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班前的来电
天色渐渐黑了,林陈看了看表,早已过了下班的时间。
办公室就还他一人,他伸了伸疲惫的腰,把眼镜摘了下来,用手轻轻揉了揉酸痛的眼睛。
上司早走了,留下了一堆的工作要他赶在下周招标前完成。
他又继续在电脑上敲打了一会儿,手机响了,是许阿琪的,林陈的女朋友。
“在哪里?” 电话里,许阿琪问。
“还在班上,一会儿就回去了!”
“哦,对了!我给你打电话是想告诉你,你寄给我的红裙子今天收到了!我试了试,还算合适!”
“喜欢吗?”
“嗯!喜欢!就是太贵了!我说过,我不要!你到底还是把它买回来了!这条裙子占了你月薪的一半儿,你下个月不过啦!”
一个月之前,许阿琪被公司派到另一城市出差,临行前林陈陪她购买随行的物品,他们曾在街头的服装小店玻璃橱窗前驻足。
橱窗里,一件漂亮的红色纱裙深深地吸引了许阿琪的目光,套在模特身上的那抹胸红裙,细小的珍珠拼成一朵朵小巧的珠花,散落在裙边,淡雅而高贵。腰间是精美的蝴蝶结,通体的红色有轻盈的丝纱质感,薄如蝉翼,娇艳得像盛开的石榴花,红得似火,红得灿烂!
如果说每个女孩都有一个自己的公主梦,漂亮的纱裙恐怕是最好的诠释。许阿琪也一样,也憧憬着能成为被大家羡慕与祝福的公主的那一天,穿上这么漂亮的一件红裙。
偷眼望了下许阿琪如醉如痴的目光,站在一旁的林陈顿觉有些尴尬。
当心无牵挂的时候,贫穷对他来说也就是吃咸菜和吃牛排的区别,无损他的快乐,可当他和许阿琪在一起的时候,林陈深深的感受到了什么是贫穷所带来的难堪。
那红裙实在太贵了!
对于他们两个漂泊在这座城市里的年轻人来说,确实是太贵了!
林陈当然也是一如既往演技卓越,耍帅地揉了揉看那衣服看痴了的双眼,挑着眉头,朝许阿琪非常温柔地笑了笑。
“要喜欢,我们就把它买下来吧!”
“算了!看看,过过眼瘾就好了!你还真买啊!真买我也不要!”
许阿琪说,目光依然停留在那件红裙上。
“当然真买啦!下个月一发工资,我就送给你这件红裙!我可不是喜欢耍嘴皮子的人啊!”
“我不要!你现在经济那么紧张!我又不是不知道!等你娶我的时候,再送我这件红裙吧!”
许阿琪说罢,扭头就走,林陈也没再说什么,拎着大包小包紧随其后。
许诺别人的事情,林陈是一定会做到的!大丈夫一言九鼎!
这不,刚发了工资,林陈便去买了这件漂亮的红裙给许阿琪寄了过去,总算了了自己的一个心愿。
想到这里,林陈笑了笑,“难得你为我考虑这么周全!买就买了!我就是不花这个钱,我下个月一样不好过!反正都是不好过,还不如让你开心!”
电话那边,许阿琪心疼道:“以后别瞎花钱!”
“哦!”
林陈用头和肩夹着
手机,一边回答,一边拿起了茶杯,杯里的茶水还没全凉。
“我过些时候就能回去!”许阿琪说。
“哦!好啊!工作完成了?”
“还没有!临时性的回去,过段时间,还得过来。没办法,帮分公司培训新人可不是一两天就能完成的任务啊!”
“这次你出差的时间真是够长的!你们单位就不会派个男同胞去,偏让你一个女孩子家这么风尘仆仆地在两座城市之间来回折腾!”
林陈喝了一小口茶,不热。他顺手拎过桌子下的热水壶,轻摇了一下,壶很轻,看来已经空了。
放下壶,他重新拿起了茶杯。
“这个项目,只有我能讲明白!所以老板让我过来啊!”
“等我有了钱,你就别上班了!别那么辛苦!我养活你!”林陈说。
“好啊!我巴不得啊!可问题的关键是,你老人家什么时候有钱啊!我是盼星星,盼月亮,盼得望穿秋水啊!”
许阿琪的这个问题倒是把林陈给问住了,是啊!就凭现在自己累死累活挣得那点儿死工资,除去房租,水电,也就勉强糊口!自己猴年马月才能有钱啊!
林陈尴尬地轻咳了一下,继续说:“会的!人家说我是钗钏金的金命!一生不缺钱!反正早晚会有钱的!哎,这几天,我们这边开始降温了,你回来多穿点儿!”
“知道!…嗯…” 电话静了一会儿。
“嗯什么?”
“你笨啊,想你啊!”许阿琪撒娇地说。
林陈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他放下了水杯,继续在电脑上敲打了几行字。
虽然眼里满是电脑上的数据,脑子里却在琢磨着这小妞儿。
许阿琪对他好,这个他是知道的,但这丫头有个毛病,就是他的什么事儿她都要管。大到买房还是租房,小到他的吃喝拉撒,她都要过问一遍。
她管得也太多了吧!
这点很是叫林陈别扭!许阿琪甚至让林陈到美容院把他左耳朵下的那颗朱砂痣给做掉,说不好看。
这颗小痣,林陈天生就带着的,不疼也不痒,没事儿动它干什么!做掉它,林陈总觉得太麻烦。再说也没有这必要!父母给的,又不伤美观。一个大老爷们儿, 长个痣怎么啦!还要像个女人样的,去什么美容院!
电话信号有些不好,没了声音。
过了一会儿。
“喂, 听着呢吗?” 电话那头儿传来许阿琪的声音。
“在!我在的!也想你!你早点回来吧!”
林陈边说着,边把放下手里的活儿, 把一大堆厚厚的资料从台面上搬回了抽屉里,抽屉被塞得满满的,关不上,他抽出了两本,放回台面,终于关上了抽屉。
“给我打电话啊! 微信留言,qq,邮件也成,多多益善!凡是你的,来者不拒,多来有赏!”
电话里许阿琪依旧着她的霸气。
“呵呵!好啊!打个电话,发个微信还有赏!赏我个什么?”林陈问,随意地翻看了下台面上的材料。
“嗯嗯… 反正有赏!”
看来这个问题许阿琪还没想好,她继续说:“还有,还有,不许给别的女孩子打电话啊! 不许和她们亲近!喂! 喂喂! 你听到了没有!”
“听着呢! 我的小姑奶奶! 我要是做到了呢? 有赏是吗? “
手机看来信号不好,电话那边没有声响,林陈又问:“喂, 喂? 那我要是做不到呢? 赏我个什么?”
林陈顺手拿起了杯子。
“赏你个屁!”
信号又有了,电话那边阿琪的声音清脆而响亮。
林陈嘴里含的这口凉茶差一点儿没喷出来,他还是把它喝了下去。
林陈知道那边肯定是生气了,连忙讨好道:“人家只是说说而已!别生气好不? 跟你开个玩笑,就你,我已经脑袋发大了,你再让我找几个,你想整死我不成!”
那边没吱声,林陈讨好地又说:“来,亲一个,亲一个,大人就不记小人过了。”
“亲哪儿? 没洗脸,没涮牙,没洗澡!你看着亲吧!”
电话“啪”地一声挂掉了,话筒里传来“嘟嘟…”声。
这火暴脾气!
送了这么贵的红裙也没对我温柔一下!
林陈对着话筒轻哼了一下。
林陈决定下班了,林陈的家比较远,不能再晚了,再晚就赶不了末班地铁了。
这几年,各城市都房价猛涨,林陈工作的这个城市的房价也一路飙升,前些年,也就是林陈刚毕业的那几年,房价还没涨得这么邪乎, 但对于像林陈这样的80后,还真是有些吃不消。
林陈的家就在农村,全村能考上大学的也算是凤毛麟角,几年的学习生涯, 让他喜欢上了都市生活。
那时他就想象着,喝着星巴克的咖啡,观赏着大玻璃窗外的变幻着霓虹灯, 那灯红酒绿的生活应该是他的青春场,他不要回到艰苦的家乡,他也不要继续父辈的那种头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 所以建筑设计专业毕业后, 他自找单位, 留在了这个城市。
城市生活对于林陈也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儿,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自已既不是富二代,也不是官二代,在这个城市里没有一点的靠山,一切全都靠自己。
随着年龄的增长,压力也在倍增,最让他头发大的是手头上的钱紧,没钱的滋味着实不好受,连吃个麻辣烫都得琢磨一下的生活,林陈也经历过。
眼前的这项工作,虽然工资还算可以,但如果去掉每个月的房租的话,还真没多少了。
物价涨得飞快,这个林陈没有办法。
还有,交女朋友应该也算是一项必需的开支。好在许阿琪比较懂事,不是那种花起男朋友的钱来没有度的女孩子,这一点让林陈挺感动,这也是林陈说什么也要送她那件昂贵的红裙的原因之一。
当然,房子是林陈最头疼的事儿,他最终把房子租在了郊区,主要原因不用说,租金便宜,好在有地铁通过去,虽说地铁站离林陈的租处还有一段距离,但对于林陈来说,已经是很满意了。
林陈收拾了一下,关了电脑,拎起黑色的笔记本包,匆忙向地铁站走去。
第二章 地铁里(一)黑衣女人
地铁里, 人并不多, 三三两两的。
林陈用胳膊夹着公文包,闷头走着,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风,把一张发黄的纸生生地贴到了林陈的脸上,他下意识地甩了下头,那纸呼地一下子被风给吹跑了。
林陈是个极爱干净的男人,这种男人为数不多,但不多的这些男人却成了极品。所谓极品,就是指,干净得过度,准确的说,就是有洁癖。
林陈算是其一。
林陈郁闷地用袖子口轻轻擦了一下自己的脸,后悔自己并没有看清那纸的样子和形状,毕竟那纸是粘了自己脸的,他不禁为那纸的卫生情况而担忧起来。
他轻轻皱了一下眉头,会是什么纸呢?
最好是什么人的公文纸不小心从公文包里飞了出去?公文纸还算干净!小广告纸也行!管它什么纸呢,只要不是别人擦了屁股或是擤了鼻子的卫生纸,餐巾纸就好!
忽然想起,另一个更令他不悦的问题,就是好像只有死人才会在脸上盖布,盖纸,不觉有些秽气。
他回过头去,目光所及之处,却没有一丝一毫那黄纸的踪迹。
林陈定了下神。
安检的工作人员估计已经下班了!林陈居然没有经过安检就直接走下了台阶。
天花板上,鼓风机依旧在吹着,发出不太刺耳的“呜呜”声,冷不丁听起来,不像是机器的声音,更像是有人在哭,在寂静无声的地铁里,怎么听,怎么让人感觉得慌。
环顾四周,空空的地铁通道里竟然没有了一个乘客,只有脑袋顶上的灯忽明忽暗地亮着。
风带来了凉意,林陈把自己的风衣领子竖了起来,领子还是有些短,他就是缩着脖子,也无法遮挡住他的耳朵。
不太好听的“呜呜”声还是不请自来地灌进了他的耳朵。
列车并没等多久就开来了,上车的时候,林陈看了一眼手表,十一点四十九了。
手表什么时候快了?
这么晚了,居然还有地铁开过来么?
在林陈的记忆中,末班地铁是十一点十分。
真是庆幸,这个点儿居然还能坐上地铁,也许是地铁新调整了时间。
这辆车很空, 林陈找了一个靠门的位置坐了下来, 他把头向后靠了靠, 倚在窗玻璃上,闭上了眼睛。
列车咕咙咕咙的向前行, 只听见车门在身边开了又关上, 关上又打开, 也不知过了几站,林陈反正是要坐到终点的,也就不去注意是到了哪一站。
一天的繁忙,林陈倒是很享受地铁中的这份难得的安静,他侧了下头,依然闭着眼睛,要不是车子的轻微摇晃和偶尔发了“咣当咣当”的铁轨摩擦声,林陈恐怕都快睡着了。
一股阴冷阴冷的寒凉气袭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林陈睁开了眼睛,他惊讶地发现这节车厢竟然空空的只有两个人,一个他, 他的对面,正对着他坐着一个女人,头微微向前倾着, 她似乎并没有看对面的他, 而是低垂着眼睛,注视着地板,红唇紧闭,下颌稍显尖削, 墨染过一般漆黑黑的长发就势也向前垂了下来, 遮住了两侧的脸
, 只露出中间窄窄的一条。
林陈知道现在好多女孩子都喜欢这款头型,又长又直,垂感十足。
看得出她很清秀,只是白皙得出奇,也看得出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林陈也来了精神, 他把右腿盘到了左腿上, 继续打量着对面的这个女人, 她被包在一件长长的黑丝绣花儿长衫里, 下面是一条刺眼的桔黄色的窄腿裤。
她好像发现他在看着她,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头低得更低了。
两个沉默的陌生人,对面对,终于晃到了终点站。
林陈走出站台的时候, 他却没看到那个女人, 他原本以为她走在他的后面, 他回头望了望, 依然不见那个女人的踪影。
此时天已经全黑了,林陈有些后悔。
他在想这么晚了,又是郊区, 也许刚刚可以和她搭个话, 也许可以送送她, 也许会是个美好的艳遇, 也许…
也许还是没有也许的好,这要是被许阿琪知道了,这小妮子会整死他,不是没事儿给自个儿找事儿么!
从地铁站到家的路,林陈已经走了两三个月了,自从他搬到这里,他就不得不独自一个人走这条长长的林间小道。
林陈租住的那个林木小区公寓是在林子的另一头, 当时他来看房的时候, 正是白天,也没觉得离地铁有多远。
房东说,来看房的人很多,这里临近地铁,有树林,空气新鲜!这个地界,这个租金,你要是不要,我就租别人了。
褪去闹市的喧哗,郊区的景色添了几许清凉与宁静。
林陈围着公寓转了一圈儿,虽然这里经受着开发带来的蜕变,但乡村的气息浓烈,农田村落,树木众生的杂树林,加上清风,阳光的点缀,叫他有了一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喜悦。
他也没多想,很快就交上了全年的房租。
天彻底黑了下来, 月亮像是被包着黄纱,并不太亮, 清冷的月光透过树枝, 照下来, 林陈依稀能看到前面的小路。
一只乌鸦扑棱着翅膀从树间飞过, 猛然“嘎”地叫了一声,把林陈吓了一跳。
这条该死的路怎么连个路灯也没有!
新建小区,配套措施跟不上倒也可以理解,但至少要安个路灯吧!
深经半夜,四周一片黑漆漆,走这条路,纯粹是在给自己炼胆儿!没毛病也能给吓出毛病!
市政拔的资金都干什么去了!
不知又被哪个贪官给贪了吧! 真他妈的!
林陈越想越气, 当时租房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呢! 这个该死的房东! 催人催得这么急! 他狠狠是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天太黑了!
他不得不紧盯着自己脚下的路,唯恐一不小心踩空,或者被石头绊倒。
那是什么?
枯黄的树丛和草叶中,好像有个什么东西,那抹红色在一片枯黄中异常的显眼,林陈停住了脚步,盯着那东西看了一会儿,而后走近了它。
居然是,一
条红裙!
样子和他送给许阿琪的那件倒是很像!
是谁不小心丢在这里的呢?
上天真会跟自己开玩笑,林陈苦笑了一下,要知道能捡上这么一条漂亮的红裙,自己就不花那冤枉钱了!
林陈想着,伸手准备捡起来,又很快将手缩了回去。
不行!
这么贵重的红裙,丢了的人说不准会回来寻找的!还是不要拿走的好!何况自己已经给许阿琪买了一件,没有必要再捡这件!再说,一件别人的旧衣服,根本就不值得去捡,自己还没穷到这个份儿上!
想着自己刚才的那个瞬间蹦出来的念头,林陈真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自己怎么会想到去捡一件别人丢掉的衣服!
怎么穷成这样!
唉!丢人啊!
林陈走着走着, 忽然感觉是起风了, 扬起的尘土, 沙粒, 以及牲畜的干粪, 在空气中乱飞, 几片叶子“哗啦啦”地被风从树上吹落了下来, 从他眼前一闪, 正巧打在了他的身上,他好生奇怪,这枯叶,怎么都是黄色的,中孔圆形的,像是冥币。
风带来彻骨的寒意,他打了个哆嗦,借着月光,他仿佛看到一团白色的什么东西, 在前方树丛里忽隐忽现, 林陈怀疑是块塑料布,又不太像, 那东西很轻,从树后忽忽悠悠地飘了起来,怎么看怎么像是个白色的人影。
林陈忽然感觉后背起了一片白毛汗, 他的心脏不自觉地咚咚狂跳了起来, 他屏住呼吸,没敢出声儿,躲在一棵树后,小心地观望着。
过了一会儿,那白色的东西又不见了, 林陈是一路小跑往家奔, 他决定下次身上一定要带个手电, 林陈是不信什么赃东西的, 他要照它个明白。
终于看到亮光了,林陈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小区里, 除了不多的几座独栋别墅公寓,便是联排的几个公寓楼。
公寓楼并未完工,只左面几座住进了人,林陈就租住在后面的那栋的八层。 右边的房子还在施工, 工人们在楼下搭了临时棚子,住在里面, 后面是工程, 没有完工,还都没有对外销售。
整个小区有些户人家, 并非像房东所说的那么热销,
这两个月来, 林陈发现,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入住的这个楼, 很多楼窗的灯是黑着的, 也就是说, 有很多房子并没有住人。
林陈是一口气冲进门的, 打开灯, 放下公文包, 他给自已倒了杯白开水, 看着手上杯中的白气儿向上蒸腾, 林陈突然笑了,一个大男人,一个大老爷们儿,啥也没有,偏要把自己整得神经紧张!至于吗!自个儿吓自个儿不是!
林陈这样想着,也许是太累了, 林陈也没洗漱, 就直接上床去睡了。
这夜, 林陈没有睡好, 他的脑子除了红裙,白色塑料布,就是不断浮现出地铁上那个黑衣女人的模样, 他好像觉得, 他应该是在哪里见过她的, 对于这个陌生女人, 林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确切地说, 不只是男人和女人的感觉, 还有些别的什么, 林陈也说不清。
第三章 乱坟岗子
第二天, 林陈上的闹钟没响, 他醒来的时候, 天早已大亮, 如果现在赶到公司,肯定是迟到。
林陈决定不去班上了, 他给头儿挂了个电话, 在家办公。
他在楼下的小卖店里买了面包, 牛奶,还打算再买点别的什么的时候, 小店进来了两个人, 一看就是工地上的工人,一胖一瘦,一高一矮,都穿着蓝色的工装, 是来买烟的。
“要不然, 我下月结了薪水, 我就回去了。” 圆脸的胖子说
“就为昨天工头儿发威的事儿吗?” 瘦高个儿的工人问。
胖子张望了一眼后面货架子上的商品,说道:“也不全是,反正是没意思! 想我媳妇啊! 这破地儿,要嘛没嘛,还欠我工钱!”
