房子里。
叶纯城还在里面,他得带着他一同离开,叶青滕在院子里找了半天却不见叶纯城,忽的他似想起什么,连忙往沈画本来被拘押的房屋里走去。
屋子的门锁早已经被撬开,叶纯城躺在地上,身上沾满了鲜血,地上还有两三具尸体,叶青滕连忙上前,探了探叶纯城的鼻息,心中稍安,还好,没什么大碍。
叶青滕看向他身上大片的血迹,皱起眉头,转眸看向一旁同样躺在地上的蓝禾,蓝禾的脸色苍白,胸口处插着一把匕首,溢出的鲜血已经将衣裳浸湿大半,叶青滕是见惯了生死的人,他仅看一眼便晓得,她没救了。
叶青滕不再磨蹭,将昏迷不醒的叶纯城背起,绕道院子的后面,那里是通往密林的密道,他也是做了万全之策的,最坏的打算便是从这密道逃走,叶青滕心中五味陈杂。
没想到他叶青滕一生征战沙场,有朝一日竟也要从这密道里逃走!
墨煊,这口气他来日定会报!
墨煊此刻还在昏睡着,叶青滕射的那两支羽箭里淬了剧毒,饶是身子骨铁如墨煊,依旧抑制不住毒性,这毒蔓延的很是快速,若是寻常人,此刻怕是早已命丧黄泉。
墨煊用内力将毒性压制住,不让它侵蚀到心脉,沈画带着墨煊一路狂奔,终于脱离的山口,她在一处平原上将墨煊放下,仔细的检查他的伤口。
沈画此刻万分心急,她的百面玲珑被搜了去,身边连一点药草也没有,就算沈画医术再高超,也无计可施。
她将身上的衣裳撕下一角,跑到河边浸湿,擦拭着墨煊的伤口,擦着擦着,眼泪便不由自主的流下,她小声呜咽着,手指也不听使唤的颤抖。
墨煊悠悠转醒,见沈画在哭,心中一疼,他脸色苍白,嘴唇青紫,声音更是沙哑无比。
“放心,没事的。”
沈画见他这么说眼泪流的更凶,她找不到药草,没办法替他排毒,也不会他们习武之人的内力,将毒逼出来,她现在什么忙都帮不上,还在不争气的哭。
墨煊抬手,轻柔的将她的眼泪擦掉,意识却渐渐昏沉,毒性很强,强到墨煊快要支撑不住。
第七十二章 风平浪静
沈画见墨煊再次陷入昏迷,心中慌乱,急忙起身,却无意间藏在袖子里的刀片划出,将手指割破。
沈画看着源源不断流出的鲜血,忽的脑中闪过一道白光,她的身体里有蛊,蛊毒已经渗透在血液里,这也是她的毒难解的原因,这就是说,她的血液中是有剧毒的,若是以毒克毒的话...
沈画狠下心,此刻身边没有药草,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她将手指放入墨煊的口中,挤着血液滴滴落到他的喉咙里。
一个手指挤不出血了,她便将另外的十个手指全部割破,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沈画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墨煊的脸,忽的见他眉头一皱,唇上的青紫也慢慢退去,心中一喜。
她急忙将他再次拉到马背上,手上的鲜血在墨煊月牙白的衣袍上落上点点梅花,远处传来马蹄声,沈画循声望去,心下稍安。
风澈急忙的追过来,见墨煊依旧昏迷不醒,眉头立刻紧蹙起来,他对沈画道。
“郡主,大人情况危急,请允许属下先行一步将大人带回去医治,我们落脚的地方正是前方不远的小村。”
沈画连忙点了点头,跳下马。
风澈将墨煊的身子稳住,小腿用力,急速狂奔着。
沈画心中安定下来,她翻身上马,无力的夹着马腹,马儿不紧不慢的行着,沈画只觉得疲累,她伏在马背上,十个手指血迹斑斑,白色的鬃毛被染红一片,沈画心有余悸。
还好,她的血暂时压制住了毒性,没有将事情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沈画在马背上眯着眼,沿着风澈指的小路,慢慢的行过去,却因为失血过多,头昏昏沉沉,终于陷入昏睡。
风澈将墨煊带回小村庄,安置在床上,荀门的药师也立在一旁,见墨煊被安置好,立刻上前勘察,白发老头把着脉,白透了的眉毛皱到一起。
“大人的身体里怎的会有两股剧毒?”
风澈也是云里雾里,他摇着头,表示不知。
白发老头抬手在墨煊身上几个穴位点了几下,接着对风澈道。
“你将大人体内刚刚吸进去的血逼出来,剩下的就好办了。”
风澈连忙将墨煊扶起,用内力在他身上几个大穴处走了一圈,只见墨煊身子一倾,吐出一口鲜血,白发老头摸了摸胡子,点点头。
“按照我这个方子将药熬好,服下便可。”
风澈接过药方,打开门,正要去拿药,沈画的马儿悠悠的踱着步子前来,沈画摇摇欲坠,风澈眼疾手快的接过她的身子,白发老头上前一步,看着沈画道。
“这就是未来夫人?”
风澈点了点头,白发老头探手在沈画的脉搏上探了探,接着一脸了然,他道。
“夫人无碍,只是失血过多,休息片刻便好。”
风澈放下心来,他急忙出了门去抓药,白发老头喃喃自语。
“这毒可不一般呦...”
