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救孤玉门关
之前用朋友的账号发过两万字,但是没有签约,现在已经不更新那个号了,只在这个账号发布!
————————————
月光下,一个中年汉子抱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没似命的往前跑,四周的树林飞也似的向后退,却摆脱不了后面如豺狼般追来的凶神恶煞,中年汉子不禁暗自咒骂着天上的月亮太过皎洁,使他无法完全隐藏在黑暗的树林之中。
带头追赶的大汉好整以暇地道:“方济世,你跑什么呢?我们又不会为难你,你把那个丫头放下,我们就让你毫发无伤的离开。”他一面说着一面逼近,手上的大刀反射出明月的冷冽光芒,正自滴着赭黑的血,那是小姑娘的家人被屠杀的印记。方济世充耳不闻,一步不慢、一步不停地奔逃,拚命要救这个小姑娘逃出生天。
一个独眼妇人按耐不住心中的焦急,扬手放出一柄三寸长的飞刀,方济世头也不回地避过这柄遒劲的飞刀,脚下只这么一慢,便被追赶的众人合围,方济世将小姑娘放落草丛之中,背靠大树,准备迎敌。
只见那柄飞刀流星赶月似的击中方济世身前的一棵树,力道之强,直至没柄,若是中在方济世背上,只怕当场有性命之忧。
带头大汉眉头一皱,反手便打了独眼妇人一巴掌,怒喝道:“谁准你放飞刀了?要是伤了他,他就跑不动了,这样大伙还有什么好乐的?”追赶的一行人哄然大笑。
独眼妇人反驳道:“启禀堂主,四当家的要我们尽快抓到这个余孽,否则……”带头大汉硬生生打断独眼妇人的话说道:“谁说我们没在抓人?我们抓得可卖命了,大伙可是连跑了好几里路哩。”说完一行人又是一阵大笑。
独眼妇人脸色一寒道:“你不将四当家的命令放在眼里吗?”带头大汉顺手又是一巴掌打在独眼妇人的脸上,不偏不倚,正好打在同一个位置上,劲力之猛,使独眼妇人脸上五指指印高高肿起,但独眼妇人一声也没哼。
带头大汉不怀好意地笑道:“邵蓉娘,你别以为你跟四当家睡了一晚就成了四夫人,四当家的夫人可是你惹不起的角色呀。”
邵蓉娘气得全身发抖,拔出腰际的短刀就向带头大汉刺去,口中义正辞严的叫道:“以下犯上,该当何罪!”带头大汉身旁的一个白面青年拔出长剑架住邵蓉娘的短刀。
邵蓉娘的短刀长不过七、八寸,刀刀快如疾风,白面青年的剑势如流水,将邵蓉娘的攻势挡在三尺之外,看似从容自若,却渐渐跟不上邵蓉娘的快刀,一闪神,白面青年漏掉邵蓉娘的偏锋一刺,短刀刺入白面青年的左肩。
白面青年肩头中刀,又惊又怒,一脚踢向邵蓉娘,同时使劲锁住肩头筋肉,邵蓉娘使劲一拔,竟没能将短刀拔出,情急之下只能弃刀后跃,顺手射出两柄飞刀吓阻白面青年,白面青年长剑一挥,一柄飞刀断成两截落在地上,另一柄飞刀竟不偏不倚的飞向方济世。不见方济世出手接住飞刀,只见飞刀直直射向带头大汉,速度、劲力毫不逊色于邵蓉娘之手。
带头大汉大吃一惊,飞刀已至身前三尺,眼见就要血溅当场,白面青年长剑一闪,将飞刀击落在地,直到飞刀落地,带头大汉才举起手中大刀猛力一砍,与白面青年手中的长剑刀剑相击,火花四溅,白面青年手中的长剑把持不住,脱手落地。带头大汉没能挡下飞刀,反而失误击落白面青年的长剑,恼羞成怒,大喝道:“够了!你们全部都退开!”
失去短刀的邵蓉娘停手不打,狠狠瞪着带头大汉及白面青年两人,带头大汉不再理会邵蓉娘,向方济世说道:“方济世,你的武功果然有一套,但也敌不过我们江岷帮的围攻,我们今天是冲着白日麒一家人来的,你放下白日麒的孙女,我们也不来为难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今天没遇到你,放你一条生路。”
方济世傲然而立,指着带头大汉骂道:“华九虎!你们江岷帮在剑南道好生兴旺,向来不出巫峡,不上甘凉。而今白日麒哪里惹到你江岷帮,你们竟要将其一家老小数十口人赶尽杀绝,我方济世与白日麒虽然仅有一面之缘,此事我也非插手不可。”
原来白日麒是玉门关一带的武林名宿,师出西域名门鸣沙派,自从三十年前鸣沙派掌门之争,吐谷日平与尉日聪两派内斗,鸣沙派高手死伤殆尽,逐渐式微,此后鸣沙派的三门绝世武功—飞风剑法、吹沙掌法及裂石拳法便以白日麒居首,虽然白日麒没有继承鸣沙派的名头,但白日麒及其三子四徒均以此三门武功名闻天下,”玉门关白氏”成为鸣沙派没落之后,鸣沙派武艺的主要继承者。
而今白日麒年事已高,早已不再过问江湖中事,白氏一门现今是由白日麒的长子白天风主持,此次江岷帮大举来袭,本家之中只剩白日麒、白天风父子坐镇,白日麒的次子白天云、三子白天霖及四名徒弟均不在玉门关附近,白日麒、白天风父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两人被江岷帮数十名好手围攻至死,整座宅邸数十口人皆命丧于江岷帮的刀剑之下,仅剩下方济世舍命抢救出来的这名女孩。
方济世本是长安城中长兴老药铺的伙计,早年读过些书,后来日子过不下去,只好到药铺中当伙计,店主人见他识得字,待客又殷勤,没几年便升他作掌柜的。
十年前方济世在长安近郊买卖药草时,搭救了身受重伤的白天云,白天云为感激方济世的救命之恩,便将三十六路裂石拳法传授给他,没想到方济世学文庸庸,习武竟是一日千里,加上升为掌柜之后,反遭其他年长的伙计们排挤,方济世索性离开长兴老药铺,到长安城中的秦风镖局当镖头,就凭着三十六路裂石拳法挣得一口饭吃。
今年春天,白天云邀请方济世到玉门关游历,见过白日麒一面,方济世对于白氏一门相当敬重。这次在保镖途中,得知江岷帮要率众围攻玉门关白氏,连忙赶到玉门关报讯,不料在赶到玉门关时,江岷帮已然动手,方济世救援不及,只能抢救出这个吓昏的八、九岁小姑娘,方济世从追上来的黄堂堂主华九虎口中得知,这个小姑娘是白天风的小女儿,她的父母兄姐已经全部命丧江岷帮之手。
方济世心中盘算着:“玉门关白氏行事正派,这孩子的叔叔白天云与我亦师亦友,绝不能让这孩子命丧此地,但眼见刚才对方两人内斗,武功与我均在伯仲之间,华九虎虽然没能挡下我反掷出去的飞刀,也是出其不意之故,瞧他舍命挥砍的那一刀,我也未必接得下来,对方只要有此三人围攻于我,必无侥幸,更何况尚有十数人在外包围,想要带着这小姑娘逃走,那是难上加难,这可如何是好?”方济世智计平平,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脱身的计策,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
第2章 陌生少年
突然从树林中传来一阵喝斥声道:“我不准你去!”那声音听来似乎是个少年,但语调却颇具威严。
一阵马蹄声接近,一老一少两人各骑一马出现在树林边缘,那少年身着蜀绣华服,腰间佩玉在月光下散发出温润光泽,年纪莫约十二、三岁,看似官宦人家的公子哥儿。
那初老汉子却是一身粗布衣衫,马鞍上挂着一柄大刀和一柄短剑,看不出来是什么路数。
华服少年在树林边缘阻住布衣老汉的马,利落的翻身下马,扯住布衣老汉的衣袖,想将布衣老汉拽下马来,但毕竟年幼力微,始终没能将布衣老汉拉下马来,最后还是布衣老汉给闹了个没办法,才自己从马背上下来。
正当布衣老汉要有什么说辞时,猛然瞧见华九虎一行人包围着方济世,布衣老汉一脸惊慌的向华服少年道:“糟糕少主!有人在这里!”
华服少年一脸轻屑的说道:“怕什么?他们又不会把你给吃了。”
布衣老汉道:“不是这样啦,少主。这样我们的行踪就暴露了!”
华服少年道:“暴露便暴露了,那又怎么样?”
布衣老汉道:“行踪暴露了,我就没法去干主人交代的活儿啦!”
华服少年面露喜色道:“那太好了。既然没有办法去干什么杀人放火的活,那你就跟我回涪州吧。”
听到这句话,方济世当场紧张了起来,心中暗想:“虽然这两个人尚未展露武功,但身携兵刃,必是武林中人,又提到什么杀人放火之事,莫非也是冲着白氏一家人而来……”但方济世却没发现华九虎一行人也悄悄地紧握兵刃,他们也不知道来者究竟是敌是友。
只听那布衣老汉急道:“那可不成,少主。这次的活儿很重要,是主人亲自交代下来的,要是有个差错,老泥鳅的脑袋可是要搬家的哩!”
华服少年道:“我不准你去,又是杀人又是烧屋子的,爹爹到底在想什么?横竖眼下你的行踪已经暴露,你这次的活儿就算是砸锅了。你要是还敢去,往后就别想要我帮你说情了,我看你捅的那些篓子有谁要帮你收尾!”
布衣老汉求情道:“少主,别这么无情嘛,我们有话好商量。这活儿是主人亲自交代下来要我好好去干的,跟咱们帮会的存亡有关,不能随便说不干就不干的。当初少主你要跟来,我就说这活儿没什么好玩的,要少主千万别跟来,少主硬要跟,来现下又叫我不准去干,我可是左右为难呀。”
眼见这一老一少两人絮絮叨叨说了个没完,也不知是敌是友,白面青年将肩头的伤裹好,拾起落地的长剑,越众而出,首先发难,用剑指着突然出现的老少两人大声斥责:“哪里冒出来的瞎眼耗子,没见到大爷在这里办事吗?滚远点!”
华服少年瞧也没瞧那白面青年一眼,径自向布衣老汉说道:“反正你不准去就对了,爹爹真要怪罪下来,你就说是我不准你去的。”
那布衣老汉尚未答话,白面青年仗剑便刺,只听见”当”的一声,也不见老少两人动兵刃招架,白面青年手中的长剑已经从中断成两截,白面青年的虎口震裂,满手鲜血,手中的半截断剑再次脱手落地,断去的上半截断剑远远飞出,不偏不倚,恰好插进华九虎身后一个大汉的胸口上,那大汉睁大了眼睛瞪着突然插进胸口的半截断剑,退后两步便倒地不起,扭了几下便一动也不动了。
华九虎一行人见状便纷纷拔出兵刃,华九虎右手微抬,示意大伙不要轻举妄动。华服少年和布衣老汉仍在争论某件凶杀任务,对江岷帮一行人的举动视若无睹。
华九虎大步走到老少两人面前,深深一揖,朗声说道:“在下江岷帮黄堂堂主华九虎,不知阁下两位是哪个帮会的武林同道,请务必留下万儿来,好让在下回报敝帮帮主,也好日后指教。”
老少二人对华九虎的问话充耳不闻,只听那布衣老汉对华服少年说道:“这可不成,少主,主人不会对你怎么样,可是会把我碎尸万段的哩!”
华服少年面露不满的神情说道:“有我在你还怕什么?还是你信不过我?”
布衣老汉满脸为难道:“老头儿我当然不是信不过少主你嘛,只是这次的活儿真的不能出什么差错,要是……”
华九虎火气渐升,却不愿贸然得罪这目中无人的老少两人,生怕两人当真有什么来历,只得把客套话再说一次:“在下江岷帮华九虎,请问两位高姓大名?”但是说话口气已经不如刚才客气,怒气微微自语调中透露出来。
华服少年依然完全不理会华九虎,径自对布衣老汉说道:“那好,你以后就别找我帮你说情,上次你搞砸那一次,我也要和爹爹说实话,不替你圆谎了。”
布衣老汉急道:“少主,别这样,一码归一码……”
华九虎见两人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大吼一声:“糟老头、臭小子,看刀!”举起手中大刀便砍向那布衣老汉。只见那华服少年迅速从马鞍上拔出短剑,架住华九虎的这一刀。
华九虎本来算定动手的人必定是那名布衣老汉,没想到竟是那华服少年出手招架,这让华九虎攻也不是,守也不是,闹了个手忙脚乱。华服少年手中的短剑仅比寻常长剑的一半略长,握在华服少年的手中,长短轻重,无不称手,十数招一过,华九虎竟占不到半点先手。
方济世眼见华九虎和其他人动起手来,便想趁着华九虎一行人不留意时悄悄溜走,不料那邵蓉娘直勾勾的盯着他,让方济世不敢轻举妄动。
华九虎与华服少年斗到五十余招后才渐渐占了上风,那华服少年虽然武功精湛,但毕竟年幼,长力不足,剑法渐趋散乱。布衣老汉眼见情势危急,拔出马鞍上的大刀准备上前解围,华服少年见状便喝斥道:“丁泥鳅!我有说让你拔刀了吗?”