而后,他对店家说:“老板,你这儿咋也不上点好烟,好酒啊!上次买的二锅头,喝得就有些不对劲,不是掺了水的假酒吧!”
“没有啊!我这里,店虽小,可是东西是货真价实的!”店家说。
瘦高个儿带着不屑的语气说:“我们这位胖兄可是个地道的烟鬼加酒仙!这烟也好,酒也罢,真的,假的!原浆的,还是勾兑的,他是一闻就知道!”
店家一脸的委屈,“我这里真的没假货!绝对诚信经营!假一赔十!”
胖子继续扫视着货架上的酒,“好吧,我相信你!嗯,你这儿除了京东二锅头,好像也就没啥了!”
“你想喝啥?”
店家对着电脑,一边继续打着游戏,一边用眼角儿余光瞥了瞥他们仨。
“汾酒,老窑酒都行!别太绵,有点劲儿的最好!”胖子说。
“三花酒也行啊!”瘦高个儿补充说。
“你们要多少?”店家停下手指的敲打,抬起脑袋问。
“我们,我们还能要几瓶啊!我们就自己喝着解闷儿!要不了多少!也就一两瓶!”
“那就算了!挣不了两钱,还不够我折腾的呢!”
“老板,这个!”
店家站起身来,还没等店家问, 瘦高个儿指着柜台里的烟,说:“这个两包,多少钱?”
“四十二!不再买点别的吗?”
“不了!”瘦高个儿答案道。
“您要点什么?”店家见林陈一直站在一旁不说话,就问道。
“给我来个面包吧!”
两工人付了款, 拿着烟就出去了,林陈也没啥好买的,只拿了面包,付了帐也跟了出去。
他们出小店拐了个弯,就上了土埂,朝工地方向走去。
“你知道我为什么想回家吗?”胖子一边走,一边说。
林陈在他们后面跟着,听得真切。
“那还能问!活多,钱少!”瘦高个儿说。
“嗯,不光是这些!我在这儿每晚都作噩梦!是不是这里的风水不好的原因?”
胖子脚步停下来, 转着脸向着高个儿子, 一脸疲惫的表情。
林陈也跟着停了下来, 他今天反正也没事儿,自从搬家过来,每日早出晚归的,他还从未在这儿仔细看看呢。
“真
的吗? ”瘦高个儿说,“这么巧,我以为只有我搬到这里后爱作噩梦呢!”
“不光是作梦这么简单!还有更蹊跷的事儿呢!”胖子说。
“咋啦?”
“前些时候,我们队的一兄弟,就遇到了一件事儿!我说了,估计你都不信!那天, 他干完活儿,沿着那边的公路往回走,就听到身后传来阵阵摩托车开过来的声音,可走了老半天,也不见那摩托车开过来,等回头一看,你猜怎么着!”
“怎么啦?”
“身后哪有什么摩托车啊!连个人影都没有!”
“真是见了鬼了!”
“可不是!那老兄,平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这一次是慌张地跑回来的,手脚都发抖,说是再了不一个人走那条路了!”
“听说这里原来就是一大片的坟地,是有了名的乱坟岗!解放后,政府有规定,不能乱葬,这里也就荒芜了下来。这几年房地产火,城里的地都被瓜分得差不多了, 好几个大的地产商都盯上了这块地,这么个破地儿,据说地价也不低啊!”
高个儿补充道, 说完他就递给胖子一支烟, 打了火帮他点着。
胖子拢着烟气狠狠地吸了几口,说:“我说呢! 自打来这里以后,我就总感到什么地方不对劲!原来是这里的阴气重啊!我以前可真不知道啊!”
“不会吧!”林陈在一旁插话道,“我搬过来的时候, 房东说这地方风水好着呢!”
胖子看了看林陈,“以前没见过你!刚搬过来的吧?”
然后, 他眯上眼,四周环顾了一下。
这是一片空旷地, 不远处是一片林子,种的是白杨, 桦树, 还有松树, 这片林子像是人工种上去的, 后面的一片老林子已经被砍伐掉了, 只有些矮矮的粗树桩, 公寓后面, 工地的那一边, 除了些破砖头外, 远远的还可以看到一些光秃秃起伏的小丘。
瘦高个儿也给林陈递上了一支烟,帮他点燃, 笑着说:“一看你就是个实在人!房东的话你也信啊!有那么个土丘,种上两棵树就说是山林,再撒上泡尿,这儿就成了湖光山色了!”
陈林也笑了。
“你们知道前几天,工地又挖出一口黑漆漆的大棺材的事儿吗?” 瘦高个子压低了声音说。
“里面有什么吗?” 胖子一脸好奇,“我说呢,那天我去取工具,老远就看到工地上围着些人,只是当时头儿催得紧啊,虽然好奇,可我要赶时间,就没来得及凑过去看,哎,你看到什么了吗?”
“嗯,围观的人不少,还好我个子高,伸着脖子看了个清楚。那棺材被他们打开的时候,一股闷闷的黑气从里面涌出来,把开棺的几个人呛得直咳嗽。待那黑气散尽,再看棺材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团团烂棉花,还有几块暗绿得发黑的碎绸片子,估计是裹尸被吧!” 瘦高个儿说。
“有尸体吗?” 胖子又问。
“没有啊!什么都没有!说也奇怪,连个骨头都没有的!也许年头太久远, 人都化成水儿了吧!”
瘦高个儿一边忙着吐烟圈儿,一边说。
“也没有看见啥文物? 啥值钱的东西吗?” 林陈补充着问。
瘦高个儿看了眼林陈,闷闷地吸了一口烟
,摇了摇头。
“没有!要是有,咱不就发了,呵呵! 棺材都烂了,里面除了棉花和碎绸布片子, 啥都没有!”
“也是!要真有个啥文物宝贝,也轮不到你我,咱们跟着瞎操心!” 胖子自言自语地说。
“这里以前挖出过棺材吗?” 林陈好奇地问。
“好多啊! 你看这些楼后面的工地, 挖了很大的坑, 在打桩,再往后有个矮墙, 工人们干脆就把挖出的骷髅头在矮墙上排了一排,你要是没事儿,可以过去看看啊!”
“啊?一排骷髅头啊!”林陈一脸惊诧的表情,“矮墙上排那么多的骷髅头,这像是在拍恐怖片儿啊!这不是恶作剧嘛!大家天天守着那么多的骷髅头干活,不害怕啊!晚上不作噩梦才怪呢!”
瘦高个儿说,“早就见怪不怪了!挖出骷髅头,不放在矮墙上,你说放哪儿合适呢!上面也没给大家指示,这里本就是个乱坟岗子,地下不知道层层叠叠地埋了多少死人!把骷髅头放矮墙上也算是对死者的尊重吧!白天倒也没什么!人多就不怕!只是到了晚上,很少有人愿意往那边去!”
林陈轻轻掸了掸烟灰,笑着说:“可以想像,那场景一定很壮观!”
“用不着想像,又不远,要不,就让胖子陪你去!胖子可是个热心肠!对吧?胖子!”
“啥?让我去?你咋不陪着去啊!你想吓死我不成!”
胖子白了瘦高个儿一眼。
“骷髅头,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吧!”瘦高个儿说。
起风了,有点凉,林陈缩着身子,将把身上的外衣裹了裹。
“没啥,我自己也可以去!哪天,没事儿,我过去转转!”林陈说。
仨人正说着,对面远远走来一个身着肥大的蓝衫的老太太,胖胖的, 花白的头发, 脚步一颤一颤的, 怀里还紧紧地抱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
老太太虽然胖,脚步却是出了奇的轻,老太太从他们身边走过,没有一点声响。
林陈好奇地向老太太怀里望去, 但见那孩子光着头, 被一个小花被包裹着, 不哭闹,也不动,只露着光秃秃的大脑袋,本是闭着睡觉的样子,可在林陈看他的时候,他猛然睁开了眼,那眼睛圆圆大大的, 目不转睛地死死地盯着林陈。
林陈惊异的发现,那娃的头是偏侧着的,他的耳朵根下,竟然也有一颗和他一模一样的朱痧痣。
老太太走过之后,还转身又怔怔地盯了林陈一眼。
那涩涩索索的眼里,眼珠子格外黑白分明,眼黑小,眼白多,带着股寒杀气儿,看得林陈脊背发凉。
“你们认得这老太太吗?”
林陈急走两步,追上走在前面的两个工人。
“不晓得啊,没见过呢!” 瘦高个儿回道。
“我也没见过!咋啦?”胖子说。
“哦,没啥!就是问问!”
林陈脑子里还在浮现着那老太太芒刺般的眼光,那眼光令林陈有些说不出的胆寒,他的目光忍不住又寻向老太太远去的背影,见那老太太转过一片矮土墙,就看不见了。
仨人又闲聊了几句后, 两个工人就先行干活去了, 林陈也回了公寓。
第四章 抽屉里的声音
林陈这些日子一直感到自己的头昏昏沉沉的,白天精神恍惚,特别,可到了晚上又非常精神,就是睡不着觉,满脑子全都是工作上的事儿。
招投标日益临近,工作上的压力大得让他透不过气。
这天, 林陈刚到单位,秘书小邓就让他去经理办公室,说是他所在的部门的那个史春柱经理找他。
林陈敲开了经理办的门,史春柱正伏在案子上写着什么,看到了他进来, 只抬了下头,招呼他坐,又低头继续忙他手头的工作。
“史经理,你找我?”
老半天,史春柱都没有理会林陈,林陈只得自己先开了口。
“嗯!”
阳光透过大玻璃窗照进来, 正好打在史春柱光亮亮的秃脑袋上, 林陈感觉这秃脑袋亮堂得有点刺眼。
“林陈哪,你也知道,城北商城改扩项目投标者众多!” 史春柱说
“嗯!那还用问!肥活儿!怎么? 头儿,有话您说。” 林陈回道
“我想知道你有什么想法?” 史春柱问。
“我…”
林陈觉得这个问题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全, 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你想说什么?”“
“我是说这事儿,还急不得!”
“急不得?这话你还真说得出口!就你不急吧? 别人早就猴儿急了! 材料价格风险控制方案到现在你还都没给我交上来!”
史经理突然提高了嗓门儿,话语强硬,他抬起了头,两只牛眼盯着林陈。
“我在做着,可能还是需要些时日!” 林陈说,“史经理,您也知道,我最近任务挺多的,除了你的这个,还有另一项招投标也在进行,当然我知道您的这个比较急,可我也只长着两只手。史经理,我每天都回去的很晚,估计算是全公司最晚的吧!我已经是在加班加点儿地拼命干了!连着两年了,我都没有休年假!像我这样的,咱们公司没有第二个吧!”
“不用跟我说这些!我要结果,要效率!”
“史经理,您也看到了!上个项目,我完成得不错!这不就是结果嘛!这个和上个不一样!这个难度要大很多,您不能拿上个项目来衡定这个项目!”
“公司把这个派给你,是器重你!希望你不要辜负公司的信任。你也不要嫌事儿多,任务重,能者多劳嘛!”
“史经理,能者多劳本身就是不公平的!我..”
“我不想听你辩解,再给你些时间,你得赶快,否刚什么事儿都泡汤了! 咱公司人不多,你呢,也算得上是公司的老员工了,什么事儿,凭责任感你也是需要上一点心的,你说是不是!原本我是很看重你的,可话说回来,你的表现让我还是挺失望的。公司毕竟是公司,要生存,要发展。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样,成天里颠儿浪荡的,大家最后的结果是谁都没有饭吃。以后在我这里,没有解释,你能做就做!啊,后面的话我就不说了,我就要结果!赶紧把任务做完,保质保量地做完。这是我要的!我想,我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史经理说完,把身子向身后的牛皮椅背上靠了靠,双臂张开,搭在了两侧的扶手上,露出了硕大的肚子。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没有!”
“那好!”
史春柱说完,不耐烦地长长吐了口气,摆摆手,让他走。
出了经理办公室,林陈的脑袋里就塞进了三个字儿:
王八蛋!
林陈所在的这个公司并不算大,任务指向也是有限的,工作很大的方面是要指望政府的招投标。而这一地区政府的招标几乎都被几家大的公司所瓜分,像他们这样的小公司实在是步履维艰。
当务之急是要拿到资金,只要后面拿到项目,公司就能起死回生。
可问题是,竞争实在是太激烈了。
在这种生存本身就很困难的情况下,史春柱还要处处给他使绊。
在林陈看来,史春柱也不过就凭着比他早些来公司,有一张能言善辩的巧嘴,再加上会在上司面前的溜须拍马,便顺理成章地当了他的经理。
他有什么了不起的!
林陈的工作能力强,年岁与史春柱相仿,要说行业经验,林陈出色地完成了好几个项目, 经验比他还丰富。
史春柱怕林陈早晚抢了他经理的位置,处处为难他,给他小鞋儿穿,在老板面前估计也没说他林陈什么好话。
这么个项目, 这么短的时间,这也让他完成,那也让他起草,还要给他布置融资的任务,他林陈也是人,不是神,不是神六儿!
气愤归气愤,活儿还是要忙的,毕竟自己还指望着这口饭呢!
在人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算了!
林陈帖着墙边儿,低着头,阴着脸,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屋。
天色暗了下来,林陈打开了白炽灯,却隐约听到办公抽屉里专来“嘶嘶!”的声响。
什么声音?
林陈皱了皱眉。
他把文件材料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文件柜上。
“嘶嘶!”
林陈警觉地转过头来,目光定在了抽屉上。
印象中,那抽屉里除了材料就是文件,被塞得满满的,哪里来的声音?
难道说,办公屋里闹老鼠了?
他蹑手蹑脚地走近再听,那声音还在,他拿出钥匙打开了抽屉锁,在拉开抽屉的那一刻,那声响戛然而止。
抽屉里的东西很多,他把所有的东西都掏了出来,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哪里来的声音?
还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合上抽屉,林陈不经意地抬了一下眼,发现自己的贝蕾帽子不知被谁放到了书橱顶儿上,那书橱因为太高,每次打扫卫生的时候,林陈是懒得登上去打扫的,反正也没有人检查到那里,所以,不用看也知道,书橱顶上应该落满了灰尘。
林陈明明记得那帽子是自己挂在衣架上的!
是自己记错了?
还是谁在和自己恶作剧!把自己的帽子放到这么高的位置!要是被自己捉到,一定不会轻饶得了他!
林陈搬过凳子,踩了上去,书橱很高,林陈伸着手总算是把那帽子费劲地从上面取了下来。
他掸掉帽子上面粘的灰尘,暗骂了一声,正想把它戴在了自己的脑袋上,奇怪的“嘶嘶”声又从抽屉那边传来,分散了林陈的注
意力,他不小心一脚踩空,整个人从凳子上栽了下来,头撞在了桌角上,起了一个大疙瘩,生生地疼。
这到底会是什么声音呢?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林陈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冲到书桌前,拉开了抽屉。
抽屉里,一切如故。
林陈取出几本材料,并伸手在里面摸索了一番,他的手指被一颗书钉刺破,流了几滴血,除此之外,他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办公室里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声音呢?
林陈用嘴使劲儿吸了几口手指上伤口处的污血,紧锁双眉,百思不得其解。
也许是自己听错了?
声音不是来自桌下的抽屉,而是来自桌面上的电脑?
林陈还记得,上一回在维修电脑的时候,维修人员就跟他讲,有时候开机时,电脑会发出bios的错误提示声音,它是帮助提示排除电脑故障的,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问题。
不对!
林陈摇了摇头。
电脑发出的声音一般地“嘀嘀”或“嘟嘟”声,不应该是这种声音。
究竟是哪里来的声音呢?
林陈从桌面上的纸盒里抽了几张纸帕,将嘴里的血污吐在了里面,扔到纸篓里。
他的大脑还在飞快地旋转。
他甚至想到了曾经看过的一篇报道,说是有人听到过一种声音,貌似是某种金属发出的声音,科学家给出的解释是太阳爆发引起地球重力场在大气中震荡,有人怀疑是地震的前兆,但后来也没有发生地震,这声音也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但,这也不是金属声!
侧耳细听,那声音似乎消失了!
要做的事情太多,林陈没再去探究那奇怪的声音的出处。
将桌面上的材料文件重新搬回抽屉,林陈揉着头顶上的还在发疼的疙瘩坐到了电脑前,想着史春柱那张傲慢的面孔,闷闷地打开了电脑。
怎么这么倒霉!
处处不顺!
自己简直快被憋屈死了!
他努力让自己想点开心的事儿,想想许阿琪穿上那件漂亮的红裙开心的样子,想想她就要出差回来了,想想新近即将上映的那部陈凯歌的大片儿,生活似乎又变得美好了起来!
林陈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文件摊开在办公桌上,对着电脑轻轻敲打起来。
不知不觉已经是下班的时间,林陈还在查找着材料,办公楼的人越来越少,又过了一会儿,各办公室的人员也差不多走空了,只有走廊的灯一闪一闪地,还在亮着。
林陈还没走,他打了个哈气,挺了一下酸痛的脊背,继续揉了揉头上的大包,眼睛紧盯着电脑的显示屏。他的电脑刚刚出了点问题,不知为什么,电脑突然黑了屏,重启后没多久,又黑了屏。
看来,那声音真的是电脑发出来的?
在提示电脑的故障?
本来还想再赶点工作,电脑总是出问题,林陈索性关了电脑,他低头看了看表, 已经不早了,还要赶上最后一班地铁,林陈干脆收拾了一下,关了电源。
他拿起自己的公文包,又从抽屉里取了一些材料,放到了包里,这才离开公司。
第五章 地铁里(二)诡异重现
林陈走下地铁阶梯的时候, 地铁里人已不多, 最后一班地铁刚好开来, 林陈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进去, 门在他身后“哐!”地一声关上了。
整个车厢就他一人,虽然是最后一班地铁,可毕竟是在如此繁华的都市, 这种情况,林陈还是头一遭遇到。
不过,也好!
这种独享专列的待遇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得上的!
林陈习惯性地找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了下来, 低头从他的裤兜里摸出了手机, 用手指轻轻滑动着手机屏, 他把手机屏的亮光调得更柔和一些,然后开始点阅着当天的新闻,跳跃式地阅读着。
叙利亚军方称以色列袭击致多人受伤……
证监会回应…
某某女星与小她二十岁的男友秀恩爱…
小自己二十岁还谈什么恋爱,还秀什么秀!那小子纯粹是给自己找了个妈!
也就这条消息,林陈多看了两眼,心里暗自感到无聊又可笑!