沈画睡得极不安稳,她梦到自己在逃出之前,她梦见蓝禾死了。
沈画本来在被禁的屋子里焦急的等待着,她等待着蓝禾所说的子夜时分的骚乱,眼看着快要到子夜,外面依旧毫无动静,沈画不由得更加焦急起来,心悸之余还有一分松了口气。
忽的她一惊,外面传来一阵骚乱,接着便是门被人猛地劈开,沈画看向来人,正是蓝禾,沈画见她无恙,正欣喜着,突然一个身影闯进来。
沈画牢牢的看着来人,轻唤。
“纯城?”
纯城似不认识沈画一般,他紧紧的锁住蓝禾,声音阴冷。
“你就这么急着想要逃离我?”
蓝禾声音淡然。
“是。”
纯城上前一步。
“不可能,就算你死了,也不能离开我。”
沈画看着几近癫狂的纯城,心中疑惑,她轻声问着。
“纯城怎么了?”
蓝禾面上露出一丝苦笑。
“他被灌了药,忘记了阳白门的一切。”
沈画震惊,她脱口而出。
“那他怎会记得你?”
蓝禾看了她一眼,轻声道。
“我宁愿他不记得我。”
纯城忽然间冲过来,手中的长剑直指沈画,沈画一个闪身躲过,不知纯城怎的就忽然袭击了自己。
“你想救她出去?那我便让她死,这样你便不会再离开我了。”
沈画不停的躲避纯城的攻击,纯城恼怒,急红了眼,抬起剑锋,瞄准沈画猛地刺向她。
沈画躲闪不及,千钧一发之际,身子被人往后一推,沈画呆呆的看着面前被剑贯穿的蓝禾。
纯城眸子瞪得怖人,却终究还是身子一软,倒在地上,沈画知晓,那是蓝禾洒出的**。
沈画身子不住的颤抖,她上前将蓝禾倒下的身子抱起,不断的喃喃。
“会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蓝禾虚弱的笑开。
“郡主,我总是有一种感觉,你像极了我的一位故人。”
沈画红了眼眶,到嘴的话被卡在喉咙处,她张着嘴,看着眸子缓缓闭上的蓝禾,不住的轻唤。
“蓝禾,蓝禾...”
蓝禾死了,是为了救她而死的,沈画在梦中不断的呢喃,忽的她眸子一睁,整个人惊醒。
盯着天花板好一会,沈画才缓过神,方才的是梦,但是又不是梦,因为她知晓,蓝禾,确实是死了。
沈画蓦地想起墨煊,她急忙从床上跳起,跑出屋子,入眼的是陌生的四合院,风澈在院子里见沈画醒来,上前道。
“夫人。”
沈画应了声,问道。
“墨煊呢?”
风澈指了南边的屋子,还未开口,沈画便冲了进去,墨煊静静的躺在床榻上熟睡着,沈画的心忽然便安定下来。
她一步步走向墨煊,像是踏过了漫长的岁月长河,终于到他身边,她蹲在床沿,握住他的手,轻轻的趴在床边,墨煊感受到沈画的气息,悠悠转醒。
他转过眸子,看着沈画,过了许久,沈画的声音响起。
“你没事真好。”
墨煊轻笑,反握住她的手,两人不再言语,空气中淡淡的药香充斥着鼻腔,沈画忽然感到疲惫,她闭上眼,缓缓陷入沉睡。
墨煊听到平稳均匀的呼吸声,眸子里似有什么渐渐化开,他下床轻手轻脚的将沈画放到床上,他跟着躺下,沈画接触到墨煊的身子,下意识的往他身边凑去。
墨煊揽着她的身子,缓缓闭上眼,两人紧紧的相拥,和衣而睡。
风澈在门前看了一眼,轻轻的关上门。
香茶正巧端了粥想给沈画垫垫肚子,到了屋子里却发现没有了沈画的身影,她一转身便看到风澈在关门,急急的跑过去,正想出声询问,风澈对着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香茶了然,悄悄的退了下去。
屋里的两人睡得正熟,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形成一圈圈的光晕,那光晕移动着,照到沈画与墨煊相拥而睡的身上,阳光似有意识的听了下来,一圈圈的将光晕放大,沈画睡梦中不再有梦靥,一觉无梦,很是安稳。
再次醒来时,已是夕阳落山的时刻,沈画觉得身子异常的轻松,体内有一股暖流在流动,使得整个人的五官都变得聪颖起来,沈画满足的喟叹声,忽然听的一声轻笑,她拧眉,不悦的睁开眸子。
对上的是一双揶揄的,盛满笑意的眸子,沈画浑身一怔,脑海中的记忆纷至沓来,她故作冷静,咧开嘴笑的灿烂。
“早啊。”
墨煊挑眉不语,细长的手指指了指屋外,沈画下意识的跟着他的手看过去,笑容有些挂不住。
“晚上好。”
墨煊终于忍俊不禁,低低的笑出声,将沈画的身子朝怀里带了带,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一觉醒来看见你的感觉真好。”
第一百零二章 陌生女子
两人陆续起了床,沈画在一旁梳着发丝,依旧很难为情,对比起来,墨煊就要自然的很,他上前接过她手中的梳子,慢条斯理的替她梳着发,沈画从铜镜里看到的依然沈画一张淡漠的脸。
“手怎么回事?”
沈画出神之际,墨煊轻声询问。沈画将手指往衣袖里缩了缩。
“没什么,被刀片不小心割破了而已。”
墨煊沉默半晌,沈画小心翼翼的看着铜镜中他的神色,半晌,墨煊幽幽道。
“很巧合的将十个手指头全部割伤?”