第3章 捉拿白纯儿
布衣老汉忙道:“少主,你辛苦啦,让老头子来教训教训这几个小毛贼就够了。”
华服少年并不领情,怒道:“丁泥鳅!我在问你我有没有让你拔刀,你啰啰嗦嗦的讲那么多废话作什么?”
布衣老汉诚惶诚恐的道:“是、是,少主没有要老头子我拔刀,但是……”
华服少年并不想听布衣老汉的啰嗦,不耐烦的道:“你知道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别让我再说第二次。”
布衣老汉道:“是,少主!”嘴上回的恭敬,但手上的大刀却没有收回鞘中。
华服少年笑道:“丁泥鳅!把刀收起来,未必便输了。”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剑法陡变,出剑如风,剑走轻灵,出招速度比刚才快了一倍不止,剑剑直指华九虎的要害,招招皆是进手招,攻敌之不得不守,迫得华九虎回刀自保,十招一过,华九虎只顾招架华服少年的剑招,一柄大刀已然无暇攻敌。
方济世虽见战局陡变,华服少年又重占上风,但瞧两人后劲,华服少年气力已然不支,再过二、三十招非落败不可,果然见那布衣老汉握紧刀柄、摆好架式,随时准备介入救人。
突然之间,华九虎向后一跃,跳出战局,华服少年迈步向前,急欲出招再打,左臂被布衣老汉一把抓住,只听见华九虎朗声说道:“且慢出手!小弟有眼不识泰山,敢问瞿阳帮上官帮主与阁下如何称呼?”
布衣老汉满脸焦急,惊道:“糟糕,少主,主人要你不可暴露身分,这下可如何是好?”
华服少年却满不在乎的道:“那又怎么样,他知道了便告诉他又如何,喂,臭大叔!上官盛阳是我爹爹,你不用在那里瞎猜我是谁啦!”
华九虎拱手一揖,对于华服少年极端无礼的口气感到怒火中烧,但没有当场发作出来。接着又转向布衣老汉问道:“这位可是人称『三峡游龙』的丁瑞丁大爷?”
丁瑞摇摇手道:“这是你自己猜到的,可不是我告诉你的……”丁瑞水上功夫极佳,为人圆融滑稽,自称”三峡泥鳅”,江湖人士敬重他的武功为人,改称他为”三峡游龙”。
瞿阳帮与江岷帮一在山南西道,一在剑南道北部,势力范围虽近但并没有什么过节或交情。上官盛阳以家传剑法名重江湖,行事全凭一己好恶,亦正亦邪。适才华服少年那一轮快剑,使的全是上官氏的剑法,是以华九虎认出他的来历。
华九虎不想得罪瞿阳帮,只能按耐住心中的怒火,客气的问道:“敢问小兄弟贵姓大名?”
华服少年不屑地道:“你是傻子吗?我都说我爹爹是上官盛阳了,我不姓上官难道我姓下官吗?”说话完全不给华九虎留情面。
突然传出一阵娇笑,正是自方济世脚边草丛中的小姑娘口中传出来的。方济世大吃一惊,他太过专注于华九虎与华服少年之间的过招,竟没注意到那个昏过去的小姑娘已经转醒且坐了起来。
华服少年”咦”了一声,直勾勾的看着那个小姑娘,好像从没看过女孩子一般。白面青年眼见华服少年摆明不打算说出自己的姓名,喝斥道:“我们堂主在问你话!”华九虎连忙挥手制止。
华服少年不再理会华九虎,直直走向那小姑娘,江岷帮包围方济世两人的帮众不由自主的让开一条路让华服少年走过,丁瑞自然不肯让少主孤身犯险,便跟着走进江岷帮的重围之中。
那小姑娘看到华服少年的手中握有短剑,害怕的躲到方济世身后,颤抖着说道:“人家不是有意要笑话你的,你不要……不要过来。”
华服少年这才想到自己手中仍拿着兵刃,吓到了那个小姑娘,连忙将短剑抛在地上,这才走到那小姑娘面前。
华服少年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彷佛那个小姑娘是只脆弱的小兔子,稍微受到一点惊吓就会死掉一般。
那小姑娘边发抖边道:“我、我……不是故意要笑的,只是你说得很……很有趣……”话都还没说完眼泪就掉了下来。
华服少年看到小姑娘哭了出来,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便道:“我不是……我没有要怪你啦,我只是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华服少年露出不自然的笑容,试图向小姑娘表示自己没有怪罪之意。
小姑娘看到少年手足无措的样子,似乎相信了华服少年的善意,便道:“我爹爹叫我纯儿。”
华服少年紧接着问道:“那你姓什么?”似乎对小姑娘十分感兴趣。
白纯儿打趣道:“我爹爹姓白,我自然不会姓黑。”两人相视而笑,彷佛是从小就认识的朋友一般。
白纯儿也问那华服少年道:“那你叫什么名字?”那华服少年道:“我叫上官鸿江。”
白纯儿道:“方叔叔,上官哥哥好厉害,大坏人都打不过他。”白纯儿尚且不知局面艰难,当面夸赞上官鸿江,上官鸿江挺起胸膛,貌似志得意满,却红了半张脸。
上官鸿江指着华九虎问白纯儿道:“你说的大坏人就是这个小贼吗?”
不等白纯儿答话,白面青年便大骂一声:“你说谁是大坏人?你他妈的才是大坏人!”
华九虎连忙喝止:“杜彪,你住口!”
上官鸿江拔出丁瑞手中的短剑,挡在方济世、白纯儿两人之前,原来丁瑞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将上官鸿江随手抛在地上的短剑拾起并插回剑鞘之中了,众人直到上官鸿江拔剑才发现这事,连华九虎都暗暗佩服丁瑞的武功高强。
即使华九虎暗忖自己的武功远不及丁瑞,也不能就这样打退堂鼓。华九虎朗声道:“丁游龙,我华某人奉本帮帮主之命,率领帮中兄弟前来追捕白氏一家人,请丁游龙不要横加阻拦。”
华九虎撇开上官鸿江,直接和丁瑞交涉,虽然上官鸿江名义上的地位较丁瑞来得高,但就武功而言,丁瑞才是眼下对方武功最强的人,此役胜败,端看丁瑞是否愿意出手相救,丁瑞若不出手,方济世孤掌难鸣,白纯儿必然难逃自己的手掌心。
丁瑞眼见上官鸿江与白纯儿相谈甚欢,知道上官鸿江必然不会眼睁睁看着白纯儿被华九虎这群凶神恶煞给捉回去;但是要救走这个小丫头,又摆明是要得罪江岷帮,丁瑞一时之间也颇感为难。
华九虎也算准了丁瑞的难处,不给丁瑞仔细琢磨的时间,便道:“丁游龙若是没话说,那么小弟就要派人动手了。”说着便向杜彪使了个眼色,杜彪接下帮众递上的长剑,走上前准备捉拿白纯儿。
第4章 以绝后患
上官鸿江急道:“白……白姑娘,他们为什么要来抓你?”
上官鸿江见情势危急,只得问白纯儿,白纯儿只是个八、九岁的小姑娘,怎会知道这些江湖仇杀的来龙去脉?急得摇头哭道:“我……我也不知道啊,那些坏人在我家杀了好多人,我爷爷和爹娘都被他们杀了……”
上官鸿江见白纯儿哭得伤心,心中怜悯之意大起,恨恨地说:“你别伤心,看我怎么教训他们,替你的爷爷和爹娘报仇!”
上官鸿江挺起短剑,瞪视着杜彪,杜彪眼见丁瑞没有出手的意思,拔出长剑直刺上官鸿江,上官鸿江使出家传上官剑法中的一招”飞瀑青虹”,挡下直刺而来的这一剑,接着连出“金川长流”、”飞云瀑雪”、“涌灌三江”三招进手招,将杜彪逼退三步。
杜彪适才看上官鸿江与华九虎动手,已知上官鸿江剑法精妙,但气力不足,没想到一出手才发现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急使一招”力挽狂澜”稳下脚步。
这招”力挽狂澜”乃是杜彪的成名绝技”岷山九变剑法”中亦攻亦守的一招,看似防御却暗藏攻势,经验不足的对手很容易败在这招之下。
”岷山九变剑法”乃岷山派的镇山剑法,此剑法虽然仅有十八招,但每招均有九种变化,每种变化之中又分为木、火、土、金、水五势,木主生、火主攻、土主防、金主锐、水主流,端看出招之时敌手的势态,变化之繁,当代剑法中无出其右。
杜彪在十八岁那年学成下山,随即击败三名一流剑客,”岷山云雨”杜彪之名不胫而走,即使他的师父-岷山派掌门王泉谆谆告诫他,如此程度的”岷山九变剑法”仅是初窥门径而已,杜彪仍相当不以为然,自认剑法已然臻至一流高手的境界。
上官鸿江积极抢攻,杜彪反剑一刺,却被上官鸿江灵活的避过。杜彪使出“五楠顶天”一招向上官鸿江的肩头砍去,上官鸿江矮身避过,不退反进,一招”直取黄龙”猛刺杜彪小腹,杜彪回剑抵挡不及,右脚横踩一步,接着左脚跨出同时转身,一个”倒势步”侧身避开这一刺,并绕到上官鸿江身后,剑势下沉,猛劈一剑,直取上官鸿江后脑。
上官鸿江似乎背后长了眼睛一般,从容的使出一招“枕戈待旦”,双剑交锋,火花四溅,几与刚才华九虎拼死挥砍击落杜彪手中长剑那一次不相上下。
杜彪手中长剑虽然没有震落,但被反弹的势头带的失去平衡,上官鸿江紧咬住这个势头,连使”双龙游江”、“夹岸千里”、”路转峰回”三招,接连刺中杜彪双腿,好在上官鸿江年岁尚稚,使剑未能力透剑脊,杜彪受伤不重,但地上已是血迹斑斑。
华九虎喝道:“杜彪,你退下!”华九虎眼见杜彪血溅当场,知道杜彪不是上官鸿江的对手,连忙喝止杜彪继续再打。杜彪后跃两步,步履蹒跚,狠狠瞪了上官鸿江一眼,才愤愤不平的退入江岷帮帮众之中。
上官鸿江抱怨道:“真是的,弄脏了我的剑。”上官鸿江一面挥剑将剑身上的血甩出去,一面喃喃自语的抱怨着,江岷帮一行人听了目眦欲裂,但顾忌在一旁的丁瑞,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答答的马蹄声自远而近,一骑飞马赶到,马未站定,人已离鞍,一个清瘦的身影在空中翻了两翻,落在僵立不动的双方人马之间,江岷帮帮众连忙齐声喊道:“四当家好!”
那清瘦汉子团团一揖道:“大家都好。”接着便面向丁瑞道:“在下江岷帮张渠,在帮中坐的是第四把交椅,这位想必就是瞿阳帮上官帮主座下的『三峡游龙』丁瑞丁游龙了,久仰大名。今日在下忝奉敝帮赵帮主之命,率帮众清理盘据在玉门关的白氏一门,说实话敝人也觉得帮主的这个命令太过辣手了一些,但帮主有命,不得不从,丁游龙也是在别人手底下做事的人,这感受应该不用我多说了。敝人手下的这些个狗崽子,连只小兔儿都捉不到,回去也该好好调教一番了。”说着瞪了华九虎一眼,华九虎一惊,吓得连头也不敢抬。
张渠将视线转回丁瑞身上,又接着说道:“这只小兔儿我就带回去了,不劳丁游龙您的大驾。”说着缓步上前,直直朝向白纯儿走去。
上官鸿江听着张渠对丁瑞说的那一大段客套话,连一半也没听懂,张渠说到”小兔儿”时,上官鸿江也没有意识到张渠说的就是白纯儿,直到张渠走向白纯儿之时,上官鸿江方知眼前这人也是赶来要追捕白纯儿的,连忙仗剑挡在白纯儿之前。
丁瑞起初见此人下马的身手,便知此人不是易与之辈,现下得知他是江岷帮的四当家,在江湖上有”踏水凌云”称号的张渠,更觉棘手。
张渠开门见山的就和丁瑞要人,丁瑞自忖没有什么理由不让对方把白纯儿带走,但见上官鸿江仗剑保护白纯儿的态势,定然不肯让白纯儿引颈就戮。然而若是与对方动起手来,势必会使瞿阳帮和江岷帮结下不小的梁子,丁瑞深知张渠不如华九虎来得好打发,这一动手,小则受伤,大则有性命之忧,再怎么样也是难以全身而退的。
丁瑞在心中暗自算计:“无论如何,保护少主平安脱身才是第一要务,其余都是小事。”便打了个哈哈道:“张四当家,你这等文诌诌的客套话,老泥鳅我听不大懂哩,不过我主仆二人路过此地,也没瞧见什么癞皮狗咬小兔儿的事,只不过是看不过十几个大人为难一个小女娃,我家少主大发慈悲心,要救这小女娃一命,也不过是发一回善心。眼下得知这小女娃是你江岷帮要捉的人,冲着江岷帮赵帮主的面子上,这小女娃应该要让你们带回去才是,不过我们少主看起来很中意这个小女娃,老泥鳅我在这里向张四当家讨个人情,这小女娃就让我们带回去,算是张四当家卖我们上官帮主一个人情,来日你江岷帮有事,我瞿阳帮也不会作壁上观,不知张四当家意下如何?”