新闻里也没有什么吸引林陈眼球的消息, 林陈收起手机, 盯了一天的电脑,他的眼睛酸胀得难受,他用手轻按了两下自己的太阳穴,干脆习惯性地把头向后靠了靠, 闭上了眼。
列车在轰隆隆地前行!
“哦… 哦…!”
好像有个声音传来,那声音并不大,却刚好能让林陈听得到,还清清楚楚!
这声音极低沉,极低沉的,在空中回旋。
似乎有张嘴就帖在他的耳边,呢喃不清。那声音越来越大,混杂着办公抽屉里发出的那种奇怪的“嘶嘶”声,最终凝聚成尖音和幽灵之音,面前仿佛站着一个如尘烟一般的膝胧鬼影。
林陈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猛然睁开了眼睛。
自己的身边并没有人。
只是,对面不知从什么时候坐着个女人,漆黑的长发,雪白的脸 …
“是她!”
林陈突然想起来, 上次在地铁里遇到过这个女人。
她还是同样的装扮, 黑色的长衫, 桔色的窄脚裤,脚上一双老旧样式的绣花鞋。
她依然是那副懵然的表情,头向前微倾,半睁半闭的眼睛似有似无地注视着他们之间的地面。
面对着眼前的这个女人, 林陈完全没有上次的兴奋和愉悦的感觉, 而是头皮一阵, 又一阵地发麻。
“嗨!”
再次相见,出于礼貌,林陈勉强地朝她挤出了个微笑,算是打了招呼。
令人无比尴尬的是,对方竟然毫无反应。
“咳!”
为了缓解这份尴尬,林陈下意识地干咳了一声。
那女人低着的头,微微向上抬了一下,目光依然游离在他和她之间的地面上,但似乎还是有所反应。
她是什么时候上的车?
林陈忍不住自问。
今天的这趟列车, 很是奇怪, 开了有些时候了, 却一直也没有停靠过!
难道是中途不停?
交通管制?
以往遇到不停车, 列车里都会有广播通知的, 这次也没有听到地铁里有广播通知,甚至连平时的报站都没有了。
若大的车厢,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上车的时候,明明这车
厢是空的,这一点,林陈记得清清楚楚!
如果她从别的车厢穿过来的,怎么没有听到一丁点儿推拉中间门的声音!
她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坐在了他的对面,和上次同样的位置。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股血直冲到头上,脑袋嗡嗡地响起来,屏息再次直视她的眼,却看不出个所以然。
还是自己不小心睡着了?
没发现她的到来?
或许列车中间停过, 自己根本没有注意?
他确信,他只是闭着眼休息,他本来是个很敏感的人, 一点点的响声都会把他惊醒,为此他经常失眠,就是出差住宾馆饭店,林陈也是要选好不邻街的房间, 他是一个易被惊动的人。行驶中列车的颠簸和晃动使他根本不可能入睡。
林陈确信这一点。
正想着,列车猛然提速,剧烈地晃动差点把林陈甩到地上,他的手下意识地在空中抓了一下,什么也没抓住,整个人倒在了座位上。
就在倒下的那一刻,林陈的目光还在死死地锁在对面女人的身上,令他惊奇的是,那女人却稳如泰山,似乎列车的颠簸对她根本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林陈倒吸了一口凉气儿。
理工男特质的林陈,一直保持着缜密的思维习惯。
列车突然提速,运动状态发生了改变,物体对其运动状态变化的阻抗是不会改变,更不会消失的,所以她也应该像自己一样向后倾斜才对啊!
这是物质的属性!
除非,她…
她是谁?
她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坐在他的对面呢? 并且,是坐在了和上次相同的位置!
空空地车厢里就她和他二个人, 难道这会是巧合吗?
一连串的问题困惑着林陈。
林陈越想越紧张, 他偷偷抬眼又讪讪地看了一下对面的女人, 那女人好像是知道他在看她, 她那本是向前倾斜低垂的头猛然抬了起来, 双眼像两把利剑, 直勾勾地盯着林陈, 两道漆黑的长发遮挡住了两侧脸颊, 只留出中间狭窄的一条刹白的面容。
僵化的五官,血红的唇,像一块白色的面板,滴了一小滩血,两侧刷上了黑漆。
她的目光射过来,万分诡异。
只几秒钟的功夫, 林陈惊异地发现, 那女人的两只眼睛从刚刚的有点泛红, 到现在已经是满眼通红了!
不!
不!
不!
天啊! 确切地说是血淋淋的双眼!
毛骨悚然!
看到林陈在看她, 她极为费力, 而且缓慢地向林陈伸出了一只手, 那伸出来的黑衣包裹着的手臂在一点点的变长!
刚刚还是纤细美丽的手,好像被什么东西给融化掉了,一点一点地,只剩下白花花的细碎骨头!
她微张着的嘴,发出的极低沉, 极低沉的 “哦 …哦…!”的声音, 同时, 一颗鲜红的血泪从她的右眼角缓慢渗出, 顺着脸颊流淌了下来。
她的娇好的五官正在可怕地变形,非常可怕地在变化着,融化着,扭曲着,此时此刻,林陈看得汗毛都诈起来,似乎万千斤重物压在他胸口,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爆裂了,碎断了,浑身一个劲儿地在发抖。
终于,他“啊”地大叫了一声,起身就跑,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车厢的
另一端, 使劲拉开了通道之间的门。
跨进另一车厢, 林陈回身“哐”地一下子拉上了门。
就在关上车门的那一刻, 林陈发现自己已是一身的冷汗,他的心脏 “突, 突,突!”地狂跳不已。
扒着车门,透过门玻璃,偷眼看过去,他能看得到那女人并没有追过来, 只是侧着头,正面无表情地向他这边看,她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林陈赶紧把头转了回来,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定了一下神,他再次回身向那边车厢看过去的时候,情景有些出乎林陈的意料。
那黑衣女人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几个旧式装扮的小孩子,有光着脑袋的,扎着牛犄角辫子的,还有只穿了红兜肚儿的,他们东一个,西一个地坐在座位上,也在朝他这边看,并且,还未等林陈看仔细,便转瞬间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林陈深吸了一口气,发现自己的手心儿里,已然全是汗!
心,还在“突!突!突!”地狂跳。
那女人去哪里了呢?
那几个小孩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消失到哪里去了呢?
紧张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林陈手捂胸口,闭上眼,轻舒了一口气。
就在林陈纳闷儿的功夫,他不经意间张开眼睛,瞥了眼玻璃门那边的车厢,他惊恐地发现那黑衣女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又出现在原来的位置上,朝向自己,嘴角微微上扬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她在对自己笑!
那笑,是僵化的,无比的恐怖!
林陈直看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吓得赶紧转回身来。
向前望去,相邻的这个车厢里有四个人, 一对情侣腻腻歪歪地相互依靠着, 旁边有个身穿黑t恤,牛仔裤,把头发染成时髦稻草黄的小伙子正在低头看手机。对面不远处,还有个老太太在发着呆。
林陈一步跨到了那个稻草黄头发的小伙子面前,俯下身,压低了声音对他说:“有鬼啊!”
小伙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怔怔地看着林陈,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眨了下眼睛,疑惑地问:“你,你刚才说什么?”
林陈向邻车厢瞥了一眼。
“那边的车厢,闹鬼!”
“啊?”
听到林陈这么一说,小伙子豁地一下站了起来,顺着林陈的视角也向那边车厢望过去,“有鬼?在哪里? 不会吧!”
林陈一把把他拉到了通道门那儿,透过车门的玻璃, 他们看到刚刚林陈坐的那段列车厢,空空的竟然没有一个人。
“鬼? 你没看错吧!”
小伙子盯着玻璃门那边的车箱看了一会儿,像是想起来了什么。
“哥们儿,你是不是看错了!这年月,哪里来的鬼啊!对了,有的人打扮得比鬼还像鬼!说是叫什么行为艺术!你不会是遇到行为艺术者了吧!”
“不是!我,我应该没看错!”
“没看错?你是说真的遇到鬼了?不会吧!” 稻草黄摇着头,“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鬼呀!你说是吧!你说的那东西,在哪儿呢?”
小伙子扫视了一圈邻近的车厢,一无所获。
见玻璃门那边空空的车箱, 林陈挠着脑袋,自言自语道:“明明她就在那里啊!”
第六章 地铁里(三)神秘的乘车人
列车并没停, 那穿黑衣的女人哪里去了?
稻草黄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怔怔地看着林陈,看得林陈哑口无言。
林陈尴尬地躲闪开他的目光,又向那边指了指。
“真的有!就在那个座位上,有个穿黑衣的女人刚刚还坐在那里!她的眼睛在滴血.. 骗你是.. ”
骗你是小狗儿,这种小孩子们说的话,被林陈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去,林陈不能让对方给自己打上不仅无聊,而且幼稚的标签。
“我跟你开这个玩笑干什么!我说的全是真的!那女人可吓人了!”林陈补充强调。
稻草黄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什么女人?哪儿呢?哥们儿,你没事儿吧? ”
小伙子感到林陈的话是又好笑, 又无趣!
好像是因为林陈以这种无聊至极的事儿,搅乱了他玩手机的兴致, 他的游戏打得正起劲,已经闯到了最后一关,这一打扰,让他白失一局。
“确实有个可怕的女人,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不见了!”林陈说。
稻草黄看来已经没了耐心,他没有再说话,甩开了林陈,独自坐回了原来的位置,继续低下头,摆弄起他的手机。
“我没骗你, 真的!”
林陈的解释在这个玩手机的小伙子看来显得如此无力, 他只抬头看了林陈一下, 就像是看着一个奇怪的外星人,什么也没说,微微理了下自己的时髦头发,又低头打起了他的游戏。
稻草黄爱搭不理的神情让林陈好没面子,他倚着扶手杆儿,无奈地回望着那边的车厢。
明明是看到她就坐在那儿,还侧头来看自己呢!
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自己还说不清,道不明了!
难道只是自已的幻觉吗?
为了确定自己所看到的是真实存在的, 林陈不甘心地走到旁边的那对情侣面前, “哎,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你们刚刚有没有看到那边车厢里坐着个穿黑衣女人? ”
林陈说着用手指了指那个车厢。
林陈这么一说,那男子仰起了头,他应该听到了刚才林陈和稻草黄的对话,头左右摇了摇。
“没有啊! 我们一直在聊天哪! 真的没有注意到那边!”
男子伸着个脑袋,将目光,绕过林陈的身子,扫向了隔壁的车厢,又扫了回来,上下打量着林陈,和刚才稻草黄的目光一样,像是看着一个不可理喻的外星人。
这目光叫林陈感觉很不舒服,他不自在地微微低了下头,心里想着,这家伙不会也将自己当成了一个无聊至极的神经病吧!
男子平头,满脸的粉刺,一双眯眯眼睛,戴着副深度眼镜,也是一副典型理工男的面容。
“是啊,是啊,你看,我们一直在谈论这个呢!”
女人看上去倒是清秀一些,人也比那男子显得热情,她看到林陈一脸失落的神情,就干脆将手里的一张房地产广告宣传单塞到了林陈手里。
那手在林陈眼前不经意地一闪,林陈惊异地发现,那女人的右手竟然有六个手指,小手指外有一指,斜着长在小手指旁边,长度和小手指差不多。
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居然还有人长着六个手指!
不过,也没什么!不是还有人长着两个脑袋的吗!
林陈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那手指,突然发现,那女人也在看他,他急忙尴尬地转移了视线,低头将那张彩色的广告纸打开,认真地阅读起来。
这是一张新建的月牙里小区的售房宣传单。
“没关系,没看到就没看到吧!”
林陈讪讪地抬头望了两人一眼,摸着下巴,低声说。
平头似乎看出了林陈的尴尬,友善地笑了笑。
“没事儿!你这叫癔想症!我有时也会犯这毛病!精神压力大,就会产生某种幻觉妄想,比如觉得对面有个什么人,就是你刚才说的,好像看到了一个穿黑色长衫的女人坐在你的对面,别害怕,很多人都会遇到这种情况。”
平头的解
释让林陈有点意外。
癔想症?
林陈顿了一下,极轻地摇着头,说道:“应该不是吧!”
简单的幻觉应该不会像刚才自己亲历的那么生动而逼真!
广告纸上的房间平面图吸引了林陈的注意。
林陈也一直关注房地产信息, 就问,“怎么?现在房价这么高, 你们要买这里的房吗? ”
“嗯!这些天,有活动,优惠幅度比较大!”女人说。
“就是再优惠,也还是天价啊!看来你们不缺钱啊!”林陈说。
“呵呵!谁说不缺钱呀!可是,再等下去, 就更是天价了!”
平头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又接着说:“等也等不起啊!眼看着房价呼呼往上涨,要是手里没套房,谁能坐得住!”
他见林陈又不甘心地向那边的车厢望去,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发现什么也没有。
列车灯光闪了一下。
“大哥,你就别找了,那车厢里没人!真的没人!”
“奇了怪了!”林陈说。
“幻觉!癔想!我以前也出现过这种问题,大脑太紧张的原因!这个,我也是在书里面看到的!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心情要放轻松,多休息就好了!”
“真的不是!我保证不是幻觉!”
沉默。
列车好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发出了一声“咕隆!”的闷响。
车厢人少,本就无聊,见林陈还在饶有兴致地看那广告,平头儿指着广告上的平面图。
“这个可是现房,精装,价格还算合适,而且很快就可以入住的!”
“嗯!户型设计倒也蛮不错!布局挺好!这种户型一看就是经过精心设计的!空间利用率高!”
“要不要你也买一套?我认识这里的人,还能有更大的优惠!”
平头儿把更大的优惠几个字的声音拉得很长。
“不了!等我手头宽裕了再说吧!谢谢!”
林陈已平静了下来, 他认真地看了看那个小宣传单, 户型小巧, 在市郊, 又有地铁, 升值是有空间的, 就朝平头儿点了点头, 说:“这个应该不错!怎么?你们准备在这里买房?”
“嗯!我也认为还会涨! 我们已经刚交了定金, 过些时候就可以搬过去了。”
说到这里,平头儿似乎很兴奋,用手一把搂住女人,对她说:“不容易啊!这一回,咱们终于也有自己的房子了!”
看着他们一脸幸福的样子,林陈不禁问了句,“刚结婚?”
“呵呵,是啊,你怎么知道?”
“还用猜吗? 我还知道这月牙里小区的房子一定是你们的婚房。”
“嗯,婚房!说的没错!你说有升值空间,我们就更放心了!说实在的,今天交钱的时候,我的心里还有嘀咕呢!要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升值, 就好! 怕就怕是泡沫破了!”
“不会!刚需还是大多数!”
“那就好!”
“对了,刚刚你们就没向那边望过吗? 你们离拉门这么近, 就没看过一眼?”
说到底,林陈还是有些不甘心。
“你啊!就别想了!我说的肯定没错!你就是出现了幻觉!当然,我也不能完全肯定,我们两个就根本没往那边看啊!”
平头用手肘拱了一下女人,“哎,我说的对吧!”
“啥对不对的!咱们什么也没看到!就压根儿没有发言权!”
女人说罢,用手指轻撩了一下自己额前的刘海儿,那醒目的六指之手又在林陈的眼前闪了一下。
“没看到什么就算了,我再问问别人吧!”
林陈哪有心思再和他们闲聊, 看到斜对面不远处坐着个老太太, 老太太的视角应该可以看到相邻车厢。
林陈转身, 坐到了老太太身边问道:“老太太, 您有没有注意刚刚通道那边的车厢的情景?”
“你说什么?”
老太太眨巴着眼睛, 抿了下干瘪的嘴唇, 拉高了声调说, “你再说一下,我年纪大了,耳背!”
林陈提高的声音,又重复问了一遍。
“我说,老太太,您有没有注意刚刚通道那边的车厢里是不是有个穿黑衣的女人?”
“你叫我什么?老太太?这孩子真没有礼貌!”
老太太轻咳了两声,“我今年77啦!你要叫我刘奶奶!”
林陈尴尬地笑了笑,哈着腰,不好意思地说:“是,刘奶奶,您说得对!我也是着急,见谅吧!”
“这还差不多!”
老太太满意地点了下头,继续说:“你是说那边的车厢里的什么女人啊, 还真没有注意啊!”
林陈有些失望,准备起身离开。
“不过, 我刚刚看到了我们家老葛了啊!”
老太太兴奋地说。
“你是说,隔壁的那个车厢吗?”
“不是,他就坐在你现在坐的这个位置上, 他还朝我笑呢! 都一把老骨头, 还那么顽皮!”
林陈环顾了一下自己的四周, 除了老太太, 什么都没有。
“老葛?您的老伴儿?哪里呢?” 林陈没看到什么人。
“我都好久没看到他了, 就他对我好啊!”
老太太抬手捋了下花白的头发,脸上微微露出了幸福的笑,一副很知足的神态,自言自语地唠叨着。
“好久没见?你们不是一同出来的吗?”
林陈好奇地说。
“你说什么?和我说话,你要大声点!我跟你说了,我耳朵背!”
“我是说,你们不是一起出来的嘛?走丢了?”
这一回,林陈的声音明显高了好几个分贝。
“一起出来?啊!不!没有一起出来!怎么会啊! 他两年前就心脏病突发去世了!”
老太太瘪着嘴,有气无力的话, 着实让林陈打了个激凌。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
老太太看了看他, 抬起的一只手,颤颤巍巍地伸到了林陈的眼皮子底下,那手背布满蚯蚓般青筋,一条条,横竖突兀,整个手背宛若枯柴,只是无名指上碧绿翡翠戒指格外抢眼夺目,应该价格不菲。
“看!好看吗? 这可是上等的翡翠!是他送给我的。”
林陈不禁后退了两步。
“你说话呀!好看不好看啊!”
老太太一脸傲骄,“我们家老葛,就愿意给我花钱!就愿意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他总是对我说,我是这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呵!我还真的相信!”
说罢,她似乎看到了什么,朝着林陈旁边的空间招了招手。
“来啊!老头子,别傻站着!快!快过来!坐!别就知道站着!你的腰不好,你就得小心!”
林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用余光扫了一下自己的侧旁,空旷旷的车厢,根本就没有人影儿!
此时,列车突然停了,门“哐!”地一声打开了。
林陈哪里还顾得回答,他也不管是哪站,发疯般地一下子从列车里钻了出来。
车门在他身后又“哐!”地一声关上了。
列车从他身旁开走的时候, 林陈透过窗玻璃向刚刚的那两个列车厢里望去, 一个车厢里只坐着三个人,一对情侣,一个小伙子,三个人都在惊异地向他这边张望。
另一车箱,空无一人。
林陈发疯般地跑上地铁台阶,还是不放心地回头向下张望了一眼。
这一眼,差点没让林陈吓尿了!