沈画一噎,她张了张嘴,没有再回话。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怪异,墨煊将手上最后的动作完成,绕道沈画的面前,轻轻拉起她的手,反复的勘察。
沈画抬眸看他,墨煊此时极为安静,白玉面具下的眸子微微低垂着,沈画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看见那长长的羽睫轻微的颤抖。沈画心中忐忑,想缩回手,却被他牢牢的锁住。
“以后断不可再以身试险。”
墨煊缓缓抬眸,沈画看清他眸子的神色,微微一怔,琥珀色的眸子里像是蕴了一汪潭水,风一吹浅浅的荡漾,似乎有阳光折射到里面,闪闪发光,那眸底深藏的情绪名唤心疼。
沈画渐渐扬起笑脸,她重重的点头,算是承诺。
“好。”
墨煊浅浅的笑开,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屋子被人猛的撞开,墨煊不悦的看向来人。
风澈揽着香茶一并倒在地上,屋外站着一脸干笑的白发老头。风澈连忙起身,顺便将香茶拉起,香茶在一旁低垂着头,不知是害羞,还是害怕。
风澈看了一眼干笑不已的白发老头,心中暗暗叫苦,他怎的就信了这老顽童的话!
墨煊站起身子,冷冷的道。
“白老头,你的药人练得如何了?”
白老头冷汗直流,天晓得这年纪轻轻的小主人有多狠的心,他呵呵尴尬的笑着。
“进展不错。”
沈画看着主仆几人,不由好笑,一脸看戏的神情老神在在。
墨煊看了沈画一眼,见她一脸期待,唇瓣微挑。
“若本国师愿意接替,你去做药人可好?”
白老头惊出一身冷汗,他可知晓这小主人的性子,那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啊,他本想求助与新夫人,哪成想夫人也是一脸的拭目以待,白老头嗷嗷叫,这真是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大人与夫人慢慢聊,老头我先行一步。”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白老头准备撂挑子走人,风澈却不干了,白老头走了,他怎么办?
第七十三章 碧萝
风澈将白老头拉扯住,准备教说一番,却听得一阵清脆的声音。
“行了别闹了,我饿了,香茶,你随几位一同去准备晚饭吧。”
香茶忽然被点名,被吓得一个激灵,听清旨意后,立刻应了声,转身出去,风澈与白老头见状也立刻尾随而去。
墨煊瞥了沈画一眼,语气淡淡。
“夫人这还没过门便晓得维护他们了?”
沈画被墨煊的语气揶揄闹了个大红脸,她美眸轻瞪。
“是你吓着他们了。”
墨煊挑眉,自己以前可都是这么对待他们的,吓着了?那些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可不会这么弱,只是这个未过门的小娇妻太心软了而已,墨煊上前揽着她的肩膀,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全部压在她身上,声音听起来甚是虚弱。
“夫人,为夫肩膀处疼。”
沈画一听,连忙转身,将他的衣裳扯开,露出被包扎好的肩膀,这里中了箭伤,莫不是扯到裂开了?
墨煊眼底含笑,看着沈画一脸焦急的模样,她心软的毛病他又怎能放过呢?
沈画检查了半天不见有何异样,正想询问他还有没有其他反应,一抬眸便落入一双含笑的眸子里,沈画这才反应过来,这厮是骗她的!
沈画恨恨的咬牙,手指重重的在伤口上戳了下,墨煊脸色一变,痛苦之色言露于表,沈画心中解气,墨煊待痛意过去,嘴角扯出笑。
“夫人真是好狠的心。”
沈画瞥他一眼,将他的衣裳穿好,语气霸道。
“吃饭去。”
墨煊低低的笑,跟着沈画的身后踏出屋子。
天色已经完全晚了下来,沈画这才仔细的打量住着的院子,是个标准的四合院不错,小小的院子里种满了梅花,正是墨煊所喜爱的白梅,沈画不由得看了墨煊一眼,心中暗暗嘀咕。这厮从哪儿找来这处这么秀丽的地方。
晚饭时沈画才知晓答案,她看着一身朴素衣裳的女子跑前跑后,将菜肴不断的端上桌子,摆得满满的,那女子虽然着粗布衣裳,但是面容却生的俏丽的很。
白净的皮肤,大大的杏眼,小巧的鼻尖下一张待人摘采的小嘴,沈画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心中闷闷的,像被人用一块布蒙住了呼吸道,有些喘不上气。
那女子忙活了半天,终于将菜肴全部上齐,沈画的眼睛一直随着她移动欧诺个,她停下来时,沈画觉得似乎能嗅到与墨煊身上如出一辙的冷梅香。沈画眸子一眯,脸色不太好看。
“大人,快些用饭吧,冷了味儿就不鲜了。”
那女子仿若视沈画如不存在,径直踏过她的身边,将一碗白米饭端到墨煊的面前,墨煊看了一眼脸色不善的沈画,眼底含笑,接过米饭淡然的吃着。
女子坐在墨煊的右侧,沈画坐在左侧,一桌子的气氛很是诡异,沈画戳着碗里的饭,有些食不下咽,墨煊倒是很自在的模样,他一边吃着菜,身边的女子不停的给他夹菜。
沈画正在气头上,如若她仔细的观察便会发现,女子给墨煊夹得菜他一口没动。
一顿饭下来,沈画几乎没有吃什么,墨煊放下碗筷,女子面上欣喜,语气急切的问。
“大人,碧罗的手艺有没有长进?”
墨煊淡淡应了声。碧罗喜出望外,她盼了许久才将墨煊盼来,这个机会她一定不会再放过,碧罗看了一眼墨煊旁边的沈画,语气淡淡。
“大人,这位姑娘是谁啊?”