丁瑞将自己主仆两人定位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外人,使得主仆两人自外于双方的争端之中,而更容易进行交涉。万一真的交涉失败,丁瑞只要强行带走上官鸿江,便无后患。
第5章 胜算在握
张渠皱了皱眉头,心中暗骂丁瑞是个老狐狸,但随即笑道:“丁游龙客气了,今日要我卖上官帮主一个面子……也成,但总是要给我一些东西好回去交差,这样吧,你给我一对眼珠、一条右臂,我立马放你们走人。”
丁瑞闻言冷笑道:“看来今天是非动手不可了,张四当家是真有把握能打赢我,还是不把我们上官帮主放在眼里?”
张渠冷然道:“丁游龙这哪儿的话,今天是你丁游龙找上我张某人,不是我张某人找上你丁游龙,怎么着?这会儿反倒是你说我张某人不将贵帮上官帮主放在眼里了?我张某人都还没说你丁游龙不将本帮赵帮主放在眼里呢!”
丁瑞眼见交涉破局,心想先下手为强,翻身一拳击向张渠,眼见张渠一身单衣,未携兵刃,是以赤手出拳,不肯占兵刃上的便宜。
张渠退让半步,半封半架卸去了这一拳的劲力,一掌推向丁瑞的肩头,丁瑞反手正要招架,张渠已缩掌出腿,踢向丁瑞后腰,丁瑞翻身上跃,在张渠脚尖上一借力,翻身落在五步之外。
丁瑞一落地正要抢攻上前,张渠摇摇手道:“丁游龙何必太过冲动,我张某人今日并不想和你在功夫上见真章,只不过就事论事而已。今日我若是放走白日麒的孙女,日后不免有人要上江岷帮来为这档子事寻仇,纵然我江岷帮也不怕这些个妖魔小丑前来作乱,但总是多了些风险;倘若今日放走的是个寻常的小姑娘,则于我江岷帮毫无瓜葛,我手下的这些个狗崽子自然也就不会为难她。”
一听张渠如此说,丁瑞马上会意,江岷帮之所以要赶尽杀绝,不外乎就是担心日后有人上门寻仇,若是今天答应要这个小姑娘日后绝不上门寻仇,说不定就得以保住这小姑娘的一条性命。然而这个小姑娘全家人都死在江岷帮手上,要让这个小姑娘日后长大不去找江岷帮报仇,也未免太过不近人情了一些。
丁瑞衡量眼下情势,敌众我寡,又有张渠在场,就刚才交手的三招两式而论,丁瑞自忖仅略胜张渠一筹,光是张渠一人,自己就要斗到百招以上才能侥幸胜得一招半式;余下华九虎、杜彪、邵蓉娘三名好手,凭上官鸿江及方济世两人连手,也顶多只能击败两人,若是三人连手,上官鸿江及方济世两人反而要落败,更何况外围尚有十多人未算在内,这些帮众虽然武功不高,但是人数一多,也是不容小觑。
丁瑞顾忌上官鸿江身在其中,没有必胜的把握,不敢冒险强攻,对方既然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人,条件都开出来了,也只有先答应下来,未来尚有变量,那就到时候再烦恼了。
丁瑞打定主意后便道:“张四当家这话倒也有理,看这儿离玉门关都有多少里路了,白日麒的孙女三更半夜的怎会跑到这种荒郊野外来呢?想必是张四当家手下的弟兄们认错了人,我老泥鳅在此保证,日后绝不会有人为了这档子事上江岷帮寻仇,倘若有人不知好歹,为了这件事上门寻仇,先吃我老泥鳅一刀再说!”
张渠微微颔首,正要答话,华九虎忙道:“四当家,这小姑娘确实是白日麒的孙女无误,我们十几个弟兄自玉门关一路追到此地,大伙十几双眼睛都盯着瞧,怎会认错人?”
张渠冷冷的看了华九虎一眼,也不见张渠扬手,只听见“啪”的一声,华九虎的脸上便重重的吃了一巴掌,立时便浮出五指乌青,比之华九虎刚刚赏给邵蓉娘的那两巴掌自不可同日而语,邵蓉娘隐身在帮众之中,内心窃喜,却不敢笑出声来。
张渠不屑道:“从玉门关追到这儿来?那还挺努力的嘛!十几个大人追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还得追这么远?这事要是传了出去,江岷帮还要不要在江湖上立足呀?”
华九虎连忙解释道:“不只是那小姑娘,那方……”话还没说完,脸上又吃了一记热辣辣的巴掌。
张渠冷冷道:“我在和丁游龙说话,哪轮得到你三番两次插话!丁游龙说这小姑娘不是白日麒的孙女,那便不是,丁游龙是什么身分地位的人,怎么可能随口胡说,欺骗我们这些后辈呢?你们给我回玉门关好好找一遍,如果没有找到白日麒的孙女,提头来见!”
华九虎两颊乌青,一脸愤恨不平,碍于张渠在帮中地位,不敢吭声,一语不发地带领手下帮众向玉门关而去。
张渠翻身上马,丁瑞拱手遥送道:“张四当家慢走,恕老泥鳅不远送了。”
张渠微微一笑道:“丁游龙身手果然不凡,但看这招如何?”张渠右手钩、左手挥,一招”披荆斩棘”将马鬣扫断,鬣毛纷飞,那马却如毫无所悉一般,功力之纯熟,可见一斑。
丁瑞知是试他功力深浅,翻身后跃,连踢七脚,正是一招“龙王摆尾”,这招既避开上身要害,又复连攻七脚,端的是难以抵御。张渠朗声一笑道:“领教丁游龙高招。”语音未落便驰马而去,转眼便追上江岷帮帮众,消失在夜色之中。
直到张渠的背影消失后,丁瑞才松了一口气,拍胸道:“侥幸、侥幸。幸好张渠那小贼没有要和我动手的意思,要不然大事可就不妙了。”
上官鸿江闻言,奇道:“丁泥鳅,你说大事不妙是什么意思呀?”
丁瑞烦躁得抓抓头道:“少主,还不就是你乱来,不由分说便插手管这档子事,害我得替你强出头,要是只惹上华九虎这等人物也就罢了,大不了全杀了灭口,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可是那张渠可不是好惹的角色,真要打起来,连老泥鳅我能不能全身而退都不得而知哩。”
上官鸿江不满道:“一开始本来就只有华九虎那小贼在,谁知道突然之间又会冒出张渠这号人物出来。话说回来,真要打起来你能有多少胜算?”
丁瑞道:“真要说胜算的话,若要护着你们两个小娃儿安全离开,胜算大概不到四成;但若是要我老泥鳅自己脱身再找人来救你们两个小娃儿,那么胜算当有十分。”
第6章 悲惨
在一旁好一会儿没说话的方济世冷冷地插话道:“当真有十分?丁兄口气可真是不小,那是全然不将小弟我放在眼里了。”
丁瑞闻言连忙陪笑道:“方兄言重了,适才方兄那一手接刀反掷的功力,老泥鳅我可是望尘莫及呀。”方济世一听才知道丁瑞早在现身之前便已掌握了双方情势,但见上官鸿江并无异状,方知出手救人乃是丁瑞之意,随即躬身一揖,正要向丁瑞道谢。
丁瑞连忙扶着方济世的双臂道:“这会子事仍未完,眼下要道谢也还太早。更何况这小姑娘的爷爷与我亦有些缘份,虽是非亲非故,但见其惨遭灭门,帮上这点忙,为白氏留下一缕香烟,亦算不上什么功劳。不过适才我在情急之下答应了不让这小姑娘去向江岷帮寻仇,他日这小姑娘若是不守约定,上江岷帮寻仇,我瞿阳帮反而落个说话不算话的口实,小则臭名远播、大则两帮成仇,无论如何是划不来的。为此,这个小姑娘我得带回瞿阳帮,妥善看管,才不会出什么乱子。”
方济世摇头道:“那可不成,我得带着这个小姑娘去找她的二叔、三叔,请她的二叔、三叔好好将这小姑娘抚养长大,再不然,玉门关白氏一门总有几个前辈没有遭逢此次大难,这些个师叔、师兄也都能够托付才是,怎可任丁兄将这小姑娘带回瞿阳帮呢?”
丁瑞听了方济世的话,亦摇摇头道:“不妥、不妥,倘若这小姑娘日后练成了玉门关白氏流传下来的武功,又跑去为难江岷帮,老泥鳅我可是自找麻烦了,要是侥幸那时候我人还活着,还有一张嘴可以辩解一番,最不济打一架,老泥鳅还应付得过去;要是不幸老泥鳅我早早驾鹤西归,到时候不被人从坟墓里头给挖出来煮泥鳅汤才怪!”
话未说完,只听见白纯儿大哭起来,丁瑞一看,白纯儿掩面大哭,上官鸿江站在一旁不知所措,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方济世问道:“上官公子,白姑娘为何大哭起来?”
上官鸿江一脸慌张道:“我也不明白为何纯儿会突然大哭起来。适才纯儿问我为何我的武功如此厉害,我就告诉她是我爹爹教我的,我说我爹爹武功高强,是当世一流高手,比我强上百倍不只,说着说着,纯儿便哭了起来。”
丁瑞和方济世一听心下雪亮,试想白纯儿刚刚才经历家破人亡的惨事,现下上官鸿江大赞自己的爹爹武功高强,自然触及白纯儿的伤心事,只有上官鸿江仍不明白就是自己将白纯儿给惹哭的。
丁瑞温言道:“少主,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倘若今天是上官帮主刚刚遇害,少主你听别人说他的爹爹有多好多好,会不会伤心难过呢?”
上官鸿江激动道:“爹爹他武功高强,才不会死在别人的手上哩!”
丁瑞肃然道:“白姑娘的爷爷、爹爹难道不是一流高手吗?事发之前,白姑娘她也不会相信他们会死在别人手中,世事难料,在江湖中打滚的人,哪一个不是半个身子睡在棺材里头?活过今朝,难保明日,一辈子打打杀杀的也就过下来了。今日你引得白姑娘伤心流泪,明日难保不是你要为了你爹爹悲伤痛苦,为人处事,能为别人多想一些才好。我老泥鳅平日和少主你没大没小惯了,那是逗你开心的,也是报答上官帮主他老人家的一番心意,如今少主你也十二岁了,人情世故,不能全然不明白,今日老泥鳅的一席话,盼望少主你能够听进去才好。”
上官鸿江本来一脸不以为然,但听到丁瑞说到”为别人多想一些”,又见白纯儿仍然哭得伤心,心中不忍,便向丁瑞道:“你说的也有理,我去逗逗纯儿,让她开心一下。”
上官鸿江说着便来到白纯儿面前道:“纯儿你瞧!”
白纯儿勉强放下双手,只见上官鸿江扮了几个鬼脸,想逗白纯儿笑,白纯儿笑了两声,却还是继续哭了下去,上官鸿江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逗得白纯儿破涕而笑,急得满头大汗。
方济世拍拍白纯儿的肩膀道:“白姑娘,你突然遭遇这样的人间惨事,伤心难过也是在所难免,但眼下更重要的是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光是掩面哭泣也不是办法,请节哀顺变。”
白纯儿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办,爷爷和爹……爹娘都被杀死了……我要爹和娘……我要爹和娘抱我。”
方济世眼见白纯儿哭得哀哀欲绝,心下琢磨了一番,便向白纯儿道:“白姑娘,倘若你不嫌弃我方济世武功低微,我带着你去找你二叔、三叔或是几个师叔,总不会所有白家的亲戚朋友全都死光了,好歹找个可靠的人养育你长大成人,也得学几手你爷爷流传下来的武功。”
丁瑞变色道:“方兄,这小女娃是看在我上官帮主的面子上才免去杀身之祸,我又信口答应了张渠那老狐狸,不让这小女娃上江岷帮去寻仇,这小女娃若是不交给我,万一她学成了武功,跑到江岷帮去惹事生非,江岷帮寻到我头上来,方兄是否要帮我挡着呢?”
