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五章 现尸公寓(一)
回住处前,林陈去街边的小店儿打包了一份晚饭,顺路去小区后面的那一排垃圾桶查看了一下,两天前,他将那个晦气的白色纸人丢到了里面,现在垃圾桶里已经空空如也,估计是早就被垃圾车拉到垃圾场处理掉了。
林陈的心略加平静了一些,他低着头慢慢往回走,刚进林木公寓小区的大门,便看见几辆闪着红蓝灯的警车停在里面,一群人聚在那儿,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什么。
林陈心头一紧。
凭直觉,林陈知道应该是出事儿了。
他闭上眼睛在心里低咒了一声,一转身便看见胖子朝自己走过来。
“林陈,你怎么才回来啊?可算把你等回来了!”胖子说。
“今天又跑了几个家单位,没办法,就是这跑腿儿的命!这不,才完事儿!”林陈看了看四周,人越拥越多,“这是怎么了?警车也过来了!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
杀人?碎尸?变态色魔?这场面,应该不会只是偷盗这么简单。
林陈心里七上八下地猜测着。
说真的,林陈着实厌烦自己租住的这个破地方。出租车司机跟他说的没错,林木公寓就是陵墓公寓,从名字上听起来就晦气。俗话说,旧坟起新房,全家活不长,不是没有道理!要不,从他搬过来就没完没了地出事儿,工作不顺不说,女朋友也没了,要不是口袋紧张,他早就搬走了。
这地方,就没好事儿!
看着胖子僵化的面容,一脸紧张地神情,林陈拍了下他的肩,“咋啦?吓傻啦?你倒是说话呀!”
“又死人啦!而且..”胖子憋了半天,吐出了这几个字。
胖子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有个警察朝他们这边喊叫着:“闪开,闪开,都闪开!”
人群闪开了一条通道,林陈和胖子被拥挤的人流挤到了一旁的绿化带上。
很快,一辆黑色的加长的车开了过来。
“看!”
胖子抬了抬下巴,小声示意道,“这车,估计是殡仪馆的!”
前面的人挡住了视线,林陈不得不踮着脚尖儿,凝神望过去,点了下头,“没错!来运尸的!”
目送着车子从林陈和胖子的眼前开了过去,林陈不禁惊得倒退了一步,差一点踩了后面人的脚,被后面人捅了一下。
“往哪儿踩呢!看着点儿!”
林陈顾不得理睬那人,只一把抓住了胖子的手腕,把胖子捏得生疼。
“哎哟!这么大的手劲儿啊!你捏我干什么!疼死我了!”
胖子吸着气,抖动了一下胳膊,林陈松开了手,指着那车。
“纸人!白色的纸人!”
“啊?”
胖子没有反应过来,一脸的懵懂,还在揉着自己的手腕,“什么纸人?”
“看到那车的后窗户了吗?”
“嗯,怎么了?”
“窗户里面站着个小纸人,白色的!”
“是啊!是有个白色的纸人,就帖着窗户站着的!”胖子侧了个脸,又说:“奇怪,这车里放这么个东西作什么?”
林陈摇了摇头,“谁知道啊!不过,这个纸人居然和我前两天扔掉的纸人简直一模一样!难道说它又回来了?”
胖子看了一眼林陈,露出惊奇的表情。
“你从哪弄来的纸人啊?弄来再扔掉,没事折腾它
干嘛?多晦气啊!”胖子露出一口白牙。
“哎呀!怎么跟你说呢?有人给我寄了个白色的纸人,我嫌晦气就把它扔了,扔到了垃圾桶里,今天我还特意查了一下,已经不见了。没想到它会在刚才的那辆车子里出现!”
“谁这么缺德啊!给人寄死人用的白纸人!这是缺了祖宗八辈子德!这不是给人家添恶心嘛!”
胖子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林陈,“你得罪过什么人吗?”
林陈苦笑了一下,“我是想不起来啊!虽说是小人难防,但我总觉得我这么善良随和的人,就是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得罪了什么人,也不至于下此损招吧!”
“嗯!也是!”胖子眨了眨眼睛。
前面有些乱,人群又把他们两个向绿化带这边挤了一段距离。
“说了半天,倒底是谁死了?”林陈伸着脖子,张望着。
“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刚到不久!”胖子小声说。
旁边一个佝偻着背的上了年纪的人,听到他们的对话转过头来,把叼在嘴里的烟斗拿了出来,吐了口烟雾,说:“你们还不知道啊?死的是个老太太!”
说话的大爷,林陈并不认识,不过听他说话的语气,他应该也是住在这里。或许和自己不是同一座楼,不是很熟悉,但出于礼貌,林陈点一下头。
“哦! 怎么死的啊?”林陈问。
“谁知道啊!听说,那老太太身上没有伤,我也只是听说,具体还要等他们鉴定,唉!可怜啊!”大爷叹了口气。
“可怜?”
“嗯!听说都死了好长时间了,邻居们闻到了异味,才发现的!”
大爷说着,用他那干枯得只剩下皮包骨头的手指指了指前方的那座公寓楼。
“这不是你住的那座楼么!”胖子碰了碰林陈的胳膊,“得,林陈,这里可成了凶宅了,你赶紧搬家吧!”
“如果是因为年纪大了,正常死亡,就不算是凶宅!”林陈说。
他看了看老头儿,试探地问:“是哪个老太太?我也住在这里,不知道认不认识。”
大爷将手上的烟斗在树上轻轻磕了磕,说:“哦!你住在这里啊!”
林陈继续说:“我搬过来时间也不短了,感觉这里住的年轻人居多,这老太太是几楼的?”
“顶层吧?姓什么,姓刘,刘..叫什么我也不知道,她老头儿姓葛,我们都喊他葛大爷。”
林陈听到这里,不觉倒吸一口冷气,急忙问道:“你说什么?她姓刘,他老头儿姓葛?天下还有这么巧的事儿!大爷,您能确定这老太太姓刘?她老伴儿姓葛?”
林陈的声音冷不丁地又急又冲,倒把大爷吓了一跳,他的手一抖,烟斗差一点掉到地上。
林陈有些不好意思,“没吓着您吧!”
大爷皱着眉头说:“孩子,你说话别一惊一乍的,好不好?上了年纪,我这心脏也不比那姓葛的老头儿强多少!”
“知道,知道!”林陈陪着笑。
大爷重新将烟斗放进嘴里,不紧不慢地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几个烟圈圈儿。
“没有错,她姓刘,她老头子姓葛。听说他们还有个儿子,只是年纪轻轻就早夭了,这个我记得清清楚楚。是那老头子告诉我的!葛老头儿没别的什么爱好,就是喜欢下下棋,我们几个棋友儿没事儿就喜欢围在那边的柳树下的石头桌子上,下上一局。要说水平最高的
,可不是葛老爷子,但这葛老头子脾气好的没的说,输了羸了从来都是笑咪咪的。刘老太太有一个特点,就是喜欢打扮,上了年纪也还是挺时髦的,手上戴着一颗老大的上好的翡翠戒指,色泽光润,特别引人注目。老太太还时不时地在人面前显摆显摆,所以,大家能记住的就是她手指上的戒指。要说这戒指,可是她老头儿送给她的,据说价格不菲,少年夫妻老来伴儿,老两口儿很恩爱,只是她老头儿前段时间死了。”
“您有多少棋友啊?”胖子微笑着,“我也爱好下棋,你的棋友可以算我一个!”
“不多,我就两个棋友,一个就是这个刘老太的老伴儿,葛老爷子,他的水平不行,总输!”
“那您的水平高?”
大爷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也不行,要说水平最好的,应该数我的另一个棋友,叫吴尚言,毕竟年轻,脑袋瓜子好使!”
吴尚言,这名字好耳熟悉。
林陈说:“重名重姓的人真多,我也认识个吴尚言,是个节目主持,才华横溢,可惜英年早逝了!”
“哦!是吗!可惜啊!”
人群又向前涌了一下,把林陈挤到了前面,灵车在他不远的地方倒了下车,调了个头停了下来。
倒车的时候,林陈又仔细看了一眼那灵车的窗户,里面什么也没有看到,那白色的纸人更是一点儿影都没有。
“奇怪!”
“咋啦?”胖子问。
“白色纸人消失了!”林陈说。
“你确定?没看错?反正我刚才也没有看到,现在嘛..”胖子也踮着脚伸着脖子看了看,“现在也什么都没有看到!”
林陈敛下眉眼,“我倒是希望我也什么都没看到,可是我明明刚才看到了!”
胖子笑了笑,“算了!你就别神经敏锐了!看到了和没看到对你不都一样!也说明不了什么!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省着给自己添恶心!”
“嗯!对了,大爷,你刚才提到什么,翡翠戒指?”
翡翠戒指对林陈来说是个敏感字眼。
林陈的话提醒了胖子,他也跟着一愣,“这死了的老太太就是戴着枚大个儿的翡翠戒指的刘老太?”
大爷点了下头。
林陈没有理会胖子的问题,而是一脸好奇的神情,对大爷说:“那老太太的老头儿葛老爷子是不是死于心脏病呢?”
“是啊!是死于心脏病!怎么?你也知道?”
“我..我是听说的!”
林陈没再说话。
“大爷,您贵姓?”胖子问。
“免贵姓何!何兴光!就住前面的那座19号公寓楼!”
“何大爷!”胖子说。
何大爷微笑着向前欠了欠身子。
“有一天,她老头儿心脏病突然发作,听说上完厕所,一起身就扑倒在地,就这么一下子过去了,唉!”
“赶紧叫急救车啊!”胖子说。
“叫了,打的120,急救车来了,也是停在前面这车的这个位置,当时,我也在场,看着大夫抢救了老半天,后来那老头被抬上车,就开走了,只是后来到了医院也没有抢救过来,刘老太那叫个哭啊!”大爷说着摇了下头,补充了一句,“搞不懂,不是挺好的嘛,有什么好哭的!”
这位何大爷最后的一句漫不经心的话,把林陈和胖子都说愣了!
第二八六章 现尸公寓 (二)
葛老头儿死了,还挺好的?
莫非这老头儿看上了刘老太?巴不得她老伴儿早死,他好插进一只脚?
要不,为啥刘老太的老伴死了,这么丧的事他居然还说挺好?
林陈和胖子面面相觑。
“她老伴儿死了,她能不哭嘛!”胖子眉头微皱。
“反正,我是觉得没有什么不同!不是还可以一样下棋,一样喝茶,唠嗑!”
“您说..您说什么?”林陈眨着眼睛,懵懂地问。
何老爷子呵呵地笑了,“他走车,我走炮,他挪卒子,我接着走炮,他只能回马,我再挪卒子正好将了他一局!”
这老爷子是不是有老年痴呆的毛病啊!
林陈和胖子不约而同的想着。
“我这一局将他将得那叫个漂亮!”何老爷子似乎沉迷于下棋的喜悦中,一副得意的表情。“他只得老老实实地交枪投降!”
说罢,何老爷子看了看林陈,说:“对了,你是怎么知道她家老头儿是死于心脏病的呢?”
“我见过这老太太!”林陈说。
“我就说呢!你肯定见过,一个楼的怎么会没见过呢!”
“我见过她,不是在这座楼里,而是在地铁上!”林陈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说:“我女朋友也见过,应该就是她,在这座楼的门口。”
林陈的脑海里,闪现着许阿琪蜷缩在楼门口台阶上,神色慌乱的样子。
胖子神情紧张地看着林陈,“不会是你说过的,上次在地铁里遇见黑衣女人那次,在隔壁车厢里遇见过的老太太吧?她居然和你是住在同一座楼啊!没想到!”
“就是她!”
“你确定?”
“没错,一样的翡翠戒指,一样的显摆,一样的死于心脏病的老伴儿,连两个人的姓都一样,以及与那对年轻男女一样的离奇死亡..”
“我的天啊!”胖子惊呼,“就是说,那次你在地铁上遇到黑衣女人之后,隔壁车厢你遇到的人,一男一女年轻人和这个老太太现在都死掉了!”
“嗯!”
林陈若有所思地重重点了下头。
“只有你,你还活着!”胖子怯怯地补充道。
对于这个说话不过脑子的朋友,林陈一脸的无可奈何,林陈白了胖子一眼,“你啥意思啊?”
胖子意识到自己的语失,挠了挠脑袋,又抬眼看了看林陈,嘿嘿地笑了,“没啥意思,挺好!他们都死了,你能活着,证明你命大!不是挺好的么!”
林陈眉头紧锁,“其实,在那列地铁的车厢中,还有一个玩游戏的头发染成稻草黄色的青年人也死了!被列车辗死在轨道里。”林陈喃喃着。
“让一让,请让一让!”有人在喊叫。
围观的人群散开一条道。
身穿白大褂,戴着白口罩的几个工作人员抬着一副担架走了过来,担架上,黄色的装尸袋鼓鼓的,被封得严实。
“刘老太太被抬出来了!”
人群议论着。
黑色的加长车的后盖被打开,担架连同上面的包裹尸体的黄色尸袋一同被推了进去,后盖合上。
白大褂们陆续上了车,只有一个人没上。
很快,黑色的车开走了。人群恢复了平静,一些人散去了。
没上车的一个警察走到一旁的绿化区,将白手套脱掉,将口罩也一同摘了下来,深深地吸了几口清新的空气。
这人摘下口罩的那一刻,林陈认出来,是自己一个朋友的在公安局工作的亲戚,和他见过面,算是认识。
林陈走上前去。
“李队!”
那人一愣,见是林陈便笑了笑,“哟, 林陈
,好久不见!怎么,原来你住在这个林木公寓啊?”
“嗯,住了些时间了,没办法,这地方租金不是低嘛,谁叫咱是穷人呢!不像你们,官衙门,衣食无忧啊!羡慕!”
李队向远去的车的方向望了一眼,叹了口气,“哪里!大家都一样!我有一个同事,刚刚被恶心得都吐了!我这不也是直反胃,在这里透口气儿啊!呵呵,没办法,这是工作!有啥好羡慕的!”
“干什么都不容易啊!”林陈说。
胖子也跟了过来,林陈便介绍道:“我的朋友,金世友!”
“嗯,你好!”这个叫李队的,礼貌地向胖子伸出手,又缩了回来,说:“先不握了,这手还没洗,刚抬过死人!”
“没事儿,没事儿!”胖子连连说,“我平时一看见你们这些头戴大沿帽的就紧张,不过,今天看到你们倒是感觉挺亲切,挺有安全感的!”。
“呵呵,很多人都这么说,出事儿了就知道我们警察好了,不出事儿,见我们就像是老鼠见猫。其实,我们也是普通人,没啥好怕的!”
“死的是个老太太?”林陈问。
“嗯!你都知道了?”李队看了看林陈,问道:“你住这楼?”
“嗯!”
“这么长时间,就没有闻到气味儿不对么?”
林陈仔细想了想,说:“嗯,好像是闻到过一丝臭气,还以为是谁家的下水道不通呢!我是真没有往那方面想,再加上,我本来就有点鼻窦炎,嗅觉也不灵敏。”
“你们这座楼一共就没有住几户人吧?”
“啊!是没有几户人家!加上我,统共不超过十家。”林陈说。
“我就说呢!不过,你们这些住户也真可以,都这么长的时间了,才发现!那尸体都流黑汤儿了,你这鼻窦炎可是要好好找医生看一看,也太麻木了!”
“啥?黑汤儿?”胖子问。
“嗯,时间长了,血都变成黑色的了!”李队说。
“那老太太是不是很枯瘦?手上戴着枚大个的翡翠戒指?”胖子似乎想到了什么,接着问。
“对啊!你认得?”
“不,我只是问问。”
胖子像是确定了什么似的,长长地吸了口气!
林陈补充道:“这座楼,本来就没有住满,只住进来了一部分住户,大部分房子听说是被香港的一个有钱人买下来,一直闲置着呢!老太太住的那层,可能没有其它住户,所以这么长时间才被发现。”
“这老太太,你了解吗?”李队问。
“不知道啊!在我的印象里,就没有这么大年纪的!更不记得我这楼里还住着这么个老太太!”
“哦!”
李队表情凝重,没再说话。
“怎么了?”
“没事儿,你要是了解,我倒是想向你打听点事儿,不了解也就算了。”
“我们这儿还有一位大爷,没准他知道一二呢。”胖子插嘴道,说着,向那边还在闷头吸烟的何大爷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过来。
何大爷一看就是个老实人,见胖子让自己过去,就赶忙走了过来。
“何大爷!我们也是刚刚认识!”胖子介绍着。
“大爷,这死了的老太太,你认识?”李队问。
何大爷吸了口烟斗,“不熟悉,但认识,他老头儿比较活跃,常和我在一块下棋。”
“嗯,那你知不知道,这老太太有什么爱好?饮食方面?”
何大爷咧着嘴笑了,露出两颗泛黄的大牙,说:“这个警察同志,我又不是她老伴儿,这种生活上的细节,我怎么会知道!我要是知道,岂不是不正常么!你说呢!”
“是啊,他要是
什么都知道,不就成了隔壁老王了!”胖子笑着说。
林陈和胖子也跟着笑了笑。
只有李队没笑,他面无表情地说:“天下奇事真不少,这老太太居然爱啃树皮!啃树皮!新鲜事儿!我倒是知道现在人为了健康,开始爱吃野菜啥的,还真没听过有啃树皮的,又不是灾荒年,那玩意儿多硬呀!这么大的年纪,牙口也不好,怎么就喜欢啃树皮吃呢!还是饿疯了?饥不择食?真有些搞不懂!”
“什么?老太太吃树皮?”林陈愕然地望了望李队,又看了看胖子。
胖子更是惊异之极,结结巴巴地试探道:“是柳树皮,柳树皮对么?”
李队睁大了眼睛看了眼胖子,“对啊!难道柳树皮比别的树皮好吃?怎么?你也好吃这口儿?”
“啊,不,不是!”
“那你怎么知道她吃的是柳树皮?”警察特有的敏感让李队不禁追问了一句。
“嗯!”胖子干咽了口唾沫,“我,我瞎猜的!”
“我们发现她时,她的嘴里塞满了柳树皮,手指全是烂的!你们说奇怪不奇怪!我办了这么多年的案子,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稀奇古怪的事儿!”
听到这里,胖子的脸一下子凝固了。
如果不是李队警官提到老太太啃树皮这事儿,他差一点儿都把自己今天的离奇经历给自己带来的恐惧感给忘了。
啃柳树皮的老太太..
莫非,今天自己遇见的那个啃树皮的老太太就是这个死了的老太太?
李队说她已经死了很长时间了,也就是说真实的她早就死了!
而自已看到的是鬼!
想到了柳树皮,狰狞的面孔,指尖流淌着的黑色的血,胖子又继而想到了先前的那个逼迫自己上吊的念头,想到自己差点丧命,他的心脏不禁又突突狂跳不止。胖子性格胆小,经常将一件很小的事儿说得很严重,往往让人觉得夸大其词,胖子自己知道自己的这个毛病,也怕做为一个男人,让人说自己胆小如鼠。
胖子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恐惧,他决定先不说出自己遇到过啃树皮的鬼老太这件奇事,他还不想在没搞明白之前,背负上怪力乱神的头衔,也不想给自己的找麻烦。
看热闹的人们散去了不少,四周略显空旷起来。
“你在这里住,对这人一点也不了解吗?”李队歪着个脑袋,有些不相信地问林陈。
“真不记得这里住着个老太太!我每天也是早出晚归,也没怎么观察!”林陈再次答道,“要不,李队,你能给我们看一眼那老太太的照片吗?”
李队想了想,转过头去,朝着那边的一个正和别人说话的警察喊了嗓子:“小王,你过来一下!”
听到有人在喊自己,那个背着佳能数码相机的警察闻声走了过来,嘴里说着:“李队,你还没跟车走啊?”