墨煊的神色变了变,还未待他出声,一旁的沈画便淡淡开口。
“风侍卫没有告诉你么,我是你们的夫人。”
碧罗脸色大变,她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她看向一旁的墨煊,墨煊接着沈画的话道。
“夫人好像没什么胃口,为夫带你去别处看看,有没有些喜爱的小吃。”
沈画满意的点了点头,暗道这厮还是懂的配合的,殊不知墨煊的眸子里笑意已经溢出。
两人将要踏出屋子的时候,墨煊回过头,碧罗喜出望外,她期待着看着墨煊,墨煊思索半晌,似乎在组织语言,半晌他道。
“本国师记得你家隔壁的小哥向你提亲好多次了,改日本国师亲自替你们将婚事办了吧。”
沈画看着墨煊,有些惊讶,她震惊于他的雷厉风行丝毫不拖泥带水,不得不承认,沈画心中还是有些欣喜的。
碧罗面如死灰,她低低的应了声。
“是。”
墨煊听到回答,拉着沈画出了门。
碧罗死死地看着沈画的背影,眸子里满是恨意,她等了这么久,竟然等到他将自己许配给他人,碧罗的命是墨煊救下来的,因此可以说她的一切都是墨煊能支配的,墨煊的话,她不得不听。
哼,夫人?大人的夫人岂是她想做就做的,她碧罗定不会就此罢休!
沈画与墨煊走在这座小村子里,小村并不富裕,但酒家还是有的,沈画远远的看到一处酒楼,她眼底一亮,快步走过去。
墨煊紧随其后,看着沈画雀跃的背影,嘴角轻挑。
沈画进了酒楼点了些菜肴便寻了处地方坐了下来,墨煊坐在她的对面,沈画感受他灼灼的目光,语气不善。
“盯着我做什么?”
墨煊轻声道。
“夫人吃醋的模样着实可爱。”
沈画脸一红,不自在的别过头,半晌想到什么又转过头来。
“你做的这么绝,就不怕她由爱生恨?”
沈画的话中还是有些酸的,墨煊笑意渐深,他依然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恨也好,爱也罢,又与我何干?”
沈画听着墨煊的话,心中一跳,墨煊本就是冷情至极的人,她都险险忘了。
墨煊见沈画神色有些低落,不由得脱口而出。
“但若是伤害到你,我定会斩草除根。”
墨煊的耳根处有些红,幸好灯光暗,也不能看的真切,沈画眨了眨眼,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这句告白,心中一甜,她正欲说些什么,小二便端着菜肴过来,墨煊的眸子忽的一变。
他将沈画快速的拉过,沈画只看到一道银光闪过,接着墨煊带着她又是一阵天旋地转,接着便听到一阵刀剑相碰的声音,待到沈画站定时,那小二已经倒在地上。
沈画惊魂未定,她不解的看着躺在血泊中的店小二,她招惹了些什么人,怎的各个都想置她于死地?
墨煊低声道。
“此地不宜久留。”
接着便将沈画拦腰抱起,几个轻跃便消失在夜色中。
墨煊带着沈画回了四合院,风澈见状急忙上前,他本应时刻的跟在墨煊后面,但这次香茶在身边,导致他的行动受阻,此刻见墨煊匆忙回来,便知晓他们受袭了。
墨煊冷声道。
“这小村里四处都是叶青滕的人,他还没死心,你去荀门将绿水召来。”
风澈领命,身子一跃足尖轻点便消失了身影。
沈画听到墨煊的话秀眉微蹙,她思索着跟着墨煊到了里屋。
墨煊的脸色有些苍白,沈画这才注意到他手腕处又渐渐渗出血,她急忙拿过医箱,替墨煊换药,墨煊看着沈画,良久道。
“你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叶青滕这般冒险。”
沈画一愣,她紧抿着唇,她也想知晓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招来此等杀生之祸。
“我不知。”
墨煊别过眼光,沈画没有撒谎,她确实不知,那么她究竟有什么吸引着叶青滕,这么紧咬着不放?
叶青滕无疑也参与了那场阴谋之中,长安会的事情与他有着密切的关系,当年叶青滕借着纯城与洛夕颜的关系,套出许多长安会的机密,洛夕颜与纯城年纪小,不懂防备,就这么把机密泄露出去,导致后来的长安会被封。
墨煊眉头紧缩,叶青滕在两年内从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员变成现在与沈骞官职同等的将军,这中间定然是有许多的人们所不知的秘密,而这份秘密定然与长安会的事情有关联。
可以这么推测,叶青滕的幕后还有一个官职更高的人在操控着这一切,他利用叶青滕将长安会的势力分解,而那股不知所踪的长安会势力的所有者便是幕后人。
那么那这一切又与沈画有什么关系呢?
墨煊看着沈画认真替自己包扎伤口的模样,麻乱的心顺便安定下来,除去那些障眼之物,他要做的无非就是保护沈画。
这般一想,整个人便豁然开朗,沈画也正巧包扎完毕,她舒了口气,墨煊语气淡然。
“夫人可想玩一次瓮中捉鳖?”
沈画看着墨煊晦暗不明的神情,微微一顿,接着轻笑。
“好。”
她明白,墨煊要出击了。
墨煊眸子沉了沉,这些天一直处于被动的状态,这一次,该是反击的时候了。
翌日,沈画还在朦胧中,便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她睁开眼,四周环顾下,见没有墨煊的身影,心中一个咯噔,她急忙下床,开了门。
敲门的人是令她意外的碧罗,碧罗神色匆忙,她抓着沈画的手便要往外走,沈画甩开她的手腕。
“你做什么?”