上官鸿江听两个大人争论了好一会儿,一直没个结果,便问白纯儿道:“纯儿,眼下你的家也没有了,你又没有地方可去,不如就到我们涪州总舵玩玩,让你住个一年半载都不成问题,等你二叔、三叔得到消息后过来接你,你再跟他们回去也不迟。”
白纯儿望向尚在争论的两个大人,方济世想要将白纯儿带走,交给白氏的亲人长辈,好好将白纯儿抚养长大;丁瑞则坚持要将白纯儿带回瞿阳帮,美其名是要好好看顾这个孤女,但实际上多半是要将白纯儿软禁起来,避免她去向江岷帮寻仇。纵使上官鸿江十分中意白纯儿,要把白纯儿当作玩伴,也不免将白纯儿视为奴仆,这是方济世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白纯儿心中一片茫然,在她经历痛失家人的灭门惨事后,未来将会怎么样,她已经不太在乎了。
上官鸿江看着眼前这个泪痕未干的小姑娘,心中既是不舍、又是怜悯,自己从小就在大人堆里头长大,既没有兄弟姊妹,帮中也没有其他小孩,从来没有跟其他年龄相近的小孩相处过,更别说是像白纯儿这样的小姑娘了,上官鸿江满心是想和白纯儿一起住、一起玩,就像自己多了一个小妹妹一般,可有多好。
但上官鸿江却没想到白纯儿必须寄人篱下的处境,若帮中诸人尊重她为名门之后,待之为上宾,也就罢了;万一帮中诸人将之视为可欺可辱的孤女,甚至是当作奴仆使唤,那处境就不只是悲惨二字足以形容的了。
第7章 顺道而行
丁瑞缠住方济世争论不休,方济世眼见口舌之争说不过丁瑞,索性拉了白纯儿就跑,上官鸿江一个没注意,方济世已拉着白纯儿跑出十步之远,丁瑞一见方济世迈步,便知方济世打算溜之大吉,一个箭步向前一拦,却没拦下,下一步跟着跨出,便发足追了上去。
方济世拉着白纯儿跑,速度自然快不了,没一会儿功夫便给丁瑞追上。上官鸿江晚了几步才发足追上,脚程又不如丁、方二人迅速,过了好一会儿才追上三人。
只听见方济世大声说道:“丁兄,此间事已了结,余下之事由愚弟负责即可,与你瞿阳帮无关,请不要横加阻拦。”
丁瑞质问道:“怎会和我瞿阳帮无关?老泥鳅可是用人格作担保,才让这小女娃免于一刀之厄,条件就是日后不能让她去向江岷帮寻仇,怎能任凭你将她带走?”
方济世冷笑道:“丁兄心心念念的便是这『不可报仇』四字,没想到堂堂瞿阳帮在江湖上这么大的名头,竟会怕江岷帮为了这事前来报复吗?”
丁瑞道:“瞿阳帮与江岷帮地处邻近,若有冲突,剑南、山南两道都会陷入一场腥风血雨之中,为了这小女娃的个人恩怨而葬送无数生灵,方兄打算亲手成就这件大事不成?”
方济世默然不语,心想丁瑞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却仍不愿见到白纯儿被迫到瞿阳帮去。丁瑞眼见方济世无话可说,便想将白纯儿一把拉过来,没想到方济世仍未放手,这一把竟没能将人拉过来。
方济世道:“丁兄,我明白你是为了大局着想,才坚持要将白姑娘带回瞿阳帮,但你与白姑娘非亲非故,自然不会为她着想,难保你不会为了大局而牺牲了白姑娘,只要有这样的可能性,我就不能让你将白姑娘带回瞿阳帮去。”
丁瑞不快道:“这事老泥鳅不能向方兄保证什么,毕竟世事难料,若牺牲这小女娃能够弭平两帮冲突的话,老泥鳅我下手是不会犹豫的。”
方济世正色道:“既是如此,白姑娘就更加不能让丁兄带回去了。”
丁瑞怒道:“眼下是要讲打就是了?行,老泥鳅奉陪,只怕方兄挡不了老泥鳅的三招两式!”
眼见两个大人就要打起来了,白纯儿抽抽噎噎地道:“丁大爷、方叔叔,你们两个……两个都救了我的命,现在……现在又为了我在吵架,我……我……我心里很难过,可不可以找……找个办法,让你们……你们不要吵架,我怎么样……怎么样都没有关系……”丁、方两人闻言皆感动容,但为了坚持己见,仍然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不休。
上官鸿江见两人各有坚持又互不相让,心想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便朗声说道:“方大爷请你听我一言,纯儿眼下顿失亲人,无依无靠,将她带到我们瞿阳帮去住固然不妥,但纯儿与方大爷亦非熟识,这点双方的立场相同,暂且不论。方大爷若要带着纯儿前去找寻白氏的亲戚长辈,也不知道要花多少时日,一路上餐风露宿,纯儿小小年纪,怎支持得住?不若由我和丁泥鳅带纯儿回涪州总舵暂住,由方大爷带口信给白氏尊长,再到瞿阳帮来带人,其中的恩怨过节,也好当面向白氏尊长交代清楚,此后报仇与否,端看白氏尊长的判断,与瞿阳帮再无相关,不知方大爷意下如何?”
丁瑞闻言,虽有不满,但碍于主仆名份,只能默不作地声的退后一步,转念一想,若白纯儿要上江岷帮寻仇,没练个八年十年的武功,也未必有那个能耐,便放心了一半。
方济世直言道:“要我现下立刻找到白氏的长辈亲人确实不易,但让白姑娘到你瞿阳帮总舵暂住,无异是羊入虎口,这点我不能接受。”
丁瑞正要出言相激,上官鸿江抢先道:“纯儿到涪州总舵来暂住,我会好好看照她,不会让她受到什么委屈的,就算丁泥鳅想找纯儿麻烦,也还有我帮着纯儿,他们敢不听我的话吗?”
方济世沉吟了一番,其实他所担心的并非身为部下的丁瑞,而是上官鸿江的父亲—上官盛阳。
瞿阳帮帮主上官盛阳武功高强,在江湖上是极富盛名的,但同样出名的是上官盛阳的怪脾气,此事虽非大事,但事关瞿阳帮与江岷帮之间的关系,万一弄不好,使得两帮结下仇怨,这白纯儿可是第一个要被牺牲的人,即使上官鸿江贵为帮主之子,也未必能够救得白纯儿一命。
但若要方济世一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小姑娘行走江湖,确实也十分不便,究竟应该如何处置白纯儿,方济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丁瑞看出方济世的难处,便道:“方兄,我瞿阳帮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小女娃到瞿阳帮来作客,我们帮中上上下下必定会待之如上宾,你不见我们少主对小女娃如此喜爱,绝不会对小女娃不利,等方兄找到白氏尊长,再到涪州总舵来带人,只要厘清其中责任,我瞿阳帮也没有理由不放人。”
方济世虽觉不妥,却也提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想了一想之后便道:“白姑娘遭逢此劫,危急之际也只好出此下策,让她到你瞿阳帮去暂住……”
丁瑞听到此处点了点头,但方济世话锋一转,续道:“但不能任凭丁兄将其带走,愚弟必须当面向上官帮主请托,以免有误大事,若能得到上官帮主的首肯,相信以上官帮主的为人,不可能言而无信,迫害一个稚龄孤女才是,不知丁兄以为如何?”方济世这一番话说来不卑不亢,隐然将自己的地位提高到与上官盛阳平起平坐的地步。
丁瑞惊讶道:“方兄要随咱们上涪州一趟吗?”
方济世傲然道:“我是护送白姑娘到贵帮总舵去,只是和两位同路而已,并非同行之意。”
丁瑞道:“这可就难了……”
方济世微愠道:“怎么了,丁兄?难道不方便同路而行吗?”
丁瑞摇摇手道:“不是、不是,不是不方便与方兄同路而行,只是咱们眼下还没有要回涪州总舵去,老泥鳅还有件事没办完哩。”
方济世以为丁瑞有意推拖,便道:“既然丁兄仍有其他要事在身,那么白姑娘就由愚弟带回寻亲,不必劳驾丁兄操心。”说完便深深一揖,准备要带白纯儿离去。
丁瑞见状急道:“别忙、别忙,由此处去办事,之后再回涪州总舵,也是顺路,方兄便随老泥鳅顺道一行,也没什么不便的。”
第8章 住店
上官鸿江一听到“办事”二字,便知丁瑞仍未放弃执行上官盛阳交代下来的那件事,怒道:“丁泥鳅!我不是说了不让你去办事了吗?这两处地方又不顺路,咱们直接回涪州总舵就是了,何必带着纯儿去打打杀杀,这不是又触及纯儿的痛处吗?”
丁瑞低声道:“少主,咱们带着小女娃回去,势必要请求帮主收留她,若是事情办得好,说不定帮主一高兴,就好好招待小女娃住下,那不是可喜可贺吗?若事情办不好,说不定帮主一生气,把小女娃扔进囚牢之中,那不就糟糕了吗?权衡两者轻重,少主是要老泥鳅去办事还是不去?”
上官鸿江考虑了一会儿,咬牙道:“好吧,为了让纯儿日后的处境好过一些,我就让你去办这事,但绝对不可滥杀无辜。”
丁瑞恭敬道:“这事我理会得,请少主放心。”转而对方济世道:“方兄若无别事,便与咱们同路而去如何?”
方济世不置可否,心中打定主意要护送白纯儿到安稳之处,之后才要去找寻白天云、白天霖兄弟,这个“安稳之处”是在瞿阳帮的涪州总部抑或是其他地方,方济世并不是十分在乎。
至于丁瑞打算怎样绕路、怎样自行其事,方济世也不想插手。更何况若是江岷帮那伙人改变主意又追上来,自己可不是对手,有丁瑞及上官鸿江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商议已定,四人分乘两马而去,丁瑞本想带着白纯儿同骑一马,让上官鸿江自骑一马,不理方济世,藉此恼一恼他,没想到上官鸿江道:“丁泥鳅,你把你的那匹马让给方大爷和纯儿同骑吧,你来和我同骑一匹。”
丁瑞无奈,只好将原本自己骑的那匹马牵去交给方济世,方济世抱着白纯儿上马,一个谢字也没向丁瑞说。丁瑞虽然心中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两骑驰出,向东南而去,几个时辰过去,天色渐亮,白纯儿一夜没睡,支持不住,早已在马背上睡着了。
上官鸿江虽然死命撑着不睡着,却也是东摇西晃,在马背上打起盹儿来了,全仗着丁瑞扶着他才没有摔下马背。
方济世自觉精力难以为继,便向丁瑞说道:“丁兄,眼见两个孩子支持不住了,若有经过城镇,便找个客店休息一会儿,等孩子们睡饱了再上路。”
丁瑞本来也有此打算,但听方济世如此说,反而道:“方兄,老泥鳅尚有帮中要事在身,悠闲的吃饭、睡觉这档子事,还轮不到老泥鳅来享受哩!还是赶路要紧。”
方济世微愠道:“那好,请丁兄自行其事,愚弟带着白姑娘吃饭、睡觉,不必跟着丁兄劳碌奔波。”说着放松马缰,马速放缓,转眼间便落后丁瑞数丈远,丁瑞看也没看,马鞭向后一甩,直打在方济世所乘的马臀上,那马随即又快跑起来,丁瑞也将速度放缓,转眼间两骑再度并肩而行。
丁瑞陪笑道:“方兄真是丝毫说笑不得,既然方兄担心白姑娘累坏了,那么经过城镇时,咱们便找个客店歇歇吧。”方济世闻言亦知丁瑞是故意说反话,瞪了丁瑞一眼,并不答话。
直到午后才行至三十里铺,方济世抱着睡熟了的白纯儿自顾自的来到悦来客栈投宿,丁瑞拉着半梦半醒的上官鸿江紧跟在后,一步也不肯远离,打定主意就是要与方济世同住一店。
方济世对于紧跟在后的丁瑞毫不理会,敲了敲客栈柜台便道:“掌柜的,麻烦给我们一间上房。”掌柜的看着他们二前二后、两大两小四人,说是父子不像父子;说是祖孙也不像祖孙的,便道:“客倌你们四人要住一间房,不稍嫌挤了一点吗?开两间房你瞧如何?”
方济世道:“不是我们四人,是我和这孩子要住店,后头那两个人与我无关。”
掌柜的道:“这样子呀,可眼下小店的上房就只剩下这么一间了,后头那两位客倌和您同时入店,若是他们两人也要上房,小店可是没能准备出另一间上房出来,能否请两位客倌先商量一下,谁要这间上房?”
方济世勃然大怒道:“这有什么好商量的?我们先到自然这间上房就是我们先要的,为何要和他们商量?”
掌柜的陪笑道:“本是如此无错,但若要如此说,这间上房本也是别的客人订下的,这客人逾期未到,却也没有交代若是逾期未到要如何处置这间房,令小店不知如何是好,若是让客倌先住下了,那位客人来时,小店也不好交代,不如这样,小的给四位客倌开两间普房,这两位客倌住一间,那两位客倌住一间,不知各位合不合式?”
方济世正要出言反驳,丁瑞抢先道:“如此甚好,就开两间普房给我们好了。”
方济世瞪了丁瑞一眼,丁瑞假装没看见,自顾自的跟着店小二到楼上房中。方济世已无多余力气另行投宿,只得住进丁瑞的隔壁房中,所幸房中尚称干净整洁,别无污秽,方济世将白纯儿安置睡下,自己也疲累不堪,阖上眼便睡着了。
睡至中夜,客栈柜台传来一阵叫骂声将方济世惊醒,方济世担心是江岷帮中有人改变心意,追了上来,又见白纯儿睡得安稳,便出房探个究竟。下楼一看,只见丁瑞已伏在门边偷听,方济世伸手欲拍丁瑞肩膀,被丁瑞侧身闪过,丁瑞转过身来作势要方济世安静,指指门后,示意方济世听听外头在吵些什么。
只听见门后掌柜的道:“这位客倌要体谅小店作生意不容易呀,客倌订房时就已经言明午时以前会到,午时过后,小店自然让其他客人住进房中,客倌您瞧,这帐簿上写得清清楚楚的,这位客人申时才入住进来,不瞒客倌您说,在这位客人之前,小店已经拒绝了两三次要住上房的客人,直到申酉之交才让这个客人住进去,不是小店不尊重客倌您,实在是客倌您逾时未到,小店才将这最后一间上房开给其他客人住的呀。”
第9章 传功
一个声音粗哑的汉子道:“我不管什么午时不午时,我们订了这间房,你们店家就该等到我们来了才是,我们又不是没付订金给你们,如此唯利是图,也敢开门做生意!”