“还没!我这不是见到了熟人了么!聊几句!”
李队说着,一只手扶着这位小王警察的肩,给大家介绍了一下。
“这是我们队搞刑侦的小王!专门负责拍照!他们的拍照可跟你们一般拍照不一样,这可是个技术活!得让没有到过现场的人看到照片就能还原现场,他们这些举着相机的人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能有情绪干扰,手不能抖。照片要有概貌、还要有细节,受害者、作案人痕迹,所以,拍照必须有清晰的逻辑,看似简单,实则不易啊!别看小王年纪不大,这方面,他可是专家!经他手拍过的尸体少说也有个一,二百了,对吧!”
“有吗?”小王警官低了下头来想了想,腼腆地朝林陈和胖子笑了下,说道,“嗯,细想一下,李队说得也没错!差不多真有这么多了!”
第二八七章 现尸公寓 (三)
胖子说:“小王警官的工作一定很有意思!”
“有意思!”李队笑道:“你问问小王警官,刚开始干这个的时候,他甚至被吓哭过!小王,你跟他说说!”
小王警官看了看李队,小声道:“算了,李队,这有啥好说的!”
“呵呵,我替他说吧,有一次,一个俱乐部失火,小王冲进现场的时候,火刚刚熄灭,四周是一片漆黑,满鼻腔都是焦糊味儿,小王就觉脑袋上撞上了什么,用手电一照,你们猜!是什么?”
几个人摇了摇头。
“是一个烧焦了的人的头颅!”
“哦!这么吓人啊!”胖子吸了口气。
“怎么?还觉得有意思吗?”李队问。
“这也太刺激了!我倒是真的很佩服你们这些办案警察!”胖子说道。
李队微微点了点头,对小王说:“哦!忘了说正事儿了,小王,这两个是我的朋友,正巧也住在这里,我想了解些情况,你把今天拍的这个老太太的正面照片调一张出来,给他们看看!”
小王警官答应着,转头对林陈和胖子说:“这些照片都比较恐怖,你们得有心理准备...”说着打开相机,很快调出了照片。
林陈,胖子挨个看过了照片,两个人的脸瞬间都没了血色,彼此对视片刻,心照不宣地谁都没有说话。小王警官将相机转给何大爷看的时候,他显得有些慌乱。
“我不想看了!这个老太太我知道她!”
“我听林陈说,你认识她,还和她的老伴下过棋?”
“嗯!我们经常在一起下棋,昨天的那盘棋,我赢了!”
何大爷的话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李队说:“什么?您是说您昨天还和这老太太的老伴下棋?”
何大爷点了下头。
“那你最后一次见到这个老太太是什么时候?”
“刚才啊!”
说着,何大爷将自己的烟斗在手心里磕了磕,又重新叼在了嘴上。
“刚才?在哪儿?”
何大爷朝着树木那边指了指。
李队似乎不太相信何大爷的话,朝树木那边望了一眼,又转回头来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凝视着他说:“大爷,你用不着害怕!我问你的事儿,你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记不清了没关系,说错了也没关系,但不能瞎说!”
警察毕竟是警察,李队的这句话说出来就带着分量。
看着李队犀利的目光,何大爷好像受了惊吓,一时不敢出声。
“大爷,你还知道什么呢?关于这个老太太的。”李队追问道。
何大爷沉默着,过了许久,脸色憋得通红地说:“警察同志,这不关我的事儿,和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能走了吗?”
“这么着急离开?”
“我,我,我想回去上厕所!”
何大爷边说着,边搓着双手,扭动了一下屁股,一副十万火急的神情。
看来,情况还挺紧急,李队只得摆了摆手,“大爷您早说呀!快去吧!真是的!这么大年年纪,再憋出毛病来!”
望着何大爷转身一拐一拐地走开了的身影,李队眯起了眼,许久地注视着他,没有说话。
林陈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上前一步,“李队?”
正说着,远处传来办案同事的叫喊声,“李队!小王!走啦!”
“知道!这就过去!”李队挥了下手,他转过头来,轻声地问林陈:“林陈,这个老头儿你也没有见过吗?”
林陈摇着头,“没!没印象!”
“他说的话,好奇怪呀!”李队紧锁眉头说道。
胖子一直没吱声,小王警官向他展示的死者照片让胖子进一步确定了这个人就是他先前在林子里遇到的,他的遇鬼经历倒是印证了何大爷所说的刚才在树林子里看到了这个老太太的话不假。
难道说,这个何大爷也和他一样遇了鬼了?
林陈长长吸了口气,
摇着头说:“是啊!何大爷的话真的很蹊跷,他先前跟咱们说这个老太太已经死亡多时,现在又说自己在林子里看到了她!先前说老太太的老伴前些时候死了,现在又说昨天还在与他下棋!除非他是见了鬼了!”
李队说:“是很不对劲!老太太住的房间是空房,没有家具的空房,什么都没有!只有地上老太太的一具长了蛆的尸体,长了蛆说明她已经死亡多时,还有她嘴里的树皮!你们想,正常人谁吃树皮啊!还有,她难道是孤身一人住在一个空房子里?这个老太太,你们确定是见过?”
林陈说:“在地铁里,她还将戴在手指上的一个很大的翡翠戒指展示给我看,当时我就觉得这老太太不对劲,她跟我说她姓刘,老伴姓葛,他老伴就在我旁边的位置,而我旁边什么也没有!她还跟我说,她老伴死了一段时间了!我吓得要命,觉得这太太精神上一定是有问题!”
“我见到这个老太太的情况更是匪夷所思!”
听着大家的对话,想到自己经历的那一幕,胖子只觉得自己的后背一个劲地起白毛汗,他神经质般地抓住了林陈的胳膊,林陈挣了一下,没挣开。
“说说看!”李队说。
“就在我来林陈住的这个楼之前,我从售楼处往工棚的方向走,走到小树林时,确实看到有个老太太在一棵柳树下蹲着啃树皮,我还以为她饿坏了,我就把顺路买的肉饼分给她吃,她也不吃,还说了一堆听不太懂的话。”
“她说了什么?”
“她说,老爷很生我的气!”
“老爷?”林陈诧异道,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盯着胖子,补充了一句,“我的天啊!”
李队不知所以地插话道:“你们在说什么呢?什么老爷?”
林陈看了看李队,不知该如何给他做解释,便放轻松地说道:“没什么!估计是老太太神经错乱,在胡言乱语!”
“可是,我听到胖子说到他看到了老太太啃树皮!而死者嘴里也是塞满了树皮,这究竟是... 我怎么不敢相信啊!那老太太都死了很长时间了,都生蛆了!从时间上看,至少也有近一周,怎么可能今天看到她啊!我想,胖子你是看错了人吧!”
李队说着,把林陈拉到了一边,小声问道:“林陈,办案多年我还真是从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这都是怎么回事儿啊!刚刚的那个何大爷的话就令人匪夷所思,现在这个胖子朋友的话更令人匪夷所思!他精神正常吗?”
李队的这个问题还真把林陈给问到了。
这,怎么说呢?
这在外人看来,胖子所言确实让人觉得太过不正常,如若不亲身经历,如若没听道长讲过前世的是是非非,林陈也会这么认为!但,林陈相信胖子遇鬼是真的!可这又如何跟李队解释呢!
正当林陈一脸懵然地待在那里不知如何,不远处又传来了李队同事叫他们走的声音。
李队看了下表,从衣兜里掏出了手套,重新戴在了手上。
“除非是起灵异事件,否则,我真的难以相信你们几个人的话!时间不早了,他们在叫我,我先走了!咱们回头再细聊吧!”说着,李队转身,跟胖子打了个招呼就和收拾好相机的小王一起向停在路旁的另几辆车的方向走去。
“李队,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林陈的这句话问到了点子上。
李队愣了一下,笑了笑说:“我更相信证据!”
“信不信由你,如果你不信这世上有鬼,这起案件你们根本就无法侦破!”林陈说。
李队疑惑地看着林陈,又向警车那边看了一眼,笑道:“好吧!回头我要向你好好请教!”
见李队他们走远,胖子将林陈拉到了一边,小声道:“我知道那个李队跟你说了些什么!他一定是觉和我的话不可信!我来找你,就是想向你说一些事儿,关于这个老太太的事儿。”
“你还有什么情况没对李队讲?”林陈问。
“我说我怎么说啊!人家是警察,有的话是不能讲的!讲错了
,再把咱们归到犯罪嫌疑,咱俩多冤啊!还得跟他解释,你不嫌烦啊!”
“也是!”
“找个地方咱们细聊!”胖子说。
“去哪儿?这楼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看来是回不了家了,要不咱们去你那里吧!”
“我那里也不能住!我必须躲出去!”胖子说。
“怎么了?”
“我住的那里在闹鬼!回头再细说!”
“哦?不会吧!好吧,要不咱们去住宾馆!”
“宾馆会不会很贵?再想想还有别的什么地方可住吗?”胖子语气勉强。
林陈看出胖子的心思。
“兄弟,别担心!我知道你把钱都给老婆寄回去了,不是还有我呢!我虽然挣得也不多,但现在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你就跟我同吃同住,费用不用你操心,就是不知道你们工队能放你几天的假吗?”
“我们那里,基本快完工了,兄弟们有的都回去了,我也打算另找出路呢!”
“钱拿到手了吗?”
“嗯,还没有啊!”
林陈想了想,说:“要不到我的朋友开的那个西都温泉去住上几天,那哥们儿和我关系可好了!现在是淡季,他那里也没啥生意,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他约我好几次过去连玩带住,我都没去。咱们就去西都温泉住几天,怎么样?”
“哟!上等社会的生活呀!”胖子笑着说,“能住温泉,我想都不敢想!费用一定会很贵吧?”
“不花钱!住宿,游泳,健身都免费!我朋友合作开的!吃饭是和他们职工一起吃工作餐,就便宜多了,洗濑用品自己带就行了。”
“真的啊!”胖子兴奋地打了个响指,“这太好了!正好我们工程也收尾了,我也给自己放个假!”
林陈拍拍胖子肥厚的前胸,说:“你啊!可以天天运动,泡温泉!出出汗,也顺便减减肥,你看你这身的肉!这胸器!都快赶上女人了!”
“咋啦?”胖子坏笑着挺了一下胸,“不会我也让你兴奋吧?”
“去!”林陈狠狠地白了胖子一眼,“人家的和你的不一样!”
“你咋知道不一样呢?不用问就知道你经验丰富!”
“别不正经了!走!”
林陈拉着胖子就往小区门口走。
“干嘛去?”胖子问。
“去西都温泉啊!”
“这就去啊!不会吧!幸福来得太突然,我咋都有那么点不适应了呢!”胖子一边走,一边喜笑颜开地说。
林陈将手臂揽在了胖子的脖子上,笑道:“你咋还不适应了!你就得瑟吧!”
“我适应,享受温泉我绝对适应,能幸福地活着我就已经感天谢地了!还能享受温泉,这是天仙的日子!我是求之不得呢!我只是不适应你把手臂揽在我的脖子上,哎哟妈呀!你不会真把我当成了娘们儿吧?”
林陈一把将胖子推了出去,笑道:“你?就你?长得跟二师兄似的!哥能看上你是你的福份!”
“切!”
出了公寓小区,前面是个叉路口,林陈问:“哎,说正经的,西都温泉那边倒是有地铁,咱们怎么过去?”
“坐地铁吧!省钱,快,不堵车!”
林陈思索了一下,说:“打车吧!”
“这边不太好打!出租车很少到咱们这边!”
“公司的车不在我手上,没车真不方便!等我挣了钱,第一件事儿就是贷款买辆车!”
“嗯!”胖子犹豫了一下子,说:“要是打不到车怎么办呢?”
“那也不坐地铁!”林陈强调着。
胖子叹了口气,看了看天,说:“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那好吧!反正天还早,陪你等吧!”
两个边说边走,很快就到了地铁口附近。
巧的是,一辆出租就停靠在那里。林陈和胖子便上了出租车,直奔西都温泉。
第二八八章 乱草中的白纸人
飒飒的风静悄悄地牵起柳枝,伴着草丛中蟋蟀的琴声,飞扬起舞,随处可见的马蹄莲悠然开放,散发出丝丝清冷的香。
泡了会儿温泉,林陈和胖子披着毛巾躺在温泉花园的长椅子上。
风是温驯的,带来一股香气,连着一丝泉水湿润的水气,摩挲着两个人的肌肤,就连简单的呼吸都是一种享受。躺得久了,胖子欠身坐了起来,打了个哈气,一手轻轻揉搓着肌肤,对林陈说道:“这里真好!真是舒服啊!神仙的日子不过如此!”
林陈睁开闭着的眼睛,也坐了起来。
“嗯,舒服吧!我差一点儿就睡着了。”
他看了看胖子,摇着头说:“哥们儿,你老人家这是在干嘛呢?干搓啊?洗澡了没有啊?这么个搓法儿,多不雅观啊!”
胖子一脸的不以为然。
“怎么了?又没有人看我!”
正说着,林陈的手机响了。
林陈拿过来一看,是西都温泉管事儿的朋友打来的,便示意胖子安静。
“林陈,怎么样?泡得还舒服吧?”
“真的不错,实在是感谢啊!”
“哪里!咱们哥们还客气个什么!嗯,对了,住宿房间,服务员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后面的公寓楼的5层,有热水,有电梯。”
“给你添麻烦了!”
“见外了不是!咱们这么多年的朋友还说这话!这个西都温泉也主要是招待会议用的,现在算是淡季,反正房间也是空着。我早就让你过来体验一下,你一直不过来!这一次,真是难得你过来,一定要多住些日子!”
“多谢老兄!”
“客气个啥!”
“哦! 对了,你认识一个白梅梅的女人吗?”林陈忽然想起白梅梅说过,她认识西都温泉的几个合伙人之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这个朋友。
“认识啊!她和她老公开了个超市,咋啦?”
“没事儿,巧了!就是听她提起过这里,我就想到兴许你们也认识,还真认识。”
“哦! 找时间把她也一同叫过来,大家好好聚聚。这段时间,我就是太忙了,要不然,一定会亲自过去多陪陪你们的!”
“你先忙你的,我这里不是还有个朋友陪着,没事儿!找时间,我定要好好请你吃顿饭,以表谢意!”
“再说一遍,朋友之间,别那么见外啊!”
林陈挂上了电话,见胖子一脸的羡慕神情,便笑了笑,“这个哥们儿,在他最难的时候,我借给了他一万元钱,没想到,这小子就凭这一万元钱,混了几年,竟然和几个朋友折腾出这么大的一个温泉项目来,厉害吧!”
“厉害!”胖子啧啧称赞。
“他一直想报答我,邀我过来住。”
“这人挺有良心的!一定要把这人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回头跟他学学,也取点发财经!我也想发财,想过好日子啊!”
说罢,胖子从香烟盒里取了一支烟,扔了一支过来,林陈单手接住。
胖子给林陈点了烟,自己也点了一支,吸了几口。
“本来想带着许阿琪过来的!没想到..”
林陈不再说话,只是大口地吸着烟。
草丛里,虫儿鸣叫再度响起,过了一会儿,见胖子也不说话,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林陈便开口道:“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琢磨啃树皮的老太太对我说的话!她叫我周公子,还说老爷很生我的气!”
“这就对了!”林陈轻咳了一声,掸了下烟屁股,“如果没说错的话,她说的这个老爷应该就是孟家老爷!公园里的六指女人说过你姓周,天缘饭店外面,黑色轿车里的六指女人也管你叫周公子!现在,这个啃树皮的老太太又称你作周公子,看来,你的前世应该就是周宣了!孟家二少爷之死与你有关,你又抢了人家的画儿,还霸占了二少爷的女人,孟家老爷对你那么好,你却负心于人家,人家自然是生你的气的!”
胖子点了点头,“六指女人就是黑
衣女人,那么这个啃树皮的老太太会是谁呢?我倒是特别注意到了她戴着的那枚硕大的翡翠戒指!”
“她就是何青萍!孟家的二太太!那戒指是她的标志!”
“由此推断,她因心脏病发作死了的老伴葛老头会是孟家老爷的再世?”
林陈用两根手指挠了挠后脖梗子,看了胖子一眼,淡淡地说:“很有可能!”
胖子吸了口凉气,“我说这老太太和我说着说着话,声调就变成了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原来,是二太太在和我说话!她的话现在想想,真的令人瘆的慌!”
“她说什么?”
“她说老爷想让我过去和他喝酒!”
这话说出来,让林陈也起了一身的白毛汗,“是瘆得慌啊!”
胖子忧心重重地喃喃道:“看来,想要我命的还不止是二少奶奶丁淑娇,还有孟家老爷,还有二太太啊!”
“这都是你前世造的孽!我原以为黑衣女人注意到了你,没想到还有这个老太太!”林陈掸了下烟屁股,从长椅子上站了起来,痴痴地靠在一旁的树干上,望着已经黑下来的天空出神儿。
胖子说:“这个老太太和我们见到过的抱小孩的那个老太太倒有几分相似!”
林陈点了点头。
“是啊,都是干巴的瘦!道长讲过,抱小孩子的老太太是吴妈!吴妈舍不得她的儿子,也没有转世投胎,也是游荡在阴阳界变成了鬼!不过,她恨的是我,是我的前世开枪打死了她苦寻多年的孩子,恶人张显贵!”
“看来,我们周围的鬼还不只一个!没想到都死了两世的孟家老爷居然还记得我!”
胖子独自嘀咕着。
林陈叹了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知道为什么佛说万法皆空,因果不空,万般不去,唯业随身了吧!”
“什么意思?”胖子直起脖子,眨巴着眼睛,说:“你咋什么都知道啊!”
“没有许阿琪,我的心就像是被掏空了一般!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撕心裂肺的疼!只有捧读佛经时,我的心才能平静下来!这句话,我来来回回读了很多次,也就记下了!这话的意思是一切事物都是空的,只有因果不是!缘起缘灭,业力使然!种什么树,结什么果,也就是说,前世的你伤害了人家,今世人家便追你而来,说得不好听,这叫报应!”
树上响起了几声鸟儿的叫声,过了片刻又停了下来,草地里的虫儿的叫声也戛然而止,四周突然变得寂静无声。
“他们来找你不是什么好事儿!”林陈说。
“嗯!当然,你说的这是报应!我活该吧!”胖子冷哼道。
“我不是也一样!”林陈又吸了几口烟,缓缓地吐着烟气,顿了顿继续说:“就像我收到那个奇怪的包裹一样,打开一看,我第一个想到的,其实不是自己得罪了的什么人,而是她!”
“包裹?就你刚才说的装着白色纸人的那个?”
“嗯!白色纸人,烧给死人用的那种!”
胖子也跟着站了起来,上前走了两步,站在林陈的对面。
“你说,在灵车里看到的,也是这么个白色的纸人?”
“嗯!”
“你指给我的时候,我也看了,可看得不是很清楚!”胖子说。
“是白色的纸人!是我扔掉的又回来了!”
“刚才那车的后窗,我特地看了看,里面挂的是白色的帘子,也可能是你看错了吧!会不会是别的什么呢?比如,树叶枝啊什么的,反射回来的影子!”
“不会错!”林陈揉了揉鼻子,轻轻摇了摇头,“我想,这可不是简单的恶作剧!”
“你是说,她?”
“除了她,我也想不起还能是谁了!你有没有注意到刚才那灵车的牌号?”
“只记住了后面三个数是174。”
“一起死!真他娘的晦气!”
“我们上一次遇到的幽灵车的号也是这个!”
“嗯!174!你觉得是巧合吗?”