透过忽明忽暗的光线,林陈隐约看到空旷的地铁走廊中间,静静地站着一个女人,黑色的长衫,黄色的窄脚裤,一头漆黑的过肩长发遮住了整个的面颊。
遮住了整个面颊!
整个面颊!
地上,一片又一片红色的血渍一直向这边漫延过来,漫延到他的脚下。
第七章 铁轨事故
冲出地铁的时候, 林陈的心脏狂跳不已。
他用手狠狠地在自己的大腿上拧了一把, 生疼, 生疼的,这让林陈不得不又揉了好半天。
林陈只想知道刚刚发生的, 是不是场梦, 是不是他大脑游失之后产生的幻觉?
或者,是自己真的有癔想症?
林陈怎么也不相信刚刚发生的是真实地存在过,可怕的黑衣女人,诡异的老太太… 可那又是如此真实的发生在他的身上。
他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
林陈叫了出租,直到屁股坐在了出租车座位上,林陈的腿,手还在剧烈地抖个不停。
“你去哪儿?”
车上的胖出租车司机问,看来他是刚吃了饭,空气中弥漫着股韭菜味儿,
“林木公寓!” 林陈说。
“到那里啊!”
司机的语气像是很勉强, 也没有启动汽车。
“怎么? 不能去吗?” 林陈问。
“不瞒你说, 这‘林木公寓’, 斜音不就是‘陵墓公寓’吗? 这地方就像这名字一样的邪!听说以前啊,这里就是个大乱坟岗哟! 先前我也跑过几次,都没啥问题,只是最近传说,那地方总闹鬼!对了,晚上去这种地方,不能说鬼,要不会把他们给粘过来的,要说就说是脏东西,谁也不会认为自己是脏东西,鬼也一样的。我只知道那边闹得好凶啊! ”
“啊,我以前不知道,也是最近刚刚听说的!这地方有那么邪嘛?”
“当然,骗你干嘛!我认识一个司机,也是开出租的,夜里打那边经过, 搭上了个穿黑衣的女子, 那女人就坐了大约两站, 也就是到这边地铁的这个位置就下车了,也不给钱,司机开门追了出去,那女人也不跑,待司机刚要责问她的时候,她笑了一下,忽然就消失了。就在司机眼皮子底下消失了,你说吓人不吓人!”
“什么!他也遇到了穿黑衣的女人!”
“嗯!怎么,你也知道?”
“哦!我,我也是听说!听说!是挺吓人的!”
林陈犹豫了一下,他决定还是不要将自己也遇到诡异黑衣女人的经历告诉司机的好!否则,他就更不敢送他回家了!
林陈默然地看着车窗外,隐约地感觉得到自己的心跳又开始提速了。
“是啊!吓死人了!那个司机,吓得再也不敢去那边了!甚至不敢晚上出车了!只在白天拉拉活儿!”
“也是!要是我,我就干脆改行了!”
“哦,对了,这么晚, 你去那边干嘛?”
“我就住在那边啊!” 林陈说,“师傅,你说的是真的嘛?”
“当然是真的了,不信你去问问, 这事儿在我们开出租的圈子里都知道, 现在没有哪个司机黑灯瞎火地愿意往那边跑!”
司机很肯定地回答说。
“要不是便宜,我也不会住到那边,我在那里租的房子!”林陈说。
“唉!有句老话,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旧坟起新房, 全家活不长!’,在那里建公寓,真不知那些开发商是怎么想的,我看你呀,还是赶紧搬家吧!”
司机说罢,打了个饱嗝儿,车厢里的韭菜味儿更浓烈了。
“我往哪里搬呀!城中的房子咱也买不起,租不起!只能住到这么远的地方了。早知道这里是乱坟
岗子,我也不愿意往这里住。你不告诉我还好,你告诉我,我怎么后脊梁开始冒白毛汗了!”
“唉!你们这些年轻人也不容易!”
“是啊!师傅,您就送我这一次吧, 这么晚了, 我是好不容易才打到的车!”
林陈和司机商量着, 好像又想起了什么, 补充道,“要不, 我给您加点钱!”
司机无可奈何地看了林陈一眼, 把手搭在了方向盘上, 低头想了想, 说:“那好吧,天也这么晚了!估计你也很难再打到车,算了,豁出去,陪你跑这一趟吧!也就这一次,算是练胆儿了!加多少你看着办吧!”
“嗯,谢谢师傅了!”
林陈话没说完,司机已经启动了汽车。
车开到一个加油站,司机停车加油的功夫,林陈下了车,径直走到便利店,想买个面包,火腿当作明天的早点。
便利店里,一个满头白发,看上去极不好相处的老大爷正在大包小包地向外搬送货物。
看着林陈走进来,老大爷抬头擦了下额头的汗。
“你买什么?”
“就买个面包加火腿吧!”
老大爷放下手里的货物,向着店里面微微扬了下下巴,示意林陈他要的东西都在那边的货柜上。
“自己拿吧!都在那边!”
林陈刚往里走没几步,就听到警车“嘀呜嘀呜-嘀嘀”尖厉的警笛声由远而近地传来,划破了夜空的寂静。
透过便利店玻璃窗向外望去,两辆警车停在了加油站,车顶上的红蓝双色灯不停地在闪动。
出事儿了!
林陈意识到这一点,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没一会儿的功夫,二个警察模样的人前后脚冲进了便利店。
“电池!电池!大号的电池!知道!”
其中的一个警察径直冲到了货架子处,在日用品中寻找着。
另一个,看上去应该是个领导,他倚在店门口,手持对讲机,对着麦克风说着话,像是指挥着一场战斗。
“地铁那边的现场怎么样?… 嗯,什么?… 已经看到了!… 铁轨中发现了黄色头发的一个男青年! 人怎么样?还有救吗?… 嗯… 身体已经被列车辗轧致死!现场还发现别的什么了吗?… 嗯,嗯,你说什么?… 死者手中还紧紧握着一部手机!手机处于游戏的界面!嗯!确定是死了?… 嗯!可惜啊!嗯,我知道了!哦,调了站台的监控了吗?嗯,好,我等你的汇报!”
地铁铁轨中发现了一个黄色头发的男青年,手里还握着一个游戏界面的手机!
货架前的林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拿着面包的手抖了一下,面包掉到了地上。
巧合?
林陈刚才在地铁中遇到的头发被染成时髦的稻草黄色的那个男青年,也是握着一个手机,并且一直在乐此不疲地玩着游戏!
难道他出事儿了?
可是,他是坐在列车里的啊!
这么快?
会是他嘛?
警察的对讲机又传过来声音。
“听到!听到!.. 监控显示事发在12点左右,列车当时并没有明显的急刹,只是突然地慢慢停了下来!.. 列车突然关闭了车厢内所有的照明设施,什么?又启动开走了?… 什么?你说什么?没有看到列车驾驶员
!… 也查不到这列列车的记录!这怎么可能!… 再调,我等你消息!快!”
取电池的警察站在收银处付款的时候,领导的对讲机又响了。
“.. 听到!.. 没有找到事故发生时的目击者!嗯,这么晚了,倒也正常!.. ”
林陈蹲在地上,拾起刚才掉下来的面包,两眼透过货架的间隙,死死地注视着拿对讲机的那个警察,听着他们的对话。
“.. 这怎么可能!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监控显示,列车驶过后,黄色头发的男青年的白色影子在轨道中站了起来,并且自己飘出了现场!你是在和我讲天方夜谭吗?开什么玩笑!我办案几十年,从非经历过这种事儿!我不太相信!… 行!我们这边马上就到现场!我们离地铁站也就五分钟!”
林陈默默地站了起来,看着玻璃窗外,两个警察冲进了警车,警车呼啸而去,他的心情也是跌宕起伏。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必要告诉那两个警察自己刚才在地铁中的奇怪遭遇,告诉他们关于他遇到过可怕的黑衣女人,还遇到了买了月牙里小区的新宅的一对情侣,戴着翡翠戒指的老太太,以及和刚才发生的地铁事故中的死者特征几乎一样的黄头发的男青年的事儿。
或许警察们根本就不会相信自己,他们会认为这不过是一个根本闲得无聊的人的脑海里臆想出来的恐怖场面而已!
他更害怕自己会卷入一个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与死亡相关的是非中去。
林陈还是相信,警察应该对他的话根本就不会感兴趣!
是的,谁会相信一个人的类似胡言乱语的鬼话!
如果不是自己亲身经历,连林陈自己都不信!
警察毕竟是警察,不会一点事故的蛛丝马迹都找不到!这个地铁事故一定会上新闻的!林陈决定,先等等警察们的调查结果再说吧!
林陈到家的时候, 看了下表,已经是凌晨2点半了。
先前上下班, 他也是走的这条路, 却从来没有感觉如此漫长,今天用了这么长的时间才能到家也是头一次。
林陈关好了门,从里面上好了锁,又检查了一下。
躺在床上,他还是像怀里揣了个兔子,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不止。林陈还在想着列车上的黑衣女人,老太太,想着那司机的话,想着便利店里警察的对话。
当然,他想得最多的是稻草黄头发的男青年!
想着他痴迷于手机游戏的样子,想像着他躺在铁轨中被辗后的支离破碎的身躯和满地的血迹…
林陈从床上爬了起来,打开了灯,点了颗烟,慢慢的吸着。
灯光打在他的身上,墙上映出了他的模糊黑影,还有袅袅上升的烟雾的影子。他想着列车开走时, 他只看到了三个人, 他总想证明今天他所经历的诡异的经历只是一种幻觉, 是他这些时候工作太累的原因, 是他神经错乱了。
或者,自己真的是得了什么癔想症?
甚至,连同便利店里遇到的警察都是自已癔想出来的?
癔想症这个词儿,林陈以前是听都没有听过。
可今天送他回来的司机的话又说明什么呢?
不知不觉,林陈又想起了那个可恶的头儿,史春柱。
林陈太累了,他掐掉了烟,用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不愿意再往下想,干脆关灯,将头也一同蒙进了被子里,闭上眼,居然很快就入睡了。
第八章 相见欢
飞机从厚厚的云层里钻了出来。
许阿琪打了个哈气, 从机窗向外望去,地面上的建筑物越来越清晰, 飞机就要降落了,机身倾斜着,调整了一下方向,许阿琪所在的这侧正好朝向太阳,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许阿琪拉下了遮阳板。
“各位先生,女士们,我们的飞机就要着陆了,请大家系好安全带…”喇叭里, 空姐细声细气地提示着。
安全带有点勒得忙,许阿琪略微调整了一下松紧扣。从行李包里掏出了手机,手机还是处于关机的状态,握着手机,她恨不得马上就给林陈挂个电话,告诉他,她回来了。
她要见到他,一分钟一秒钟都不能耽误, 她太想他了,她还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她想像着他的样子, 没有她在身边, 他是胖了? 还是瘦了? 没有她的提醒, 他应该总忘掉按时刮胡子,他胡子拉渣的样子或许赶上腾戈尔了, 不, 他不是那类型的人, 留了胡子不好看。
可就在飞机着地的那一刻, 她还是改变了主意。
她决定给他一个惊喜, 她要看看这个家伙突然看到她是怎么样的一副模样, 工作任务告一段落,公司暂时把她调了回来,长达1个多月的分离生活结束了。
他们又能在一起,她想着,她要让他给她做美味的酱烤墨鱼仔,这是他的拿手, 也是她的最爱。
拉着行李,走出机场的时候,许阿琪无意中发现有个女人,总是远远地在向她这边观望。
她走到哪儿,那女人似乎就跟到哪儿。
那个人,戴着帽子,遮着了半个脸, 一件黑色的外衣包裹下的身材玲珑有致。不过从她走路的样子看, 她应该是学过舞蹈的,因为走路带着股仙气儿!
穿过机场拥挤的人流,许阿琪回头又望了一眼,那个奇怪的女人不见了。
许阿琪也没有多想, 出门打了车, 快速地离开了。
旧住所在许阿琪出差之前就退租了, 新的住所还没有着落, 她想先去她的好朋友白梅梅那里。
出机场前许阿琪给白梅梅挂了电话。
白梅梅比许阿琪小一岁, 却早早结婚了,现在和她老公经营着一个超市, 她的住房宽裕,去她那里先落个脚应该不是问题。
电话很快就拨通了。
“梅梅,我回来了!现在刚出机场!”许阿琪说。
“这么快就回来了!林陈没有去接你吗?” 白梅梅电话里询问着。
“我还没告诉他, 最近一直忙, 也没时间顾得上自已, 我想先安顿下来, 洗洗澡, 再整个漂亮的头发,换件衣服,再见他!”
“现在怎么就不能见他啊?许阿琪小姐天生丽质啊!不用打扮也漂亮!再说,不打扮正是对林陈的考验啊!”
“不行!不行!你别捧我了!我自己啥样儿?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要是就我这现在这副尊容见他… 相见还不如怀念!”
电话那头儿传来一阵笑声。
“那你总得见人吧!”
“对啊!我这不就给你打电话了嘛!”
“咱们俩就不会相见不如怀念?”
“不会!不会!咱们亲如姐妹!我就是个丑八怪,你也不会笑话我的!”
“好吧!算你说对了!你直接过来找我吧!”
电话里,白梅梅好像很忙,一边和许阿琪说话,一边在吩咐着店员,“这里, 放这里, 好…”
然后,又对着话筒说:“阿琪啊,来店里找我吧,我走不开,是真的走不开啊,这边正在上货,乱得很,里里外外就我一人,不能去接你。”
“成,成,成!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还用得着你来接!还是那个超市是吧?”
“嗯!我在店里等你!”
路上不堵, 也就半个小时的功夫, 阿琪就到了白梅梅的超市。
许阿琪上次来这里,已经是两年前了,那时白梅梅和他老公杨远山刚刚在这座城市里稳定下来,开了这么个小超市。
杨远山原本是个南方人,人长得高大威猛,他和白梅梅是同学,两个人好像是闪电结的婚!
结了婚,两人转眼就开了这么个超市,当时着实让许阿琪羡慕了一番。
超市不大,但货品也算齐全,位置也可以,临近繁华的路口, 来来往往的人流, 络绎不绝。
穿过狭窄的小道, 阿琪终于在工作间找到了白梅梅。 白梅梅伸着脖子, 站在木箱上,正在和一个店员在核对货架子上的货物。
看到许阿琪进来, 白梅梅一下子从箱子上蹦了下来,掸了下身上的尘土, 对许阿琪说:“路上还顺吧,这么快就到了啊!” 边说, 边招手叫过来另一店员, 接手了自己的工作。
然后她解下了围裙, 笑着说:“不好意思, 看我忙的, 也没能去接你。叫你自己拎着这么重的行李!” 又上下打量着许阿琪, 继续说:“黑了, 几个月没见, 晒黑了, 南方日照强, 要多注意防晒啊! 走, 去我办公室吧!”
说着, 白梅梅一手拉过许阿琪的行李箱,一手搂着她的肩, 两个女孩子说说笑笑就进了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许阿琪原地转了个圈儿。
办公室里,宽大的办公桌上,一个金色的招财猫摆件正上上下下摇动着手臂,此外,还有一个翡翠白菜。电脑是开着的,黑色的牛皮老板椅显示着主人的尊贵,文件材料柜也布置得井然有序。
“坐啊!别站着发愣!”白梅梅说。
“坐哪儿?坐你的老板椅行不?”
“随便!”
许阿琪坐在老板椅里,双手拍着牛皮椅的扶手。
“几个月没见,变化还挺大的!招财猫看来真是把财给你招来了!这椅子真皮的!挺贵吧?”
“还可以吧!不算太贵!”
“不错嘛! 看你的发展, 是向着富婆方向, 那句歇后语叫什么来着? 对, 叫厕所里发大水-- 奋(粪)勇向前嘛!”
许阿琪没忍住, 哈哈大笑起来。
“就透着你有学问! 满脑门子的汗, 还不忘了挤兑我!”
白梅梅白了阿琪一眼, 给她递过了一杯水,“先别厕所发水了,你先喝口水吧, 不臭,纯净水!看你那嘴干的! 都快成了老树
皮了!”
接过白梅梅倒的水, 许阿琪收了笑, 舔了下自己的嘴唇,有些不解的问:“哎!说真格的, 你可是老板娘啊! 这效率也太低了吧! 有必要事必躬亲吗? 又搬货,又上货的,一个女人,干的都是男人干的活儿! 你叫店员做不就成了!”
“人手紧啊!”
白梅梅坐在一旁的货箱上,拉开自己的小包,掏出一小盒粉饼,打开盖儿,照着镜子,给自己补了补粉。
“人手紧,就再找个人呗!”
“嗯!找了!前些时候, 我们就商量加个人手,杨远山聘了个主管, 叫张妮, 安徽人,看上去是挺精明能干的, 不巧这些日子身体不好, 三天两头地请假, 本来店里就忙, 我说要不行就算了,再聘个,杨远山又死活不愿意。”
“有啥不愿意啊?这个叫张妮的咋这么稀罕啊?”
白梅梅收起了粉饼,抬了一下头儿,继续说道:“听我们家杨子说,这人比较聪明,人也算乖巧,用着顺手。这店里的事儿,本来是他照应着,既然他愿意留这个人,就听他的吧!”
“哦!你们家杨子今天没在店里?”
“嗯!杨远山这不也忙, 三天两头地往外地跑, 说是找到了什么更好的货源, 谁知道呢!”
“看来是忙!忙好啊!有钱挣!我也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儿!”
许阿琪捧着水杯,轻轻叹了口气,仰起头“咕咚咕咚”把整杯水都灌了下去。
“没什么好羡慕的!我都快守活寡了!”
“咋啦?”
“忙啊!杨子现在是三天两头不着家!今天他又出去办事了,一大早出去,到现在也不见他的影。没办法, 随他去吧,店里的事儿也就只能我自个儿来。”
“不是有那个叫张妮的主管嘛?叫她干!”
“她今天又请假了!”
“啊?今天店里这么忙,她又请假了!你可真够善良的! 拿着人家工资还好意思三天两头地请假! 要我是你啊! 早就换人了!”
“唉! 谁没有点什么事儿啊! 都是女人,身体上这儿不舒服,那儿不舒服也是常有的事儿! 大家都不容易! 算了! 再说, 再找一个合适的也没那么简单! 杨远山说这人还行! 挺能干的! 也不想换!就听他的吧!”
“嗯!也是!对了,你能帮我找个地儿先住下, 我那房子早就退了, 我想收拾妥当再见林陈,给他个惊喜。”
“这个还用说,要不你先住我家吧, 我在五一路那边还有个房子, 新房, 旧房拆迁给的, 自己还要交一部分,我们也没钱,借的,已经收拾稳妥了, 就等入住了。”
许阿琪一脸羡慕的表情:“不错啊! 又买房了!你是什么都不缺了!我要是有你的一半儿也行啊!你有个爱着你的老公,有孩子,有车,有房,还有这么大的事业!做女人,做成你这样,应该就算是完美了吧!”