掌柜的道:“这……这可就误会小店了,当初客倌来订房时,可是一分一毫的订金都没有付给小店,还说『到时候打赏都让你们吃不完了,还付什么订金。』这会儿客倌还在跟小的说订金,客倌您是在说笑吧?”
一个声音低沉的汉子道:“冯兄,咱们阮囊羞涩,哪来多余的钱付订金?”
冯姓汉子道:“我不管有没有付订金,做生意就得讲信用,这黑店将我们订好的房让给别人住,还有什么商誉可言?”
掌柜的道:“这并非小店不信守承诺,而是客倌没有依约前来,这怎能说是小店的不是呢?”
声音低沉的汉子亦劝道:“冯兄,此次我们出来办事,本就应该保持行踪隐密,住店本是不该;如今在此争执,更是犯了大忌。眼下既无上房,咱们就将就一晚吧,别把事情闹大了,倘若招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那就不好了。”
冯姓汉子怒道:“将就?凭什么要我将就?我们太子麾下众人出来办事,哪一次将就过了?”
声音低沉的汉子急道:“噤声!咱们干的可是杀头的事,『太子』二字是无论如何不能挂在嘴上说的。”
丁瑞与方济世互看一眼,均不知两人所谓为何,只听见那冯姓汉子不耐烦道:“『太子』便『太子』,难道还说不得吗?这儿天高皇帝远,又说什么杀头不杀头的,真要杀头,你爷爷为什么没被杀头,还能轮到你?”
只听见“啪”的一声,似乎是有人一掌拍在桌上的声音,接着便寂然无声,外间三人也不知如何,许久都没人说话,就在丁瑞想要推门闯入一探究竟时,声音低沉的汉子怆然道:“我谢家祖孙三代侍奉太子一族,尽心尽力,别无所求,只盼有朝一日能够目睹太子的后人重登大宝,正位掌权,怎容得你这粗胚无礼讪笑!以往我尊重你年岁较长,喊你一声『冯兄』,但出门办事,哪一次不是我替你收拾残局?你给我滚回去!这次的事我自己办就成,往后即便家主有令,也别想再要我跟你一起出门办事!”
冯姓汉子惊怒交并道:“你……你敢这样和我讲话,真要说起来我可是你的上司哩!你敢叫我滚回去?”
只听见“锵”的一声,不知是谁拔出了兵刃,谢姓汉子怒道:“滚!”慌忙的脚步声响起,客栈大门开了又关,此后又是寂然无声。
过了一会儿,谢姓汉子对掌柜的道:“这儿是十两银子,今日之事倘若有第三人知悉,回头杀光你一家老小。”掌柜的连答应都没敢出口,就听见一阵飘忽的脚步声离去。
丁瑞与方济世面面相觑,均不知冯、谢二人是何来历,但知两人并非江岷帮帮众又来生事,于是不动声色,悄悄各自回房睡了。
翌日早晨,丁瑞四人下楼时,碰巧遇见两个店小二搬着一张方桌往店后走,桌面上干干净净一个掌形空洞,五指宛然,彷彿工匠拿锯子慢慢锯出来的,切口平齐,有如利器所为。
方济世道:“那是昨晚……”
丁瑞打断方济世的话头道:“别忘了最后一句话。”方济世会意,便不再多言。
早饭过后,四人回房收拾行装,准备上路,方济世带着白纯儿来到丁瑞房中,丁瑞知其来意,便低声道:“见此掌力,若非岭南士氏穿山掌便是郑州流金派钢风掌,就功力而论已达一流高手的境界,不过对方既然不是冲着我们来的,也就不必太过多心。”方济世见丁瑞并无担心的神色,便点点头不再多说。
丁瑞与方济世收拾好行装出发,丁瑞已事先到市集上买好另一匹马,交给方济世,便将原本自己的马牵回自骑,方济世拿出银子要交给丁瑞,丁瑞摇摇手道:“这马呢,是老泥鳅要送给小女娃作见面礼的,只不过借给方兄骑个十天半个月,等到了涪州总舵,自然归入瞿阳帮的马厩里头,又怎么好意思收方兄的银子呢?”方济世自知丁瑞又在讨他便宜,一语不发地将银子收起。
睡了一夜,两个孩子的精力都大致恢复了,上官鸿江自骑一马,与方济世的马并肩而行,与白纯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白纯儿神情哀戚,几次上官鸿江说话想逗白纯儿笑,总是没有成功。
丁瑞本该在两骑之前引路,却故意跟在两骑之后,以防方济世故意落后溜走,只在转换方向时出言指点几声。方济世也明白丁瑞的用意,却不理会他,只是自顾自的骑马前行。
走了大半天,一行人在道旁的大树下休息,丁瑞拿出充当干粮的面饼分与众人,方济世边吃边思量:“我虽与白纯儿非亲非故,但毕竟学得了玉门关白氏的裂石拳法,若是当真找不着白氏一门的亲人长辈,最不济也该将这套裂石拳法传给白纯儿,这样也不枉白天云当初传授我这门武功的恩德。”
方济世想到此处便问白纯儿道:“你爹爹教过你武功了吗?”
白纯儿点点头道:“我娘本说女孩儿家也不必学什么武功,但哥哥姐姐们都在学,我也跟着学了一些。”想起去世的亲人,不由得又红了眼眶。
方济世又问:“已经学了哪些功夫?”
白纯儿道:“学了风掌、鸣腿。”
这风掌、鸣腿乃是当年鸣沙派的入门功夫,虽然简易,却是鸣沙派武功的基础。想当初方济世武功全无根基,也是先学这风掌、鸣腿两套路子,循序渐进,最后才学得裂石拳法。
方济世心想:“若是白纯儿这两套入门功夫已经学成,这最难的『从无到有』的步骤就算是完成了,不必由我来教,那真是可喜可贺的了。”
方济世对白纯儿道:“你练练风掌、鸣腿两套路子给我瞧瞧。”白纯儿一面摆起架式,一面犹豫了起来。
方济世问道:“怎么了?不记得要怎么练了吗?”
白纯儿道:“爹爹说,这两套路子不可以随便练给别人看。”
方济世恍然大悟,想起白天云在传授给他风掌、鸣腿这两套路子之前也是谆谆告诫他,千万不可在外人面前演练风掌、鸣腿两套路子,因为许多破解鸣沙派武功的线索,都藏在这两套路子之中,想来白天风传授风掌、鸣腿这两套路子给白纯儿之前,也这么郑重的告诫女儿了。
第10章 上官鸿江
方济世道:“你别担心,这两套路子,叔叔也是会的,叔叔只是想要看你学得对不对,这才能教你下一套武功。”
眼见白纯儿仍然半信半疑的样子,方济世便摆起风掌的起手式“沉风”,跟着道:“你爹爹在教你这招『沉风』时,是不是有说『气沉下盘,回思如风』?”白纯儿点点头。
方济世接着使第二式“扬手”,又道:“你爹爹在教你这招『扬手』时,是不是有说『左右飞扬,手若川流』?”白纯儿又点点头。
一连数招,方济世连比带说,将一套“风掌”讲解了一大半。丁瑞见状,知是方济世在传授白纯儿玉门关白氏的入门武功,便将上官鸿江远远带开,以避偷学他派武功之嫌。
白纯儿见方济世将“风掌”的招式、精要记得纯熟,疑心尽去,后半段换白纯儿比划招式,口述精要,犹如师徒之间考较练功一般。
白纯儿除了几处较为艰深的用语,需要方济世稍加提示之外,已将整套风掌学得差不多了。鸣腿的精要更加简洁,白纯儿记得更全,单就风掌、鸣腿两套路子而言,方济世已经不需要再花什么力气来教白纯儿了。
休息已毕,一行人再度上路,方济世边骑马边寻思:“玉门关白氏所继承下来的鸣沙派武功,我只习得了拳法一路,掌法、剑法两路我是全无涉略,如今要教白纯儿鸣沙派武功,未免托大。再者说,瞧白纯儿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若是学以灵巧见长的吹沙掌法是再适合不过的;就是学飞风剑法也比学裂石拳法要好得多,偏生自己学的是以刚猛见长的裂石拳法,就以传授女子而言,实在不大合适,这可如何是好?”
方济世低头看着坐在自己跟前的白纯儿,不由得担心起来,但随即转念想:“不管了,这功夫也未必需要我来教,只要找到白氏的长辈亲人,我这责任就能够交卸了,眼下只需要将她的根基扎好,贪快反倒难成大事。”方济世打定这主意后便释怀了不少,一路上只是督促白纯儿将风掌、鸣腿两套路子练得更加纯熟,却没再教更难的功夫。
丁瑞见方济世认真督促白纯儿练功,心下也是极为敬佩,心想:“方济世这汉子的武功虽然源自玉门关白氏,但既非白氏门徒,亦不是什么过命的交情,在这种危难之中,旁人避之唯恐不及,他竟肯舍命救出白氏孤女,非但不嫌麻烦,还肯用心传授这小女娃武功,要是老泥鳅与他易地而处,早就逃之夭夭啦!虽然这人婆婆妈妈的带了点书生的酸气,却是能够交个朋友的。”
一路上丁瑞只要见到方济世与白纯儿演练武功,必定立刻将上官鸿江带开,一则让白纯儿免受干扰,二则避嫌。上官鸿江几次被支开后,心中满是不乐意,心想:“我与纯儿虽然一路同行,但旅途中骑马奔波,要好好说上一句话也是不易,休息之时正是我可以和纯儿说话、玩乐的时候,偏生方叔叔总是选在这个时候与纯儿比划些什么,丁泥鳅又不准我接近瞧瞧,也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虽然心中不满,但也知这是正经事,不敢随意造次。
这一日,一行人行至肃州城,丁瑞领着三人住进云祥客栈,总算不必再餐风露宿了。方济世见客栈中人来人往、龙蛇混杂,不是能够好好练武的地方,便对白纯儿道:“今天不必练功了,你找上官公子玩去吧。”
上官鸿江就站在门外,听到这句话高兴的像什么似的,虽见白纯儿没什么兴趣的样子,仍是进房来拉了白纯儿出去。
上官鸿江问白纯儿道:“方叔叔跟你在休息的时候都在做些什么呀?每当你们在比划什么的时候,丁泥鳅总是不让我瞧个仔细。”
白纯儿道:“方叔叔在教我练功。”
上官鸿江道:“这样呀,是方叔叔的功夫吗?”
白纯儿道:“不,是我们家的功夫。”
上官鸿江奇道:“咦,方叔叔教你你们家的功夫吗?方叔叔是你师叔、师伯吗?”
白纯儿道:“不是,我的几个师伯、师叔都不姓方。”
上官鸿江道:“那就奇怪啦,方叔叔不是你爷爷的徒弟,可是他会你家的武功?”
白纯儿道:“他是跟我二叔学的。”上官鸿江道:“啊,我懂了!他是你二叔的徒弟,那你应该叫他师兄呀?”
白纯儿摇摇头道:“我二叔的几个徒弟也都不姓方,这几个师兄我也都见过,年纪比方叔叔小多了。”
上官鸿江道:“那你二叔为什么要教方叔叔你们家的武功呀?”
白纯儿想了一想,发现自己根本没问过方济世这件事,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傻笑道:“你不说我都没想到要问方叔叔耶,我真糊涂。”
上官鸿江见白纯儿笑了,亦笑道:“果然是个小迷糊,回头再问问方叔叔吧。”
说着两人来到肃州城中的市集,这天正逢每月一次的赶集,肃州附近的人大多都到市集上买卖货物,热闹非凡,其中买卖马匹、羊只的人最多,甚至看到有人在卖骆驼,上官鸿江从没看过骆驼,便问:“这畜牲长得真奇怪,像马又不是马,背上怎是凸的,这可要怎么坐人呀?”
倒是白纯儿自小住在玉门关,见过几次骆驼商队,便道:“这畜牲叫做『骆驼』,专门走沙漠用的,出玉门关向西域去的商人队伍,五队里倒有三队是骑骆驼的喔!”
一路走去,市集上卖的东西大多都是上官鸿江没见过的,反而是白纯儿如数家珍,一一介绍给上官鸿江认识。
走了一会儿,上官鸿江见白纯儿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便问:“纯儿,你在找什么?”
白纯儿道:“多半会有的,怎么今天没瞧见?”
上官鸿江道:“多半会有什么?没瞧见什么?”
白纯儿道:“唉呀,找到了!今日怎摆在这么不起眼的位置?”
上官鸿江道:“你找到什么了?”白纯儿一边拉着上官鸿江往人群里钻,一边说道:“你别问,跟着来就对了,可不知道今日的好不好吃?”上官鸿江不明就里,只是跟着白纯儿走。
白纯儿停在瓜果摊之前,对上官鸿江道:“到了,走了这么久,喉咙都干了吧,我买些好吃的给你吃。”
上官鸿江看着摊上各式瓜果,大约有一半是没见过的,白纯儿在一堆青里透红,布满纹路的瓜果里头挑选,上官鸿江问道:“这是什么?”