就在林陈全神贯注地说出这几个数之时,忽见胖子瞪起双眼,指着林陈斜后方的地面,张大了嘴巴。
胖子这突出其来的举动,让林陈一愣。
天已经完完全全地黑下来了,四周幽静得吓人,树枝上偶尔一声猫头鹰的悲啼让人毛骨悚然。林陈感觉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回过头去。
昏暗的月光下,林陈看到在距离自己大概不到80公分的斜后方的乱草丛里,直立着一个小小的白色的影子。
白色的纸人!
纸人被一根木棍插在了下面的土里,那面颊上两块红和呆呆的笑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的诡异。
“他奶奶个娘的!”林陈咒骂着,“这个鬼东西还丢不掉了!”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白色纸人?”
“就是这么个东西!”
“脏东西不会又跟我们到温泉吧!那咋办啊?”胖子语音慌乱。
“别怕!打火机给我!”
林陈想着,与其这个来历不明的晦气东西扔也扔不掉,时不时地冒出来恶心自己,还不如一把火烧了它算了。
“小心,别烧到自己!”
“不会!”
握着胖子递过来的打火机,林陈壮着胆子上前一步,蹲下身去“啪!”地打开了火,跳跃的小火苗点燃了那个白色的纸人儿。
“这行吗?就这么把它给烧了?”
看着那白色的纸人冒了股蓝色的烟儿燃烧成了灰烬,胖子似乎还心有余悸。
“怎么?你还舍不得啊?”
“不是!”
“那还有什么行不行的!这不是挺好的嘛!”
“你想过没有,为什么这个纸人会寄给你?为什么你就是扔了它,它却又回来?不停地出现在你的视野里呢?”
“你咋那么啰嗦!那么多的为什么!你问我,我还不知道问谁去呢!”
胖子上前,蹲在地上,借着手机的光,仔细地看了看那地上残留的灰烬。用手指粘了一点儿,放在鼻孔处闻了闻。
“这灰都是香的!”
“什么香?”
“不太好闻,香得有些腻,不信你自己闻!”
林陈凑过鼻子,在胖子伸过来的手指上闻了一下,皱起了眉头。
“这香味儿,我闻到过好几次!”
“什么时候?”
林陈吸了下鼻子,“都是她出现的时候!”
“前世女鬼?”
林陈以沉默表示了认同。
“妈呀!她会不会又要出现了?”
胖子低头看了一下手机屏幕,时间显示已经快九点了。
旁边草丛中传来的声音,像是蟋蟀在叫,听到二人头皮发麻。
“白色纸人的出现,说明她已经跟过来了!看来,咱们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家不能待,我们躲到这里,这里也不能待!我们还能去哪里啊!”
见胖子紧皱眉头,一副胆战心惊的怂样子,林陈突然笑了,拍了拍胖子的手臂。
“唉!也别害怕!胖子,遇事要先沉得住气啊!”
“我也没有那么大的城府!”
林陈长出了一口气,“许阿琪曾经跟我说,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一定是和她有着没有理清,没有还完的冤债!”
“他奶奶个娘的!这前世的婆娘还真够难缠的!她还有完没有完啊!”
“鬼知道!”
“还真是鬼知道!”
林陈闷头又吸了几口烟,捻灭了烟头,一把将身上的毛巾脱下,露出天蓝色的泳裤,拿起装着自己衣服的袋子,对胖子说:“说得对!天黑了,这里不能待!咱们回房吧!”
胖子四处张望了望,“嗯,还是回去吧!白天还好,天一黑,我就发毛,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等着自己。不过,有你在,我就不那么紧张了。”
“有什么好紧张的!她不是还没出现嘛!该来的迟早会来,不该来的,也来不了!”
第二**章 幽会 (一)
市中心医院。
“56号,56号,56号来了没有?”
服务台的护士伸着脑袋,向等待的人群这边看了看,见无人理会,就翻着本子,低着头说:“下一个,57号!”
57号,是自己啊!
“57号在!这就过去!”
坐在长椅最边儿上的叶江川这才突然从发呆中缓过神儿,知道是轮到自己了。他望了眼科屋的牌子,牌子上赫然醒目的“男科门诊”四个字,让他略有尴尬, 他四处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便硬着头皮,快速地推门进去。
医生看上去很年轻。
“怎么不舒服?”
“我..我最近头晕目眩,腰酸背痛,精神萎靡,大夫,我是哪儿哪儿都不舒服,还有,还有...那个.. 我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啊?”
“哪个?”大夫敲打着电脑的键盘的手停了下来,他抬眼,从眼镜边缘的上方看了看叶江川,说:“我知道了!”
“本来吧,我以为不是什么病,可是总觉得不正常!”
“怎么不正常了?”
“就是,什么也没做,也感觉好像做了很多事儿一样,特别累!”
“没休息好?”
“嗯,根本就没法儿睡觉,尤其是到夜里,总觉得身上有什么东西压得我喘不上气来!气闷!”
“什么东西?”
大夫瞟了他一眼,这一眼看得叶江川浑身不自在。
“大夫,我是说是... 那个感觉..”
与大夫目光相遇,叶江川尴尬地低了下头。
“脱了裤子,我看看!”年轻医生命令道,语气中没有商量的余地。
“有这个必要?”叶江川瞪着眼睛,怯声地说。
大夫摘下眼镜,用白大褂的袖口儿擦了一下又重新戴上,似乎为了看得更加真切。
叶江川半天没动。
“你这个人,真有意思,又不是大姑娘,小媳妇,你不让我看,我怎么知道你的问题是什么!有病就要治,有病就要找原因,对吧!把裤子解开,我看一看。”
年轻大夫有些不悦地站了起来,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
叶江川起身,无可奈何地解开了裤子的拉锁儿。
大夫只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叶江川边系裤子,边说:“大夫,我就是这段时间胸闷,主要是胸闷,晚上睡觉的时候,像是胸口被重物压着,喘不上气!”
“我明白了,去验个血,尿,作个心电图吧!”说着,年轻大夫给叶江川开了单子。
“大夫,我不是心脏的问题!我的心脏一直好着呢!没必要查吧!”
“你不是胸闷么?还是查查吧,查查就放心了!”
“大夫!你给我开些药就行了,我就不查了吧!”
“同志,你是来看病的,我是大夫,你这也不让我碰,那也不让我查,我怎么给你开药啊!我开药可是要负责的!对不对!”
叶江川无奈,只得硬着头皮按照大夫给开的单子,一项又一项地作了检查。
单子重新堆在了大夫手中。
“基本正常!心电图ts线偏低一点儿,略有些供血不足,倒也问题不大,估计没休息好应该是主要的原因。”大夫飞速地翻阅着叶江川的检查报告,头也没抬。
出了医院的大门,阳光格外的刺眼。
叶江川倚在大门口的电线杆子上,休息了一会儿,好在没什么大事儿,心
也放下了。他轻轻揉了下自己的后脖颈,后脖颈特别不舒服,也像是压着重物一般,感觉非常的沉重和酸痛。他后悔自己应该再挂个外科的号,让大夫给拍个片子,看看自己的脖颈是不是也出了什么问题,不过一想起大夫那张不耐烦的脸和在乌泱泱人流中排队等叫号的情景,他还是决定回家了。
是的,没啥好看的!大夫说的没错,自己就是太累了!
这些天,他总突然感到仿佛有千斤重物压在身上,朦朦胧胧的喘不过气来,似醒非醒,似睡非睡,想喊喊不出,想动动不了,半夜醒来,他会感到不解和恐怖,隐隐约约就好像有个透明的东西压在身上。
那会是什么呢?
前些天的一个夜里,这种情况又重复发生了,不过,后来,他好像睡着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他好像看到那个透明的东西变成了一个女人,一个裸露着的,端庄而美丽的女人。
那女人好像是..
白梅梅!
白梅梅!想起这个名字,他的嘴角略微上扬了一下。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暗恋上了这个女人,只知道在后来的几天,在能睡着的时候,脑子里总是出现她的影子。
潜意识里,他为什么总会将她幻想成自己的女人?
早上醒来的时候,他发现其实什么也没有,门是反锁着的,床上却因为出汗湿了一大片。
大太阳明晃晃地,晒得叶江川赶紧低下了头,不用看表也知道,现在应该快到中午了。
叶江川有些饿,在医院门口的包子铺里买了几个肉包子。
他一手轻揉着后脖梗子,一边往回走,没走几步,抬眼看见马路的对面有一家药店,就快步走了过去。自己买个云南白药膏药帖在后脖梗子上就能解决的事儿,还是自己解决吧,他是真的很烦去看大夫,尤其是男科大夫,那检查就跟检查牲口差不多。
叶江川从袋子里掏出一个肉包子,真的是饿了,整个儿塞进了嘴里。
药店出来,叶江川沿着北边的马路一直向回走,过人行道时,对面人群中一个熟悉的面孔跟他擦肩而过。
他有些感到意外。
白梅梅!
叶江川回过头来,止住了脚步。
白梅梅从来都是那么的优雅,这一回也是,水蓝色的长裙,是那种剪裁很得体的专柜款,看起来价格不菲,长发及腰,轻易就能吸引众人的目光。
叶江川便是其中一个。
和白梅梅的几次接触中,他发现自己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了这个女人。
这个意外相遇,叶江川有点小激动!这真是个惊喜!
“白梅梅!”
叶江川鼓足勇气,从后面喊了一声,奇怪地是,白梅梅并未回头,连脚步也没有停下来。
没听见?不可能!
还是自己看错人了?
不对,应该就是她!
绿灯还未变,叶江川干脆向回紧走几步追了上去,快到路边时终于追上了。
“嗨!好久不见!”紧走几步,终于追上了,站在白梅梅跟前,叶江川含笑打了一声招呼。
白梅梅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那么近距离对视的一瞬,叶江川感觉到她的目光,就像是雪水滴在脸上一样的冰凉。然后,她像是不认识一般,继续向前走去。
自己应该不会认错人啊!
这不是白梅梅,还能是谁呢!
还是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人家,人家不愿意搭理自己呢?
江川站在原地有些发懵。
跟她打招呼,就吃了个闭门羹,这让叶江川有些猝不及防地自尊受挫。他反复回忆着,可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有什么地方做得欠妥。
不对啊!
上次见面,大家还好好的呢!她孩子出事,去医院也都是自己帮的忙啊!他们两个还在一起有说有笑地吃过饭呢!这么快就把自己给忘了?
情况反常!
不行!一定要搞个明白!
叶江川看了一眼手表,时间还早。或许真的是搞错了!见那女人未走远,叶江川决定-跟踪。
拥挤的人流中,水蓝色的长裙倒也是格外醒目。
风加杂着细细的雨丝吹来,天气一下子的功夫变差了,变得无比的阴冷。
水蓝色行走得飞快,叶江川跟在后面都觉得有些费劲。她行走得这样匆忙,这是要去什么地方呢?
拐进了一条狭窄的胡同,脚下是潮湿泥泞的路面,叶江川脚下一滑,狠狠地摔倒在地上。等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前面的水蓝色突然不见了。
她不见了!
一幢旧式的木制老房子就在跟前,叶江川掸掸身上的泥土站了起来,开始打量着这座有点奇怪的建筑。这应该是一家小旅店,木制的楼梯是在外面的,一层是黑着灯的,他的目光从不太平衡的楼梯开始向上移动,上面是二层的木板门。窗户比较特别,拱形的玻璃窗,有光从二层最开始的那扇窗户里面射出来,将小路照得亮亮的,连同路旁阴暗的小树丛也亮了起来。
四下里,变得一个人也没有,安静得出奇。
那女人眨眼功夫会去哪里呢?
叶江川的目光最终还是锁定了那个亮着灯的二层窗户。好奇心驱使,他沿着楼梯向上攀。他的动作很轻,但是楼梯还是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吱扭声,在寂静无声中显得尤为刺耳,这难道是警告他不能再向上攀了吗?
叶江川的手死死抓住楼梯扶手,四下看了看。
借着从二层玻璃窗透出来光,他打量着楼上的一切。
二层不止这一间房,沿着旁边一条漆黑的走廊走过去,后面应该还有几间房,但都黑着灯。攀到最后的那层台阶时,二层顶头的门自已就静悄悄地打开了,就好像特地为他打开的一样。
在钢筋水泥,高楼林立的城市中,居然还有这般富有情调的旧式阁楼建筑真是实属罕见。
叶江川站在门前,伸着脑袋往里面窥探着。
里面空无一人。
房里面布置似曾相识,花格子的桌布,拐角沙发,宽大的双人床,墙壁上还有一张画儿。
叶江川站在进门的地方,背向外面,看着桔色小吊灯照在花玻璃窗上反射的小木桌上的景象-陶瓷罐子,啤酒,矮脚花瓶和它里面的一束开得正艳的花。
他的目光游移到了桌子上面的那束花上。那花瓣形似龙爪,直凌凌地伸展着,散发着幽幽的蓝色的光。
这形态诡异的花触及了叶江川敏感的神经。
蓝色彼岸!
又是蓝色彼岸!
叶江川盯着那花,就仿佛厄运笼罩了这个古怪奇特的花,并且吸附在它身上的特质吸引了叶江川的眼球,叫他的目光难以离开。
他后退了两步,差一点从门口的梯子上跌下楼去。楼梯在剧烈地颤动,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随时都会断裂开来一般。
叶江川紧紧抓住了楼梯的扶手。转过身来正要向下走,他突然愣住了。
第二九O章 幽会(二)
白梅梅就在楼梯下面,正在向他这边看,一幅令人琢磨不透的神情,她的嘴角还是习惯性地向上微微翘起,像是随时可以给他一个友好的微笑。
“嗨!”叶江川说,“刚才叫你怎么不答应?”
“是吗?”
白梅梅终于说话了,叶江川释然的呼出一口气。
“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我都走到你跟前了,跟你说话,你也不理我,你难道没有看到我吗?”
“什么时候?”
“就刚才啊!”
“不记得了!”
“这么年轻就得了失忆症了?”
“不知道,反正不记得了!”
白梅梅沿着楼梯向上走了几步,堵住了他下来的通道。
“可能你看错人了吧!”
“哦!也许是吧!”
也许是自己真的看走眼了,这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大千世界,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说不准今天碰上了一个和白梅梅长相极其相似的一个女人呢!
只是-
叶江川皱了一下眉头,白梅梅也穿着和刚才那女人一样的水蓝色长裙。
“这家旅店很特别啊!老建筑了!”叶江川拍了拍楼梯扶手,“这种木制建筑,真是少见呀!”
“嗯!”
“不过,我还是很喜欢的!我在这儿待了一会儿,一个人也没有看见!”
白梅梅说:“这个是我的一个朋友开的休闲旅馆,要的就是这种不拘一格的特色!”
“哦!这确实是很别致啊!只是,为什么没有人呢?”叶江川说。
“这不是挺好嘛!多清静啊!”
“嗯!也是啊!”
想着自己刚才不请就进到了人家朋友的旅馆房间,叶江川尴尬地笑了笑,指了指那间房,说:“我刚好走过这里,觉得这旅馆挺别致的,就好奇爬上来..”
“哦!没关系的!要不要进去坐坐?”
“这个..”
那束诡异的花让叶江川有些犹豫。
“你怎么会在这里?”
“生意不好,天天守着这旅馆,朋友也烦了,他们夫妻俩去马来西亚玩些日子,叫我过来照看两天!”
“哦!这样啊!”
“走!上去坐坐吧!我们认识也不是一两天了,不用客气!里面有茶也有酒!”
白梅梅一副甜润的嗓音,加上那拖长了的尾音让叶江川无法拒绝。
叶江川再次走进二层楼的那个房间的时候,他特意注意了一下桌子上的矮脚花瓶,很奇怪的是,那花瓶是空的。
“奇怪!”
“怎么了?”
“嗯,这里原来是有一束花的,现在怎么不见了!”
白梅梅侧过脸,看着叶江川,“你喜欢那花?喜欢,我再买回来!”
“不,也不是!只是觉得奇怪!不用买!怪麻烦的!”
不知是什么鸟,在窗外“咕噜咕噜”地叫了几声。
“这旅店很少有人住吗?”叶江川问。
“我来的时候就这样!”
“这么繁华的都市,能有这么一个世外桃源般的休闲旅馆倒是也挺有意思的!”
“嗯!”
墙壁上的唯一的一幅装饰画吸引了叶江川的目光,刚才也看到过,他的视力并不是
太好,加上时间匆忙,所以也没有仔细看。
画面上描述的是几个旧时的小孩或奔跑,或跳跃,欢快的出游情景。
叶江川一愣,他记得道长讲过关于出游图的事儿,便走上前去歪着脑袋数了数,四男三女一共七个小孩儿。
没想到在这里也会看到这么一幅画!
白梅梅跟了过去,安静地站在他的背后,一同看着那画。
“这画倒是很别致啊!油画布面很漂亮!画家们一般喜欢画花,画树,画女人和老人,画小孩子们的好像不多。你说,这些个小孩子去哪儿呀!”叶江川回头看了白梅梅一眼,漫不经心地说。
“去死!”
白梅梅的声音很小,但语速飞快,像根针狠狠地刺了叶江川一下,他惊愕地转过身来,有些奇怪地看着白梅梅。
“为什么这么说?诅咒别人可不是你白梅梅一贯的风格!”
白梅梅莞尔笑了,“和你开个玩笑!”
叶江川没说话,白梅梅的回答令他难以置信,因为那两个恐怖的字眼已经在他和他的朋友面前不止一次的出现过。
他们在老莫口的山上,看到过这两个可怕的字,还有什么地方?
叶江川努力回忆着,现在,这两个字又轻易地从白梅梅嘴里吐出来,会不会只是个巧合?
可是,这种巧合也未免太可怕了吧!”
“哎!干嘛那么严肃地看着我?”白梅梅说。
“你刚才这么说,真的只是一个玩笑吗?”
叶江川眨了下眼睛,表情极其认真。
白梅梅没有回答,转回身走回到沙发处,一屁股坐了下去。“随你怎么想,你认为是,就是!你认为不是,就不是!”
白梅梅的语气里透着一丝的不耐烦,似乎暗示叶江川,再去纠结这个问题很是无聊。
叶江川没再追问,对着那幅画儿发了一会儿呆。
房间里虽然开着灯,光线还是十分的昏暗。
他的视线落在桔色的小吊灯上。
“这种老式灯,我只在电影里见过,现在市面上很少见了!我还是很喜欢这种样式,很怀旧,只是有点太暗!”
“我有蜡!”
白梅梅从柜子里掏了两只白蜡,划了火柴点燃了,她用手遮挡着蜡烛,试图不让烛火熄灭。白梅梅吹灭了火柴,说:“这种旅店,要的是就是这种情调!”说完,随手关上了那盏桔色的小吊灯。
烛光跳动的小房间顿时被一种更加暧昧氛围所笼罩。
“还不错吧!”
“哦!烛光叫我想起了我的学生生活,那时有同学过生日,我们也在宿舍里点上蜡烛。大家一起喝着酒,弹着吉它,这一晃就那么多年过去了!现在想起来,倒是挺怀念那时候的时光!”
“你会弹吉它?”白梅梅道。
“不会!你会吗?”叶江川反问。
“和你一样,也不会!不过..”
“不过,你倒是会弹钢琴!我没说错吧!”叶江川伸出手,帮助白梅梅掸了掸衣服上不知道是从哪里蹭上的白灰,“这件蓝色纱裙很漂亮,蹭脏了可惜!”
白梅梅重重的“嗯!”了一声。
“你怎么知道我会弹钢琴?”
“林陈他们告诉我的!白梅梅不仅人长得漂亮,还是一个难得的才女!”
听了叶江川的夸赞,白梅梅好像并没有丝毫的喜悦之情,而是面无表情,一反常态地背过身去,一言不发。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我不会弹钢琴!”