碧罗看都不看她一眼,匆忙道。
“大人受了埋伏,我们快去救他!”
沈画虽然惊疑,但是以碧罗对墨煊的情意,她是不会袖手旁观的,沈画没有多想,随着她便疾步而去。
第七十四章 阳白门被灭
走了片刻,沈画意识到不对劲,四周是一片荒芜,方圆几里不见人影,沈画蓦地甩开碧罗的手,上前道。
“墨煊在哪儿?”
碧罗却一改方才焦急的神色,她仰着头颅,语气轻蔑。
“大人?大人自然不会在此处。”
沈画看着她,脸色一沉,她冷声道。
“那你带我来此处做什么?”
碧罗看着沈画,眸子里满是恨意,她声音尖锐。
“你究竟哪样出众了?为了你,大人竟然将我许配给那个缺了条腿的废物!”
沈画一惊,她只知道墨煊将碧罗许配了人家,却并不知晓那人缺了条腿。
碧罗神情疯狂,她步步逼近沈画。
“我真的想现在就把你杀了。”
沈画听出她话里的疑点,挑眉道。
“那为何现在不杀了我?”
碧罗脸色更加阴沉,她狠狠咬牙。
“因为你还有用处。”
回答沈画的却不是碧罗,沈画看着从不远处走出的叶青滕,微微眯了眼睛,他的身后跟着一言不发的叶纯城,沈画脸色不太好看。
“我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让将军如此大费周章。”
叶青滕缓缓走来他听到沈画的话语,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他轻哼一声。
“将你手中的凤血璃项坠交出来,本将军便饶你不死。”
沈画这才晓得叶青滕这般对付她,为的是什么,任沈画再怎么反应慢,此刻也知晓叶青滕与长安会被封的事情有关联了,凤血璃项坠是长安会继承人的信物,没了项坠,就算手上有长安会的势力也形同虚设,能调动的仅仅是长安会一小部分人。
“将军何不早说呢,这项坠就在本国师手中,你找本国师的夫人做什么?”
墨煊的声音冷然,似从远方传来,沈画嘴角轻挑,这一出戏着实精彩。
碧罗见墨煊缓缓前来的身影,浑身一颤,她脸色煞白,转身便想逃跑,墨煊眸子冷光一线,碧罗便缓缓倒下,沈画的角度正巧可以看到她脖颈的大动脉源源不断喷出的血。
沈画啧啧两声,快准狠!
墨煊来到沈画的身旁,将她往自己的身后揽去,沈画不满,她也是有用处的,他这么一弄好似她只会拖后腿。
墨煊自然不是沈画所想的那般,他只是下意识的想保护她,结果到了沈画那儿就变了味儿,若是他知晓,定会好好惩罚她一番。
不过现在可不是打情骂俏的时候,墨煊气息冷然,叶青滕在听闻墨煊的话后,有些疑惑。
他得知的消息,那凤血璃项坠分明是在沈画的身上,怎会到了墨煊那儿?不过不管在谁的身上,他都势在必得!
叶青滕自上次墨煊召出那么多的人后,心有余悸,他试图说服墨煊。
“国师大人若是能将手中的凤血璃项坠交予本将,本将便收回,此后两不相干。”
墨煊淡淡道。
“若将军将你幕后指使的那人说出来,本国师兴许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叶青滕最经不得激怒,他见墨煊丝毫不相让,心中一冷,正要冲上去,却被人拉住,他回头看了一眼,叶纯城神色凄凉,他唤道。
“父亲,收手吧。”
叶青滕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叶纯城一眼,怒道。
“收手?你以为我到了这一步还能收手?”
叶纯城神色凄然,他苦笑。
“那父亲认为你成功了,太子便会放过你?”
叶青滕震惊,他回眸看了一眼墨煊,很显然墨煊与沈画都已经听到这句话,墨煊眸子愈发的冰冷,东方翼,原来真的是你!
沈画也被震惊,她没想到东方翼竟然会是这场阴谋的幕后黑手,她眸子渐冷,那么长安会的事情与洛家被灭门时另有隐情?
叶青滕回眸狠狠的瞪了叶纯城一眼。
“你给我好好待着!”
语罢便做了个手势,他的身后忽然用处一队身穿盔甲的将士,在他的一声令下,将士如破竹般,一涌而出。
墨煊眸子一凝,他带着沈画往后退出十米开外,风澈在一旁吹了个口哨。
在他身后也同样的涌出一队人马,沈画放下心来,其实墨煊的安排她从来都是放心的。
厮杀声响起,墨煊的兵力显然要高于叶青滕的,叶青滕那方渐渐招架不住,他腹背受敌,眼看着就要被刀剑刺穿身体,忽的一道力气将他推出,叶青滕傻了眼,他看着被剑刺穿的叶纯城,嘶吼一声。
“不!”