白纯儿道:“这是哈密瓜,很甜很好吃的,我买几颗带回去给大家吃。”
上官鸿江随手拿起一颗来闻了闻,问道:“这颗如何?”
白纯儿左右端详,摇摇头道:“这颗不好吃。”转头又继续挑选哈密瓜。
上官鸿江见白纯儿净是挑选一些不大不小又满布皱纹的哈密瓜,反而对又大又饱满的哈密瓜视而不见,便指着一颗看起来很漂亮的哈密瓜问道:“那这颗如何?”
白纯儿只看了一眼便道:“这颗也不好吃。”
上官鸿江微愠道:“你又没吃过,你怎么知道这颗不好吃?”
白纯儿边选边说道:“我吃过的,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我爹爹买了一大篮哈密瓜要请客人吃,我和哥哥姊姊们趁爹爹没注意时,悄悄跑去偷吃,我大哥给我一颗大小不大、看上去又丑丑的哈密瓜给我,我不肯拿,大哥说:『不然你再挑一颗你喜欢的,两颗都带回去吃吃看,看看究竟是哪一颗好吃。』我偏不信邪,便挑了一颗又大又圆的哈密瓜,连同大哥给我的那颗一起带回去吃,结果剖开一吃,果然是大哥给我的那颗不起眼的哈密瓜比较香甜,后来大哥告诉我说:『有些东西不能只看表面,就像哈密瓜,吃了才知道是好是坏。』若你不信我的话,你买这一颗,我买这几颗,你的真要比较难吃,我可不会跟你换哦!”
上官鸿江心想白纯儿不过是个小姑娘,说的这番话也未必一定准,便自顾自的选了两颗又大又圆的哈密瓜,打算买回去吃,正要付帐时,那满脸虬髯的老板摇摇头道:“难得那小姑娘是个吃瓜的内行人,你却选了这两颗『薄瓜』要买回去吃,回头不被那小姑娘笑破肚皮才怪。”
上官鸿江问道:“何谓『薄瓜』?愿闻其详。”
虬髯老板道:“所谓『薄瓜』者,淡而无味,脆硬少汁,外表丰圆,剖而无香,肉薄籽多。所薄者:味薄、汁薄、香薄、肉薄也,故谓之为『薄瓜』。”
上官鸿江疑道:“这两颗哈密瓜果真不好吃吗?”
虬髯老板陪笑道:“口味喜好要看个人,但你选的这两颗哈密瓜实非上选,倒是那小姑娘选的那几颗哈密瓜,当是香甜软嫩,汁液丰美之上品,两者的口味相去甚远,不知客倌你中意哪个口味?”上官鸿江心想也未必真的难吃,仍执意买了自己选的那两颗哈密瓜。
白纯儿最后挑了四颗哈密瓜,付了帐之后便向那虬髯老板借了把刀子,就在摊位上现剖了一颗,吃了起来。上官鸿江接过刀子,亦剖了一颗自己买的哈密瓜来吃。
上官鸿江所选的哈密瓜剖开直是青绿,虽然爽脆,但无味至极;白纯儿所选的哈密瓜一剖开便香气四溢,蜜汁直流,橙红果肉在阳光的照射之下有如琥珀般晶莹剔透,入口香甜,稍一咀嚼便化为蜜汁,吞下之后口中余香久久不散,令人回味不已。上官鸿江一吃之下,才明白那虬髯老板所说“相去甚远”的含意。
第11章 路见不平
突然街角传来一阵叫骂声,只见一群少年男女围在一起,中间传来双方互相怒骂的声音,上官鸿江放下吃了一半的哈密瓜,伸长脖子想瞧瞧那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白纯儿连忙抓住他的衣袖,紧张道:“上官哥哥,那些人围在那里不知道在做什么,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可别乱惹事才好。”
上官鸿江甩开白纯儿的手道:“我只是看看而已,又没有要惹事,我若不出手干涉,怎会惹事呢?”说着便往人群走去。
白纯儿左右张望,手足无措,眼见上官鸿江仍是直直的朝向那群少年人走去,自己也不知道该不该跟过去,情急之下连连跺脚,不得已之下只得快步跟上上官鸿江。
上官鸿江就站在这群少年男女之后,只见人群之中一个衣衫破旧的少年,年记莫约十三、四岁,用身体护住身后十岁左右的小姑娘,两人面貌相似,看样子应该是兄妹。
对面一个服装华贵的少年,年记莫约十五、六岁,看似眉清目秀,却口出恶言骂道:“臭叫化!你卖的这是什么破烂东西?这东西穿在身上能看吗?”
上官鸿江定睛一看,只见那衣衫破旧的少年身后有一个简单的摊子,摊上摆满了皮裘,有牛皮裘、羊皮裘与鹿皮裘等,虽然样式简易,但看毛色,却是上品。这等货色只由两个孩子出来买卖,实在不合理之极。
周围围观的人,十个倒有五、六个是在选看皮裘的客人,但那华贵少年与身后的一大群少年男女,显然是刻意来找这对摆摊兄妹的麻烦,其他客人见情况有变,继续挑选也不是,放下皮裘走开也不是,只好站在原地观望事态发展。
摆摊少年手指地上怒道:“你弄坏了我的皮裘就是得赔钱!这些皮裘你不买自会有人要买,用不着你来挑三捡四!既然你弄坏了就得拿钱来赔!”上官鸿江往下一看,果见一领狐皮裘落在地上,上头破了好几个大洞,显然是用利器划破的,看样子多半就是那个华贵少年干的好事。
只听那华贵少年不屑道:“钱?哈哈,这破烂毛皮值多少钱?别浪费少爷我的时间!”说着转身要走。
摆摊少年一把抓住华贵少年的后领,华贵少年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恼羞成怒,反手抓住摆摊少年的手腕,摆摊少年放开华贵少年的后领,缩手一夺,但华贵少年五指抓的死紧,摆摊少年没能挣脱,立时起脚一踢,正中华贵少年的后腰,华贵少年吃痛,手里一松,放脱了摆摊少年的手腕。
华贵少年后腰受此一踢,又惊又怒,转身一掌拍出,掌法精奇,竟非寻常招式,上官鸿江心想:“这下那摆摊少年可要吃大亏了……”没想到那摆摊少年随手抽出摊位上的一根木棍向前一戳,直指华贵少年胸口,掌短棍长,摆摊少年后发先至,纵使华贵少年掌法精妙,仍然被迫回掌自救。
摆摊少年咬住这个势头,连戳三棍皆指向华贵少年的腹胸之间,华贵少年只得一一架开木棍,非但无暇出掌攻敌,反而闹了个手忙脚乱。
一旁华贵少年的同伙骂道:“臭叫化!有种空手跟我们秦师兄过招!”“打架靠家伙,算什么英雄好汉!”“要不是我们秦师兄手下留情,你这小贼早就没命了!”偏偏同伙少年叫骂声越大,那华贵少年越落下风,摆摊少年面露冷笑,出招更显凌厉。
那华贵少年的同伙中一个身穿黑衣的少年见华贵少年不敌,急道:“这时候还管什么江湖道义,他动家伙,我们秦师兄难道就没有帮手吗?”
另一个身着鹅黄衣裙的少女道:“正是,大伙去帮秦师兄教训教训这两个不识好歹的小鬼!”转眼间以黑衣少年与黄衫少女为首的四、五人便出手围攻那摆摊少年。
摆摊少年的武功不过略胜华贵少年一筹,仗着手中木棍才将华贵少年压在下风,一下子多了四、五个功力与华贵少年相仿的人围攻之下,怎能不被逼得左支右绌?转眼间那摆摊少年便处于挨打的局面,身上连挨了数拳数脚。
摆摊少年为保护妹妹和摊位,只能坚守原地,虽然手中木棍使来已不成章法,仍是一拳一脚的苦挨。
白纯儿见摆摊少年人单势薄,为了保护妹妹和摊位又不能放手一搏,心下不忍,扯扯上官鸿江的衣袖道:“上官哥哥,你瞧那少年被那么多人围攻,你出手帮帮他嘛……”
上官鸿江奇道:“刚才是谁说要我不要惹事的?现在又要我出手解救他?”上官鸿江虽然嘴上如此说,其实心中亦有出手相救之意。
白纯儿为难道:“你要是不靠过来看,我就不会跟过来;我要是没有跟过来,也就不会看到那少年被人围攻,我也就不会要你出手解救他了。”
上官鸿江默然不语,白纯儿又扯了扯上官鸿江的衣袖道:“上官哥哥……”
上官鸿江微笑道:“别急,我也看不过去这么一大群人围攻一个人,只是在想……”
白纯儿急道:“快快,再想就来不及救人啦!”
上官鸿江傲然道:“我在想要出几招才能将这些小兔崽子打的满地找牙、跪地求饶!”
华贵少年一听勃然大怒道:“是哪一个臭小子胆敢胡乱放话,给我滚出来!”上官鸿江拨开人群,从容走入围事少年的包围之中,白纯儿怯生生地跟在上官鸿江身后。
华贵少年见上官鸿江面生,衣着打扮都不像当地人,怒道:“哪来的臭小子,见到我们肃武派的人,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上官鸿江不屑道:“肃武派?没听见过,这种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开门立派?”
华贵少年大怒道:“臭小子,在我肃武派的地盘上,胆敢如此放肆!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不知道少爷我的厉害,师弟们,大伙上!”说着周遭围事少年中便有五、六人上前助拳。
上官鸿江袖手而立,表情一派轻松从容,丝毫没有将华贵少年一帮人放在眼里的样子,华贵少年气愤难当,首先发难,一拳打向上官鸿江的胸口,其余人众也纷纷出拳出脚。
第12章 戏弄秦横
上官鸿江本是出门游玩,称手的短剑并没有带在身上,只得随手招架。由于上官鸿江的武功实在高出肃武派众少年太多,虽是以一敌多,仍是不落下风。除了围攻上官鸿江的六、七人外,另有两、三人则是围攻摆摊少年,摆摊少年一条木棍使得虎虎生风,堪堪打成平手。
适才叫阵的黑衣少年与黄衫少女较工心计,竟舍却上官鸿江及摆摊少年,转而攻向白纯儿及摆摊少女,白纯儿拉着摆摊少女左逃右窜,但人小步短,不久便被黑衣少年与黄衫少女追上。
白纯儿最近勤练风掌、鸣腿两套路子,自然而然便用这两套路子迎敌,但人小力微,三两下便被黑衣少年与黄衫少女打倒在地,眼见那摆摊少女就要被两人抓住,突然飞来两粒深色小球,只听见“啪”、“啪”两声,不偏不倚分别打在黑衣少年与黄衫少女两人身上,黑衣少年与黄衫少女双双倒地不起,痛的满地打滚,连声呻吟。
白纯儿仔细一看,发现那两粒深色小球竟是葡萄,回头一看,那瓜果摊的虬髯老板自顾自的吃着葡萄,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对街的打斗,也不见那虬髯老板扬手,又是两粒葡萄飞了过来,正好打中围攻摆摊少年的肃武派少年中的两人,那两人也是立刻倒地不起。
余下一名肃武派少年一愣,当场被摆摊少年一棍戳中胁下,痛得滚倒在地,眼见是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白纯儿笑着向那虬髯老板挥挥手,那虬髯老板只是对白纯儿眨了眨眼睛,没有多做回应。
在此同时,上官鸿江已经击倒五、六名肃武派的少年,仅剩那名华贵少年仍在苦苦支持,突然奋力一拳打向上官鸿江肩头,上官鸿江随手一掌切去,正好击中华贵少年的手腕,华贵少年吃痛收拳,侧身飞脚踢出,上官鸿江踩稳马步,右手阳、左手阴,一招“羊入虎口”牢牢抓住华贵少年的脚踝,用力一转,华贵少年站立不稳,当场一跤摔倒。
上官鸿江一脚踩住华贵少年的背脊,华贵少年无法挣脱,怒吼道:“师弟们,还不快打这臭小子!”
还站得起来的数名肃武派少年环顾四周,大半同门不是倒在地上呻吟,就是已经昏了过去,连华贵少年都被上官鸿江制服,顿时斗志全失,眼见苗头不对,便四处逃窜,转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上官鸿江与摆摊少年都没有要追击余众的意思,便合力将华贵少年自地上揪了起来,华贵少年眼见同门师弟们伤的伤、逃的逃,自己又给上官鸿江踩在地上好一会儿,怎么挣扎都脱不了身,登时气焰全失,站起身来又气又怕,但料想逃不过上官鸿江的手掌心,动也不敢动一下,生怕又被上官鸿江踩在脚底下。
上官鸿江道:“你是什么货色,胆敢找他人麻烦?听刚才那些臭小子的叫嚣,你这臭小子姓秦是吧?”