白梅梅语气淡淡。
叶江川收了笑,他知道自己不太会讨女人的喜欢,但刚才的话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妥当之外啊!林陈他们告诉他的!
也许是他听错了吧!
“嗯,可能是我记错了!不会弹就不会弹!又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音乐学校的老师!”
火苗渐弱,白梅梅摘下头上的卡子在火烛上轻挑了一下,又旺了起来。
这种情调,让叶江川有点受宠若惊。
“喜欢这里吗?”
“嗯!”
扶着桌角,叶江川把身体向前倾了倾,目光不小心扫见了白梅梅扔在桌面上的那个火柴盒上,就顺手拿起来看饶有兴致地看。
火柴盒正面是一个身穿老式旗袍,身态丰腴,面若桃花的美女。从装扮姿态来看,很像是旧上海电影明星。
“天!你居然还有这东西,这个火柴盒像是得有100年啊!这可是古董级别的啦!”
“这火柴一直就在这里!”白梅梅说。
或许是烛光的原因,叶江川惊奇地发现,白梅梅此时的眼睛特别的亮,亮得出奇,偶有一种奇怪的金属般的光泽。
“你的眼睛怎么了?”
“不知道啊?怎么了?”
“突然很亮啊!”
“是吗?很亮?”
“嗯!”
“不是很正常吗?”
“嗯!别紧张,也可能是我看错了!找个时间,让大夫看看就放心了。”
“最烦看大夫了!和你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很烦看大夫啊!”叶江川笑着说。
“我知道!至于为什么,先不告诉你!”
“不告诉就算了!大部分人应该都和我一样!有谁喜欢看大夫啊!哦,这火柴盒很漂亮,看来,你的那位旅店的朋友真是个细致之人,这么小的地方都安排得如此富有情调!”
叶江川把玩着手里的火柴盒,“太像了!现在这作假,作的!真是比真的还像真的!哦!错了,是做旧技术!”
“做旧?”
“对呀!这灯,这火柴盒,还有这房间里的旧式家具不都是需要做旧技术么!老的,旧的东西,现在反而成了时尚了!这就叫作潮流!简单的说,如果现在拿出五十年前的衣服穿,就叫时髦!不懂的话,你就落伍了!哦,不用那么长的时间,听说是二十年,就是一个轮回。”
“这些东西本来就是这样子的!没有什么做旧!”白梅梅似乎对于做旧的说法并不苟同。
叶江川笑着说:“不做旧是不可能的!要都是真的老物件,这房子可就值大发了!就这檀木桌子,你知道得值多少钱?”
白梅梅摇了下头。
叶江川伸出一个手指。
“1.. 后面可以再加上六个零!”
“哦!”
火光跳跃,映着白梅梅娇美的脸颊,叶江川突然有一种想亲吻她的冲动。
“这地方不错!如果再有一瓶香槟酒就更好了!”
叶江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白梅梅。
“有啊!”
第二九一章 幽会 (三)
意识到叶江川注视着自己,白梅梅笑了笑,变魔术般地从桌子底下取了葡萄酒和两个小杯子。
“别杵在原地,坐啊!”
“嗯!”
白梅梅超乎寻常的好客,让叶江川感到意外,他收回了目光,略显拘谨地坐在了沙发里。她在倒酒的时候,眼睛不时地向叶江川身上瞟,这一回,是看得叶江川有些不自在了。
“杯子里的酒都溢出来了!”叶江川提醒着。
溢出来的酒沿着杯壁流淌到桌面的花格子布上,呈现出一种粘稠的暗红色,有一点像-
血!
“来!干了这杯!”
酒杯轻碰,白梅梅一饮而尽,然后将那杯子麻利地倒过来,示给叶江川看。
“好酒量!”
叶江川看了白梅梅一眼,仰头将满满一杯酒灌进自己的肚子里的时候,突然觉得这酒的味道有点不对,有些酸涩。
“这是什么酒?”
“葡萄酒!”
“味道,好像不是葡萄酒的味道啊!”
酒,叶江川还算是在行,以前跑业务的时候,陪着客户没少喝,纯度,是不是原浆的,他是能品得出来的。
他轻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不对!这真的不是葡萄酒!”
白梅梅狡诘地笑了,“算你说对了!”
白梅梅端着空酒杯,目光闪烁。烛光穿透她几近透明的肌肤,脸上的五官在光影的交错变幻中更加显得精致耐看,水蓝色的长裙令她魅惑十足。
望着她的眼睛,叶江川不自觉地失了神。他本不是一个特别善于言谈的人,在这个深深吸引自己的女人面前就显得更加的笨拙。原本两个相谈甚欢的朋友,现在却聚在这么个暧昧的空间里,气氛有些甜蜜的尴尬。
叶江川轻咳了一声,“管它什么酒,只要是白梅梅小姐请喝的,就都好酒!”
“哦?真的么?”
“那还用问!能和白美女坐在一起喝酒,本身就是一件比喝酒还要甜美的事儿,估计哪个男人都是求之不得呢!”
白梅梅笑眯眯地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一包花生,几个苹果,还有几块点心。
“我也没有什么下酒菜来招待你,就当这些做下酒菜吧!”
说着,白梅梅将食物堆在了叶江川跟前的桌子上。
叶江川看了眼自己面前的食物,“噗嗤!”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
“美女,有你这么招待人的么!几个苹果,几块点心,外加上酒!就这么堆成一堆放在我面前,我成了什么了啊!你这是在招待我,还是在给我上供品啊?”
“你是男神啊!”白梅梅细声道。
“啊?别,别,别!我算什么男神啊!你才是女神啊!”
叶江川呵呵地笑着。
“既然你这么说,我可就要当真了,今天你不把这瓶酒喝完,是不许走的哦!”
说罢,白梅梅又给叶江川满上了酒。叶江川倒也不含糊,每每拿起酒杯,都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叶江川打了个饱嗝,他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
“哎!梅梅,问你一个可能不该问的问题,不知道可以不可以!”
“什么问题?你说!”
白梅梅拿起酒瓶,又要给他满上,被叶江川拦住了。
“不喝了!喝不下了!”
白梅梅也没勉强,将塞子塞进了瓶嘴儿中,低语道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杨远山死了!”
“嗯!”
“我是说,杨远山死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白梅梅神情黯然地看了看叶江川,“不知道!”
叶江川脸色有些泛红。
“一个女人带个孩子会很难!”
“哦!知道!”
“如果有人愿意帮你一起带呢?我的意思是想说,孩子缺个爸爸!”
白梅梅什么话也没说,她侧过头来,像是不认识一般,细细地打量着叶江川。目光相遇,叶江川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他低下了头。每一回与白梅梅接触,他都是有这样的感觉,以至于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侧面都能让他心动无比。
但他一直没有勇气再向前一步。
况且.....
气氛有些尴尬。
自己又不是没见过什么世面,也不是不懂得应酬,可就是和白梅梅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有紧张。
但该问的,还是要问。难得今天有这么个机会!
“你觉得林陈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美女,你这是明知故问啊!”
“问我这个干嘛?”
白梅梅语气生硬,把酒杯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好像很不高兴。
“不,不干嘛!”
自己也没有说什么啊!她怎么又这么不高兴!
“别生气!我就是问问!”
看到白梅梅似乎对林陈并不太感冒,叶江川心里一阵暗喜,看来,她是喜欢自己的!
“唉哟!”叶江川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小腿,双眉紧蹙,一副痛苦异常的表情。
“你怎么啦?”
“我可能是刚才跑的急了,小腿肚子抽筋了!”
“我给你看看!”
白梅梅的手刚一伸出来,就被叶江川一把握在了自己的宽大的手掌中。
“不用看,已经不疼了!嘻嘻,美女是手未到,病已除!”
叶江川坏笑着就势将白梅梅拥在了自己的怀中。
“我就知道,你也喜欢我!你要不喜欢我,会把我请到这么富有情调的木屋里?孤男寡女的,你难道就不害怕?他们说,你和林陈是一对,什么前世的情侣,我看啊,都去他一边儿去!咱们两个才是天作之合!我没说错吧!”
白梅梅抬起脸,用手温和地抚摸着叶江川的脸,幽幽地说道:“你真的喜欢我?”
“那还能有假?”
“你喜欢过别的女人吗?”
叶江川皱了一下眉头,“嗯,这个嘛... 让我好好想想!1,2,3,4,5!”
白梅梅从叶江川的怀里钻了出来,白了叶江川一眼,重新坐正了身子。
“原来,你是个花心大萝卜啊!看来,这点还不如林陈!”
“美女,你等我把话说完好不好!我是想说,不管是1,还是几,我在遇到了白大小姐之后,就统统..”叶江川吹了一声口哨!
“就统统怎么样啊?”
白梅梅语调微升,脸上浮出一抹狡黠的笑。
水蓝色的纱裙下露出一截纤细的小腿,叶江川的视线还没有来得及从裙摆下收回来,被猛然发现了小动作,他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就统统地玩儿去!”叶江川歪了下脑袋,调皮地向白梅梅眨了下眼睛。
白梅梅
依旧是面无表情。
人家说什么来着?女人的心,海底的针!看来这话真的不假!要不,她怎么又不说话了呢!
“这酒是陈酿?”
叶江川转移了话题。
“不知道!算是吧!我只知道它已经有很长时间了!这种酒,我们喝过,只是你不记得了!也早就忘记了!”
“嗯,我们喝过吗?在哪里?确实没有什么印象!”
“喝过的!”
白梅梅淡淡地说,语气肯定。
叶江川笑着摇了摇头,拿起酒瓶放在烛光下看了看,“怎么会!我的舌头是有记忆的,特别是酒,这酒我绝对没有喝过。你肯定是记错了!或许,你是和别的什么人喝过吧!白大美女这么漂亮!请你喝酒的男士一定多得数不过来吧!记错了人,也属正常,谁让咱们白大美女这般迷人呢!”
说完这话,叶江川差一点笑了,他暗自为自己的讨好女人又不失分寸的水平的提升点了个赞。
“不会记错!我们一起喝过的!那夜的情景,多么刺激啊!”
“你说什么?我们?”叶江川一愣。
“是啊!是我们!我们两个!”
那一刻,叶江川自己都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自己什么时候和这位女神喝过这种酸涩得一点都不好喝的酒!他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统共不过两三次的时间,一次是在饭店单独和她吃了次饭,遇到了她的老公杨远山,另外两次都是和她的孩子有关,不是在学校就是在医院。
还是..
白梅梅自己记错了?为此,不小心说出了她与别的男人..
从白梅梅那次错误地把电话打给叶江川的那一刻起,她就自然而然地成了他要保护的对象。她身上有种魔力,让他被她所吸引。他似乎有一种使命就是要靠近她,和她说话,与她开开玩笑,虽然那时他知道她有一个叫杨远山的男人,还有一个孩子。可是,当如果她还有另外的一男人,他的心里不自觉地涌上一股酸溜溜的感觉。
他甚至有些生气。
“不对!我们从来也没有过!”
他语气肯定,表情严肃。
她目光复杂地看了过来,他慌忙看过去,目光对视之间,她竟是弯了眼角,温和道:“哦!”
白梅梅也不再争辩,起身将桌子上的青花瓷抱到窗台上,然后毫无预兆地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叶江川。而后,她抬起头来,手指轻轻划过窗户的花玻璃,喃喃道:“窗子是要封上的好!窗户也会泄露秘密,窗外也许会有一双眼睛在偷窥我们!”
“偷窥我们?不怕!我们什么也没有干!”
“你看来真的都忘了!把我,把我们忘得一干二净啊!你忘了窗外有人了!”
“窗外有人?可这是二层楼呀!除非有人爬上来!”
“这不是二层楼!窗外就是花园!”
白梅梅的话,让叶江川有些莫名其妙。
“哦,可是...”叶江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静了一小会儿,突然说:“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像是蟋蟀在叫!”
“对!是蟋蟀在叫!你终于能听到了!好听么?”
“哪里来的蟋蟀?”
“蟋蟀在叫,有人会死掉!”
白梅梅根本就没有理会叶江川的问题。
“有人?是谁?”
叶江川不解地问。
第二九二章 幽会 (四)
白梅梅的眼睛又一次闪过一丝金属的光亮,紧接着,她的动作也更为诡异起来。她在墙上靠了一会儿,又蹑手蹑脚地向房门走去,悄悄地把房门开了一条缝,小心翼翼地向外看了一下。外面应该没有人,她摇摇晃晃地坐回到了沙发上,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妩媚地看着叶江川,柔声道:“靠过来,离我近一些!”
叶江川下意识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退了两步。
白梅梅似乎有些不悦,“别躲啊!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叶江川没作声,他神色紧张地看着白梅梅,压低声音,轻轻道:“你,是白梅梅吗?”
她并未回答他的问题,目光转向了房门,自顾自地幽幽说道:“寂静无声的夜,有人从那门里进来了!悄悄地进来了!..”
叶江川惊讶地望着她,咽了口唾沫,许久才说到,“他身上有刀!”
“嗯!你记起来了!能记起来,真好!”白梅梅的声音像是从空中飘过。
叶江川头皮发麻,他情不自禁地又后退了一步。
“他是,你的男人?”
她木讷地点了下头。
看着眼前女人冰冷的目光,叶江川已经恐惧到了极点,他继续后挪了一下,一手扶着墙壁以便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让它倒下去。
“你究竟是不是白梅梅?”
那女人没有回答。
“你是,是那个姓丁的女人?”
“不要这样疏远!以前,你可是叫我‘淑娇’啊!”女人柔声道。
“淑娇?”
“嗯!”
“砰!”
窗台上,青花瓷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一下子碎了,碎得满窗台,满地都是青花瓷片渣子,就像是气球爆炸了一样。
叶江川惊得差一点从地上跳起来。
“你,你是人是鬼?”
“我是什么,这很重要吗?”
“嗯!”
叶江川的视线突然变得模糊起来,他扶住墙壁,用力眨了眨眼睛。
估计是那两杯酒发挥了作用。
“那酒好喝么?”声音再次飘过来。
“什么?你说,你说那酒?那酒有毒吗?我怎么突然什么都看不清了啊?”
“那怎么是酒啊!那是血啊!你们的血!”
“什么?”
“血!”
血这个字眼,让叶江川不寒而栗,再加上一阵紧似一阵的晕眩感让叶江川十分懊恼。他一直自信有一个耐得住折磨的身体,怎么会在这么个关键时候掉了链子!
可是,真是没办法!
他用手背使劲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的时侯,四周还是一片模糊。
空气中有种难闻的香气。
须臾,视线又渐渐清晰起来。
他想呕,可费了半天劲却什么也没有吐出来。
目光所及,房间里的物件摆设也变换了位置。墙壁上,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面镜子?镜框是歪的!铺着花格子布的木桌子怎么被移到了窗台那边去了呢?桌子上是什么?两个高脚酒杯,酒瓶是倒了的,暗红色的液体流淌得满桌,满地都是。插在矮脚花瓶中的那束直凌凌的龙爪样的花.. 蓝色彼岸花!又出现了!那花散出一种诡异的幽幽的蓝色的光,刺激着他的视觉神经,他的眼睛瞬间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蓝色彼岸!
这花已经给了他提示,他居然还是将这个女人当成了白梅梅!
自己怎么会大意了!
叶江川转过头去,墙壁上的画儿还在。不同的是,画中的几个孩子都头朝下,像是要从画中跌出来一般,整个画面呈现着不祥的色彩。
烛火还在跳跃,空气变得污浊不堪,香气还在,加杂着一股难闻的发霉的味道。
这里的空气简直令
人窒息!
叶江川忍不住跌跌撞撞地走到窗口,试图将封死的窗户打开,让新鲜的空气流通进来,但无奈窗户被封得很紧!无论使上多大的力气,它都蚊丝不动。门也打不开!
咦?
那女人呢?
叶江川心跳加快,像是怀里突然蹦进来一只兔子。他好像又听见了蟋蟀叫。房间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异常诡异!又一次站到了那幅画下,叶江川总想着能从这幅画里看出什么。他试图要将那幅画扶正,画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他的手指所及之处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痕迹,油腻的涂料粘得他满手都是。
他摩挲着自己的手指,正要找个什么东西把它擦干净,一条白绸手帕递了过来。
沿着白绸手帕抬眼看去,那是一只润白的纤手,毫无血色,指甲极长,并且被涂抹成了厚重的黑色。目光上移,叶江川自觉后背瞬间起了一片的白毛汗。
其实,他一直有种预感。
她还会来找他!她果真又出现了!
水蓝色长裙里,包裹的不是白梅梅,而是另外一个女人。漆黑的长发遮挡住了她的半个脸,叶江川还是可以看到她刹白的面容。
是的,他们是老相识,从上一世到这一世!
他记忆清晰。
所以,不用说是半个脸,哪怕只是一只眼睛,或是一只鼻子,叶江川现在也是能认得出来。他听到自己发出的沉重的呼吸声,给整个房间笼罩上一种窒息感,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白梅梅很好吗?”细若游丝的声音从她的喉咙里滑出。
她也会吃醋?
叶江川想了一下,注视那女人片刻,说:“很好!很好!你没指错,我是想选她了!上次我就与你说过,你和我本就人鬼殊途,也该结束了!”
她伸向他的那只手似乎抖了抖,但很快恢复如初。
“我们说好的,永远不分离!你说的!我等你,你会来找我的!那些蓝色的花见证了我们的爱,我们的誓言!”
“那不是我!如果是,也是上一世的我!事过境迁,放手吧!”
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她,叶江川试探着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等了你那么久!你不要我了!”
她的声音凄凉,缓缓地将双臂展开,一颗豆大的血泪,从她的眼角一点点溢了出来。
那是个渴望拥抱的姿态。
如果是白梅梅,他会冲上去。
气氛沉闷诡异。
叶江川闪了一下身,躲开了她伸过来的手,一步跨到门边想夺路而逃。
“云生!别走!”
凄婉的声音,夹带着哭腔从背后传来,叶江川的心一颤,他不得不停下了脚步,转回身来,略带迟疑地试着说出了这个名字:“淑娇!”
一阵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让叶江川感到了透心的凉。
“云生!别离开我!我们前世的情意你不会全忘了吧!我们相约好了永不分离!云生,你真的舍得丢弃我而去?去找白梅梅,去找别的什么女人?”
女人悲伤的样子令叶江川的心瞬间软了下来。
“我知道我们前世相爱过,可是...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们现在是人鬼殊途!我们是不能在一起的!我看到你就害怕,真的!哎!你的脑子是一根筋啊!你已经不是人了!何必还在人世间苦苦纠缠!早点去阎王爷那里报道,早点投胎转世多好!来生,你再找个比我叶江川还好的男人,生个一儿半女,过上正常的日子!这不是挺好的嘛!”
“不,我不要那样,我只爱你!你是我的!”她的声音凄婉。
“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不可能有结果!”
“结果?什么结果?你是想要一个孩子?我给你不行吗?”
叶江川哑然,过了
一会儿,无奈地说:“你说,我好在哪里?我怎么不知道啊!”
“我忘不了以前,我离不开你,永远也离不开你!”
女人呜咽的声音像雨水撞击地面,震得叶江川耳膜都疼,一股阴冷的气息顺着衣领钻了进去,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不!我们不一样了!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真的!放过我吧!”
烛火猛然闪了一下,亮光将叶江川的严肃的脸映得惨白。
“难道,她就和你一样吗?”丝若游丝的声音再一次灌进了叶江川的耳朵。
“谁?”
“白梅梅!还能是谁!”
“对!白梅梅和我都是人!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我们和你不一样!我们..”
还未等叶江川把话讲完,又一阵风吹来,那墙壁上的几个小孩子出游的画被吹了下来,在空中打了个旋儿,飘落到了地上。
但见那女人绝望地看了他一眼,而后默默侧了一下脑袋,叶江川顺着她的视线向她一旁的床上望去,只看到床上不知什么时候躺着一个人,水蓝色的长裙提醒着叶江川。
是白梅梅!