沈画听到他的吼声,心中不安,但她站的远,叶青滕又被人层层围住,她一时也看不清状况,但总觉得心惊肉跳,仿佛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一般。
叶纯城唇角渐渐留下鲜血,他笑着看向叶青滕,声音似被人割断了喉咙,吐字不清。
“蓝禾,我来找你了。”
叶纯城缓缓闭上眸子的同时,叶青滕发了疯,他举起手中的剑,不论是哪方人马,见人便杀,他的将士被他的举动吓坏了,纷纷远离他,渐渐的,以叶青滕为中心形成一个圆。
叶青滕砍了几下,见没有砍到任何人,他长吼一声,将长剑一把刺穿自己的心口,叶青滕死了,一箭穿心,没有人能活。
将士们见叶青滕死了,如树倒猢狲散,不一会儿,战场上便只剩些尸体残骸,以及墨煊的人马。
墨煊也无意赶尽杀绝,他挥了挥手,一眨眼的功夫,那些黑衣人便消失不见,沈画这才看清战场上的一幕。
叶纯城一身蓝衣,在倒下的身着盔甲的将士中格外惹眼,沈画心中一跳,她上前几步,看着叶纯城的面庞,手指发颤。
这个自小便一直照顾她的师兄死了,甚至在他死后她都没办法光明正大的唤他一声‘师兄’,沈画轻轻将他腹中的刀剑拔出,血液立刻飞溅出来,落到她脸上,还是温热的。
墨煊见沈画神色不对,上前将她扶起,沈画失魂落魄,像是没了心智,墨煊拧眉,淡淡道。
“将他好好安葬。”
虽然他不知晓沈画与叶纯城的关系,但见沈画这般,墨煊心中划过一丝心疼,他不愿意看到沈画这副模样。
墨煊带着沈画,回了四合院,沈画一声不吭的待了一天,忽的早上醒来盯着墨煊,低声道。
“我要去找师父。”
墨煊抿唇,轻轻将她絮乱的发丝理好,轻声应道。
“好,陪你去找师父。”
经过这一段风波,沈画一墨煊又踏上路程,一路没有再遇到什么障碍,几乎是轻松的令人不安,未踏进阳白门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沈画在马车里紧蹙眉头。
墨煊也是紧抿着唇,这里的空气里血腥味太重,像是经历了一场屠杀,墨煊心中一跳,他看向沈画,见沈画也是一脸慌乱。
出了马车时,才发现天空下起了小雨,雨水将血腥味打的愈发的凝重,沈画一步步踏进阳白门,却再走不动半分。
记忆中甚是光洁的台阶上被鲜血染红,横七竖八的躺着尸体,放眼望去,皆是自己熟识的师兄弟,在阳白门待了十多年,这些人对她像是亲人一般就看待。
沈画忽的便想到洛家被灭门时的场景,同样是这般的血流成河,空气中的血腥味令人反胃,沈画神色一紧,师父!
她提起裙摆,快速的跑进阳白门,踏过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心中的不断地涌起悲戚,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下,随着雨滴散落在风中,沈画来到清尚的门前,却始终不敢推门而入。
墨煊一路跟着她,见她在清尚的门前停下,不由得皱起眉头,那朱红的门仿佛是来自地狱,打开了,便是通往恶鬼纵行的人间炼狱,沈画犹豫了。
墨煊却将门‘吱呀’一声推开,沈画忽然便怨起墨煊的行事果断,她看着屋子里的场景,终于忍不住跌坐在地上大哭。
清尚笔直的坐在椅子上,他的眼睛还是睁着的,嘴角依然带着那抹老顽童的笑,一直到死,他都不曾卑微过,他的胸前插着一把短刀,衣裳早已经被鲜血浸透,他已经死了一两天了,胸前的血迹都已经开始变成暗红。
沈画坐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脑中闪现的皆是以前在阳白门的日子,清尚对于她而言,何止是师父,她早已将他当成父亲一般看待。
墨煊看着清尚的遗体,眼眶发红,眸子里充满了血丝,他紧紧的捏着手掌。
东方翼,此仇不报,他誓不为人!
沈画哭了许久,直到眼睛里再出不来一滴眼泪,她渐渐的停止哭泣,却还是不住的发抖,她上前将清尚身体里的短刀抽出来,他的身子却没有再流出血,沈画缓缓抬手,将他的眼睛合上。
“师父,我来了。”
沈画轻声道,身后的墨煊却为之一震,她唤清尚为师父是什么意思?
沈画与墨煊将清尚与二百多个阳白门弟子安葬,在此之前,他们从未晓得自己会受这等灾祸,包括清尚,他满心欢喜的等着重生的沈画来找他,然后幻想着两人相认后的场景,他没想到的是,还未见到沈画,便再也见不到了。
沈画收拾清尚的衣物时发现了一封信,上前写着。沈画亲启。
墨煊看了信封一眼,眸中一丝复杂的神色闪过,沈画将信封小心翼翼的放入袖子里,像是在对待一件十分珍贵的宝物。
回了四合院,香茶远远的迎上来,她敏锐的察觉到沈画的情绪不太对劲,乖巧的站在她身边,没有打扰她,沈画进了屋子便将自己一人锁在里面。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经历了三次与亲人的生死别离,先是洛家,再是李氏,最后沈画万万没想到的是,阳白门也会遭此厄运。
沈画将袖中的信封拿出,轻柔的拆开,清尚的字迹便映入眼帘:
郡主,画儿,还是称你为夕颜更舒服些,为师早便知晓你是夕颜了,星老还记得吧?就是那个脾气臭烘烘的,又喜爱占卜的老狐狸。是他占卜出来,你重生了,且成了将军府的嫡女,为师十分的欣喜,你不知晓,自从你死了之后,为师都快闲死了,呸,不能说死,太不吉利。
其实啊,为师早就有预感,不能再见到你了,这也是星老那老头占卜出来的,他说阳白门有难,让为师尽快走开,那个老头也忒不晓得好歹,为师好歹也是一门之主,怎的能丢下弟子,说走便走呢?