华贵少年强项道:“本人是肃武派第五代掌门弟子秦横,肃州城可是本派的根据地,你们这些外地人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摆摊少年气愤道:“这肃州城又不是你肃武派建的,你们凭什么说这儿是你们的根据地?这儿没有王法了吗?还不由分说的将我卖的狐皮裘给弄破了!这件狐皮裘可是我们兄妹俩人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捉狐狸、剥狐皮、硝制成皮革,又让我娘花了好几天的时间,一针一线慢慢缝好的,只因为家中没钱,我娘说这狐皮裘价钱好,舍不得让我们兄妹俩穿,只得卖了,得了钱好买食粮过冬,怎容得你如此糟蹋我娘的用心!”
秦横骂道:“臭叫化,也不过就是条臭皮裘,能值得多少钱?”说着从怀里掏出一贯铜钱扔在那狐皮裘上,彷佛就此两不相欠。
那摆摊少女气不过,抓起铜钱就往秦横脸上掷去,骂道:“谁稀罕你的臭钱,我娘花的心血全都白费了,你买得起吗?”
秦横本想转头避过那飞掷而来的铜钱,上官鸿江眼捷手快,抓住秦横的后颈不让他动,说时迟那时快,那串铜钱就这样砸在秦横的额头上,转眼便肿起一个包。
摆摊少女抱起地上被割的破烂的狐皮裘,眼眶泛红却不肯示弱,强忍着不让眼眶中的泪水流下来,反倒是在一旁听着的白纯儿忍不住洒了几滴眼泪。
秦横挨了这么一下,又急又气,又想出口骂人,上官鸿江一把抓住秦横的手腕,用力一拧,秦横不顾颜面的惨叫一声,痛得说不出话来。
上官鸿江道:“这件狐皮裘花了这么多心血才完成的,你给的这几个铜钱,当然是远远不够的,这样吧,我来订个价钱,好让双方都能满意,我既非买方、亦非卖方,定的这个价钱绝对公道。”
摆摊少年露出为难的表情道:“承蒙这位公子帮我击败群敌,如此已经足够,皮裘之事,当由我自己处理,不敢劳烦公子。”
上官鸿江见这摆摊少年有些见外,似乎有疑己之意,便自报家门道:“兄台不必客气,在下是瞿阳帮上官鸿江,与我同行的姑娘是玉门关白氏的小辈,闺名不敢擅称。我们两人出门游玩,路见不平,贸然出手相助,不知此事的前因后果,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兄台见谅。”
摆摊少年摇摇头道:“那不敢当,小子名叫独孤敬,那是舍妹独孤茜,受两位援助打败这帮无法无天的小子,感激都还来不及,怎敢嫌两位多管闲事。我虽然没听过瞿阳帮的名头,但玉门关白氏却是知道的,敢问白姑娘与白天风白大侠如何称呼?”
白纯儿道:“白天风正是先父。”
独孤敬惊道:“白大侠去世了?”
白纯儿正要开口,上官鸿江接过话头道:“此事说来话长,容后再谈。”
独孤敬扼腕道:“白大侠为人正直,在陇右一带是著名的侠士,怎么就这样撒手西去,实在遗憾。”
秦横见上官鸿江与独孤敬两伙人竟套起交情来,想要趁着没人注意时溜走,没想到上官鸿江将他的手腕扣的死紧,秦横连挣三下都没能挣脱,反倒挣得腕骨欲裂,痛得涕泪直流。
上官鸿江道:“既然这件事我已经插手管了,我就非管到底不可。这些肃武派的臭小子坐地为王,行径嚣张,显然并非一日两日之事,今日独孤兄身怀武艺,尚能与之一战,纵使战败,好歹要让数人伤拳伤脚,让他们知道你也不是好惹的;他日要是丝毫不会武功的人被肃武派的这伙人盯上了,岂不是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任凭他们为所欲为吗?若不趁这次给他们一些教训,往后他们仍要出来欺负人,又有谁能制得住他们?”
独孤敬道:“上官公子行事稍嫌霸道了点,但此事本是我与肃武派之间的过节,理当由我自己与其解决,才是正经。”
上官鸿江故意不理会独孤敬,转向秦横道:“我不管你是什么肃文派、肃武派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你这小子弄破了别人的狐皮裘,就是得赔钱!这件狐皮裘花了独孤兄妹俩人两、三个月的心血处理毛皮,又花了独孤伯母数日的工夫缝制,起价五百贯铜钱也不算过份,今日你身上有多少铜钱,全部都先交出来吧!”
独孤敬见上官鸿江抢着要和秦横讨公道,一开价就是五百贯铜钱,显然是要大敲竹杠,自己本来开价也不过五百个铜钱,若不是秦横态度过于恶劣,那一贯铜钱收了,也就没事了。上官鸿江一口气开价到五百贯铜钱,显然是算定眼下秦横身上不可能带着这么多铜钱,故意要为难他的。独孤敬打定主意暂时不要开口,要看上官鸿江怎么戏弄秦横。
第13章 惩恶扬善
秦横惊道:“哪有这么贵的皮裘?就是用上好的银貂皮做这么一件皮裘也用不着五百贯铜钱呀!”
上官鸿江道:“我开这价钱可是十足公道的,我算给你听:独孤兄妹两人抓狐狸各算一百贯铜钱,独孤伯母缝制皮裘又要两百贯铜钱,我居中协调你们的买卖事宜,就随随便便拿个一百贯铜钱好了,这样加起来正好五百贯铜钱,天公地道、童叟无欺。”
秦横气的结结巴巴道:“这……这样叫做天……公地道、童叟……无欺?你……你还随随便便就要一百贯铜钱?强盗都还比你客气哩!”
上官鸿江手上一边使劲一边道:“你要是不还也不打紧,我就折只手臂抵债好了,哪天你拿出五百贯铜钱来赔给独孤兄弟,我再把手臂还你也不打紧。”秦横的手臂给上官鸿江扭得翻了过去,痛得犹如杀猪般大叫。
上官鸿江一缓力道,秦横连忙道:“我给、我给,你别在扭我的手臂了。我囊里还有十贯铜钱,全都给你,求少侠高抬贵手,别再扭我的手臂了……”
上官鸿江松手放开秦横的手臂,秦横有如丧家之犬,垂头丧气地从囊中拿出十贯铜钱,乖乖交给上官鸿江,上官鸿江转手就将这十贯铜钱交给独孤敬,接着又向秦横伸手道:“这里连同你刚才乱扔的一贯铜钱在内,也不过才十一贯铜钱,连付给我的协调费都还不够,剩下的四百八十九贯铜钱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要拿来还?”
秦横本来以为只要将自己身上的银子全交出来就没事了,没想到上官鸿江竟真有意要向他讨足五百贯铜钱,吓得转身想逃,上官鸿江伸足一勾,秦横重心不稳,俯身摔在地上,背脊又给上官鸿江踩住了。
上官鸿江笑道:“秦师兄,你想逃也没这么容易,想来你肃武派的武馆在肃州城里也不是什么难找的地方,这笔债我去找你的师父、师祖要也成,我想他们应当比你有钱得多,就是讨个五千贯铜钱来花花,也不为过。”
秦横求饶道:“少侠请您手下留情,这事我们现在解决就好,千万不可闹到我师父、师祖面前去,我手头上真的没有这么多钱,不信你可以自己翻我的背囊找找,求您放过我吧!”
秦横将背囊翻在地上,里头滚出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上官鸿江看也不看一眼,揶揄道:“放过你?怎么不见你刚才放过独孤兄弟,今日放过你,明日你又要去欺负什么人了?不行,肯定要讨个五万贯铜钱来花花不可!”
秦横惊道:“怎么又变多了?不是只要五百贯铜钱吗?什么时候变成五万贯铜钱了?”
上官鸿江道:“你只要再多啰嗦一句,我就再加十倍,眼下已经要五十万贯铜钱了!”
秦横哀求道:“少侠饶命!”
上官鸿江道:“五百万贯铜钱!”
秦横道:“我真的没有这么多钱……”
上官鸿江道:“五千万贯铜钱!”
秦横不敢再说话,上官鸿江点点头道:“那好,就是五千万贯铜钱,你现在只给了十一贯铜钱,还差四千九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八十九贯铜钱,明日我上肃武派的武馆去要,反正你肃武派有的是钱,正好拿一些来花花,也无伤大雅。”
上官鸿江松脚让秦横起身,秦横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又给上官鸿江加了十倍,但心想要是真闹到了师父跟前,自己不被剥皮才怪,只能满脸哀愁的作求情的动作。
上官鸿江假装不懂道:“怎么?还嫌我要得不够多吗?”秦横连忙用力摇头,仍旧不敢出声说话。
上官鸿江道:“那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秦横心知即使再纠缠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只能夹着尾巴逃走了。
上官鸿江见事已了结,自怀里拿出三贯铜钱,指着独孤茜怀里的那领狐皮裘对独孤敬道:“独孤兄,这件狐皮裘我买下了,盼望你们兄妹俩能够好好过冬。瞧独孤兄刚才出手,身手不凡,不知师承何处?”
独孤敬道:“上官兄客气了,这公道是上官兄替我讨回来的,又从秦横那小子手里追讨了十一贯铜钱给我,着实超过这领狐皮裘的卖价数十倍了,我又怎么好意思拿上官兄的钱呢?本当连这领狐皮裘也双手奉上才是,只是这领狐皮裘已经破损得厉害,实在不能再穿,不若上官兄瞧瞧摊上摆着的皮裘,另挑一领喜欢的,小子便送给上官兄以答谢相助之恩,不知上官兄以为如何?”
上官鸿江听独孤敬尽是说皮裘之事,竟回避师承的问题,口吻过于客气,显然不把自己当朋友,心下不快,硬将三贯铜钱塞到独孤敬手里道:“狐皮裘破损了可以缝补,这三贯铜钱总是给了你,过几日我再来跟你取货。”独孤敬不好拒绝,只得收了。
独孤茜见上官鸿江仍愿出如此高价买这领破的不成样子的狐皮裘,便轻轻拍落上头沾染的尘土,仔细的拿块布包裹起来,以免待会儿东拉西扯,更不成样子。
白纯儿见独孤茜受人欺负却不肯在人前落泪,十分坚强,自己动不动就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不由得感到难为情,便擦了擦眼泪对独孤茜道:“独孤姐姐真勇敢,刚才那些人这样欺负你和你哥哥,你都不怕吗?”
独孤茜道:“怎么不怕?要是只有我一个人,早就哭出来啦!可是有哥哥会保护我,我才不怕那些坏东西哩!”两个小姑娘相视而笑。
独孤茜道:“刚才真是好险,我差点就要被他们捉到了,怎么那两个坏东西就这样倒下来满地打滚了,又不是哥哥出手,又不是上官公子出手,怎么那么凑巧就把那两个坏东西给撂倒了?白妹妹,是你施的法术吗?”
白纯儿笑道:“我怎么会施法术呢?真要是会的话,他们追着我们跑的时候,我怎么不施法术呢?”
独孤茜道:“说得也是,究竟是谁救了我们呀?”
白纯儿自地上捡起两粒葡萄给独孤茜看,解释道:“是这两粒葡萄救了我们的。”
独孤茜疑道:“这两粒葡萄要怎么救我们两个?”
白纯儿道:“你看对街是不是有一摊卖瓜果的摊子?是那摊子的大胡子老板扔葡萄把那两个坏东西打倒的。”
独孤茜伸长了脖子往那瓜果摊看,却没看见白纯儿所说的那个虬髯老板,便问道:“瓜果摊的大胡子老板?我没瞧见呀?”
白纯儿被那虬髯老板救了之后,便对那虬髯老板充满好奇,见上官鸿江仍在和独孤敬谈论狐皮裘之事,一时未完,便对独孤茜道:“独孤姐姐,既然他们已经收手不打了,我们去瞧瞧那个大胡子老板是什么来头,你说怎么样?”独孤茜点点头道:“好呀、好呀,我们去瞧瞧。”
第14章 打尖住店
白纯儿牵起独孤茜的手走向那瓜果摊,边走边说道:“我才和那大胡子老板买过哈密瓜,怎么也瞧不出那大胡子老板的功夫这么好,只用了几粒葡萄就打倒了好几个坏东西,真是厉害。”
两人说着走到那瓜果摊前,却不见那虬髯老板在顾摊,只见顾摊的人换成一个高大和蔼的青年,正在和客人讲价。
白纯儿一愣,不知是不是要向这个青年老板搭话,反倒是独孤茜毫不惊慌,待那客人付账离去后,便落落大方的向那青年老板问道:“这位老板请问一下,刚才在此顾摊的大胡子老板可是你的同伴?”
那青年老板道:“大胡子老板?那是我叔叔了,你们找他有事吗?”
独孤茜道:“适才对街的皮裘摊上起了一些争执,那大胡子老板帮了我们个忙,我们想当面向他道谢,不知道方不方便?”
那青年老板笑道:“这老头子还有空去管别人的闲事?也好,我去叫他,看看他干了什么好事,你们等会儿。”转头便去叫人。
白纯儿对独孤茜道:“刚才我跟他买哈密瓜时,听他讲话倒是风趣,没想到武功如此高强,真是人不可貌相。”
独孤茜点点头道:“是呀,我和我哥哥在此处摆摊卖皮裘也有一年多了,这个大胡子老板我也时常见到,却也从没有见过他显露出什么功夫。不过这个大胡子老板对我们兄妹俩很好,不时拿些熟透的瓜果请我们兄妹俩吃,没想到这次还被他救了呢。”
这时一个大个子的虬髯大汉对白纯儿及独孤茜问道:“是你们两个小姑娘要找我吧?有什么事吗?”