她安静地闭着双眼,像是睡着了一般。
“她?白梅梅?她怎么会躺在那里?”
“你现在朝思暮想的人,就是她吗?她很美吗?你爱的是她吗?”她淡淡地寻问着。
“嗯!”叶江川不知道她问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便含糊地应了一声,再没说话。
“可惜她也要死掉了!很快!”
女人的话,低沉而平静,却让叶江川一惊,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死了?”
叶江川有些不相信。
“是啊!她过不了多久,也会像我一样,游离在阴阳界,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和我一般去苦苦等你了!”
她的身体侧了一下,顺着她投向床上的冰凉的目光看过去,叶江川吓得差一点没有背过气去。
水蓝色长裙包裹着的白梅梅,头上的双眼之处已经凹陷进去,形成骷髅状,暴露在外的身体已经干瘪得几乎认不出来,肌肉皮肤呈现出一种难看的紫红色,像枯树皮一般的恐怖,还有枯树皮样的东西散落在床上。
女人顺手拾起一块“树皮”,麻利地塞进了嘴里,吞了下去。
伴随着这一惊恐景象的还有一股恶臭味。
“你怎么也吃树皮?”他问。
“这不是树皮,树皮可没有这么薄,这是干枯的人皮..”
叶江川一阵阵地犯呕,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从那间木房子里冲出去的,他只记得他是从楼梯上滚下来的,头磕在了路边木头桩子上,起了很大的一个包。
他顾不得脑门上的生疼,拼了命地沿着小路一直向前跑了好远,走进了一片旧式的居民区,从一条狭长的小巷子穿出来的时候,叶江川惊异地发现,这个地方很眼熟。
这不是林木公寓嘛!
前面断掉的柳树桩提醒了叶江川所在的位置。他猛然回过头去,巷子没了踪影。此时,他正站在一扇大门跟前。这是林木公寓里三期的独栋别墅的大门,叶江川进去过,是在不久之前。那一次,他在里面也见到了那个恐怖的她,他也是这么惊惶失措地逃出来的。
转回身来,向前望去,白日里也不太喧闹的林木公寓,此时是格外的安静,一个人也没有。
抬眼,天空中有一团很大的乌云,像是浸透了墨汁的棉絮。
他能听得到自己的心脏还在“扑通扑通”的狂跳不已。
叶江川看了一下手表,晚上8点左右。
他用手指尖按了一下脑袋上还在隐隐发痛的那个大包,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儿,赶忙掏出了手机,给白梅梅打了过去。
电话始终处于无人接听状态。
第二九三章 翻过阳台
胖子大早上就出去了,说是去买些吃的,到现在还没回来。
西都温泉的这个房间是属于那种开放式的公寓房,独立的两张床,有煤气,可以自己做些吃的。
这几天来,两个男人住在一起倒也算习惯了。胖子会做饭,手艺也不错,自己做着吃,倒是干净,也省钱。
趁胖子出去的功夫,林陈煎了鸡蛋,热了奶。他翻出前几天买的面包,看了看上面的日期,还好没过期。林陈将面包切成了片,连同鸡蛋和奶一同摆在了桌子上,就等着胖子回来一起吃。
白色的窗纱被风吹起了一个角儿,上下掀动着。林陈坐在小桌旁,望着小阳台出神。今天是个好天气!天格外的蓝,太阳明晃晃地照得身上特别暖和。
突然,一个念头蹦进了林陈的脑海:去小阳台上晒太阳!
嗯!这是个不错的想法,外面的空气更清新,太阳更灿烂!确实不能总呆在房间里,房间里空气太污浊了,长时间窝在这里会把人窝出毛病的。
想到这里,林陈起身走过去拉开了阳台的门。
小阳台很狭小,不大见方的空间里只能容得下一两个人,由于前面楼的遮挡,阳光只能照到一部分。林陈向前探出头去,楼下是片人工林地,亭台流水,十分宁静,惬意。风吹得林陈的面颊丝丝的凉。他微微闭上了眼睛,努力用全身心,去感受一下阳光的恩泽,去享受风中淡淡的幽香和湿润的气息。
一个念头蹿进了他的脑海,翻过小阳台,跳下去!
什么?
跳下去?
林陈一愣,继而为自己的这种荒诞的想法感到好笑!怎么能跳下去呢!这么高的楼,跳下去是要死掉的!不过,他还是睁开双眼,向下张望了一下。没错!五层楼的高度,要是真的跳下去,不死也残!
跳吧!
那个想法又神使鬼差地冒了出来。
为什么?
他自问。
不为什么!跳就跳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我不可以!
你可以的!可以的!你会做得很完美!跳下去,你会有一种飞跃的感觉,飞向美好的蓝天,飞向温暖的太阳!和蓝天,和太阳融为一体!
不!
林陈后退了一步,用手紧紧地抓住了阳台的门框。
他恐惧地发现,这个念头是如此地强烈,像一把大手死死地压在他的头上,越是拒绝那手的力量就越大。
林陈惶恐地退到了房间里,费力拉上了阳台的门。
就在他合上阳台的大玻璃推拉门的瞬间,那门“嘶啦”一声又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给推开了,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一股大风从敞开的门洞灌了进来,吹得林陈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他挣扎着爬起来,还未站稳,风又是一阵猛吹,林陈踉跄了几步,扶住了窗台。
房间的窗朝向大楼的另一方向,林陈向窗外望去,楼下是狭长的小路,偶有车辆行驶而过。
那个念头又蹦了出来,从窗户翻出去!
理智让林陈紧紧的抱住落地大窗帘,他问自己,不对啊!自己从来都是惜命的!就是再活上它的五千年都不觉得够!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古怪的想法呢?..
那个想法是自己的吗?
他给自己的答案:当然不是!
还是自己疯了?当然也不是!
他努力否定着那个奇怪的念头,可是身体似乎已经是不他的了,总是情不自禁地朝阳台和窗户张望。他好像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一个熟悉的明星,从很高的楼上一跃而下,如此潇洒, 如此诀绝,如此淡然,像一片树叶缓缓飘落了下去。
飘落,
飘落,
没有恐惧,
美到令人窒息!
像风中飘落的树叶,在一片金黄色的光晕中缓缓而下,时光停滞,世间的一切都停滞了,都在为他让行。那
影像并不是他想像的那么般的可怕,而是非常的唯美,是摄影师精心制作的慢镜头,是电影胶片在回放,没有悲伤,没有恐惧,没有失落。
他还听见了一句电影对白:
“你看,你看多么蓝的天啊。一直走下去, 你就会融化在蓝天里, 走吧, 一直向前走, 别往两边看!”
这一切似乎都是为了催促着他做出一个决定。
窗台离地面还有一定的高度。
林陈情不自禁地伸手将床头的椅子向窗户这边拉了拉,站了上去。
那片叶子还在飘,在风中,上下沉浮。
他推开了窗。
“嘭!”地一声,他隐隐约约看到很多的人涌向自己。
他还看到了鲜血,一小滩的鲜红色,在干净的水泥地上格外的醒目。他又好像看到了穿着红裙,躺在路中央的许阿琪站了起来,看了看地上的他,又抬头看了看楼上的他,向他频频招着手。
他情不自禁地将身子移向窗外..
“哐!”
门开的声音。
“林陈!你在干嘛!”
一声惊叫,如同霹雳在他的耳边炸响。
胖子买了烟,啤酒和茶叶蛋回来,敲门却没有反应,只好叫服务人员打开房门,就看到了这一幕,林陈坐到了窗户外的窗沿儿上,两手扶着窗户框子。
胖子一步冲过去,一把抓住了他的一只胳膊,手里的袋子不小心滑落到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林陈!你怎么了?你是在找死呀!”
林陈恍惚中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抓住,力量还不轻,疼得他“哎哟!”叫了一声,倒是把自己给叫醒了。
服务员被吓得大惊失色,林陈还愣在原地,一双眼睛木讷而呆滞地回头看了一下。
“林陈!”
胖子用力攥了一下他的胳膊。
他发现自己正诡异地坐在窗户的外沿上,双腿还在有节奏地悬空左右轻轻晃动着,像是一座老式挂钟的钟摆。如果屁股再向外一点,估计就会滑落下去,还好双手下意识地抓住了窗框子。楼下小道上,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自己,正朝这边指指点点。
林陈倒吸了一口凉气,吓得他赶紧向后靠了靠身子,双臂一撑,退了回来。
“哥们儿!你这是要寻死呀!”
胖子死死地抓住林陈的胳膊,唯恐他一失手掉落下去。在服务员帮助下,林陈终于从窗台上下来。莫大的恐惧感袭来,他一把抱住胖子,全身上下剧烈地抖个不停。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只是一场虚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胖子这样说着,其实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吓死我了!我怎么会这样!一切都是在不知不觉中进行!”林陈惊魂未定地说。
眼前的景像,让胖子感到似曾相识。想起自己上次莫名其妙地站到凳子上,差点把自己吊死在工棚里的经历,胖子的心冷不丁地被马蜂蛰了一下。
“是不是有个念头控制着你?”
胖子说着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窗户。
“嗯!是!是情不自禁!”林陈擦着额头上的汗说。
为了压压惊,林陈给自己点了一颗烟,蹲在地上,闷头足足吸了好几大口,重重地咳嗽起来。
“先生,你没事儿吧?”
服务员是个年轻的姑娘,见此情景有些束手无策。她还以为林陈是心灵上受了什么打击,便安慰道:“谁还没有个不顺心的时候,您可要想开些啊!”
林陈五官微聚,听到服务员的话,尴尬地笑了一下,“没事儿,没事儿,刚才不好意思,没有吓到你吧!我是,只是..”
“他没事儿,他在和我闹着玩儿呢!想吓唬吓唬我!是吧?林陈?”
胖子说着向林陈眨了下眼睛。
“嗯!是我们闹着玩儿呢!我什么事儿也没有!”林陈跟着敷衍
着。
“生活总是需要点新鲜感,对吧!要不,也太无趣儿了!”胖子朝服务员憨憨地笑了笑。
“哦!没事儿就好!那我就回去了!你们慢慢聊!有什么需要就打我们的服务电话!”服务员说。
“等等!”
胖子想起了什么,他的眼睛无意间扫了眼窗户,白色的窗框在他的眼中瞬间变成了黑色,黑色四方框看起来尤如一张遗像的边框,顿觉一股寒流从头顶流到脚跟。胖子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的时候,那黑色的边框又不见了,依然地被漆成白色的窗框子,看着清新,时尚又干净。
窗还未关上,风吹得窗帘在微微地抖动。
胖子用力眨了眨眼睛。
他走上前去,关好了窗户,回头对服务员说:“能帮我找个胶带吗?”
“什么胶带?”
“就是能把窗户都封死的那种!”
“你们不是,只是闹着玩儿吗?”
“是!是闹着玩儿啊!可是万一失脚就不太好玩儿了,对不!林陈!”
“嗯!”
服务员看了一眼窗户,想了一下,“有!我去找找!不过,你们最好别这么闹着玩儿,好嘛?多吓人啊!万一出了事儿,我们可是担待不起的!”
“不会的!”
“不会就好!”
服务员说罢便出去了。
关好了门,胖子挽起了袖子,蹲在地上拾起刚才由于惊慌而撒落在地上的烟,水果。
床边桌上放着服务意见簿,上面横着根铅笔。
林陈顺手从意见簿上撕下一张纸,拿过铅笔,他想把刚刚的那个古怪的想法再回忆一下,记录下来。
“我也经历过这种莫名的想法,差一点上吊。”胖子剥了个香蕉递了过来。
“那你怎么没告诉我?”
胖子收拾好洒落在地的东西,拍了拍手上的土,坐在了林陈的对面。
“你想啊,一个人的思想有时突然变得奇怪起来,像是被别的什么东西左右着,指挥着,叫你去上吊,去跳楼,去自杀,这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而又恐怖的事情!”
林陈想了想,“这是操作意念?我好像以前在书里读到过的!”
“嗯!操作意念!”
林陈用一种很认真的表情看着胖子,“我们可能被什么东西给操控了,用我们自己的手,杀死我们自己!”
“没错!”
“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你没有告诉我自己差点上吊的经历呢?”
胖子整理,收拾着桌子上的物品。
“我早就知道她不光缠上了你,也同样缠上了我!我能感觉得到,在某种时候,她甚至控制了你和我的思维。我不知道这是否就是所谓的鬼上身!”
鬼上身!
林陈的手指一抖,一片茫然的脑海里重复着这句话,这句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的话。他突然发现,自己手里的铅笔不知道何时被自己掰成了两截,尖锐的木刺刺进了肉里也浑然不知。
“嗨,你的手指流血了!”
“哦!是啊,怎么搞的!怎么流血了!”
看得出,林陈有些慌乱。
“你撅这支笔干嘛?”胖子问。
“我不知道!”
“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掰断了这支笔,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木刺刺进自己的肉里!”
林陈扬手将两截铅笔扔进了垃圾桶,抽了张餐巾纸随意地将受伤的手指包裹了一下。
“就是说..”胖子顿了顿,拧着眉毛缓慢地吐出了这么几个字,“有人在指使你干了这件事!而你竟然未察觉!”
林陈惊愕地望着胖子,两个人似乎都被某种东西给吓到了,谁也没说话,就这么对视了好一会儿。
最终,林陈若有所思地轻轻点了点头。
第二九四章 可怕的念头
胖子走到桌边,从包里掏出一个黄色的软包装饮料扔给林陈。
“我知道你听到我说的这话,心里会发毛,不过,我既然能告诉你,就说明现在的我还是我,但说不准什么时候思维像就会像你刚才一样,被人操控了。”
见林陈不说话,只是紧张而警惕地注视着自己,胖子笑了下。
“别那么看我!先喝这个吧!我买的香蕉奶,挺好喝的,你尝尝!压压惊!”
林陈接过奶,插上吸管,喝了一口。
“这东西真叫个甜呀!”林陈说。
“嗯,甜不是主要的!”
“啥是主要的?营养!你也开始关心这个?”
“不是!”
林陈瞪大了眼睛,看着手里的黄色饮料,说:“你说主要的是什么?”
“是有没有毒!”胖子放慢语速,一字一字地说。
林陈的嘴唇不自觉地圈成了“o”形,神色紧张地看了看胖子,又仔细地看着软饮料包装上面的文字,念着:“成份:牛乳,香蕉,还有食品添加剂..没什么啊!怎么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你想啊,如果我的思想也被控制,在里面给你放一些不应该放的什么东西呢!”
林陈慌乱又看了看手中的饮料,以一种不相信的目光望着胖子。
“别这么看着我,这饮料我没作什么手脚!”
“我就说呢!你是我的好哥们儿,是不会干那事儿的!也没有原因啊!”
林陈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又拿起那饮料,几口的功夫喝了个干净。
“是啊!我是不会的,可是,万一我的思想被什么东西给左右了呢?这和一个精神失常的人有什么区别!这也就是我为什么没有把我的相同的经历告诉给你的原因,我知道这么做有些自私,可是我害怕一个人稀里糊涂地死掉,才来找你的,又胆心让你也害怕,所以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我的可怕经历,没想到你也经历了和我一样的事情!”
“你早说,我会小心的!”林陈看上去已经淡定了不少,“今天幸亏你回来了,否则,我是死定了!”
“这真的好可怕!真的!有个念头引导我登上了凳子,差点把自己吊死在工棚里!”胖子应道。
“你是怎么逃过这一劫的呢?”
“出了点小意外,我没死成,那个声音就说我真笨,连死都不会!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在干一件自杀的蠢事!”
“是太可怕了!用我们自己的手杀了我们自己!如果一个人的思维不受自己的操控,这个人就完了!”
有人轻轻敲门,胖子开门接过了服务员从门缝中递进来了胶带。
“您要的是这个吧!”
“嗯,谢谢!”
关上门,胖子向林陈扬了下手中的胶带,“所以,我们趁意识清醒,赶紧防患于未然!”
林陈冷哼,“瞎折腾!没什么用!她要我们死,就总是有办法的!想想杨远山的死,想想许阿琪的死!”
“反正做了总比没做的强!”
胖子独自一人忙活起来,他拉紧阳台的门,又关上窗,并扣了锁,用从服务员那里要来了封条和剪刀,开始封窗户,将窗户的缝隙粘了个严实。
“别全封,咱们还要喘气儿呢!”
林陈走上前,敲了敲窗玻璃。
“知道!我不傻!”胖子回道。
窗外,光线炽热,蝉鸣嘈杂。
拉圾桶在门口的位置,离林陈还有一个距离。林陈将喝光了的饮料盒子随手一扔,那盒子划出了一个抛物线,稳稳地钻进了拉圾桶里。林陈满意地笑了一下,忽然手臂一阵紧似一阵地酸痛,手也发麻,他下意识地揉了揉。
又粘了一条胶布,胖子回头看了眼林陈,“还没有缓过神儿来啊!也不帮帮我!”
林陈甩着手,表情痛苦地说了句:“疼啊!..”
“怎么了?”
封条还差一截,胖子停了下来,不放心地走到林陈旁边,“哥们儿,你可别吓唬我!你不会又是鬼上身了吧!”
“鬼上你个头啊!是我的胳膊抽筋儿了!”
林陈弯曲着胳膊,皱着眉头说。
胖子凝眸,“真的,还是假的啊?怎么你早不抽筋儿,晚不抽筋儿,我一叫你过来帮忙,你就抽起筋儿来了呢?”
林陈苦
着脸,道:“当然是真的啊!你刚才抓我,用力也太猛了吧!你就不能温柔一些,你看看,我这胳膊不光是抽筋,还被你捏得青一块,紫一块,惨不忍睹!”
胖子一脸的委屈,“还是我的错了!我要不使劲儿抓住你,你早就掉下去真成了死鬼了!当时只想着拉住你,你这份量,要是不使劲是根本抓不住的!谁知道你这么不经捏!”
胖子的话没错,林陈咬着下唇将胳膊伸了过去,“唉!帮我揉揉,轻一点儿啊!”
胖子狡黠地一笑,探试着,“这里?我帮你捋捋!”还没等林陈答应,胖子突然捏着林陈的手,猛地抖了一下,那胳膊就像是触了电一般,在半空中抖出了一道漂亮的波浪。
“哎哟!”林陈疼得禁不住喊了一句。
胖子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林陈!你能不能别老叫啊!一个大男人,这点痛都受不住!大呼小叫的,像个娘们儿!”
林陈不高兴地把胳膊缩了回来,“哎!说什么呢你!你这一抖,你倒是动作唯美了,但是力度并没有把握好啊!疼的是我!算了,你别抖了,尽帮倒忙,还是我自己揉吧!”
“帮你的忙,我还罪过了!”
胖子看来有些不悦,鼓着嘴,闷声地继续粘他的封条。
林陈歪着头看了看胖子,知道自己的话说得不合适,就陪上了个笑,讨好道:“桌子上有我买的茶叶蛋!”
“嗯!看见了!”
“给你煮杯咖啡怎么样?”
“嗯!这里没有咖啡壶啊!”
“不是有热水壶嘛!”林陈揉着胳膊,一边说着,一边从台子上取下热水壶,撕开了袋咖啡倒了进去,加上水。热水壶被放在电磁炉上,林陈开了火。
“我刚才说话..”
胖子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独自欣赏着自己封好了的窗户,说:“没事儿,我没那功夫生气,我只是在想,那个念头是谁的念头呢?那个可怕的念头再次来临怎么办,它会叫我们去上吊,去跳楼,也能让我们去放火,去杀人!当我们的思想被控制,我们怎么办?难道就只能束手就擒嘛?”