所以为师让他带着南与又岁先走了,纯城与蓝禾是两个苦命的孩子,能不能逃过这一劫,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但是为师又偏生不信了,这人命还抵不过天意,若是为师有幸逃过此劫,定会将这封信毁尸灭迹,这太有损为师的威严,如果不能逃过,夕颜啊,你以后要好好的生活。这封信便当做为师最后对你说的话。
最后,送你一份大礼,信封里的玉佩看到没有?那是阳白门的继承者信物,他们以为阳白门仅仅是这么点势力?为师一手创建的阳白门才不会这么弱,只不过害了你一群师兄弟,为师只能下去给他们赔罪了。
夕颜啊,带着为师的期望,好好的将阳白门管理好,为师也便放心了。
第七十五章 诡异的男子
有几滴泪水滴到信纸上,晕开了一处笔迹,沈画急忙将信纸放下,用衣袖小心的擦拭着泪滴,却依然形成了不可愈合的皱褶,沈画看着看着,忽然便趴到桌子上埋头痛哭。
信封静静的躺在一旁,微微隆起的地方便是清尚提到的代表阳白门继承人的玉佩。
外面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沈画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拧住一般,疼的厉害,外面的雨滴声入耳,更是烦躁,阴雨延绵的天气,一切好似回到了洛家被灭门的那日。
沈画是哭着睡着的,墨煊进来的时候,她正伏在桌面上睡得很沉,应当是累极了,沈画的面容有了几分憔悴,她睡梦里也极不安稳,墨煊想将她抱回床上,她却死死的赖在桌子上,像是抓着什么重要的人。
墨煊目光移到一旁的信封上,他眸子深了深,接下身上毛麾,披到沈画的身上,沈画嘤咛一声,再次沉睡。
墨煊端来一个矮凳,坐在沈画的旁边,他静静的托腮看着沈画的睡颜,注意到她的眉头轻轻蹙起,他抬手,轻轻的抚平她的眉,沈画的额头很烫,墨煊的指尖冰凉,她像是荒漠中急缺水源的人,迫不及待的往墨煊的方向移去,墨煊一怔,嘴角轻轻勾起一抹浅笑。
沈画醒来时,胳膊下的信纸已经被揉的皱褶不堪,她慌忙的将信纸理好,小心翼翼的叠起来塞进信封,她将信封里的玉佩放在手心。
那玉佩是少见的红色,血红血红的,像是人的鲜血凝聚而成,在它的右下方不知是用什么刻了一个‘清’字,沈画一想到清尚,心中又是一阵悲切。
墨煊推门而入,见她看着手中的玉佩发呆,轻声唤道。
“回神了。”
沈画看向他,神色恹恹,墨煊是极其不喜欢她精神不振的模样的,他大步跨到她的面前。
“我们出去走走吧。”
沈画摇了摇头,她只想待在屋子里,哪儿都不去,墨煊看着她道。
“那我们回长安城?”
沈画还是摇了摇头,她看着手中的玉佩,轻声道。
“我想将这玉佩交给南和又岁。”
墨煊深深的看她一眼,回道。
“好。”
沈画虽然知晓南与又岁逃过了一劫,却并不知晓他们现在在何处,墨煊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语气低沉。
“你怎的就不晓得问问我呢?”
沈画看着他压下来的眸子,有些慌乱,为什么?似乎她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只是一个人坚强惯了,她忽然有些不适应什么事都向他求助。这与依赖他是两码事。
墨煊放过这个问题,他低头看着沈画淡淡道。
“我带你去。”
沈画轻轻应了声,墨煊拉着她上了马车,一路上,沈画不言不语,一声不吭,墨煊有些挫败,相处了这么些天,她还是不能完全的敞开心扉对他。
马车一路上吱吱呀呀的走着,沈画趴在窗前,感受着刚下过雨的清新,天空已经放晴了,太阳光依然微弱,但天空却不再那么阴暗,沈画深呼吸一口,心中的阴郁也被散去一半。
虽然是冬季,但这周围却是一片青葱的树林,有不知名的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沈画全身心投入到自然中,感受着这难得的静谧,树叶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阳光下泛着绿油油的光,这是在长安城很难见到的场景。
墨煊看着沈画渐渐放松下来的神情,心中也稍稍安定下来,他忽的发现,自己的心情竟然随着沈画的变化而变化,墨煊拧眉,而自己似乎并不排斥这种感觉,他看着沈画的侧脸,嘴角勾起一抹笑,万物惊艳。
一路上晃晃荡荡,终于来到墨煊所说的星老的住宅,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里,一所木板搭建而成的小木屋矗立在不远处。
沈画心中忐忑,她疾步的来到木屋前,轻轻叩了几下门。
不消片刻,一个白头发黑胡子的人前来开门,见到沈画微微一怔,轻声询问。
“你是?”
沈画对他轻笑。
“星老,我是沈画。”
星老身子一颤,他看向沈画,眸子里复杂万千,他的身后南与又岁听闻是沈画也立刻跑过来。
沈画看到两个人眼睛红肿的厉害,心中一疼,毕竟是十几岁的孩子,经历这么残忍的事情,难免会承受不住,南见到沈画便扑了上来,哭声令人心悸。
“蓝禾师姐死了,蓝禾师姐死了...”
她不断的重复着,在她心里,蓝禾的存在高于一切,她声音嘶哑,却依旧一声声重复,像是抓到了浮木,死死的抓着沈画,死活不松手。
又岁紧紧的抿着唇,像是一夜间成长了许多,分明还是那张稚嫩的脸,眸子里却有着超然的成熟,沈画叹了口气,不断的轻拍南的后背,小声的安慰。
“没事了,没事了...”