白梅梅说:“表面上算是吧!可是房子是贷款,超市也是贷款!家里还有四个老人,孩子也不是省油的灯,这哪儿哪儿都是需要钱啊!每天一睁开双眼,就觉得自己该着别人什么似的,就得努力爬起来奔命!”
第九章 意外发现(一)
许阿琪挑了一下眉头,斜眼看过来,眼神尖锐。
“行了! 别不知足了! 你啥都有了,还不满意的话,你让我们这样的,什么都没有的可怎么活呀!再说了,不是还有你老公,杨远山呢!”
“他? 除了时不时地给我帮上个倒忙, 还能指望他做什么! 对了,房子早就装修好了, 因为离我这超市太远, 就一直没人住, 空着也是空着,装修好以后都空置了好长一段时间了, 放心, 没味儿了! 你不介意吧?”
“没事儿!我没那么娇气!”
“房子我已经布置好了,完全是我自个儿设计的,没怎么花钱,现在流行的那个什么混搭风格。呵呵,其实我也不懂, 外行一个, 按着自己的心思喜好, 怎么舒服怎么来,最重要的一点是… ”
“省钱呗! 怎么样,我就知道,我们白梅梅小姐是特别会过日子的女人!说真的,谁能娶了你,是谁的福气!我说的没错吧!”
许阿琪接着话说。
“嗯!没错!让你说对了!你真聪明! ”
“那是!对了,杨远山没帮你吗?”
“他?帮我什么!这房子,从里到外,从资金到装修基本上全是我一个人折腾的!杨没给我添乱就不错了!”
“啊,你一个人弄的啊!不简单!自己弄,不容易!毕竟不是专业人士,什么地方没有想到的话,以后会很麻烦的!”
“有人给指点的!花了点钱!我原先是想自已设计, 请人来装, 还省钱!最后才发现也没省多少, 还挺劳心劳神的! 其实, 我看哪, 那些顶着什么什么头衔的设计师们设计出来的房间, 你就真觉得那么好么? 我看也未必, 毕竟他不是你, 只有你自己才知道什么才是你想要的, 不管你赞同与否, 反正我是这么认为的。 对了, 你顺便帮我看看, 要是哪里不合适, 你正好帮我参考参考, 相信你的眼光!”
“那还用问, 没问题, 我虽不专业,但也算是独具慧眼啊! 我也常看一些装修啊, 家居啊, 甚至风水方面的书,我对这些可感兴趣了,我要是有你这么样的房子,我也一定会自己设计,自己布置,自己给自己营造一个无比温馨舒适的家!”
许阿琪说着说着,低下了头,用手指轻轻拨弄着自己垂在前胸上的一缕长头,神色忧郁地叹了口气。
“唉! 就是不知道, 我和林陈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们一样买得起房, 有一个安定的窝啊!”
和林陈初次见面的场景许阿琪依然记忆清晰,那是个热闹的朋友派对,大家也都是活泼外向的性格,很快抛开羞涩玩到了一起。游戏抢椅子,她意外尴尬地坐到了林陈的腿上,却被林陈一把抱在了怀里,引起众人哄笑。
他们两个就这样走到了一起,只要在一起,所有的日子似乎都是快乐的。
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一个自己的家。
“你放心, 你们家林陈那么聪明能干,你们很快就能住上自己的大房子的!”
见许阿琪一脸沉闷,白梅梅起身,又从冰箱里拿了瓶果汁走了过去:“一杯水不够吧!把这个喝了!”
“嗯!”
接了果汁儿,许阿琪舒服地伸了一下懒腰,笑道:“真不愧是老板,这椅子实在是太舒服了!太有派了!”
怎么样?出差在外,累坏了吧!”
“嗯!没办法!奔命啊!”
白梅梅拉开桌子的抽屉,从里面翻出了几块巧克力,递了两块给许阿琪。
“到我这儿,你就别客气!咱们小姐俩谁跟谁呀!”
“嗯!嗯!那是!”
舒服的牛皮座椅加上巧克力的丝一般的香甜很快驱赶走了许阿琪的疲惫。
她从包里掏出了个包装精美的红丝巾。
“给你的!回来的匆忙,也没有时间逛了,就买了这个,还喜欢吧?”
白梅梅嘴里嚼着巧克力,用手拆开包装,欢喜道:“喜欢!漂亮!谢谢啦!”
“咱俩就别客气了!嗯!对了,嗯… 我就这么搬进去住,你老公杨远山会同意吗? 用不用先跟他商量一下? 不跟他说一声,家里就住进一个人,他会不会为此生你的气?”
许阿琪有些担心。
她的这个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作为白梅梅的要好闺蜜,许阿琪还是知道白梅梅的一些婚姻情况的。
白梅梅笑着摇了摇头,“不用管他!”
杨远山和白梅梅是大学校友,杨远山要长一届。杨远山的家在江西乡下,家里的生活条件不好,当初嫁给他,白梅梅家人是一百个不愿意, 可白梅梅自小就有自己的主意, 她认准的事儿,家里就是不答应也早晚会答应, 谁让她是家里唯一的宝贝女儿呢!
白梅梅看上杨远山哪里?
白梅梅也说不好, 更多的原因是在她和前男友分手之后, 杨远山及时地体贴和安慰, 让白梅梅倍感亲切,主要就是这个。
当然,也是为了气气前男友,就赶在前男友结婚之前,她先结了婚。
白梅梅曾经对许阿琪说过,如果当初不和前男友赌气,不那么草率地结婚的话,自己应该不会选择这么个男人托付终身的。
这婚姻结的确实草率, 结了婚, 白梅梅开始一点点地领教了凤凰男的滋味。
办超市的资金, 贷款买房子的钱, 基本上都是白梅梅的家人帮着出的,还好,日子算是稳定下来了。
出乎白梅梅意料的是,本是草根出身的杨远山,花起钱来却是大手大脚,似乎江西农村的苦日子,对他并未产生任何的影响!还动不动就要穿戴名牌!俨然一副城市纨绔子弟的派头。
按他自己的话,他本身就是富贵命!他就应该吃好的,喝好的!就是这一辈子投错胎了!
杨远山执着地认为,自己天庭饱满,地格方圆,耳大垂厚,这就是富贵命的标志!他相信自己的上一辈子肯定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或者干脆就是个凤子龙孙,过着衣食无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提笼架鸟,挥金如土,妻妾成群的美滋滋的日子!鬼知道自己的中了哪一门子的邪,这辈子投错胎!
这让白梅梅哭笑不得!
白梅梅最终给他下的结论是,这人苦日子过多了,需要找个心理平衡点!
抚摸着许阿琪送给自己的红丝巾,白梅梅一脸无奈,“你说奇怪不奇怪,我家那位突然迷上了丝绸!”
最近,杨远山脑洞大开,突然对丝绸感起了兴趣,每每走进商场,都直奔丝绸柜台,抚摸着艳之韵之的绫罗绸缎,有种相见恨晚的惆怅。
凤凰男突然迷恋上了高冷的丝绸,白梅梅一时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为此,杨远山又从店里的帐上划走了一些钱!说是想做点丝绸方面的买卖,这对于本来就资金周转困难的白梅梅来说,真是雪上加霜。
“丝绸确实漂亮!不过,女人对它似乎更感兴趣!男人如此迷恋丝绸,这倒是不太多见!除非是那些经营或者生产丝绸的生产商,或经营商。”
许阿琪说罢,又指了指白梅梅手上的红丝巾,说:“这款红丝巾很热销,我当时买的时候,周围和我一同抢购的好像都是女人!我不记得有男人在买!就是有男人买,估计也是买了送女人的!”
“嗯!”白梅梅苦笑着说:“有的人,一直生活在自己的想像里!你有遇到过这样的人吗?”
“谁啊?”
“我们家那位就是!他一直以为,他是个富家公子!前世他们家是特别有钱的!富甲一方的那种!他天生就是可以随意花钱的!还总是喜欢对我指手画脚!感觉我自己反到快成了干苦力的使唤丫头了!”
许阿琪笑着说:“呵!还有这事儿!这倒是有意思!你傻啊!你也可以说自己也认为自己是天生皇后命啊!你也需要人伺候啊!”
“所以,我就不能惯着他!我们家的事,我作主!”
许阿琪知道他们之间的矛盾在升级,有些担心自己入住会不会给白梅梅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嗯,还是先跟他打个招呼,我再搬进去,这样更稳妥一些吧!”
许阿琪表情认真,眼神坚定。
“没事儿!你过来住就过来住呗!向他汇报个什么!”
白梅梅对许阿琪挤了下眼睛,拆开了丝巾。
并不是白梅梅不在乎杨远山的想法,实际上,这些日子,他们的关系确实有一点紧张。
也许是因为资金紧张,杨远山的脾气突然长了不少,两个人总是因为一点儿小事儿吵嘴,杨远山以前不是这样的。
“要不,先给他打个电话,你们商量一下呢?”
许阿琪还是不放心。
白梅梅拿出那块漂亮的丝巾披在自己的肩头,扭头对着橱柜的玻璃照了又照,笑着说:“不用! 这点儿小事儿我还作不了主! 我活得也太悲摧了吧! 再说啦, 你是我的闺友,又不是长住,有啥关系? 只是别睡我那可爱的双人大床就行了!走吧, 我这就带你去!”
“你那双人大床,可有啥见不得人的秘密?”
许阿琪俏皮地用手指头点着白梅梅的脑门儿,“不说我也知道!”
“哎哟!知道就好了!”
“行吧!睡沙发上,我也没意见!”
收好丝巾,白梅梅犹豫了一下,但也只是几秒钟的功夫。
她很快在办公桌的抽屉里找到了房钥匙,转身笑着对许阿琪说:“走吧!”
因为五一路那边距离这里比较远, 是新开发区, 商场,医院等配套工程还没有跟上,白梅梅和许阿琪开着车,先是找了家餐馆,随便要了几个菜,填饱了肚子, 又顺便在路边的市场, 买了些生活必需品,不知不觉逛了两三个小时。
之后,两个人开车直奔白梅梅在五一路的新房。
第十章 意外发现(二)
许阿琪和白梅梅到达新房小区的时候, 天色已晚,小区的灯都亮了起来。
白梅梅开着车,进了地下停车库,七拐八拐,总算找到了个空位。
“这里有电梯直升到住宅楼的各层,倒也方便!”
“哦!有电梯就好!我是懒得爬楼!”
“爬楼正好可以减肥啊!阿琪,你要多运动!”
“你是不是在说我胖!拜托!林陈也常常有意无意地提醒!我胖,我知道!好嘛!”
“你看你,人家只是说说!我可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再说,胖不是挺好的嘛!这叫性感!”
“在安慰我?”
“随你怎么想!”
白梅梅熄火,锁车。
下了车,许阿琪发现若大车库,却没亮几个灯,暗得要命。
“嗯!这里的灯真是暗呀!黑不隆咚的!有点吓人!”
“新建的,还有很多业主没有搬进来住,物业为了省钱,能少开灯,就少开灯,没办法!不过,我都习惯了!”
“那就少给他们交物业费!”
“那哪行啊!物业费是一分都不能少的!虽然我这房子一直空着,没住!你住这里,我的心反而能平衡一些!要不,这钱是白花!”
许阿琪四处扫视了一下,便跟着白梅梅上了电梯。
住宅楼有二十一层,白梅梅的房子在楼的顶层。
白梅梅说:“我就喜欢住高层, 住得高, 眼界开阔, 还有就是图个安静, 好在有电梯。”
“高层好是好,就是太安静了!”许阿琪说。
“你不喜欢安静?你难道喜欢住在菜市场那么喧哗的地方?”
“也不是!就是,如果太静了,我总感觉有点得慌!”
“到了!就这里!”
白梅梅弯腰在包里摸索钥匙,钥匙终于被掏出来的时候,白梅梅还笑着对许阿琪说,“谢天谢地,我还以为忘在办公室了呢!”
不过,她的笑很快就凝固了。
有点不对劲!
防盗门居然没有上锁,白梅梅的心缩紧。
白梅梅很快打开了防盗门, 客厅的景象却出乎白梅梅和许阿琪的意料。
门口的原木鞋柜上,搭着一条廉价的粉色丝巾,柜旁, 整齐地摆放着一双男式黑皮鞋, 除此之外, 还横竖歪倒着一双红色的细高跟儿皮鞋, 跟儿很高, 足有八公分, 两人不约而同摒住了呼吸。
许阿琪知道,这鞋肯定不是白梅梅的, 白梅梅曾经对她说过, 自己的脚骨大, 很少穿高跟儿鞋, 哪怕很矮的一点儿跟, 白梅梅都会脚疼得走不动路, 更何况是那么高的跟儿。
“你…”
“嘘!”
许阿琪刚要开口, 就被白梅梅捂住了嘴,示意她别出声儿。
出于女人的敏感,许阿琪下意识地明白,有情况!
白梅梅蹑手蹑脚走了进去,许阿琪跟在后面轻轻关上了门。
客厅很宽敞,却异常凌乱。
电视还开着, 播放着广告, 无非是那些女人们脸上用的和屁股上用的产品。 茶几上胡乱地扔着些没吃完的桔子,瓜子皮撒落了一地,布艺沙发上的长垫子有一大半儿已经滑落到了地板上。
沙发上, 地板上散乱地摊着些衣服,男人的衬衫,男人的长裤,皮带。女人的花棉外套, 女人的黑色皮短裙, 女人的长袜,还有卧室边地上,女人的卡色的小皮包。
白梅梅的眼睛停留在了那个小皮包上。
她的心猛然被什么东西给刺了一下,缩成一团。
没错!
那个皮包是白梅梅买来送给她的!
白梅梅怎么会不认得!
她已经知道房间里的那个她是谁了,没有什么疑问!
更为悲哀的是,那男式衣裤的主人,白梅梅也知道!
那些熟悉的衣裤,正是她老公杨远山的。和那卡色小包一样,也是她买来的,是送给他的!
两人对视了一下,都没说话。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随即传来了轰隆隆的闷雷声。今天的天气一直阴晴不定,黄昏的这场小雨也来得毫无预警。
白梅梅一步走过去,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卧室里隐隐的瑟瑟索索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白梅梅看了一眼许阿琪,许阿琪跟了过去,轻轻推开了卧室的门。
门开了, 虽然两人心有准备,可里面不堪的一幕还是让许阿琪和白梅梅震惊。
那一对男女, 此时正在白梅梅为了这个新家而精心挑选的大床上翻云覆雨,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门开了。
过了一会儿, 女人最先听到了动静, 看到了进来的两个人
, “啊”地惊叫了一声, 男人回头一看, 差点惊得从床上翻下来。
尽管已有心理准备,白梅梅还是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这个白梅梅最亲最近的男人,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男人, 此时此刻一下子让梅梅感到那么的陌生。
陌生得让她不敢相认!
她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站在那儿的,一动没动!
如同是一个挖了内瓤的空壳。
片刻的,死一般的安静。
那女人, 白梅梅刚刚已经猜的没错!就是张妮,她的店里主管, 那个天天管她叫“梅姐姐!”的, 长得像只猫的女孩。
她很能干, 很有想法, 她给店里所有的商品分门别类,制订了一系列地促销计划。
她皮肤白皙,人长得也不赖, 还挺会讨人喜欢!
刚来店里的时候, 她还特别送给了白梅梅一个粉色的毛毛熊的暖手袋。
“梅姐姐, 这个给你的, 你要是不收下, 就是看不起我, 天冷了, 捧着它,手就暖暖的, 手要是暖了,浑身就都暖了!”
白梅梅懵然地站在那里,她没有喊,也没有骂,更没有眼泪,沉默了足足半分钟。
在这半分钟里,她的心头涌上了阵阵酸涩,她不知道这叫不叫作难过。
这次意外发现也是许阿琪完全没有想到的,面对这场景,许阿琪也不知如何是好。
许阿琪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一声愤怒地咆哮。
“都给我滚蛋!”
白梅梅暴发了,在许阿琪心里从来都湿润如玉的这个女人居然也会发怒。只见她一步上前揪住那女孩的头发,像是拽死狗一样, 把她往床下拽。
“臭婊子!”
白梅梅骂着, 反过手却狠狠地给了呆在一边的杨远山一记响亮的耳光。
她嘴里声音变了腔,与床上的两个人推拉撕扯着!
“你们… 什么时候… 进来的?”
杨远山语无伦次地问道。
“是, 我们不应该进来,对吧!进来就打扰了你们的好事儿,对吧!” 白梅梅说,声音变了调。
“梅梅,你先冷静一下!”
许阿琪的劝说显得如此的无力。
“婊子!杂种!”
白梅梅整张脸涨得通红。
杨远山顾不得许多,他好像想起什么,裹着被单儿,站起来几步跨出了卧室。
白梅梅上去一把揪住张妮的头发, 拽过她的头, 脸对着她的脸, 冷冷地说:“你不是小嘴很甜吗? 梅姐长,梅姐短的,好啊!来!再叫一声!姐就喜欢听你这么叫!”
“我.. ”
“你倒是给我叫啊!来,让姐姐好好看看你, 哎哟! 姐儿是今天终于看清了, 你还算是有那么点儿的姿色! 就凭这, 就可以来勾引姐儿的男人了,对吗?”
白梅梅自己都不相信,如此尖酸的话,是从她自己的嘴里说出来的。
“他喜欢我,我有什么办法!”
“呵,你很无辜嘛!”
“我.. ”
不等张妮开口, 白梅梅发疯似地扇打着她的头,她的脸,她的背。
张妮用手紧抱着自己的脑袋,来回躲闪,这场景让许阿琪想起了儿时做过的游戏:老鹰捉小鸡。
许阿琪看着, 她什么都没做, 也没有劝。
劝?
有这必要吗?
要她是白梅梅,她也会这么做吗?
也许是的,也许不是!她可能会用刀子直接捅了他们。
总之,这种事情谁摊上,谁都不好受!
白梅梅打累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张妮抱着胸, 蜷缩在角落里, 身子上已是青一块, 紫一块的。
她趁白梅梅喘息的机会, 猛地站起身,冲出卧室,在客厅里穿好衣服, 迅速离开了。
白梅梅和许阿琪并没有追。
杨远山早已穿戴妥当,像个没事儿的人一般,人模人样地站在了白梅梅面前。
“是她勾引我的,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杨远山面似轻松地解释着。
曾经如此熟悉的人,如今多看一眼都觉得面目可憎。
白梅梅站了起来,侧头,抬起手臂,在衣服的袖子上胡乱地擦试了一下脸上的泪水。
“有意思,她说她无辜,你说你委屈!现在,她跑掉了,我还不能对证了!好像你们都没错,是我的错!”