“唉!是啊!我想的也是这个问题!”
屋子里很快弥漫起咖啡馥郁的浓香,胖子断了电。
胖子给林陈倒了一杯,不经意抬头看见林陈正呆呆地望着手机里许阿琪的照片。看着他伤感的眼神,胖子觉得自己的心变成了一团棉花,松松软软地堵在了胸口,沉默半晌,说:“还那么想她?”
“嗯!”
“趁热喝吧!”胖子把咖啡递了过去。
林陈神情忧郁地接过咖啡捧在手里,“她不会回来了!缘散了!”
咖啡还是有些烫嘴,林陈轻轻吹着,淡淡地说。
胖子一边搅着咖啡,一边颓然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说道:“是啊!该回来的,永远也回不来了!不该回来的,却纠缠着,甩也甩不开, 还想要我们的命!唉!别想那么多了,赶紧喝咖啡吧!过一天是一天!”
“我是看明白了,那女人不把我们一个个都弄死是誓不罢休的!”林陈说。
胖子舀了勺白糖放进了林陈的咖啡中,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用筷子伸手夹了块鸡蛋,就着面包吃了起来。
林陈继续说:“更麻烦的是还不只黑衣女人一个鬼,你遇到的啃树皮的老太太是个鬼,没想到吧,前世风情万种的二太太何青萍也变成了游荡在阴阳界的鬼!替老爷来找你索命!这一回,胖子你还说自己是局外人吗?”
“二个鬼啊!我滴个姥姥啊!”胖子咀嚼的嘴停了来下,眨了下眼睛,说,“不对,好像还不止啊!那六指女人..”
林陈接话道:“六指女人,平头男以及稻草黄都是黑衣女人丁淑娇借用的身体,不算!”
胖子剥了个茶鸡蛋,囫囵吞进了嘴里,含糊地说了句,“原以为只有一个二少奶奶变作的黑衣女鬼,现在看来事情还没那么简单,鬼不止一个,而且都是与我们几个人有着深仇啊!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林陈说:“道长曾跟我说,在那场大火中烧掉的那个别墅所在地,后来成了片乱坟岗,那里的阴气非常重!也就是现在的林木公寓所在地,因缘巧合,咱们几个还偏偏就在林木公寓,看来林木公寓是不能待了!”
“嗯,听你说过,许阿琪在林木公寓见到过一个诡异的老太太!这个刘老太太又死在了你住的那座楼里!再加上频繁出现
的黑衣女人,我的天!”
“我在林木公寓也住了这么长时间了,情况我也了解一些。我们这楼本就没住进几户人家,楼上楼下的常常见面,我大概也都认识了,唯独没注意过有什么老太太!”
林陈说罢“咕咚咕咚”几口喝光了杯中的咖啡。
胖子继续嘀咕着:“林陈,问题越来越复杂了!你说这个翡翠戒指老太是何青萍再世,现在也变成了鬼!我总觉得二太太何青萍与这老太的反差也太大了!何青萍怎么说也是大户人家的太太,就是再世变成了鬼也不至于啃树皮啊!”
“说得也是啊!不过,人鬼殊途,鬼做的事,人不一定能理解!”
“我记得那个大爷说他也看到了老太太啃树皮,嗯,那个大爷姓什么来着?姓何,对,姓何!何大爷还说,这老太太的老伴常常出来和他在楼下的石头桌椅那儿下棋,你没见过吗?”
林陈摇头,“从来没见过啊!说心里话,我对这位何大爷的话也表示怀疑!我说了,我们楼应该就这么几户年轻人!就不记得有老太太或老头儿住在这里。”
“你怎么知道?”
“有一次,楼里的两户人家水表坏了,后来发现整个楼物业给使用的水表都是有问题的,物业的工作人员挨家挨户敲门,让我们签字,跟厂家交涉重新换一批新水表,我是最后签的,当时就留意了一下那签字表上的住户登记的身份证,好像最大的也是60年代生的。”
胖子几口吃完了早点,收拾干净了桌子,向洗手池走去,回头说:“你可真有心!不过,那个难说,有没有想过住户登记的是自己,却把自己的父母接过来住在这房子里呢?”
林陈说:“你忘了,那大爷不是说这对老夫妇无儿无女么!”
胖子打开了水龙头,自顾自地洗着手,嘴里小声嘀咕着什么,被稀里哗啦的流水的声音所掩盖,林陈没有听清。他走了过去,看着胖子认真地说:“这个死了的老太太实在是太诡异了!”
“不管怎么说,她死在了你们的这座楼里。”
“你没有听警察说吗,那一户是个空房,没有装修的空房,是不应该有人居住的!”
“是挺奇怪!对了,还有个抱小孩的老太太?”
“嗯!除了许阿琪跟我说,她见过一个抱小孩儿的诡异老太太外,我在工地那边的土埂上也见过这么一个抱小孩儿的诡异老太太,我和许阿琪有一次无意走进了一个异域空间,也见过她!”林陈思索着,侧了下头,“道长说那个抱小孩的老太太前世应该是柳府的仆人吴妈!”
“异域空间?”
林陈轻轻点了一下头,“一场奇怪的梦,梦中我和许阿琪因追逐这个抱小孩的老太太而走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像是另一个世界,那里肃穆安静得吓人!应该是..死人的世界!”
“等等!”胖子用毛巾擦干了手,“这么说,吴妈和何青萍也都像丁淑娇一样,变成游荡于阴阳界的鬼!”
林陈说:“应该是这样!还有一件蹊跷的事,我们楼前的那石头桌椅你没见过吗?”
林陈这样一说,倒是让胖子一愣。
“见过,怎么啦?”
“那石头桌子原本配有两个石墩,刚放在那里就坏掉了!今年夏天下了场大雨,你还记得吧?那雨那叫大呀!下了整整三天三夜,雷把其中的一块石头墩子给劈成了两半儿,早就没办法坐人了,只有剩下的那个石头墩子偶见有人坐在上面歇个脚。一个石头墩儿,怎么下棋?除非一人坐,一人蹲着下棋。哦,对了,石头桌子也早就裂开了缝儿,里面都长出草来了,还怎么摆棋盘?”
胖子说:“对啊!你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是不是那何老爷子记错了?”
“嗯!还有,葛姓老头儿得心脏病死掉了,发生在我们楼的这么大的事儿,我也是一点都不知晓,这就有些蹊跷。”
“也没啥奇怪的,现在都住楼房,大家老死不相往来,谁家出了啥事儿,也不一定你就知道!”
林陈转过身去,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步,表情凝重地说:“这次发现老太太的尸体确实太诡异!李队说,那房间是空的!你想啊,老太太如果在这座楼住,怎么也不会是一间空房啊?空房怎么住人!”
胖子端着餐具走进了厨房,隔着透明玻璃,朝林陈这边大声说道:“别奇怪了,这老太太本就是鬼!我亲眼见到的她的手指流出的血都是黑色的!”
第二九五章 无处可逃
几滴水珠不知道什么时候飞溅到了胖子的脸上,他用手背轻轻擦了一下,说:“你要不打个电话,问问物业呢?”
“问啥?”
“这个老太太是不是住在这里的?有没有她的资料登记?住了多长时间了?”
“他们会告诉我嘛?”
胖子站在电子称上称着重,继续说:“这么辛苦劳作,担惊受怕,我居然又重了!我是喝凉水都长肉啊!唉!真没办法!嗯,刚才你说什么来着,物业?你也是林木公寓的租户,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是有权知道的!物业电话你有吗?”
“有!”
“那就打吧!”胖子催促道。
林陈犹豫着掏出了手机,看了胖子一眼,拨通了林木小区物业的电话。电话响了只一下,就有人接了,还未等林陈说话,对方便火气十足地开了口。
“警察同志,我都跟您解释了n遍了!我是这个楼的楼长,我还不清楚嘛!我们这里没有这个人,就是没有这么个人!根本就没有这个死了的刘老太太的登记!没有为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那顶层的房子还未出售呢!是没有人住的四面白墙的空房!你向我们要她的资料,我们手里一点信息都没有!你们问我,我们问谁去啊!”中年女人浑厚的声音显然已经很不耐烦,顿了一下,又说:“该说的我都说了!那老太太到底是谁,从哪里来的?为什么死在这里?鬼才知道!”
林陈默默地听着,轻咬着嘴唇没有出声。
“喂!喂!说话呀!”
林陈轻轻挂上了电话,将手机揣进了衣兜里,耸了一下肩膀,双手一摊,“物业还以为我是警察,还没等我询问,她就都说清楚了!这么说,警察也对这位刘老太太死在这里感到困惑,所以才再三打电话给物业!我没说错!我们这座楼,应该没有这么个老太太!”
胖子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侧着身,手搭在椅子背儿上,悻悻地说道:“是啊,凭空冒出个吃树皮的老太太,死在了你们楼里,还死了有些时候了!我与那老太太说话时,我就知道她是个鬼!可怜这些警察,不知道他们还有什么可查的!”
林陈扬了下头,苦笑了一下,“是啊!”
“要不,这样!”胖子深思了一下,像是有了主意,说:“还是给物业打电话,问问能不能联系上那个何姓的老爷子。兴许我们能从他那里再寻出一些信息!”
“也只能这样!”
林陈重新掏出手机,给物业打了过去。
“物业嘛?”
“嗯!还是要问那个死去老太太的事儿吗?我们已经快被你们警察给逼疯了!你们不是说要过来查材料嘛?怎么又打过来了啊?”
“我不是警察!”
对方电话沉默了一下,说:“哦! 对不起!搞错了!你有什么事儿?”
林陈看了看胖子,对电话里说:“我是咱们小区的租户,您能帮我联系一下我住的楼的对面那座楼一个姓何的老爷子吗?”
“叫什么?”
叫什么来着,林陈皱着眉头,小声问胖子。
“好像是叫,何,何,何兴光!”胖子说。
“何兴光!对!19号楼的何兴光!”林陈重复道。
“你找他有什么事儿啊?”对方问。
“这个..哦!我们是棋友!我找不到他的电话了!”林陈灵机一动。
“等着!”
过了几分多钟,电话
那边传来了声音:“先生,您要找的是19号楼的何兴光对吗?”
“嗯!”
“您是不是记错了?我们查了好几遍,19号楼没有查到这么个人,咱们小区也没有登记这么个人啊!”
“是不是租户或外来的,你们忽视了?”
“不会!外来的,我们是有登记的!不会遗漏的!”
“不会是登记的是家里孩子的名字,被你们给忽视了?”
“这个问题,我们也都想到了!确实没有这么个人!”
“你确定?”
“确定!电脑系统查了!您再好好想想,会不会记错了!”
“嗯,谢谢!”
放下电话,林陈什么也没有说。
胖子忐忑不安地询问道:“咋啦?物业找到这个人了吗?”
林陈还是没有说话,他一个人走到了窗户边,默然地望着窗外。
“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呀!”胖子有些着急。
林陈打了个哈欠,用手揉了揉鼻子,转回身子,淡淡地说:“说什么啊!我也快疯了!全是虚的!搞不好,连这个何姓的老头儿也是根本就不存在的!”
“什么?”
“物业说,根本就没有这么个何兴光!”
“真是见鬼!”
突然,林陈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一看,是物业打过来的。
“您是林先生么?”还是那个女人的声音。
“嗯!”
“刚刚您要找的那个何兴光,我们找到了!”
林陈一听,一脸的兴奋,他转了下身,走近了胖子,将手机放在他和胖子脑袋之间的位置,打开了免提。
“听我的一个同事说,咱们小区19号楼是有这么个叫何兴光的老爷子,可是,他去世好几个月了,人死了,我们电脑系统也给删除了这人,我是新来的,不知道这事儿!很不好意思!”
“死了?会不会搞错啊!”
物业的回复让两个人彻底石化!回想着那何姓大爷那堆满皱纹的脸,古铜色的皮肤,沉陷的眼窝,干瘪的脸颊,一副活生生的面孔;回想着他说话时的声音;回想着他走路和站立的姿势,如此鲜活的一个小老头儿,居然是死掉几个月了,这分明就是在开玩笑啊!
林陈说:“他不可能死啊!我昨天还见到呢!你能确定是我要找的19号楼的何兴光吗?”
“您不是问的就是这个19号楼的何兴光吗?如果是这个人,就没有错!为了怕出错,我特别和我同事确定过,这种事儿可不是随便瞎说的!”
“嗯!你们知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林陈顿了一下追问道。
“听我那同事说,是安眠药吃过量了,死在市中心医院!”
“哦!”
“您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吗?”
“嗯!”林陈想了想,“对了,我们小区有没有来过急救车,抢救过一个姓葛的大爷?就是我们这座楼死了的那个老太太的老伴儿?”
“又是这个老太太!”
对方说话的语气像是烦透了这位老太太,“您等等,我给您查一下!一会儿再给您打过去!”
“好!”
林陈挂上手机,两个人就这么相互看着,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不一会儿的功夫,物业电话就打进来了,林陈接电话的时候,胖子连忙凑了上去。
“林先生,我给你查了,咱们小区
没有您说的这么个葛大爷,连那个死了的老太太都不是我们小区的!更别说什么葛大爷了!小区从有住户入住到现在,也就来过一两次急救车,但不是因为他。”
“嗯,你们都有记录?”
“对,急救车进小区,我们有登记的!一次是因为小区有个孕妇临产,一次是因为有个小孩吃东西卡了嗓子。”
“哦! 我知道了。”
“呵呵,呵呵!”
胖子苦笑着,摇了摇头,伸手从桌子上取过烟盒,抽了两支烟,递了一支给林陈。
林陈摆了摆手。
胖子将那烟别在了耳朵上,从裤子兜儿掏出打火机,连打了几次火,都没成功,他不耐烦地将打火机丢到桌子上。
“我这儿有!”
林陈掏出自己的打火机,给胖子点了烟。
楼下传来刺耳的警笛的声音,一声比一声紧急。
胖子手捏着烟,走到窗户外,向窗外观望。
“又出事儿?”林陈说。
“不知道!”
林陈也跟了过来,伸着脖子向下张望。外面的小路上,两辆警车呼啸而过,渐行渐远了。站在窗边,胖子捏着烟的手指,微微有些发抖。他足足地吸了几大口烟,烟雾袅袅上升,如盛开的玫瑰花,房间里顿时弥满起尼古丁的味道。
“咱们跑吧!”胖子说。
“跑?能往哪里跑?”林陈问。
“跑到乡下,或别的城市,你跟我一起跑,对了,再叫上叶江川!嗯,还有白梅梅!”
“真跑啊?”
“当然真的!看看!全是鬼!连个聊天儿的何老头儿,也是鬼!还有,何老头提到的电视台主持人吴尚言,当时他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吴尚言都死了,还能和他下琪,你想他会是个什么啊!只是那时没多想罢了!许阿琪死了!杨远山也死了!谁想得到啊!我差点上吊,你差点跳楼,明天还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六指女人的阴魂还未散去,又蹦出个刘老太太,我们再这样待下去,谁也活不了!就是不死也会疯的!”
“过几天吧,你不是挺喜欢这里?你不想再过几天神仙的日子了?”
“神仙的日子?你还有这心情啊!”胖子苦笑了一下,“难得你还有心情享受什么神仙日子,不知道你泡在温泉里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上一刻你还在唱歌,下一刻说不准那舒服消魂的温泉里会冒出那个黑衣女人!”
“你不想,不就太平了!”
林陈说完,从桌子上的纸盒子里抽了张餐巾纸,仔细认真地蹲在地上擦起了自己的皮鞋。他指着那伸到胖子跟前,被擦得一尘不染的穿着皮鞋的脚说。“看到没有!就是明天死了,也要把皮鞋擦得锃光瓦亮!”
胖子看了看林陈,把烟叼在嘴里,一只手也从桌上抽了张纸,擦起了自己的皮鞋。
林陈笑着说:“这就对了!怕什么怕!”
胖子把手中的纸团成了团儿,扔到了纸篓里,道:“好吧,就听你的,正好队里还有点儿工钱没跟我结清!等我结完工钱,咱们就走,离开这里!”
林陈提醒道:“跑到别的地方也不一定就能逃脱吗?那东西要来找我们,总是能找到的!许阿琪去了别的城市出差还是死了!再说,我们往哪里跑呀!”
胖子默默地听着,揿灭了烟蒂,又点燃上一支,只是看着它在静静燃烧。
林陈陷入了沉思。
第二九六章 泳池
西都温泉室内宽大的游泳池刚刚注满了水,波光粼粼,清澈见底。
来游泳的人不多,若大的游泳池只有几个泳者。林陈游了几个来回就上了岸,见胖子靠在池边的躺椅上独自闷闷地喝着啤酒,便走了过去。
接过胖子递过来的毛巾,林陈擦干了身上的水。
“不游了?”林陈问。
“没心情!”胖子捧着啤酒,抬眼看了林陈一眼,“我就没下水,心里一直是极度紧张!”
“要学会放轻松!”林陈安慰道,“拉你过来游泳就是让你放松心情!”
“说的容易!你难道没想过,我们的意念曾被控制,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儿啊!趁着现在头脑清醒,咱们得赶紧捋捋头绪,想办法!说不准,脏东西就在我们的左右!”
林陈用干毛巾擦着头,胖子的话再次提醒了他,他的手停了下来。
“其实已经很清楚了!那天,我在地铁中见到了黑衣女人恐怖的面容,吓得跑到隔壁车厢,隔壁车厢总共四个人!稻草黄,一对年轻人都死了!黑衣女人借了他们的身体寻找跟踪我们几个!而这个戴翡翠戒指的刘老太太,我当时就觉得她不对劲!我走出车厢再看,发现里面并没有这个老太太!我估计她是跟我过来的!她也可能早就死了,本身就是个鬼!”
胖子哼道:“这个叫丁淑娇的女人真叫个狠!前世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了还不罢休,还要继续祸害别人!”
“是啊!不过,祸害的是咱们,不包括叶江川吧!谁让你的上一世是周宣,而我的上一世是赵小双呢!”
“那咋办?已经是这样了,我们又不能更改前世的经历!”胖子郁闷道。
林陈说:“也不知道叶江川现在怎么样了!这哥们儿一直也没有给我们来电!”
“会不会沉浸在温柔乡?”
“和谁?”
胖子笑了,把冒着烟儿的烟屁股按到了桌上的烟灰缸里捻灭。
“和谁?你没看出来么?”
林陈眨着眼睛,说:“不会和那女鬼吧!要知道他们前一世可是对儿鸳鸯,老莫口儿,那女鬼还特意留他私混。”
胖子苦笑道:“拜托,别说得那么难听,行嘛!你以为人家叶江川乐意啊!”
“那可不一定!我看叶江川就挺乐意的!要不然有好几次,一提到那个黑衣女人,一提到丁淑娇,他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有什么心事儿!叶江川是个挺重情义的男人,看得出来,他对前世的那个女人还是有感情的!”
胖子不以为然,“依我看哪,前世的他是对前世的那个丁淑娇有一些留恋!今生今世可不一定!”
擦干了头发,林陈伸了个懒腰,坐在了胖子的对面,“都不知道明天你我能否还活着,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这些都是我们需要知道的!哎!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我说得对吗?”
“你问我?你应该去问叶江川他本人啊!”
“嗯!要是你,你会爱上一个女鬼? 我觉得叶江川更喜欢另一个人!”
“谁?”
胖子坏笑了一下,“说出来,怕你吃醋!”
林陈挠着后脖梗子,一副不知所以然的神情,“我吃个啥醋?”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哎!别跟我卖关子!有话就说,有那啥就放!”
“那啥?”
“装傻啊?”林陈端起胖子给斟得满满的啤酒,笑了。
胖子说:“他喜欢白梅梅啊!你真没看出来?还是装蒜?你敢说,你心里就没,啊,没有一丝丝的酸意?”