白纯儿一听这虬髯大汉说话,便觉得这人的口吻与刚才的虬髯老板有所不同,不由得感到不对劲,但独孤茜却认得这个虬髯大汉便是平常照顾他们兄妹俩的大胡子老板,连忙鞠躬道谢:“谢谢你,大胡子老板。平常你这么照顾我们兄妹俩,这次又救了我们,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的谢意。”
虬髯大汉一头雾水,反问道:“救了你们?我吗?我什么时候救了你们?”
独孤茜见那虬髯大汉不认,还以为他为善不欲人知,只得点破道:“大胡子老板,难道不是你吗?刚才我们兄妹俩排在对街的皮裘摊被肃武派的臭小子找麻烦,你扔了几粒葡萄过来,打倒了几个小坏蛋,救了我们,白妹妹见到了你的招牌大胡子,你可不能赖!”
虬髯大汉哈哈一笑道:“是便是,不是便不是,我大胡子何必要赖?葡萄是拿来吃的,可不是用来打人的,何况我也没这么大的手劲,随便扔几粒葡萄就能打倒几个小混混。真要我出手的话,醋钵大的拳头赏他们几拳,就能撂倒那些个臭小鬼了,还用得着葡萄?小姑娘可不是看错人了吧?”
独孤茜一把抢下白纯儿手中的两粒葡萄,一面拿给虬髯大汉看一面道:“你瞧!这可不是你们家的葡萄吗?这附近也就你们一摊在卖瓜果,这葡萄若不是你家的,难道还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你还要骗我。”
虬髯大汉拿起独孤茜掌中的两粒葡萄仔细端详,怪道:“这两粒葡萄倒真是我们摊子上的葡萄,小姑娘当真瞧见了是我大胡子扔的吗?”
独孤茜还想再说,白纯儿连忙拉住她的袖子,摇摇头道:“独孤姐姐,也许是我看错人了也不一定,这件事就别再说了。倒是大胡子老板平时这么照顾独孤姐姐,真是谢谢你了。”
那虬髯大汉摇摇手道:“那倒不必谢我,这个小姑娘和他哥哥年纪这么小就得出来讨生活,日子也是过得极为辛苦的,有些瓜果卖不出去,与其放着烂掉,倒不如给他们兄妹俩带回家吃,也好让他们省些钱。今日这些瓜果也差不多卖不出去了,你们带回家吃吧。”说着拿出小半篮的瓜果要给独孤茜,独孤茜边道谢边收下了,与白纯儿两人一起搬回皮裘摊之前。
上官鸿江和独孤敬话讲到一半,突然发现白纯儿和独孤茜不见了,两人也就顾不得讲话,四处张望起来,恰巧见到白纯儿与独孤茜搬着那小半篮的瓜果向皮裘摊走来,独孤敬便知又是瓜果摊的大胡子老板送了些熟透的瓜果给他们,心下盘算这几日不必担心挨饿了,连忙上前帮忙将这小半篮瓜果搬回来。
上官鸿江见白纯儿并无他事,只是和独孤茜又跑了一趟瓜果摊,但白纯儿一脸疑惑的样子,却让上官鸿江有些在意。有了独孤敬的帮忙,三个人两三下就把那小半篮瓜果搬回摊位后。
既然冲突已经化解,在一旁观望的客人们自然继续挑选皮裘,独孤茜理理摊位,准备继续作生意,独孤敬对上官鸿江道:“这狐皮裘一时三刻也没法修补好,不若你一个月后赶集时,再到摊位上来,我将修补好的狐皮裘交给你。”
上官鸿江道:“既是如此也无可奈何,只能如此办了。”
白纯儿问道:“上官哥哥一个月后还要到这肃州城来吗?”
独孤敬不明所以,问道:“上官兄并非本地人吗?啊,是了,上官兄和白姑娘只是出门游玩,不知现在两位落脚何处?”
上官鸿江本想就此离去,明日出城也就和这对兄妹毫无瓜葛了,那三贯铜钱对上官鸿江而言也不算什么,就当给这对困苦的兄妹救济,没想到白纯儿一句话就把他的盘算全都打乱了,只得道:“眼下落脚在客栈之中,不过我们尚有要事在身,明日就要启程赶路,一个月后身在何处连我自己也不敢保证,那领狐皮裘便当作我送给独孤兄的见面礼,独孤兄或令妹自己穿吧,不必再卖给他人了。”
独孤敬道:“那可不成,我娘说作生意要童叟无欺,绝不能白收你的银子,你说你落脚在哪个客栈,明日早晨我定会送去给你。”
上官鸿江摇摇头道:“时间太赶,又要劳烦独孤兄跑一趟,我怎么好意思这样麻烦独孤兄?”
独孤敬亦摇摇头道:“不成、不成,这狐皮裘定是要交到上官兄的手里的,更何况……更何况白大侠的事,你也还没说个来龙去脉,这事我也是想要知道个究竟的,请告诉我你们落脚在哪个客栈,明日必定造访。”
独孤敬千方百计要找因头问出上官鸿江的落脚之处,便想起白天风去世之事仍没问个明白,刻意提起。
白纯儿见独孤敬如此诚意,便对上官鸿江道:“上官哥哥,你就告诉他吧。”
上官鸿江道:“并非我不愿告诉独孤兄我们下榻的客栈是那间,而是客栈中龙蛇混杂,实在不适合谈论白大侠的事,不如这样,请独孤兄告知府上位于何处,明日我们启程赶路之前,先到府上作客,这两件事一起解决,不知独孤兄意下如何。”
独孤敬道:“倘若你们明日没来呢?”
上官鸿江道:“独孤兄瞧我像是言而无信之辈吗?若是独孤兄信不过我,不妨击掌为誓。”说着伸出手掌,独孤敬亦伸出手掌,两人击掌三次。
上官鸿江道:“明日早晨我必然造访独孤兄府上,否则这只手臂断掉三回,永远也医不好。”
独孤敬道:“上官兄言重了,寒舍位在城北五里外,出城门后沿大路直走,遇到一座大岩山后向西转,之后会走到一大片疏草原,草原的北边有一条有些宽度的干河谷,越过河谷后沿着河谷向东北方走就会看到两、三间木屋,我们和几家猎户都住在那儿。”
第15章 意想不到
双方说定之后,独孤兄妹便忙着招呼客人去了,上官鸿江亦不愿久留,匆匆道别后便带着白纯儿离去。正要打道回客栈时,白纯儿对上官鸿江道:“我们的哈密瓜还在那瓜果摊没拿呢!可不知还在不在?”
上官鸿江笑道:“小傻瓜,我们可是付过钱的,大不了再另选几颗就是了,何必管原本那几颗还在不在?”
白纯儿嘟囔道:“人家可是选了好久才选到那几颗好瓜,哪像上官哥哥随手就挑好了……”
上官鸿江拍拍白纯儿的肩膀道:“好好,真要挑好的那几颗不见了,我再帮你选过如何?”
白纯儿撇过头去,不领情道:“不必了,上官哥哥挑的尽是些『薄瓜』,又硬又没味的,我还是自己挑的好。”
上官鸿江苦笑道:“你倒是都偷听了去,那大胡子老板可是大大的称赞你呢,说你是吃瓜的行家。”
白纯儿骄傲道:“我这算什么,我大哥才是真正吃瓜的行家呢,他……”说到一半想到大哥已经不在人世,眼泪滴滴答答便掉了下来。
上官鸿江眼见又触动白纯儿的心事,便撇开话头道:“对了,你刚才和独孤姑娘怎么一声不响便跑到瓜果摊去,还拉了那么一大篮瓜果回来,你也去敲竹杠啦?”
白纯儿破涕而笑道:“敲什么竹杠呀,你才是大敲秦横那臭小子的竹杠呢,说什么还剩四千四百四十四万……究竟是多少啦,我记不清了。请问上官公子,你哪时候才要去跟他追讨这一大笔债呀?”
上官鸿江装正经道:“白姑娘,秦横那小子欠的是四千九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八十九贯铜钱,这笔欠款明日去独孤兄府上作客之前,再去肃武派武馆讨讨,这加上一天的利息,一共是五千九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贯铜钱,好记得很。”白纯儿听上官鸿江说得像绕口令一般,笑弯了腰。
上官鸿江等白纯儿笑得喘过气来,才正经的问道:“那篮瓜果是怎么回事呢?”
白纯儿简单交代虬髯大汉与独孤兄妹之间的因缘,最后不解的道:“可是好奇怪,怎么换人了?明明都是大胡子老板,怎么独孤姐姐他们认识的大胡子老板跟卖哈密瓜给我们的大胡子老板不是同一个人呢?”
上官鸿江道:“等等、等等,这次换我给你搅胡涂了,什么这个大胡子老板、那个大胡子老板的,不是同一个人吗?”
白纯儿疑惑道:“我本来也以为是同一个人呀,可是他说话的口吻完全不同,明明就长得一样……”
上官鸿江道:“无妨,我们现在就去会会那个大胡子老板。”
上官鸿江与白纯儿两人说着便走到瓜果摊前,见又是那个虬髯老板在顾摊,白纯儿认不出来究竟是不是卖哈密瓜给她的那个老板,不知如何开口相问,正当踌躇之际,上官鸿江道:“老板,我们买的那几颗哈密瓜还在吗?”
虬髯老板手指着桌角的几颗哈密瓜道:“可不是在那里吗?”
上官鸿江拱手道:“承蒙老板刚才出手相救,使两个小姑娘不致落入敌手,在此谢过。”
虬髯老板装傻道:“什么出手相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上官鸿江道:“刚才你送给那小姑娘这么小半篮瓜果,可真是大方得紧,能否也送我一些呢?”
虬髯老板赔笑道:“客倌出手阔绰,怎会要我送你瓜果呢?”
上官鸿江手指着白纯儿道:“那小姑娘刚才也是出钱买你的哈密瓜,你还是送她小半篮瓜果,那货色上好,当我认不出来吗?”白纯儿听上官鸿江讲话颠三倒四,正想开口说话,上官鸿江捏了捏白纯儿的手掌,示意她不要说话。
虬髯老板慌张道:“那是我喜欢这小姑娘,又见她是个行家,才特意送给她的,你可得拿钱来买。”
上官鸿江哈哈一笑,对白纯儿道:“确实不同人呀!这个大胡子老板和那个大胡子老板果然不是同一个人。”
白纯儿摸不清头绪,直问道:“真的不同人吗?喂,大胡子老板,你到底是那一个大胡子老板呀?我都给你闹胡涂了。”
上官鸿江对虬髯老板道:“前辈不愿以真面目示人也无妨,请接受我们的谢意。”
虬髯老板哈哈一笑道:“真是难缠的小子,我也就走开了这么一时半刻,没瞧见中间的几件小事,竟被你绕得露出马脚来了,好个机伶的小子呀。”
上官鸿江微笑道:“多谢前辈夸奖,也谢过前辈相救之恩。”
虬髯老板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若非那群小鬼分出人手去对付两个小姑娘,就是全部围攻于你也未必能赢,又何必谢我?”
白纯儿道:“你是大胡子老板吗?是你出手救我的吗?”
虬髯老板点点头直认其事,又道:“你们也不用太早谢我,我在此地伪装卖瓜果的老板,并非为了解救你们,而是为了肃武派而来。”
上官鸿江道:“肃武派?是为了惩治秦横那小子而来的吗?”
虬髯老板不屑道:“秦横那小子算哪根葱?构不上、构不上,就是他师父亲自来,我还不看在眼里哩!”
上官鸿江道:“那么前辈所为何来?”
虬髯老板道:“你们瞧这肃武派的小喽啰们,没事干嘛整群人跑来找独孤家的小孩麻烦?”
上官鸿江道:“前辈认识独孤兄妹吗?”
虬髯老板道:“不认识,不过我认识他们的爹。对于肃武派的那些臭小鬼而言,独孤兄妹应该跟街上其他摆摊的人没什么两样,为什么要单单找上独孤兄妹呢?这显然是肃武派与独孤家的宿怨未了。”
上官鸿江道:“肃武派与独孤家有什么宿怨吗?”
虬髯老板道:“这……”上官鸿江见虬髯老板吞吞吐吐,便知有什么难言之隐,心想:“这大胡子老板既然肯出手搭救纯儿及独孤姑娘,想来应该不会对独孤兄妹不利,我们只是萍水相逢,又何必要发掘别人的阴私?”
上官鸿江想通此节,便对虬髯老板道:“多谢前辈指点迷津,余下之事晚辈不敢多问,就此告辞。”说完后上官鸿江再次向虬髯老板拱手行礼,便抱起那几颗哈密瓜,拉着白纯儿就要离开。
虬髯老板慌忙道:“上官公子请留步,肃武派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如果不想惹祸上身,请连夜离开肃州城,免得遭受池鱼之殃。”
上官鸿江回头道:“前辈认识我?啊不,想来是认识家父了。”
虬髯老板道:“瞿阳帮帮主上官盛阳鼎鼎大名,江湖上谁人不知?”
上官鸿江本是想开他个玩笑,没想到这虬髯老板真的知道父亲的名号,自己反而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