白梅梅紧握的拳头里还攥着一把刚才从张妮头上撕扯掉的头发, 她张开手, 向手心儿的头发里吐了口唾沫, 然后把它朝着杨远山的脸狠狠是甩了出去。
这也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也是可以波妇一把的。
她感觉嗓子眼儿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堵得慌,心口有种阵阵发痛的感觉, 她轻吸了下鼻子, 冷冷地说:“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还让我说什么?是她勾引我的!我也没有必要一次又一次地重复吧!”
杨远山摊开双手,一脸不以为然,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呵!”
白梅梅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真是长见识!见过不要脸的,就没见过比你们更不要脸的!”
“随你怎么说!反正你也看到了!”
许阿琪走了过去,白了杨远山一眼,对白梅梅说:“算了!跟他们这样的人生气不值当!走,去洗手池先洗把脸, 冷静一下吧!”
白梅梅挣脱开许阿琪的手臂,上前一步, 突然一脚踢了过去,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杨远山没想到,他连忙躲闪。
只是,白梅梅的动作太快了,这脚正踢在了杨远山的肚子上,剧痛袭来,他“哎哟”大叫了一声,整个人蹲到了地上,用手捂着肚子,过了好半天,才踉跄地站起来,挪到床边, 轻轻的坐下。
杨远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这口气能缓解他的疼痛,他的嘴一直张着,从里面一个一个字地慢慢吐出了这么一句。
“你好狠啊!”
“哼! 你也知道疼啊!你知道我的疼吗?”
白梅梅愤怒地说,委屈的泪水喷涌而出。
但很快,理智让她平静了下来。
两人对峙了半晌,杨远山终于屈服了,他举起了手,做出了一个投降的手势。
“说吧!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杨远山沉默不语, 他似乎还在犹豫着。
“再藏着已经没意思了!”
“我能吸根烟吗?我肚子疼啊!”
沉默代表了同意,杨远山掏出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点燃。
他狠狠地抽了几口,空气中顿时弥漫起尼古丁的味道。
“没几次, 上次和她去送货, 回来很晚了, 我说送她回去, 可她说, 她的房子那天正好被老乡借住了,这么晚了, 我觉得她怪可怜的, 就留她住在这里了。”
“那你呢? 你也顺便住下了? 噢, 我想起来了, 是有那么一天, 你们去送货, 那天很晚你才回来, 还说是因为车坏在路上了! 说什么找不到修车厂! 说什么重新找人联系的车! 又装货, 又卸货耽误了很长的时间! 说得就跟真的一样!你没去写小说,真是屈才了!你真能编,我还真信了! 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撒谎了?”
“真的是先她勾引我的!她不勾引我,我不会干的!”
杨远山轻掸着烟灰,强调道。
“编吧! 谁信哪?”
“真的, 没骗你!”
“继续编!”
“一进门, 她竟然就一把把我抱住了,这个,我也没想道!”
“是嘛?后面发生的所有的事,包括刚才,你都没想到,对吧!”
“我不是都已经跟你说清楚了嘛!当时是她先抱的我!况且,那天我们和商家谈业务,都喝了酒,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说的你挺可怜啊!是我委屈了你了?”
“反正,信不信由你!”“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我不知道! 反正你也看到了!”
“这几年, 我跟着你…”
白梅梅有些说不下去, 她抬头长吸了一口气, 继续道:“记得刚开始认识你时… 算了! 不说了! 还说这有什么用!”
她挥了一下手臂,将脸扭向窗外。
“我,我,哎哟!”
杨远山看来被踢得不轻, 他的声音发颤。
白梅梅红肿着双眼, 许阿琪在卫浴间绞了把毛巾, 拧干,帮梅梅擦了把脸, 扶她坐在了椅子上。
自己又在客厅找到了水和杯子, 倒了一杯水, 端给了白梅梅。
白梅梅没有去接, 而是用手指着杨远山, 说:“什么都别说了,你给我滚, 就现在, 别让我看见你, 滚得越远越好!”
杨远山原地没动, 似乎还想再说什么, 许阿琪向他使了个眼色, 他很快就领会了, 很费劲地站了起来, 踉跄地朝门口走去。
白梅梅几步跑了过去, 赶在他前面, 为他打开了客厅的大门。
就在杨远山走出了门的那一刻, 白梅梅一脚狠狠朝门上踹了过去。
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门后面儿挂着的一个串在丝麻绳上的陶瓷“福”字艺术挂件儿被震了下来,摔到瓷砖地板上,碎成了片片。
第十一章 流水肆虐
许久,白梅梅转过身来,对愣在一旁的许阿琪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让你见笑了!”
“怎么会是这样啊! 杨远山不是一直对你挺好的吗?”
“我也不知道!我是一点都未察觉, 要不是带你今天过来, 我还不知道自已会被蒙到猴年马月呢! 我还跟傻子一样, 以为自己是这世界上一小摄儿被人疼, 被人爱, 有家,有老公,有孩子,有事业,巨幸福的女人中的一员, 真好笑! 我也以为自己是锦绣小公举!”
白梅梅自嘲地撇撇嘴, 一屁股坐在了客厅凌乱的沙发里, 一把抱过一个白熊卡通抱枕,把自已的脑袋深深地埋在了里面,继而,挥起拳头,狠狠地捶打着抱枕。
许阿琪没有坐,无声地站在白梅梅面前。
白梅梅眼睛湿润地抬起了头, 问许阿琪:“你说,那个张妮真的比我好吗? 比我好看? 比我年轻? 比我有魅力吗?”
“傻瓜,当然不是! 我怎么看她,就像是看一保姆的感觉。”
“还是我老了? 他不要我了?”
“当然也不是, 不过, 你要老这么认为, 就真的成了可怜的弃妇了。”许阿琪说。
见白梅梅不言语, 阿琪忍不住问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下一步怎么办?还要和这个人过下去吗?”
“不知道,不想,又不甘心!我的心实在是乱得很!”
“可日子总还得继续吧, 要是不知道怎么办, 就先不急着做决定, 来来, 先收拾好屋子,看这乱的!”
说着, 许阿琪就自顾自地整理了起来。
白梅梅没动, 也不说话, 见许阿琪从卧室抱出床单要去洗, 就说:“不用洗, 直接扔掉!整个屋子我要消毒!”
“好, 严重支持! 有消毒液吗? 没有我这就去买,我知道新出了一种, 叫什么什么斯来着?可恶!现在这些商品动不动就起个洋名,这斯那斯的!欺负我洋文不好! 不过这东西说是99.999% 的病毒细菌都能干掉, 厉害着呢! 要消二遍的毒, 还是要消它三遍呢? 要不要再加上个空气净化器? 就彻底干净了!”
许阿琪一副严肃认真, 又带着孩子气的样子,白梅梅忍不住被逗笑了。
“你是把他们当成**还是埃博拉病毒了!”
“好像有点儿吧,这两个人比病毒还可恶! 看把我们白梅梅小姐给折磨的! 这一脸的妆容算是白画了!”
许阿琪把床单, 枕巾团成一大团, 堆在了大门口,准备走的时候丢到楼下的垃圾桶里, 然后很是夸张地使劲拍了拍手, 衣服上下弹了弹。
“病毒, 那也太看得起他们了! 她也没那么大的魔力!”
白梅梅的口气里略带着不懈地说。
“就是!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是说,问题不光是蛋,重要的是苍蝇。”
许阿琪看白梅梅面无表情,思量着,“苍蝇”这词儿是不是说得有那么点儿过了, 杨远山毕竟还是人家的男人,人家还没说不要了呢! 她轻轻舔了下嘴唇, 还真想不起怎么给自己打个圆场。
“可惜了我那新床,自己还没用过,倒让他们…”
白梅梅知道许阿琪要说什么,转移着话题,恨恨地说。
“是啊! 我不用,我也觉得恶心,今晚我就睡客厅的大沙发上。”
“那怎么行, 你是客人,真是的!请你来住,怎么能让你睡沙发上!小屋有单人床, 你睡那里! 好不容易来我这儿,但让你遇到这丢人的事儿,真是丢死人了,真不好意思!”
“咱们姐妹,谈不上什么好不好意思!”
看到满地的灰尘,桌上的果皮,凌乱不堪的房间,想着白梅梅费尽心机装点的新家被别
人糟蹋得不成样子,许阿琪不忍再看。
她们两个是最要好的朋友,彼此就像两滴难以清除的栾树的胶质眼泪,黏黏地落在一起,形影不离。
打开洗手间的水龙头,许阿琪冲湿了拖把。水流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突然间变大了起来,吓了许阿琪一跳。肆虐的水流从龙头里“哗哗”地往外流,冲进涮墩布的桶里,水珠子飞溅出来,把许阿琪的裤子弄湿了一大片。
许阿琪干脆关上龙头,蹲下身子,来回抖了抖自己的裤角,这招儿没起到什么作用,湿裤子依然紧紧地帖着她的大腿,叫她很不舒服。
看来,真的是无计可施了!
许阿琪郁闷地皱起眉头,拧干墩布,正准备把地上的大片的水渍墩干净,忽而听到有“嘤嘤”的女人哭声传来,声音时隐时现,似乎是来自客厅,又似乎不是。
许阿琪轻轻叹了口气,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白梅梅,该说的话,她好像也都说了,但是伤在心里,痛也在心底,一两句安慰的话恐怕难以疗伤。
拎着墩布,回到客厅,见白梅梅一脸惆怅地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双手抱着蜷曲的双腿,眉宇间凝固着委屈和伤心,目光呆滞,鼻尖发红,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许阿琪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无奈却不知道说什么更贴切,便拄着墩布杆儿,下意识地伸着腿,用手抻了抻被水打湿了的裤子。
“哎,咋啦?不是都好了嘛!咋又哭了啊!”
白梅梅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将屁股挪到了沙发上。
“没,没有啊!谁哭了!我就是越想越窝火儿!”
捻着沙发巾的一角,白梅梅淡淡地说。
“真的?”
“当然啦!”
许阿琪若无其事地拖着地,拖了一会儿,突然停下手里的活儿,转头对白梅梅说:“梅梅,别装坚强了!我刚才还听到你哭呢!别以为我没听到!为他掉眼泪不值得!你就是哭瞎了双眼,又能怎么样!他会心疼你吗?如果他真的变了心,你在他的心底就一文不值,他才不会在乎你的眼泪,你的悲伤!懂吗!”
“你刚才听到我哭?谁哭啦!我没哭!真的!”
“真没哭?”
“谁哭了啊!”
白梅梅伸手拉住许阿琪的胳膊,将头向前伸了伸,微闭着眼睛。
“不信,你看!我的眼泪早就干了!趁你涮墩布的功夫,我还偷偷补了妆,嗯,看我还新涂了睫毛膏!你说的道理,其实我心里明白着呢!刚才,我真的没哭!你从哪里听到我哭的呢?我也没想装坚强!在你这里,我不想装!”
“可是… 我刚刚明明听到了有人在哭啊!”
“啊?有吗?”
“当然!我就是觉得那哭声有一点不对劲儿!确实不像是你在哭,你哭起来是不住地吸流鼻子,刚才那哭声是‘咿咿’地,像是受气的小媳妇!”
听到这里,白梅梅眉头紧蹙。
“什么时候听到的?”
“就是,我刚才涮墩布,关上水龙头的时候!”
白梅梅吸了一口气,眼睛扫见了许阿琪淋湿了的裤子,惊诧道:“涮个墩布,怎么会把你的裤子全弄湿了啊?”
“才发现啊!你家的水龙头有问题,水流不稳!我刚才打开水龙头,并没有开到多大,可是涮着涮着,水流突然大了起来,就像开了闸一般,水珠四溅,湿了一地,也把我的裤子给弄湿了!”
白梅梅一脸愕然地望着许阿琪。
“我家水龙头坏了?怎么可能?这房间是新装修的啊!水龙头也全新的!品牌货好嘛!不至于刚用就坏了吧!”
说罢,起身便进了洗手间,许阿琪拉着墩布也跟了进去。
拧开小水池上面的水龙头,看着清澈地水缓缓流下,两
个人对望了一下。
一切似乎很正常!
白梅梅把龙头又拧大了一些,水流也跟着大了一些。
“这龙头,这水流好像也没什么啊!看你说的,我还以为是水漫金山了呢!”
“可是,刚才确实是突然增大了啊!要不,我这裤子怎么会成这样!你以为我愿意没事儿往自己身上撩水玩儿啊!湿裤子糊在身上的感觉真的好不舒服!”
白梅梅没说话,两个人就这么大眼儿瞪小眼儿地对望了足足一分钟。
“还有.. ”许阿琪用舌头尖儿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还有,哭声!我真的是听到了哭声!”
沉默半晌,白梅梅突然笑了。
她拍了拍许阿琪的胳膊,“拜托,我这是新家!别把我家说的跟殡仪馆似的好不好!我想,可能是这墙壁的隔音效果不好,说不准是邻居,邻居家女人在哭,传到你的耳朵里的!”
许阿琪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若不所思地跟着白梅梅走出了洗手间。
“我就住一晚上,收拾干净,明天我就去找林陈,我要不现身,还不知他怎么样呢! 男人啊! 说男人是用下半身思想的动物, 我现在是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了。”
许阿琪一边拖地, 一边说。
“林陈是个好男人!就住一晚上?不行!你别走,算是陪陪我!”
白梅梅起身,抢过了阿琪手里的拖把,许阿琪没有再争。
“你是我的客人,怎么能让你干这些活儿,我现在只有你了!”
自顾自地擦着地板,白梅梅没有再说话,擦着擦着,大颗的眼泪掉了下来, 掉在了还没来得及擦的干地板上,花成了一片。
白梅梅停了下来,用袖子胡乱地抹着脸上的泪水。
“说好的!不哭的!你看你怎么又哭了!”
许阿琪走上去, 从后面轻轻地抱住了白梅梅。
“再哭,睫毛膏就白涂了啊!就成熊猫眼了啊!就变丑了啊!”
“好!不哭!不哭!你说的对,不值!”
白梅梅吸着鼻子。
“没事儿!还有我呢!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会的!”
晚上, 许阿琪洗了澡, 换上了白梅梅的睡衣, 两个人都睡在了客厅里, 一个睡在沙发上, 一个打了个地铺, 两个女人很久都没说话。
夜深了, 许阿琪听见白梅梅不断翻身的声音。
“睡不着?离开他吧!”
“超市是借着款盘下来的,虽说是在闹市区, 却还是勉强维持着, 房贷还没还清,孩子还这么小, 我爸妈年岁也大了,我爸还病着, 治病也需要一大笔的钱… 现在,后院又起了火!我真有些手足无措了!”
白梅梅的声音比蚊子声还小, 许阿琪却听得清清楚楚, 她一翻身坐了起来。
“生命中很多时候,人是很无奈的!遇到了就遇到了!过去了就过去了!别想那么多!”
这句话听起来好像很有哲学的味道,许阿琪想着,又躺了下去。
“我知道!”
白梅梅说话的声音很轻。
“离开他,地球照样转,我帮你经营超市,让它火起来!”
“那你的工作呢? 你不是过些时间,还要回去吗?”
“噢!要不… “
“先睡吧,太晚了! 你刚出差回来,也太累了!睡吧!”
“哦!那好,晚安!”
“嗯!”
两个人都太累了!
一股意很快袭来, 房间安静了下来。
第十二章 猫尸
有好长一段时间, 林陈总是作梦, 各种各样的场景, 但无论是什么梦, 总是反反复复地梦见一个身穿天蓝色纱裙的姑娘。
他还梦到火,不止一次地梦到,连天的,熊熊的大火。
他梦到过他上楼梯,她从楼梯上下来,从他身边走过,他回头去望, 她也回头在望, 两人就这么对视良久,那姑娘便无声地走了,
他梦到过满月映衬下的一大片荷塘, 月儿如玉磐般挂在天上, 他就走在荷塘间的小路上,满眼都是宽大的碧绿的荷叶,在风中微微摇动,一朵朵的荷花在银色的月光下亭亭玉立,冰清玉洁,葱绿的荷叶托出朵朵芙蓉,于轻纱曼舞中,含笑伫立,娇羞欲语,盈盈欲滴。
他看到一朵小小的蓝色的睡莲, 忽尔变成了那个穿着蓝纱裙的姑娘, 身上披着一层银色的月光,婉若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子,顽皮地在荷叶中跳跃,跳着跳着,又变成了小小的蓝色的露珠,晶莹剔透,清澈水润。
停步俯身,他静静地注视着那浓雾中的莲花上的露珠,它灵性又惹人怜爱,像少女娇羞的粉面上的一滴泪,凄美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凄美到让他难以释怀。
在他眼中,那珠儿有如幻化了生命,被悲悯的精灵,携成了他的记忆永恒。
记忆里,他自己应该就是伴着珠儿的那支白莲!
珠儿与白莲构成一副绝美的画面,玉洁冰清,圣洁,透明,清雅而高贵!
微风徐徐,珠儿和着摇曳的白莲,滚落进池塘里去了,不见了!
他慌了!
他趴在池塘边,泪如雨下!
珠儿!
我的珠儿!
我的珠儿啊!
你去了哪里?
不要让我找不到你!好么!
还有一次, 他梦到他和她在山中奔跑, 还是那个穿蓝色纱裙的姑娘, 她在前面跑, 他在后面跑, 嘻笑声在山间回荡。
她转身把一大捧的野花向他撒来, 他因为紧张而躲闪, 却不小心掉进了深深的悬崖。 醒来时分,他已是泪湿了枕巾,在梦中,他以为他再也见不到那个她了。
那个身穿蓝色纱裙的姑娘对于林陈来讲, 熟悉又陌生。
她不止一次出现在他的梦中, 他在潜意识中对于她的依恋超出了他的想像, 陌生的是, 他不知她在哪里, 他在现实生活中, 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个姑娘, 他曾试着对号入座地把他认识的女孩子挨个儿点了一遍, 没有一个人合适。
这让他失落不已,她应该不是他现在的女朋友许阿琪。
也许是时间的仓促, 城北商城的那个改扩建项目, 林陈所在的公司并没有中标。
为此,头儿史春柱的脸色比青铜盆底儿也确实好看不了多少,那色儿是给林陈看的,林陈也自知自已的日子将为此不好过。
每次公司见面,林陈也只是礼貌地点个头,对方一般都是面无表情。就像林陈上辈子该他的, 有时他史春柱可能也觉得实在别扭, 也会“嗯”上那么一声, 一副趾高气扬的气势。
这又何必呢!
林陈这么想,以后见了面,林陈也不跟他点头,也不打招呼,一低头儿走过, 就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别扭就别扭着吧!
林陈感到无比的压抑和窒息!