喝了几口啤酒,林陈微微舔了下嘴唇,淡定神色总算露出一丝破绽,甚至加了那么一点点的尴尬。
“是,是嘛?”林陈没有看胖子的眼睛,低着头。
“怎么?还害羞啦!白梅梅前世是佩珠,漂亮的柳佩珠小姐!你的前世赵小双的所爱!前世的你们真是爱得荡气回肠啊!
可惜没有一个完美的结局!我都为你们感到可惜!今生今世好不容易再相聚,你真的愿意再次错过?再次拱手相让于别人?你可一定要珍惜啊!”
“我知道,可是..”
林陈思绪起伏,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她男人爱上了别的女人,又死了,不是正好把位置给你空了出来嘛!这是老天爷的安排!”
“哎!这个我当然知道!”
“知道你还不主动一点儿,你不要,保不准别的男人喜欢,比如,叶江川!”胖子眨了下眼睛,停了一下,“要我是你,我立马就去找她去,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说的轻巧!”
“咋啦?你还指望人家女孩子来找你啊!”
林陈默默地摇着头。
“你们前世如此相爱,不会今世就是同事甲和同事乙的感觉吧!我可记得人家主动说请你喝茶,你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就是普通朋友也不至于!我坐在一边都看不过去!”
“我有吗?”
“有啊!”
“我倒是真没有注意!”
胖子瞟了林陈一眼,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转身揶揄道:“不对!是你的心思根本就没有在白梅梅的身上!”
“也许吧!”
两个人意识到了什么,谁也没说话。
“唉!”胖子伸过手来,拍了拍林陈的肩,“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没有走出来啊!真的愿意为了许阿琪不再娶了?”
林陈沉默了。
许阿琪不在了,林陈知道他自己的一部分似乎也不在了。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他的这种变化不仅仅是源于寂寞的灵魂,也许更多的是对于未知命运的无奈和恐惧。他只有在望向许阿琪的照片的时候,眸子里的温度才会回升。除此之外,他的生活更多的是无限的伤感。
林陈不再说话,胖子知道自己又触碰到了人家不愿意触碰的那块伤心地。
胖子转移了话题,举着酒杯自嘲地说:“刚刚量体重,我又胖了!这条泳裤没穿多久,又紧了!”
“嗯!你就是缺少运动!”林陈说,“缺少运动,能不长肉嘛!”
看到林陈喝空了杯子,胖子又开了个一拉罐啤酒,递了过去。白色的泡沫从罐子里一点点溢了出来,林陈接过来,赶忙吸了一口,用手背抹了把嘴。
“想过没有,从白纸人出现在西都温泉花园,到有人引诱你跳楼,这说明了什么?”胖子说。
林陈直视着胖子,表情凝固。
“置我于死地!”
胖子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我们躲到哪里,都是逃不掉的!”林陈语气中透着无奈。
“这样下去,我们迟早有一天会和许阿琪,杨远山一样!”
“我们还得去找那个道士!”
胖子挠了挠鼻子,微微不悦道:“哪里去找啊!这个可恶的道士,来无影,去无踪的!那东西来了,他跑得比兔子还快!要不是碍于情面,我真想骂人!他不是也承认了,他也是怕得要命呢!要不,我看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咱们也别在一棵树上吊死,还是另请高明吧!”
“另请高明?说的轻巧!哪有那么容易啊!我看就是找不到,也得找!云福寺的那个算命的跟我说过,只有这道士可能还能有办法救得了我们!”
空啤酒罐子在胖子的手中,被捏得“嘎嘎”响,“除非再去一趟老莫口!”
“你还有胆儿再去吗?”
“那个破地方,打死我,我也不想去了!可是,我们还有别的办法找到那个该死的道士吗?”
“恐怕除了等待,一点办法和线索都没有!”林陈叹了口气,拿起啤酒,“咱们换了衣服去找叶江川吧!一起商量商量!”说罢,便起身向更衣室走去。
“你最近和白梅梅有联系过吗?”胖子追上去问。
“我?没有!白梅梅对我不感冒!她更喜欢叶江川,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
可是没有看出来她更喜欢叶江川!”
……
换好了衣服,望着走廊的窗外那一片新种的人工林,林陈的眸中露出了迷茫之色,但很快,这丝迷茫被他眼底深不可测的幽然所代替。他回味着前世的种种,亦沉浸在今世的记忆之中,不能自拔。
“在想什么呢?”
胖子拎着包,从更衣室走了出来。
林陈静默地看了胖子一眼,好像把所有的头绪理清一样。“道士所说的那个故事中的人都能和我们几个人对得上号啊!白梅梅真是柳佩珠的话,你说,那女鬼会放得过她吗?”
“我开始为她担心了!”
林陈把身体转向窗外,“我也一样!为她担心,也为你担心!”
“为啥?你可别方我啊!”胖子瞪圆了眼睛。
“不是方你,我只是想给你个提醒!公园里,我就有个你被抬走的幻觉,过山车上又看到了恐怖的一幕.. ”林陈转身望着胖子。
胖子说:“我都知道!许阿琪和杨远山都死了!你说我能不怕嘛!”
“若你的前世是强暴了她的周宣的话,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估计那女鬼最恨的除了我,就是你了!”
胖子鼓鼓腮,侧过脸来语气坚定地说:“不用你提醒,其实我早就知道!我胖子不会无缘无故被卷进来!早先奇怪的梦魇,那幅画,还有诡异的经历让我确定我的前世或许就是周宣!这些天晚上我是连着失眠啊!我就想我该怎么办?林陈,你说说,我们该怎么办呢?”胖子说到这里,顿了顿,“说说你自己吧!因为白梅梅是许阿琪的朋友的关系?你在努力回避你对白梅梅的爱!如果我是你,我就争取!不要这一世再留下遗憾!真的!真爱难觅,你可一定要珍惜!”
“叶江川和那黑衣女鬼,上一世不也是海誓山盟的一对情侣嘛!这一世,你觉得叶江川有必要继续吗?”
胖子眨巴了下眼睛,“你想说什么?”
“丁淑娇也是可怜!虽说是孟家少奶奶,其实活得连丫头都不如,没了娘,在她爹的眼中也只是个摇钱树,孟家人对她百般折磨,又被外面的男人,呵,你的前世周宣欺负,怀了孩子,被逼无奈选择自杀!”
“她可怜?你,不!是你的前世赵小双救了她,赵三剪收留了她!她不仅不感恩,反而恩将仇报害死人家!这种女人就该千刀万剐!永世不得投胎转世!”
“她最终找到了柳云生,本以为从此有了美好的归宿,可是柳云生被我的前世复仇打死,她也被打死了!游离在阴阳界的她心不甘!她依然爱着柳云生,前世那个唯一对她好的男人!”
“赵小双,柳佩珠和他们不一样!”
“呵,有啥不一样!不都是前世的爱嘛!”
林陈起身推开了窗,夕阳的余辉分外刺目,照得他微微眯了眯眼,回过头来,补充道:“对叶江川是爱,对我们是恨!尤其是对白梅梅!许阿琪死了以后,我最放心不下的是她!总是感觉会有什么在她的身上发生!”
“你看,你还不承认!你心里不是还是想着白梅梅嘛!”
思考片刻,胖子掏出了手机,“我这就给白梅梅打个电话!你不打,我打!”
“干嘛?”
“叫她小心自身的安全啊!”
“要打你就打吧!不过,恐怕没什么用!”
胖子看着林陈平淡的表情,心里有些不爽,看来林陈没有他想像得那么在乎白梅梅,这一点比叶江川差远了。
“提醒总比不提醒强吧!”
电话“嘟嘟”响了几秒,便自动挂上了。
胖子又打了过去,结果是一样,没有人接听。
“别打了,打多了,让人家烦!”
胖子“嗯!”了一声,默默收起了电话。
“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不知道!要不,咱们还是去找叶江川,大家一起商量,商量!”
胖子想了想,默默点了下头。
第二九七章 鬼婴 (一)
叶江川洗了个澡,披着浴巾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他警觉地扫视了一下自己的房间。这个小屋,除了生活必需的床,桌椅,橱柜之外,也就没有别的什么了。简易的家居也是遵从了他自己简约的生活习惯。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自从有了几次遭遇之后,叶江川换了不止一个住处,可还是担心有什么东西会从洗手间,从墙壁上,从屋顶上出来。他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东西简单便于搬家。
就在昨天夜里,他又听到了那个恐怖的声音从地底下的什么地方传来。
“是我的!是我的!”
那个细细尖尖的女人声音空洞而冰冷,不断地来来回回地重复着。到最后,他清楚地听到那个声音又说了一句,“是你的!”
叶江川喘着粗气,挺身而起,心跳如同雷鸣一般。借着冰冷的月光,他哆嗦着打开了床灯,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间显示是午夜2点。他就这么紧张地坐了很长时间,才重新钻进了被子,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清晨起床,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又出现了原先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他胸闷得难受,扶着床头起来时,自己的右腿有些使不上劲,鼻腔里始终充斥着一股甜腻腻的味道,令人作呕。
好在他用温水将自己上上下下冲了一遍之后,这种异样感荡然无存。
叶江川用毛巾擦试着头发,环顾了一下四周,突然又想起了自己几天前丢失的睡衣,便床上床下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找不见那睡衣的踪影。
难道它还能飞了!
算了,不找了!
他掏出手机,再次拨打着白梅梅的电话,电话还是处于无人接听状态。从上次经历诡异的遭遇到现在已经有两三天了,要不是那逼真惊恐的一幕,叶江川不会如此为白梅梅担心。
叶江川换好了衣服,吹干了头发,整理完毕,打开电视,还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咖啡比较热,他用小匙勺轻轻地搅拌了一会儿,便端着咖啡,一边喝,一边靠在床头上。
电视里,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市民反映,昨日中午二点左右,红旗公园水池边,发现了一个被人遗弃的男性婴儿,男童被一成人睡衣包裹,此外并无其他线索,公园工作人员发现后报警,随后民警将男童带回,登记后男童被暂时送至医院检查,后转至儿童福利院,随访市民说:“这男孩也不哭闹,逗不逗他他都在笑!希望他的父母尽早将孩子接回家!” 大家有线索也可以积极与民警联系。
这娃有点意思!
一直在笑!
叶江川想着,又向前欠了欠身子,他怔住了。
电视中,包裹着婴孩儿的那件睡衣怎么与他的那件丢失的睡衣如此相似,图案,花色完全一样。
这么巧,居然一样。
不过这也没什么!这种睡衣市面上很多!叶江川想着,端着咖啡品了一口,味道有些苦涩,他又加了糖。再次搅拌的时候,他抬眼又看了下电视屏幕,电视的镜头近距离地切换到了那个孩子的身上。
叶江川的目光定住了,定在了包裹孩子的那件睡衣上。
没错!
叶江川可以确定那就是他的睡衣。原因很简单,他的睡衣最上方的位置少了个扣子,因为找不到合适的扣子,叶江川一直就没有缝上,而电视中出现的也是少了枚扣子,位置相同。
这件睡衣,是前几日叶江川走进浴室之前脱在床上的,只一会儿的功夫就不见了。
不会是自己的睡袍被什么人拿走,去包裹那个孩子吧!
叶江川静静地坐在床边,咬着咖啡杯子的边儿,片刻后,他两三口喝光了杯中的咖啡,穿好衣服冲出了家门。
……
第二天,火锅店的包间里。
林陈和胖子赶到的时候,叶江川正用勺子搅拌着锅里热气翻滚的清汤。
“来了,坐!”
叶江川抬眼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他面色铁青,看到林陈和胖子也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林陈看了看叶江川,又看了看胖子,拉了椅子坐了下来。
“咋啦?这是咋啦?这么不高兴!”林陈问。
叶江川也不作答,见胖子还站着,就说,“把门关上!”
胖子关上了门,将披在肩头的外衣拉下搭在椅子背上,就坐了下来。
“出了什么事儿了吗?这么火急火了
地把我们两个叫来?”胖子一脸狐疑。
林陈和胖子有了自杀意念的诡异经历之后,两个人都变得格外的敏感和警觉。
叶江川放下了勺子,盯着沸水翻腾的清汤,皱了皱眉头,直接甩了一句:“真他娘的邪了门了!”
林陈一听,心中警铃开鸣,于是赶忙追问道:“怎么邪了门了啊?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啊?电话里,你什么也不说,叫我们提心吊胆了一路!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儿呢!”
“是出事儿了!”
叶江川说着,把一整盘子的肥牛倒进了锅里,红白色瞬间被翻腾的热汤淹没。
林陈心里疑惑,“谁出事儿了?出什么事了?”
叶江川低着头,眉头拧成了一个大大的疙瘩,他的嘴唇动了动,憋了半天,迸出了这么几个字,“我好像当爹了!”
胖子和林陈瞬间石化,惊得半天没有缓过气儿来!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你,你当爹了?”
胖子还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放下筷子吃惊地问。
叶江川面孔僵硬地点了点头,强压着心里浓浓的窘迫与尴尬。
“开什么玩笑?你不是还没有女朋友嘛?”林陈捂着嘴,还是“咯咯”地笑出了声来,“呵,呵呵!你总不能自体繁殖吧!”
胖子也笑了,夹了几片白菜叶子扔到火锅汤里搅了搅,“叶江川啊叶江川,你是不是在逗我们俩玩儿呢!给咱们紧张而乏味的生活添些笑料?”
叶江川也不作答,脸色红红的,闷头喝着啤酒。
“叶江川总是喜欢给咱们带来震撼,对吧!你以为他是认真的啊!他在跟咱们两开玩笑呢!你还真以为是真的啊!”胖子说着瞟了叶江川一眼,又夹了片羊肉,在锅里来来回回地涮着,摇着脑袋说:“哎!你们两个别光傻愣着,别光喝酒,吃肉啊!再不吃,这锅里的肉就都煮老了!”
火锅汤沸腾的蒸汽打湿了胖子前额的头发,他用手胡乱地抹了一下。
“我看,他是真的当了爹了!要不,怎么一个人在闷声喝酒!”
林陈呵呵地打趣道,一边翻阅着手机,“哎,红旗公园又发生一起猝死的事件!女性,37岁!”
“是嘛!太可怕了!听说这种病猝不及防啊!”胖子说。
林陈又说:“后面还有,这已经是一周以来的第三起事件了!连续三天,死了三个人!”
“不会吧!这也太恐怖了!这地方连着死人,谁还敢去啊!”胖子说。
叶江川愣了一下,放下筷子,伸手从林陈的手中拿过手机,仔细翻阅着,说道:“死者的年纪都不太大,另外两个人,一个是从假山上掉下来摔死的,算是失足,一个是...”
叶江川顿在了那里。
“一个是什么啊?”林陈问。
叶江川看了看林陈,将手机递还了回去,“你自己看!”
林陈鄂然地接过手机,“什么?一个是走着走着突然倒下死去,医生目前还没有找到具体死因!”
“怎么会是这样!”叶江川说。
“看来,生命无常!不过..”胖子皱了下眉头,用手背抹了下嘴,继续说:“不过,虽然这都是些偶发事件,但在一个地方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出了三条人命,其中还有一个死得莫名其妙,这事儿就有点邪行!”
“是啊!邪行!”林陈将一小碟肥牛倒进翻滚的汤,见胖子和叶江川都在看着面前的火锅陷入沉思,便用筷子敲着锅沿,说:“哎,你们两个别光发呆啊!吃啊!”
“吃!”胖子拿起了筷子夹了片煮好的肉,放进了自己的调料碗里,搅拌着,“说点开心的!叶江川当爹了!有点意思!林陈!看来,咱们俩个都没有人家叶江川的城府深啊!人家这是深藏不露啊!不像咱们两个,还经历感情纠结,人家多好,上来就直接当了爹了!”
胖子说完,自顾自地乐了。
林陈也跟着乐得肚子疼,从锅里捡了片煮熟的牛百叶,放在自己的调料碗中,搅了搅,抬头对叶江川说:“你就坦白吧!就别故弄玄虚了!孩子她娘是谁呢?”
叶江川严肃着脸,调料碗里的辣椒油看来放多了,他将头扭向一旁,打了个喷嚏,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我怎么知道!”
林陈和胖子听到这话,一时不知所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你在和我们两开玩笑吗?你总不会连孩子他娘是谁都不清楚吧!”胖子问。
“就是!快说!”林陈说。
叶江川干脆放下了筷子,将面前的盘子一推,一脸郁闷地说:“我真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啊!”林陈说。
见叶江川不作答,林陈静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那个孩子呢?”
“还在福利院!”
“有意思,叶江川你是怎么回事儿啊!还..还真的有个孩子啊?我还以为你在和我们两开玩笑呢!”胖子困惑道。
叶江川看了眼胖子,“说了,你们也不会相信!我有一件睡衣,几天前我洗澡,把它脱下来放到了床上,出来就不见了!我记得清楚,当时房子里也没有别人啊!它能去哪儿!我还能给它穿到大街上去嘛!我几乎把房间翻了个底朝天,可就是不见那衣服的踪影!害得我这些天都是光着睡的!那天早上,我打开电视,却发现电视新闻里播放了个消息,有个婴儿被遗弃在红旗公园里,我发现他身上裹着的正是我的睡衣,你们说邪不邪!为此我还特意跑了一趟市福利院,还真见到了那个男孩!福利院的人怀疑,那孩子是我的!是我把孩子遗弃在公园里的!”顿了一下,叶江川继续说:“对了,还有我前些天又遇见她了!”
“谁?”林陈说。
“还能是谁啊!”胖子说
林陈猜测着,“前缘女鬼?”
“嗯!”叶江川说。
“叶江川!还是你厉害!威武!你和那东西...我说出来你别生气!我是说,你们是不是有了鱼水之欢?你一定要老实交待!你要不老实交待,我们两个可谁也帮不上你!”胖子的眼神凌厉,一脸戏谑。
头顶上的空调吹得林陈的衣服来回摆动,林陈瞪了胖子一眼:“哎!别用那个眼神看人家!你想哪里去了!叶江川还能和一个鬼有什么事情发生啊!他没被吓死就已经算是福大命大了!”
对着胖子的半扇窗户是打开的,有光线晃进了胖子的眼睛,他眨了眨眼睛,吸了口气,问叶江川:“可是,你刚才说有个孩子穿着你的睡衣啊!人家怀疑那孩子是你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会不会是.. 我是说,这个孩子会不会真和你有关系?”
看着林陈和胖子,叶江川半天没说话。
“叶江川,你倒是说话啊!你给我们搞糊涂了!那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是!不是就不是!你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沉默良久,叶江川叹了口气,“说出来,怕你们笑话!我最近身体总有些不适!”
“啊?你没事儿吧?”胖子问。
叶江川摇了摇头,“我去看了医生,也查不出什么毛病!可经常半夜醒来,听到哭声,我还觉得胸闷,似有什么重物压在身上一般,下体也不适!昨天夜里,我又听到了那个可怕的声音对我说话。”
“她说了什么?”
“她说,‘我的’!又说‘你的!’”
胖子抓挠着腮邦子,眨了下眼睛,“她的意思是不是说,你是我的!这孩子是你的!”
林陈点了下头,“我也是这么想的!难道那痴情的女鬼又来找你了?”
胖子一脸紧张的表情,“对啊!林陈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说不准,那个用你的衣服包裹的孩子还真的是你的孩子呢!这孩子是个鬼婴也未必!要是那样的话,麻烦可就更大了!我听说,鬼婴可厉害了!谁见谁死啊!”
“糟糕!”林陈想起了什么,飞快地拿起了桌上的手机,翻阅起来,“我记得刚才咱们说到红旗公园连着死了三个人,你们有没有想过这孩子也是在红旗公园发现的啊!”