墨煊与沈画在门前站了好一会儿,待到南停住哭泣,才得以进屋,星老不再面露笑容,他看着沈画,终究还是唤了句。
“郡主。”
她是洛夕颜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洛夕颜是个不祥的名字,会给她带来无尽的灾祸,知晓她身份的人也会因此遭殃,清尚与阳白门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东方翼找到清尚,就是因为他得知一个消息,说他占卜出沈画身上有着凤血璃项坠,他手中握着长安会的势力,但仅仅是因为没有凤血璃而调动不了。
星老庆幸,他得知的消息仅仅是沈画身上藏有凤血璃项坠,而不是她便是洛夕颜。但东方翼何等聪明,仅仅依靠这一个消息,便推断出沈画与洛夕颜之间必定有着某种联系。
他将阳白门的弟子在清尚面前一个个斩杀,企图让他说出沈画的秘密,清尚却闭口不言,最终自杀。
清尚的死,沈画难脱其究,但是星老没有将此事告知沈画,她承受的压力与背负的重任太多太重了,他不忍心再将一顶‘祸害’的帽子扣在她头上,沈画何其无辜,但事实如此,只因人心太过于险恶。
南的情绪渐渐平定下来,沈画也不做多说,直接将玉佩掏出,放到又岁的手心,郑重道。
“即日起,你就是阳白门的新任掌门,身负阳白门复兴的重任,你能接受么?”
又岁看着沈画,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惊慌,接着满是肯定,他恭敬的将手举过头顶,沈画点了点头,将玉佩放入又岁的手心。
又岁接过玉佩,像是接过千斤重的石头,他极其缓慢的玉佩收回,面色凝重。
南看了看沈画又看了看又岁,小小年纪,却豁然间懂得了许多。
成长,本来就是要付出沉重的代价,历来如此。
沈画与墨煊又在木屋里逗留了片刻,便欲回去,此次出行,耽搁了太多天,回程便是需要三天的时间,她与墨煊的婚礼迫在眉睫,再不出发,便赶不及了。
南抓着沈画的手,不愿松开,沈画安慰她。
“星老说了,你爹爹过几日便会来接你,到时候你便回家吧。”
南却忽然摇头,哭的有些沙哑的嗓音异常坚定。
“我不回家,我要同又岁一起重建阳白门!”
沈画面上露出一丝惊讶,随后轻笑,她拍了拍南的手。
“我等着你们将全新的阳白门建好,到时候我来验收成果。”
又岁与南异口同声。
“嗯。”
墨煊拉过沈画的手,南只好松开手掌,沈画看着不发一语的墨煊,抿唇轻声道。
“你在生气么?”
墨煊淡淡回道。
“没有。”
沈画不再搭腔,墨煊的气息愈发的迫人。
她有事瞒着他,且一屋子的人都晓得,就他一人被蒙在鼓里,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令墨煊很是不舒服,他不由得加重手上的力气,沈画轻呼。
墨煊这才回眸看她,语气无赖。
“我不舒服你也要陪着一起。”
沈画看着墨煊难得的孩子气,不由轻笑,她反握住他的手掌,轻声道。
“那你使劲捏吧,我不反抗。”
墨煊淡淡的瞥她一眼,她明明知道他舍不得,沈画笑的狡黠,墨煊松了口气,这两天下来,终于见到她的笑容了。
沈画与墨煊踏上归程是在第二日,本想着昨日出发,却生生被耽搁掉。
一直爱慕着碧罗的男子瘸着腿冲到沈画面前,二话不说死死的掐住她的脖子,沈画丝毫没有防备,被他死死的禁锢,待到反应过来时,从袖子里洒出一把**。
男子被呛到,大步的退开,墨煊闻声赶来,他不过是离开片刻,这男人做了什么?
墨煊的眸子里杀意迸发,男子却丝毫不畏惧,他瘸着那条断了的腿,声音竟似女人般尖锐。
“你们害死了碧罗!是你们!”
沈画这才晓得他为什么冲到院子里,原是为了碧罗,她冷冷的瞧着男子,墨煊手掌凝了内力,正想挥过去,男子的一句话却令他停住动作。
只见男子死死的掐住自己的脖子,面色已经红成猪肝色,沈画不解的看着他,男子嘴角咧出个笑容,诡异的很,他道。
“你死的时候就像我这般,知道吗,很痛苦的。”
沈画浑身一震,墨煊也放下手臂,男子依旧掐着自己的脖子,渐渐的他两眼翻白,接着倒地抽搐几下便没了动静。
沈画看着他脖子上的勒痕,忽然间便喘不过气来,像是那双手掐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喘息不上来,接着身体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疼痛,沈画蹲下身子,蜷缩着,恍惚中,沈画似乎看到男子躺在地上冲着她笑。
墨煊见沈画蹲在地上,忽然心中一跳,他急忙将她扶起,问道。
“画儿,你哪里不舒服?”
沈画的眼中,墨煊已经成了重影,她虚弱的笑笑。
“没事。”
话音刚落,身体似乎在抗议沈画的话,一阵更为猛烈的疼痛蔓延上来,沈画疼的脸色煞白,她手指掐着墨煊的手臂,疼的几乎昏厥,但令人心寒的是,她并不会昏厥。
疼痛一遍遍凌迟着她的身体,墨煊感受到她掐着自己手臂的力量,心中慌乱,他急忙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