这种难捱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林陈指望着公司老总因其部门业绩不佳最好将史春柱换掉,这样,他的日子会好过一些。
当然要是顺便能把他提拔上来就更好了。
这以后的事儿,
谁知道呢!
不过,就现在来讲,头儿好像还没有换掉史春柱的意思,至少现在不会。而他林陈还是需要这份工作,他需要钱。
在生存和自尊面前,人往往为了生存,只能悲摧地降低了自尊的门槛。
林陈也一样,也不是什么圣人,但让他在史春柱面前低头,他办不到!
林陈清楚地知道,在这龟孙子手下干事儿,时间肯定长不了,不是他被撤, 就是他林陈走人,早晚的事儿!
他发现,自己最近以来,精神总是难以集中,尤其是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总是时不时地抬眼望上一眼橱柜的上面,望上一眼衣架上的蓓蕾帽子。
要不然,就是对着自己的办公抽屉发呆,似乎在如约地等待着那种诡异的“嘶嘶”声再次地出现。
那声音好像在和他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时间一长,林陈开始相信,那天自己听到的一定是电脑发出的错误信息的提示音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是自己听错了!不会是从抽屉里发出来的!抽屉怎么会发出声音呢!
这天,林陈像往常一样,在自己的电脑上敲敲打打地录入着数据材料,忽然,那奇怪地“嘶嘶”声音又从抽屉中传来。
林陈一惊。
手指上的敲击骤然停止。
抽屉没锁,林陈猛然拉开了抽屉。
他有些惊奇地发现,原本是材料满满的那个抽屉,此时竟然空空如也!
林陈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地一下子,几乎是乍了!
抽屉里面的东西呢?
那些可都是极其重要的文件资料啊!关系着公司的命脉!到他的职业生涯!
是谁在和自己恶作剧?
这要是丢了,可不是要了他的小命儿!
林陈发疯一般地拉开了所有的抽屉,书桌上的,橱柜上的!所有的能查找的角落,他都查找了一番。
奇怪的是,他的那些材料如同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关上抽屉,林陈整个人像被抽空了,瘫坐在办公椅子上。
一定是被什么人拿走了!
拿走他的文件资料,是为了让他无法工作?是为了让他走人?
可是抽屉的锁却是打开的!
谁干的?
谁敢私自打开自己的办公抽屉?
他的抽屉分明是上了锁的!唯一的那把钥匙被他塞在自己的公文包里,寸步不离自己左右的!
史春柱?
他就是再不喜欢自己也不至于干出撬人抽屉的事儿吧!毕竟,他是个领导!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目光木然地注视着那抽屉,手指不自觉地捏在了抽屉的拉手上,迟疑片刻,轻轻地拉开了抽屉。
只从抽屉里看了一眼…
伴随着“啊”地一声惊叫,林陈吓差点从椅子上跌坐到地上。
刚刚还空空如也的办公桌的抽屉里,竟赫然躺着一只头被砸得稀烂的黑色死猫!污黑的血渍喷溅得满抽屉都是!那猫眼,还在泛着冰凉的,绿幽幽的光!
林陈被吓得用手挡住了眼,同时发出了尖叫声。
不!
似有一股电流冲击他的心脏,林陈脸色苍白,浑身的汗毛都乍了起来。
他倒退了两步,转身疯了般地冲出了自己的办公室。
在办公室外的走廊里,林陈和迎面走过来的秘书小邓撞了个满怀,由于冲力太大,小邓被撞倒在地,“哎哟哟”地哼叫着,半天没起来!
林陈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呆立在一旁,大张着嘴,心脏在“扑通通”地乱跳,哪里还记得要说什么“对不起”之类的话。
这一幕,正好被听到尖叫声,赶过来的史春柱看到。
“林陈,你慌慌张张地,这是在干什么!你看把人家小邓给撞的!”
“我…”
林陈看了看地上的小邓,这才反应过来,上前伸出了手。
“对不起!”
小邓并没有伸手,自已默默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揉着伤痛的关节,说:“你刚才在尖叫!怎么了?”
史春柱板着个脸,“我说,林陈,你这是怎么啦?疯疯颤颤的!办公楼里,能这么横冲直撞嘛!你要是把人家小邓给撞坏了怎么办!是尿憋的?还是怎么啦?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你说!”
林陈看了看小邓,又看了看史春柱。
“没什么!就是有人在我的抽屉里放了个东西!”
史春柱一脸的疑惑,“在你的抽屉里放了个东西?什么东西?”
“一只死猫!”
“死猫!”小邓惊讶大声说。
史春柱看似没反应过来,半天才合上因震惊而张得大大的嘴巴,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几个字:“你开什么玩笑!”
“没开玩笑!不信,你们自己去看!就在我的办公桌的抽屉里!”
林陈平静了一下自己紧张的心情,目光转向开着门的自己的那间小办公室。
挠着自己的秃脑袋,看着林陈因紧张而涨得通红的面颊,史春柱依旧难以相信在这么个现代化的办公楼里,居然会出现一只死猫这样的诡事。
他犹豫了一下,屏息,一步步走进了林陈的办公室。
小邓和林陈对视了一下,默默地跟了进去。
林陈的办公桌上,电脑是打开的,桌下的抽屉上着锁,一切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史春柱拉了下抽屉的拉手,抽屉被锁得牢牢的。
“打开!”
林陈难以置信眼前的这一幕!
抽屉是锁着的?
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了钥匙,吸了一口气,开了锁。当他鼓起勇气拉开抽屉的时候,他简直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满满地一抽屉的文件材料。
一切完好如故!
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史春柱的眼神,就似一把刀,狠狠地剜了林陈一眼。
“你是恐怖小说看多了吧!都看出神经了!以后上班,别神神经经的!”
说罢,头了不回地走了。
小邓也跟了出去。
此后,林陈在史春柱眼里,不光是散漫,还多了一个神经的字眼儿。
这一点,林陈当然明白,他上班也不那么积极,每天下班,他尽量早地回家,上次项目招标结束后,他的工作轻松了一些,他不再赶末班地铁。
当然,如果真的只有最后一班地铁了,林陈会打个车回家,为了不再遇到那个诡异的女人。
林陈一想起上次地铁的经历,想起那只死猫,心里就发毛。
不过, 看着平日地铁里拥挤的人流,办公楼着人们忙碌的身影,林陈总想, 那些事儿也许不是真的,是他的精神方面出了问题!
他为此翻阅了不少材料,那些专家不是说,人在特定的环境中是会产生某种幻觉的吗?
也许是前一段时间,工作紧张,压力太大的原因,产生的幻觉,但经常是前一秒还这么想, 后一秒他就把自己的想法给推翻了。
第十三章 月牙里凶案
林陈还是住在林木公寓,毕竟这里租金比城里便宜不少,再则,自己工作又动荡,林陈决定先住着,等有合适的房源,他就买房!
哪怕贷款也要有一个自己的家,租房不是个长远的事儿!
这个帐,林陈拿着计算器,来来回回算过许多遍。
与其每月把房租上交房东,还不如用来给自己的房子还贷。新房或是二手房都行,只要林陈感觉合适,就先买下来再说。
随着房价的不断上扬,林陈对于买房的愿望愈加强烈。
除了关注房屋中介,电视广告,林陈还看报,哪里有房地产展销会,哪里新开盘了,哪里有促销,哪里的尾楼低价出售,甚至,如何挑选户型,如果看住宅风水等等,只要是跟房子相关的,他都会一一过目。
每天, 林陈都要把他看过的房屋信息材料从报纸上剪下来, 精心的粘在一个本子上,以便日后的参考和比较。
这天,是公休日,林陈没上班。
吃过了早饭,林陈把昨晚买到的东方报打开,像往常一样,大致看了下标题,寻找着他所感兴趣的内容。
突然,一则消息闪进了林陈的视线。
新建月牙里小区发生命案,一对新婚夫妇离奇死亡,死因不明。
月牙里小区!
新婚夫妇!
这两个字眼儿像两只小手,死死地抓住了林陈的目光,让林陈倒吸了口凉气。
他继续往下看, 报道中写到:
记者从警方获悉,昨日上午9时左右,在城南新建月牙里小区一居民楼的卧室内,发现一男一女两具尸体,经警方现场勘察和法医检验,两人均已死亡数日, 死因不明。
另据知情人介绍,昨天上午,警方接到月牙里小区一居民报警, 反映新建月牙里小区,新月园4号楼有异味数日,寻着气味, 警察打开一房间卧室, 发现一男一女倒在地上, 两人均二十多岁的样子, 双眼圆睁… 女子着红色睡衣,右手有六指,男人着白色衬衫,平头,现场发现黑边近视眼镜一副… 奇怪的是, 两人没有外伤, 现场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看到这里,林陈已是脊背一阵又一阵地发凉,他能感到自己的两个小腿肚子有些微微的发颤。他向后挺了挺身子, 又把这篇报道, 从头到尾, 一字不落地详细看了一遍。
文字的结尾写道:警方在寻求线索!
是他俩?
林陈记得在那个诡异地铁里,两个兴高采烈,憧憬着新房,憧憬着美好未来的年青人, 他们的言语笑貌还在他的眼前闪现。 那女的也是六指, 男人平头, 戴着眼镜, 两人也都是二十来岁的样子, 他们也是在月牙里小区新买的现房。
难道会是这么巧吗?
深谙世事的林陈坚信, 这一定不会是简单的巧合, 六指的人少之又少, 偏偏六指的女人又遇到平头戴眼镜的男人!哪会那么寸!又正好在月牙里小区买房,而且年岁又刚好合适!
应该就是他俩!
他越琢磨,越对这一点确信无疑!
那么,他们是怎么死的呢?
离奇死亡?
又是离奇死亡!
是否会和地铁里那个恐怖的黑衣女人有关?
报纸上不是说现场没有
任何打斗的迹像, 两个年轻的生命怎么会就这么死了呢? 他们肯定不应该会是自杀! 他们是那么年轻,那么相爱,生活的美好画卷刚刚在他们眼前打开,他们怎么也不会自杀,不会的!
林陈放下报纸,走到窗前,窗外的是一片空场,右边远处是还在建的工地,被高高的围板封闭了起来。
从林陈所在的八层楼层向下看,工地上的情景可以一目了然。
虽然还没到正午时分,太阳也已是火辣辣的, 隔着窗也能听得到施工机械发出的”哐啷!哐啷!”的声音。 机器开动时扬起满天的尘土,给这前不着村, 后不着店的住宅区,倒是增了些灰色的生气。
他还看到了工地边儿上胡乱堆积着的烂砖瓦,土黄色的材料包装塑料布。
土黄色的塑料布!
林陈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转回身,又拿起沙发上的报纸,他的大脑重新飞快地运转着。
应该是他杀? 如果是他杀, 他们怎么也会反抗一下啊! 怎么会没有任何打斗的迹象呢!
这太不可思议了!
或许再等等, 警方不是在调查吗? 可是如果真的与那诡异女人有关, 警察能调查得出来吗?
隔着窗玻璃,林陈又呆呆地望了一眼那些土黄色的材料包装塑料布。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想到了另一个人。
稻草黄!
痴迷于手机游戏的稻草黄死了!被列车的车轮碾死在轨道间,血肉模糊!死因不明!
从警察的对话中,林陈对于列车事故中的死者就是稻草黄的结论确信无疑。
一定是他!
不会是别人!
他乘坐过那列诡异的末班地铁!
现在,他们两个,六指女和平头男也死了!死在了月牙里小区他们新买的房子里,也同样是死因不明!也同样乘坐了那列诡异的末班地铁!
如果这一切真的与那个黑衣女人有关? 还有那个老太太有关的话,那么那天他所经历,所看到的,就不会是幻觉!不会是癔想!
也就是说,他真的遇到过赃东西!
此时的林陈,手指捏着报纸,面如土色地靠在窗边的墙壁上,心笃笃地跳着,脚跟有点站不稳。
他不愿意再往下想,可是,他又不得不继续往下想。
令林陈感到万分恐惧的最后一班地铁,稻草黄坐过,这对新婚的小夫妻,六指女和小平头也乘坐过,他们都死了!
死得离奇而神秘!
他们死了!
他们的死亡是开始还是结束呢?
那么,会不会还有下一个?
谁又会是下一个?
想到这里,林陈的头皮是一阵紧似一阵地发麻,他打了一个冷颤。
谁会是下一个?
如果,这一切真的都与那个可怕的黑衣女人有关的话,那列诡异地铁中的乘客,好像只剩下戴着翡翠戒指的老太太和他自己了!林陈愈发地感到慌乱和惶恐。
不,不对!
这也许只是巧合而已!真的是巧合!
不是有专家说过,世上哪有什么鬼!那只是人类对未
知的恐惧而编造出来的嘛!正所谓,其鬼真耶,是物感也;其鬼幻耶,是心造也!
自己会不会得了可怕的精神分裂症?
还是因工作压力太大而得了癔想症?
林陈从厨房的橱柜里找到了速溶咖啡,他给自己冲好咖啡,端到了客厅的小茶几上,靠着沙发,慢慢品着,又随手开了音响,放了个舒伯特的小夜曲,以缓解自己紧张的情绪。
咖啡的香气在空气中回旋,林陈感到轻松了许多。
点开手机屏,才发现微信中,许阿琪给自己发了一张她身穿着他给她买的那件红色纱裙的照片。
照片上,许阿琪笑颜如花,通体红色的长裙,有着轻盈的丝纱质感,薄如蝉翼,飘逸的裙尾更衬托出她细长白皙的双腿,诱惑的抹肩,露出性感的锁骨,黑色的细细吊带轻轻扣在肩头上,媚惑诱人。没有过多的花哨的纹饰花样,却有种清新自然,浑然天成的气息。
林陈喝了口咖啡,继续欣赏着这张可爱的小照。
这裙,这红真的很适合她!在林陈的心里,许阿琪似乎就是这抹红,带着喜庆,带着热情,带着快乐,永不疲倦地绽放着,绽放着……
林陈的目光又停留在了那件红裙上…
不过,这么昂贵的红裙在设计上也还是不那么地完美!如果他来设计,他会再减少一些珍珠的点缀,点缀多了,未免有些俗气,还要去掉腰间的蝴蝶结,它在那里,显得有点幼稚…
林陈学的是建筑专业设计,但他对于服装的设计有着天生的灵感。
比如,穿旧了的牛仔裤,被他随意地加上个七彩麻边儿,磨两三个窟窿,就又成了一件时尚的精品;随便几件布料,经过他的手,就能缝制出一件漂亮的混搭披背,让公司的女孩子们拍手叫绝。
当然,林陈最拿手的是旗袍的裁制。旗袍裁制不同于一般的衣物缝制,是需要一定的功底的!
林陈却是无师自通!
“林陈,你真的是干错行了!你应该去当个裁缝!去搞服装设计!你在现在的公司做个小职员,真的是屈才了!”
许阿琪曾经这么跟他说。
“好啊!我要是失了业,就靠给人家做衣服也能养活你!”
“谁用你养活啊!我又不是没长双手!”
想着他俩的对话,林陈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林陈合上了手机,起身去了洗手间。洗手的时候,他朝水池上面的镜子里看了一眼,发现那镜子似乎成了哈哈镜,镜中的自己被上下抻长了。
林陈吓了一跳,连忙跑进屋子里,在眼角的余光里,他看到镜子里竟然是一个女人的影子,但那女人的影子几秒后就消失了,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发了老半天的愣之后,林陈倒剪双臂,在房子里来回踱着,他在想,自己不会是真的得了精神分裂症吧!
还是,世上真的有鬼?
否则,为什么最近总是一次又一次是遇到诡异的景象呢?
学了这么多年的辩证唯物主义,林陈忽然感觉都是白学了!
他只记得老师说的那句话:人是物质的,有生命的,如果没有了生命,就没有了意识,也就没有魂魄!所以根本就不存在鬼魂!世上就没有鬼!
但愿老师说的是对的!
几分钟的惶恐之后, 林陈作了个决定。
第十四章 肉饼铺子(一)
林陈每年都是有年假的,今年的年假到现在他还没休,再不休就失效了。
林陈决定休假!
他掏出笔和纸,垫着那张报纸,三下五除二就写好了休假申请。
工作上,他感觉到了压力和疲惫,确实想放松一下心情;另一方面,是因为这份报纸上的消息。
他怕了,从那次地铁上诡异的经历开始,陆续发生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他想探个究竟,否则,他的心不安。
至于史春柱那边,他想,反正自己是正常休假,劳动法规定劳动者有休息的权力,史春柱又不能说什么!他不是牛吗!他不是趾高气扬嘛!他不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嘛!没有他,看看他史春柱如何继续玩儿得转!
隔天上午,林陈就提交了请假报告,史春柱那边倒是利索,下午就批下来了。
有了闲暇的时间,林陈足足睡了一大觉,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是接近中午了。
窗外,太阳刺眼。
林陈披衣起床,将自己草草梳洗一番,此时肚子已经在“咕咕”叫了。
林陈飞身下了楼。
靠近小区有一小片小平房,有些因为种种原因还没拆迁走的村民就住在里面。
其中有一间,面积不大,被人租下来,开了个肉饼铺子,正值中午时分,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肉饼香味。
林陈走了进去。
店主人是对夫妇,四十开外的年纪。
男人肩上搭着个毛巾, 正忙里忙外地端菜, 打扫餐桌上的残局, 张着。 女的围着个围裙,在木桌子旁正在干活,桌面上放着饼铛和面盆。
女人手脚麻利地从面盆里取出和好的面浆,放小秤上量了,摊平,再把肉放上,包好,擀平,涂抹了油,上饼铛,像上满了弦的钟表,分外忙碌。
煤气灶上的沙锅“嘶嘶”地冒着蒸汽,让本就不大的空间更加地闷热了。
女人用手背擦试着额头上的汗,回身,冲着餐桌旁等待着的食客喊了一嗓子:
“鱼丸沙锅好了!”
不大的空间, 挤着四张餐桌, 有两张餐桌上已经坐上了顾客。这些人差不多都是皮肤黝黑,穿里蓝工作服的工地上的工人。
小屋里弥漫着热烘烘的油烟,香烟和肉饼的混杂味儿,对于从早晨到现在一直饿着肚子的林陈来讲,这味道充满了诱惑。
“您吃点儿什么? ”
看到林陈进来,男店主热情地招呼着,一边说,一边弯腰用毛巾掸了掸餐桌边的一把凳子,示意林陈坐在这里。
林陈拿着菜单,随意地翻了翻。
“您这儿都有什么?”
“肉饼,猪肉,牛肉,韭菜鸡蛋的都有,买饼送粥,免费的!您要是不吃饼,我这儿也有面条,面条要现煮,就是稍慢些!”
“那就肉饼,猪肉的吧!先给我来一张,不够再要!”林陈说着,合上了菜单本。
不大会儿的功夫, 一盘香喷喷的肉饼便被端了上来,店家还送了碗小米粥和一碟小咸菜。
林陈是饿了,狼吞虎咽地一口气就给吃完了,觉得还不够, 就又要了一张。
“老板,这肉饼薄皮,肉厚,肉鲜细嫩,吃起来真是又酥又香,好吃!真好吃!”
肉饼进肚,唇齿留香,林陈竖起大拇指。
听到顾客的夸赞, 店家呵呵地笑着说:“好吃,您就多吃!我这里管够!”
林陈想起了什么,便问:“老板,我看您店门上挂的是京东肉饼,怎么和我以前吃的香河肉饼是一个味儿? 这有啥差别吗?”
“这个?” 店家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只歉意地笑着说:“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
“没啥区别,京东肉饼就是香河肉饼,别说咱们爱吃,就是连乾隆皇帝都赞不绝口啊!”
说话的,是个身材肥胖的工人,坐在邻桌的位置,此时,他正低着头自顾自地吃着。
“那… 为什么还要叫两个名字?” 林陈继续问。
工人抬起了头,吸了下鼻子,说,“京东不就是香河嘛!”
“哎!是你啊!”
林陈认出这个人,就是上次在小卖店里买烟的那个胖子。
胖子也认出了林陈,随口说道:“哟!见过,见过!好久没见啊!你也过来吃肉饼啊! 有缘!咱们又碰到了!”
“上次你不是说要回老家么? 怎么没走?” 林陈问。
“本来想走来着,可最近俺媳妇给俺生了娃,还是龙凤胎,家里的开销一下子就大了,队里给俺补上了工钱, 俺也不想走了, 反正在哪儿还不都是干活儿嘛! 在这儿多干些时间,挣些钱再说!”胖子道。
“哟!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有这本事,还龙凤胎! 福份不浅啊!” 林陈笑道。
“呵呵,福份? 算是有些吧! 可压力山大了啊!”
林陈看得出,胖子对于自己的龙凤宝贝还是很自豪的。
“来,坐过来聊!”
林陈指着自己眼前的空座,招呼胖子,胖子端着盘子,挪了过来。
“谁还没个压力, 除非你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你呀,你就知足吧!”林陈说。
“我算是知足的了,不然早跑了,队里人手儿少,活儿又多!一个能顶两个人来用,不,应该是顶三个人来用!只给一份的工钱!我还在这干着,我还叫不知足啊! 你也太委屈我了吧!”
胖子说完, 用手胡乱抹了一下油嘴, 看了林陈一眼, 又转过脸伸着脖子, 喊道:“老板, 再给来碗粥!”
“好嘞!”
店主人一边忙着手头的活儿, 一边应和着。
“再招点人嘛,这不简单! 是不是你们老板心太黑,只想让人干活,不想多出钱啊!”林陈问。
“也不是!招人,这谁不知道! 可招的人,干不了多长,就跑了!”
胖子拿起醋瓶子,给自己的肉饼上洒上了醋。
“给的钱少? 为什么不干了啊? ” 林陈不解的问。
胖子看了林陈一眼,夹了块肉饼放进自己的嘴里,有滋有味地嚼着。
“还是拖欠大家的工钱?”
“以前是拖过工钱, 现在上面管的严了,他们也不敢了! 你没注意现在新闻里一天到晚都在喊不能拖扣农民工兄弟的工资嘛! 我们算农民工,兄弟不兄弟的,他们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其实用不着跟我们拉亲近,谁都不容易,你说是吧! 像我这么大的年纪,还在外面干苦力,挣的不就是个辛苦钱!谁不是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真真实实地把工钱给了就行了,是不是这个理儿!现在,上面盯得紧了,他们不敢拖欠了,还给大家加工钱。”
“这不是挺好的事儿嘛?大家为什么还要走啊?”
粥有些烫嘴,林陈端着碗,轻轻吹着。
“嗯!人是来了, 可很多做工一段时间就不干了,大多是到了年底, 结清工钱, 走了就不
回来了, 还有上次你见过的那个高个儿,技术工,还记得他吧?”
“当然记得! 那小子看着猴儿精猴儿精的!怎么?他也不干了?”
“你的眼光不错! 那小子是精! 他比我挣得多,他技术好,在俺们队算是吃香的!可是,他也待不住,这两天也撺腾我, 说这儿不能久待, 要我和他一起跑运输去!”
“跑运输更累!也不轻松啊!真是搞不明白为什么? 因为给的钱少? 或许是人各有志吧!”
林陈放下了筷子, 好奇地问。
“哼!他有啥志!和我一样,也是吃饱了混天黑的!”
林陈眨着眼睛,一脸疑惑地望着胖子,过了一会儿,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微微点了点头,用筷子轻敲了一下桌面。
“我知道了!肯定是你们干烦了!也是,又是砖头水泥,又是灰尘的!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破地方,干活累不说,生活也单调!没有商场,没有电影院,没有娱乐场所,甚至连个网吧都找不到!要是我,我也干不长!”
胖子看看四周,压低了声音,对林陈说:“兄弟,你这话说得不对!我们不比你们文化人儿,有本事!所以有本钱挑三拣四的,我们就是干粗活的,在哪儿不都是干啊! ”
“对啊!那大家都为什么要离开呢?”
胖子向前凑了凑身子,声音更低地说道: “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过咱们这儿的邪气重的事儿嘛!”
“嗯!上次,你们说工地挖出了棺材!是不是又挖出棺材了?”
“那算什么!咱们这儿时不时地就能挖出棺材!”
“难道,还有别的什么事儿?”
“好几起!随便给你举个例子,就上周的事儿,那天,我和另外三个工友在工棚里吃饭,我们的午餐就是队里给大家订的盒饭,你也知道,我们工棚,就那么点儿的地方,大家拿了自己的盒饭,自己找地方去吃,通常是坐在自己的床上吃。大家吃着,聊着,突然有人就说,桌子上怎么多出了一个碗?大家这才注意到桌子上,正中的位置,确实多出了一个破碗!带着土的,边儿都破了,有那么点花纹的老旧样式的瓷碗!没有一个人承认那碗是自己的!大家都莫名其妙!凭空冒出个破碗,你说这事儿邪不邪!”
“可能是有什么人放在那里,你们没注意吧!”
“怎么会!那桌子就在我们的眼睛底下,我们四个大活人!八只眼睛!还看不见桌子上原本有没有一个碗啊!”
“那你们怎么处理掉的那只碗?”
“这还不简单,扔了!”
“扔了可惜啊!洗洗还能用啊!”林陈不无遗憾地说。
胖子张了张嘴,半晌才道:“兄弟,你就缺这个破碗啊!你不知道咱这里以前是乱坟岗子嘛!这破碗更像是被人摆放在坟前,放贡品用的!你还要啊!你不觉得膈应啊!”
林陈抿了抿唇,从桌上的纸盒子里抽了张餐巾纸,擦干净了自己的油嘴,看着胖子。
“还是你有经验!我怎么没想到呢!要按你这么说,这来路不明的破碗是挺膈应人的!但,我觉得,你这也只是猜测而已!”
“猜测?”
胖子一脸的不以为然,他夹了个小咸菜放在嘴里,慢慢嚼着。
“猜测,也不是凭空猜测!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林陈睁大了眼,说:“不就是个破碗嘛!还能复杂到哪里去!”
见林陈一脸的好奇神情,胖子左右看了看,小声说道:“我知道,我说了你也不信,咱们这里是真的闹鬼啊!”
第十五章 肉饼铺子(二)
看着林陈一脸茫然, 胖子继续说:“工地北边那头儿, 有一大片柳树林, 你知道吧? ”
“嗯!有印象!”
“柳树林再过去是个小村子,就几户人家, 政府要在那里新建一个楼盘, 要他们拆迁,有个别的钉子户, 不想走, 说是因为宅基地什么的没谈妥, 不过最近都搬走了,村子就空在了那里。”
“嗯!我知道这事儿,听说那几户挺难缠的!好像是因为赔偿过低,拆迁户安置房不满意吧,那几户死活也不让拆,怎么? 他们这么快就和政府谈妥了?”林陈问。
“谈妥? 没那么容易吧! 是不是后来谈妥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我听说是被吓跑的!”
“啊? 还有这事儿?”
胖子从裤袋里翻腾了半天,摸出了包中华烟,掏出一只递给林陈,林陈摆了摆手。
“这可是好烟!”
胖子道,见林陈不接, 他也不让了,直接叼在了自己的嘴里,又翻遍了衣袋, 发现没带火儿。
“怎么给吓跑的啊?”
烟被叨在胖子的嘴里,自然不能说话,林陈有点等不及,朝着店家喊到:“老板,有火儿吗?”
火儿很快给递了过来,林陈给胖子点着了烟。
胖子吸了一口烟,用两支手指把烟从嘴里夹了下来,又吸了一下鼻子,煞有介事地向林陈这边凑了凑。
“就村头的那口井, 不晓得你知不知道?”
“井?”林陈微微摇了下头,“这倒是没太注意, 不过那边我曾经去过, 让我想想! 哦, 想起来了! 是有口井, 你说的是不是那个井边的台子特别高的那口, 我还在那儿崴过脚, 我有印象!这口井是在一个正方形的石板上,井内水深不到二米,村民们常常用吊桶去打水、淘米、洗衣服。天长日久,井圈上让绳子磨出了道道光滑的槽痕。不知道我说的对吗?”
“对, 就是那井!我也是听村民们讲的,说那口井已经有些年头儿了!那口水里打上来的水一直都是挺清澈的, 村民用来烧水, 做饭, 洗衣服, 都没啥问题。可是就最近这井出了点事儿, 真是邪了门儿了。”
“怎么了? 出啥事儿了?”
胖子左右看了看, 发现没人注意自己,就又凑过身子, 压低了声音说道:“那井的水呀,突然就没了,你说怪不怪?”
“这个我知道,应该是地下水位下降吧!井水本来就是挖掘地下水得来的,而地下水都是相连的。如果地质活动造成地下水改道了,井水可能就没了!再说,地下水也不是用不完的,用的时间一长,也可能会断水。还有,人们用水太多了,也会出现没水的现象!” 林陈推测着说。
“看你长得就一秀才样儿,说起话来,就是不一样! 就透着有学问!”
胖子吐了一口烟,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这没什么,我的专业就是土木工程设计,地质这方面的知识也是必需要知道的!”
林陈抓了把花生米,扔进了自己的嘴里,又给胖子满上了啤酒。
“哦!兄弟,够了!我不能多喝,下午还要干活呢!”
胖子摆手。
“这是啤酒!喝这玩意儿,不是跟喝汽水一样!有什么关系!不是说,你有故事,我有酒,人生难忘是朋友嘛!来,喝了这一杯!”
“好,就这一杯了!”
胖子也不好意思拒绝,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林陈说:“嗯,这还差不多!这才像个爷们儿!对了,刚才咱们俩说到哪儿了?”
“说到井水突然消失了!”
“哦!井水消失了就消失了!这真的没什么啊!”
胖子说:“怎么没什么啊!就算是按你说的,水位下降,井水枯了,也就罢了, 可偏偏有人从井底发现了一块金子!你说邪不邪!”
胖子说着, 一脸的羡慕。
林陈夹着肉饼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你说啥? 就那破井里,还能发现金子? 是不是有人故意藏在里面的呢?”
“谁知道呀! 这事儿,一传十,十传百,于是大家都去那井里找金子!”
“那找到了没有啊?”
胖子摇着头,撇了下嘴,“发财,谁不想!哪里会那么容易!”
林陈把肉饼放进了嘴里,嚼了几下,囫囵咽了下去。
“呵呵,世上哪里有这等好事儿!要是有,咱们也去找找!”
胖子用手背擦去了嘴角上的一抹油,悻悻道:“我就知道,我说了你也不信!”
“其实,不用我说,你用后脚跟儿都能想明白!你想啊!那地方又偏僻,谁会没事儿想到去井底找东西啊!所以,这事儿一听就知道是个谣言!哎,不管你爱听不爱听,我说啊,也就是个谣言而已!”
自己很认真讲给他的事儿,却被他当成了谣言,这让胖子很是不爽。
“兄弟,你这话说得可是有点绝对!哎!你还真别说!这事儿还真是巧了!有人去打水,才发现水枯了,伸过脑袋一看,井底好像是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待下到井底,才看清原来是金子!真的是金子,金条啊!真是好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呀!唉!我也只有羡慕的份儿!”
“还真捡到了金子?”
听胖子这么一说,林陈瞪大了眼睛。
“当然!我还骗你不成!”
“可我,怎么还是不信啊!哪有这等好事啊!”
“你爱信不信!”
胖子把烟屁股在烟缸里捻灭了,似乎还不太过瘾,便抬头问林陈:“我今天是舍命陪君子了!再来瓶酒!”
“你不是说,你不能喝嘛!下午不是还要干活呢嘛?”林陈诧异道。
“没事儿,喝就喝它个痛快!这啤酒不给劲儿!”
胖子扭头,朝着店家招了下手。
“老板, 有二锅头吗? 再来一碟油炸花生米啊!” 胖子向店老板大声喊道。
“好嘞!” 那边回应道。
林陈怔怔地望着胖子,显出惊异的表情,他摆弄着手里的筷子,还在琢磨着胖子刚才的话。
“唉,我说哥们儿,你不是在说天方夜谭吧? 再说, 真是发现了金子, 人家会告诉你,早就偷偷搬走了。”
“真的!谁骗你谁是龟孙子!当时正好好几个人在场,我们队里就有人在, 要不我也不会知道呀!”
“真的看见了金子?”
“是啊! 黄灿灿的,这么大的长方块!”
胖子伸出手指,比划着大小。
“金子是不是谁藏在里面的呢? 也许是以前的什么人得了什么不义之财,怕被人发现,就藏在了井中,后来井水上来了,这金子就取不出来了! 时间一长, 没准这藏匿金子的人都死掉了!”
“嗯!我也是这么寻思, 是谁放的? 忘了取走了?”
林陈像是来了兴致,说:“要不,咱们也去找找!”
“还等得到咱们,已经有不少人去找了,却发现那井又有水了。 捅一杆子下去,那水还深不见底。”
“你是说井变深了!”
“可不是! 不光是变深了,最近, 有村民说, 打上来的水里, 总有一团一团的长长的黑头发。”
林陈不敢相信,眼睛瞪得溜圆。
“真的? 假的? 肯定是有人故意丢进去的吧? 故意恶心恶心那些来找金子的人的吧!”
“二锅头来喽!”
店老板送上了二锅头,二个小酒盅,外加一小碟的油炸花生米。
“二位您慢用!”
胖子看店老板退了下去,压低了声音,道:“真真切切, 我想,应该不会是有人丢进去的吧!谁会闲得没事儿,往井里丢头发啊!就是想恶心人,我觉得也 不至于丢头发!”
“那倒也是!”
“还是一团团的长头发!”
“对啊!哪里找这么多的长头发!除非是开理发店的!”林陈若有所思地说
“而且不光是黑头发, 还有更加邪门儿的事儿呢!”
“还有更邪门儿的?”
“嗯!我听说,村民还发现有一段时间,这口井白天一切都正常, 井水清澈, 可一到了晚上, 有月光的时候,你从井口往下看, 就会看到人脸,白亮亮的人脸!”
“这有什么!有月光,就会看到自己的倒影,看不到才不正常啊!”
“切! 这谁不知道! 问题是你看到的不是你自己的脸! 是一个含着泪的, 雪白雪白的女人脸! 再后来啊,据说水又干了,头发也没有了!女人脸也没有了!”
林陈笑了,“这不正好,赶紧下去看看!没准又会有金子呢!”
一杯酒下肚,胖子显然是被辣到了嗓子眼,赶紧又夹了一块肉饼,放在嘴里,飞速地嚼了两下,咽了下去。
“哎!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应该再下去看看,你说是不!”林陈说。
胖子郑重地点了一下头,“对啊!我咋就没想到呢!是应该再下去看看!”
见店家又端着粥走过来, 胖子欲言又止, 停了会儿,说:“你先别跟别人讲啊! 讲多了不好!”
胖子声音不大, 只有林陈能听到。
林陈只嗯了一声,老半天没说话。
他想起了什么,低着头,小口地品着杯中的二锅头。
像是一块石头重重地压在了他的心口, 让他窒息。 因为,他忽然间想起了诡异的地铁遭遇,他又想起了早上他在报纸上看到的月牙里小区的凶案,现在,胖子又跟他说了井中的女人脸和头发。
这些看着互不相干的事物,似乎又有着某种说不出的,奇怪的关联。
真的是有鬼么?
继而,他笑了一下,笑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这是怎么了!
变得这么神经, 现在社会上就有些人,没事儿闲得,编些故事吓唬人玩儿,井里能出金子!呵,又不是亲眼看到,传闻就是传闻,黑的都能说白了。
胖子自顾自地吃了一大盘子的肉饼,有些撑的慌,便双手放在肚子上,顺时针方向揉了起来,忽而抬头,看到林陈在一个人发笑,便也跟着乐了起来。
林陈端起了小米粥, 粥还是有些烫, 他用嘴轻轻吹了两下, 了一口。 然后问:“哎!胖子, 你相信这是真的吗?”
胖子用筷子夹了一颗油炸花生米,放在嘴里,津津有味地嚼着。
“不知道, 都是听人说的。 其实我也不信,不过要真是有金子就好了。 我tm作梦都想着发财呢!”胖子回道。
“今天天气不错, 晚上肯定有月亮, 你敢不敢和我一起去看看? 趁没有人,咱们也捡点金子回来!要真有金子,谁不喜欢!哈!咱哥俩平分,平分成不?”
“这个…”
胖子看似有些犹豫。
“你说话呀!怎么?你还担心我抢了你的金子不成!”
“不是!”
胖子看到林陈端着粥在吹,就摆摆手,拿起二锅头,在林陈眼皮子下晃了晃,道:“留着肚子,这个一定要喝光!不能剩!老话怎么说来着?感情深,一口闷!”
然后,胖子给林陈倒上一杯满满的二锅头。
这酒是真香,林陈有点犹豫,继而道:“我是真的不能多喝,下午还开车呢。”
胖子看了林陈一眼,遗憾地说:“早说啊!我都给你倒上了!算了,我就自己享用啦!”
胖子干脆端过林陈的酒杯,喝了一口,吧唧了一下嘴,又重新点上了烟。
“我知道,我跟你说的这些,你是根本就不信的!”
“嗯!不是不信,是,.. 怎么说呢?其实,我也遭遇了一些很诡异的事!先前也怀疑,怀疑自己的神经出了什么问题!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癔想症,也怕!但怕有什么用? 与其害怕,还不如弄他娘个明白!”
这时, 林陈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一看,电话显示是许阿琪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