“对啊,难道是因为这个孩子的出现?”
“是红旗公园没错!”林陈顿了一下,看着手机露出惊讶的神情,将手机呈现给胖子和叶江川,“天!你们快看!”
胖子和叶江川凑上脑袋,胖子不知所以地念着林陈手指的那条消息:
“市福利院突发集体中毒,四个小孩抢救无效不幸去世!”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怔在了那里。
“什么时候?”叶江川问。
“就是在昨天!这条消息还上了头条!”
“红旗公园和福利院!可都是这个孩子待过的地方啊!”林陈说。
“好像还真是啊!”
“天啊!”
三个人似乎同时意识到了什么,餐桌上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他,大气都没敢出。
第二九八章 鬼婴 (二)
林陈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绪,说:“大家都先别想太多,咱们这也都是瞎猜的!对了,叶江川,他们凭什么就认定那孩子是你的!就因为他穿着相同的睡衣?”
“估计是吧!”叶江川闷闷地说道。“我也不确定那孩子是不是就是我的!我真的有些怕!刚才我说到最近以来的这种怪异感!不是我想吓你们,可我确实被它折磨得够呛!那种身上的附着感,怎么说呢,有时像蜗牛背着个壳,有时像怀里装着个东西,有时又像是有个什么东西骑在了我的脖子上,以至于我的颈部都变成酸痛酸痛的!尤其是夜里,这个附着感觉就更强烈!”
叶江川后面的这句话,让林陈和胖子都有些愕然。
“我高度怀疑是你是遇到鬼压床了!”
“不知道!”
“那你怎么能说是不确定那孩子是你的呢?”
胖子将夹在筷子上的那块肥牛迅速地塞进了自己的口中,腾出手来抚了抚叶江川的额头,“哥们儿,你最近是不是吃什么都没有胃口,还常常失眠?”
叶江川无语地推回了他的那只手,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冰啤酒。
“干嘛?不用摸,我没发烧,我没毛病!”
“说句心理话,我听得是云里雾里!怎么感觉叶江川的话像是梦话一般!这孩子有照片吗?”
“我说的是真的!”
叶江川也懒得给自己辩解,掏出手机,点了几下。
“嗯!就是这个孩子!”
林陈和胖子赶忙伸过脑袋看了看。
“哎!林陈,你发现没有这孩子什么地方还真的挺像叶江川的啊!”
“嗯!鼻子!”
“这孩子看着还算正常啊!他娘是谁?真的会是传说中可怕的鬼婴吗?这眉眼,这鼻子和你有太多的相似,我高度怀疑叶江川你不会跟我们两个隐瞒了什么吧?这孩子的娘是谁呢?”胖子喃喃着。
叶江川摇了摇头,苦笑道:“我连这孩子他爹是谁都不知道,更别说他娘是谁了!”
胖子捻着手指在空中打了个响儿,招呼道:“服务员,再上两瓶啤酒!”
啤酒很快被送了过来。
胖子给自己和林陈都倒了满杯,举着酒杯对林陈说:“来,咱俩干一杯!我不跟叶江川喝,这小子没实话!”
说完,胖子一饮而尽,斜睨了叶江川一眼。
林陈说:“叶江川,咱们仨在一起也不一两天了,我相信你,我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地这么说,更不会信口雌黄!倒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就说吧!怎么晴天白日就蹦出了个孩子,你就实话实说了吧!我们俩也不会笑话你,胖子你说是吧!”
“就是!”
胖子眼都不抬一下,又给自己满了酒,喝了一口,夹了颗花生米,扔进了嘴里,嚼得嘎巴响。
“你有没有生孩子你会不知道?”林陈问。
不知道是不是酒劲上来了的缘故,叶江川脸色通红。他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儿,我是真的不清楚,我没有和女人..我还要怎么和你们两个解释啊!睡觉时觉得身上有什么东西压得我几乎窒息这都是真的!我的身体也觉得有些不正常,我跑过医院,查了心电图,检察了一大通,这些都有病历记录!哦!还有肩膀也是整天酸痛。虽然大夫也没有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开了点药让多休息,可是,我总是怀疑会不会是
..”
胖子小心翼翼地说:“和那女鬼?”
“我说的没错,很可能就是遇到了鬼压床!”林陈说。
“鬼压床?鬼压床还能生出孩子?”胖子拧着眉毛问,又补充道:“就是鬼压床,也是要男人主动啊!”
“那可不好说啊!”
叶江川的脸上闪过惊恐的表情,思虑许久的他听到大家这么说,情绪瞬间紧张起来,他抓起衣服,豁地站了起来,就要往外冲。
“怎么了?叶江川,你这是要去哪里?”林陈问。
“我这就去福利院,给这个孩子做个全身检查!”
“放心,你不用去找,人家也会给他做的!这个我知道,一般被人遗弃的孩子都是要被送到医院检查一下子的!这个你放心!你先坐下来!坐下来!不是还有我和胖子呢吗!别怕!”
叶江川眉头紧蹙。
林陈拉了拉叶江川的衣角,叶江川坐了下来,看了看林陈和胖子,依然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我说呢!我怎么这些日子总是爱做春梦!”
“啊?”
胖子看了看叶江川,强憋着,没笑出来。
“哎!你要是笑,我可就不说了啊!”叶江川放下筷子,鼓着嘴说。
“没啊!谁笑了?林陈,你看见我笑了吗?”
“没,没有啊!”
“没有就好!”
叶江川说到这里,林陈和胖子就都已经心领神会了,其实,就是不说,他们两个也能明白。
谁都知道,那恐怖的女人唯独对叶江川是个例外。
锅里的汤快烧干了,服务员上来加了些水。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他,谁都没怎么说话。
胖子最先打破了沉寂, 他顿了一下,极轻地摇了一下头,说:“叶江川,我看,你先别想那么多!睡不好觉,身体不舒服都很正常,要是感觉到什么东西压在自己的身上,大夫让你查心脏,可能就是心脏的原因,供血不足,气憋而已,至于那个孩子,现在还都只是怀疑,也许那个孩子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呢!”
林陈说:“就是!春梦到了一定年纪是个人都会有,也不是什么不好意思的事!至于那孩子,不是也还没有确定吗?那孩子也可能是别人的孩子,有人捡到了你的睡衣,用它来包裹一下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至于红旗公园连着死了三个人,福利院小孩死了四个,这可能还真是巧合而已!”
胖子跟着说:“就是,就是!我觉得林陈说的更有道理!”
“他们让我等结果,dna鉴定的结果。”叶江川说。
林陈说:“等有了结果,再说!”
“哎!大家别光顾着说话,赶紧吃啊!咱们三个大男人还干不掉这几盘肉啊!”
几粒肉丸被林陈滑进了锅中,伴随着水的沸腾,上下翻滚。
服务员又端上了几盘肉,大家吃得汗流浃背。
“看!”林陈的后背被胖子轻轻碰了一下。
“什么事儿?”
“那边那个穿红裙的女人,长得多像许阿琪啊!”
“是啊!”叶江川看了看说,“还真有些像许阿琪啊!说心里话,许阿琪和林陈真的很般配!”
林陈只看到了一个红色的背影,转眼就出门不见了。
“唉!”胖子叹了口气,看了眼林陈,拿起啤酒瓶给他倒满了
酒。“许阿琪是个好姑娘!只是,唉!看来,你和她前世无缘,今世也无缘啊!”
气氛再一次变得低沉起来,谁也没说话。
服务生过来收走了几个吃空了的盘子。
火锅里,热汤翻滚着,不断向上蒸腾起的水汽模糊着彼此的视线。
“林陈,这么长时间不回公司,你们头儿能同意吗?”胖子努力转移着那个看似有些悲伤的话题。
“我觉得我应该早辞职,离开这个岌岌可危的破公司!市场总体不景气,海外金融风暴已经避无不避地波及到了内地的市场,大公司,上市公司都被碾成了炮灰,就更不用说我们那个小公司了,再说了,头儿也看不上我!反正干什么都不容易。现在,在找新的机会!”
旁边有人在吸烟,空气变得浑浊起来。
叶江川说:“林陈,说真的,我还是挺羡慕你的!高学历,有文化,走到哪里都吃香!要是你现在的那个公司待得不顺心,就换换,人总不能被尿憋死!世界这么大,也没有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话是这么说,可是满意的工作也不是说有就有的啊!”
林陈边说,边低着头,把那个沾好调料的肉丸儿麻利地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点儿背啊!事业,爱情全完蛋!也好,我反正已经麻木了!按那该死的算命的话,我林陈能活过三年,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我现在啊,啥都不奢求!真的!找时间,我倒真想去一趟美容院,把耳朵根下的这颗小朱砂痣给做掉算了,许阿琪已经死了,我也懒着再去纠缠什么前世的恩恩怨怨,那女鬼来了,我也不怕!爱咋样就咋样!”
饭桌上又是一阵安静,林陈后知后觉地抬起了头,发现两个人都在看着自己。
叶江川打破了尴尬,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林陈的手,“哥们儿,别难过!”
林陈掏出烟,给叶江川和胖子一人递了一支,点燃。他的目光扫了一眼刚刚那个红色背影消失的门口,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地说:“我前世就欠她的,今世又与她无缘!这就是命!”
“你说的是柳佩珠?”胖子迫不及待地说。
“不!是许阿琪,前世的薛上花!”林陈说。
“道长讲的这个故事也挺凄婉,赵小双和薛上花无缘!”胖子挑眉,想了一下,“也就是说,前世的许阿琪救过林陈的命,并且爱上了林陈!可前世的林陈爱的是柳佩珠!那,柳佩珠的今世是...”
“白梅梅!”林陈和叶江川几乎是一口同声地说。
林陈和叶江川坐的位置刚好是面对面,说“白梅梅”这个名字的时候,两个人的目光都情不自禁地看向了对方,气氛似乎有些尴尬。
“其实,我早就猜到了!”林陈说。
“我也是!”叶江川说。
“呵呵,这个..那个..”看着两个人旁若无人的对视,被冷在一旁的胖子便出声打破沉默,他脸上的神情也有些不自然:“哎!你们两这是咋了?要说起白梅梅,也真是够命苦的!婚姻不幸,杨远山还死了,这下倒好,彻底清静了!这杨远山的前世便是二少爷孟家贵,也是白梅梅前世柳佩珠的老公!也是横死!因缘轮回!有点意思!只是现在,一个女人家,带着个不大点儿的孩子,真不容易!”
“怎么?你心疼啦?”林陈说。
胖子说:“呵,我不心疼,是有人心疼啊!”
第二九九章 鬼婴 (三)
叶江川没说话,只一个劲儿地吸着烟,烟气很大,呛得他自己咳嗽了几声。
“哎!叶江川,那天,你在电话里说看见白梅梅了!”林陈问。
叶江川点了下头,“还有一件事儿,我没敢告诉你们!”
“哎哟!还有什么事儿?你快说啊!”胖子有些不耐烦。
“我刚才说过,我又遇到那个前世女鬼的时候见到了白梅梅,女鬼以白梅梅的样子出现,迷惑了我的眼睛!后来,我看到白梅梅死了!”
神使鬼差地,叶江川冒出这么一句话,鼻音浓重,把林陈和胖子惊得眼珠子差点没有掉下来。
好半天,林陈才缓过神儿来,他看着叶江川的那双眼睛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得!我先前在幻觉中还看到胖子死了!你又看到白梅梅死了,我被意念操控差点跳了楼,而胖子也被意念操控差点把自己吊死!看来,我们境况愈来愈紧迫啊!”
叶江川抽了张纸,擦着额上的汗,“我一直认为是自己的幻觉,但是,这一回特别的逼真,就像是真的发生了一样!”
“快说说!”胖子抹了下嘴角。
“那天,我在路上看到了一个和白梅梅长相相同的女人,我就跟踪她!”
“你为什么跟踪她?”林陈一脸的不解。
“因为,白梅梅的样子很奇怪,我和她打招呼,她就像根本不认得我一样!我就觉得太反常!”
“那后来呢?”
“后来,我跟踪她来到了一个木房子里,就是老式的那种建筑!她跟我说,这个房子是一家旅馆,她朋友开的。再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房子里的布置变了样子,前世的那个她,丁淑娇就出现了,吓死我了!她问我,喜欢白梅梅吗?”
“你怎么说?”
“我还能怎么说!自然是实话实说啦!”
“你说是喜欢?”
“嗯!”
“后来呢?”
“我还真以为她是白梅梅,和她一起聊天,喝酒!但后来,我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我后来才知道,她是以白梅梅的样子来吸引我来到这里!她变回了原形,前世的丁淑娇的样子,我吓坏了!我最后还看见了白梅梅躺在床上,身体都腐烂掉了,还闻道了一股难闻的气味,吓得我是拔腿就跑!”
听到这里,胖子端着啤酒杯,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说:“叶江川啊!叶江川!有一天,有人问我,叶江川是怎么死的?我一定会说是笨死的!”
叶江川闷哼了一声,倒也不生气,“我怎么笨了?”
“你这么说,不是害白梅梅嘛!你知不知道女人都会吃醋啊!会妒忌!除非她不爱你!”
“可是,我要不跟她说实话,她是没完没了地死缠着我啊!”
叶江川突然想到了林陈,想到了林陈也和白梅梅有着一层前世的暧昧关系,心里有些不安。他偷眼看了看林陈,发现林陈表情泰然,没有什么异样也就把心放了下来。其实,林陈心里也是五味陈杂,他知道白梅梅才是自己前世的爱之后,他的心不可能没有掀起一丝波澜,白梅梅是许阿琪的朋友,在许阿琪离去的特殊时期,明确他和白梅梅前世的关系,这种角色的转换会让彼此都很尴尬。
相比叶江川,胖子就显得没心没肺,他直接就问林陈:“哥们儿,你还好吗?”
没想到,就像是一拳打到了老虎屁股上,林陈“唿”地站了起来,把叶江川和胖子吓了一跳。
“你们问我干嘛!应该赶紧和白梅梅联系一下!看看她是否安全啊!你们俩!挺大的人!逻辑混乱!”
胖子怔了怔,说:“林陈,你这是咋了?大家聊得好好的,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情绪激动啊!”
林陈意识到了
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低了下头,又坐了下来。
“没什么!就是被那东西给整怕了!怕白梅梅,怕大家再有什么闪失!”
“电话打了!你想的,我都想到了!就是打不通!”叶江川伸手拿过一罐可乐,悻悻地说,“要不然我早就去找她了!我还是觉得,我遇到的是幻觉!可奇怪的是,我这两天给她打电话,电话永远都是无人接听!”
“现在就给她打!她的号码是多少?”林陈说着,拨亮了桌上的手机屏,刚要拨打,又顿在了那里,“电话打过去,我说啥啊?总不能说叶江川看见她死了,我们不放心...”
“这还不简单!叫她过来一起吃火锅啊!”叶江川说。
电话嘟嘟几声之后居然通了。
林陈看了眼叶江川和胖子,说:“白梅梅嘛?.. 是我!林陈!我们几个朋友在老地方火锅店吃火锅,你过来吧!... 嗯!... 好! 快点过来!”放下电话,林陈抬头说,“她说她过来,她也正好有事儿要和咱们商量!”
“哎哟!谢天谢地!能打通就好!我这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胖子长长地舒了口气。
“是啊!没想到一打就通了!”叶江川跟着应和道。
几个人正说着,就听见“叮!”的一声,叶江川摆在桌子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有消息进来。叶江川低头用小拇指轻点着手机屏。
“啥事儿啊?”
胖子拿着筷子撕扯着盘子中的蒿子秆儿。
看着手机屏,叶江川表情僵在了那里,半天没有言语。
“咋啦?说话呀!”胖子说。
叶江川咽了口唾沫,“收到信息了,被我猜中了!我中了彩票了!”
“哟!厉害啊!中了多少钱?一定要请客啊!”胖子舔了下嘴唇,一副无比羡慕的表情。
叶江川看着胖子,苦笑着摇着头。
“多少钱啊?”胖子迫不及待地问。
“还真以为我中了彩啊!我哪里有那好命!”叶江川合上手机,独自站起身来,走到临窗的位置,木然地望着窗外,神情忧郁地使劲吸着烟。
林陈和胖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视了片刻。
“怎么了?叶江川,你骗我们呢!说,你到底是中什么了?”胖子问。
叶江川苍白着脸转过身来,仰着头,呵呵地笑了起来。
林陈和胖子面面相觑。
“嗨!你怎么啦?说话啊!发什么神经啊!”
“是啊!到底怎么啦?”
叶江川笑得更凶了,上气不接下气,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平静下来。
“dna检测结果出来了!那个孩子居然是我的!呵,稀里糊涂地当上爹了!天大的笑话!人家让我过去一趟!”
林陈和胖子瞬间石化。
看着两个人惊掉了下巴,叶江川吸了一下鼻子,用手轻轻撩了撩额前的碎发。“这不可能!这都哪儿是哪儿啊?我连个媳妇都没有,就凭空蹦出个孩子!”
铜火锅里的汤上下翻滚,胖子用勺子在里面轻轻搅动了两下,抬起头朝叶江川坏笑着说:“叶江川,你以为我和林陈是三岁的小孩子啊!反正我表示怀疑!你坦白!你是不是.. ”
叶江川无奈地鼓鼓腮,“我有那个必要骗你们嘛!”
“说得也是啊!”林陈看了看胖子,又转回头看着叶江川继续说:“这听起来可真是天方夜谭啊!要是真的,叶江川,你可就麻烦大了!你是要抚养这个孩子的啊!”
“哎哟!这可是法律义务呀!”
“这不是问题所在,问题是这孩子她娘可别真的是那女鬼!”
“妈呀!说得是啊!你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
有了个孩子,那孩子一定非同寻常,是不是个鬼婴还真说不好!”
“哎!叶江川,你真是吃饱了撑的,做那么个鉴定干什么啊!”
“就是!”
“他们建议的啊!”
叶江川说到这里,没再继续说,他也是懒得理会林陈和胖子鸡一嘴,鸭一嘴的议论,索性紧锁眉头,抱着酒瓶子,“咕咚咕咚!”地一个劲地往自己肚子里灌,直到被林陈一把抢了下来。
“叶江川,你找死啊!你先冷静一下好嘛?”
“我冷静得了嘛!我可真是百口难辨,像受了诅咒,本以为躲开她就可以结束这场噩梦,看来我想得也太过简单了!我记得,那女人曾经问我是不是想要个孩子!我万万也没有想到,她还真的给了我个孩子!我说这孩子怎么总是“咯咯咯”地笑,笑得人都毛皮发麻!这倒好!鬼婴是要缠上我一辈子啊!还他娘的受法律保护!我完蛋了!完蛋了!”说完,他抓住自己的头发,胡乱地撕扯着,神情激动。
林陈拍着叶江川的肩膀,站起了身子,走到了服务台,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瓶二锅头和三个小酒杯。
“叶江川别害怕!有我和胖子呢!我们陪你!”
说罢,他拔开塞子,给三个酒杯里都倒上了酒,将其中的两杯分给了胖子和叶江川,自己端起一杯。
叶江川抬起头,满脸通红。
“我们陪你喝!这酒度数高,喝下去可以压惊!”林陈说。
叶江川也没说话,仰头一饮而尽,林陈和胖子也喝干了自己杯中之酒。
胖子说:“怎么样?这酒的力量更大!没什么大不了的!真的!”
叶江川咂巴着嘴,“嗯,这酒劲还挺大的,直辣嗓子眼,肚子里一下子热呼呼的了!”
“林陈说的没错,既来之,则安之,乐观地讲,凭空掉下来的大胖小子,别人还求之不得呢!”
胖子本意是安慰的话却说得实在欠妥,叶江川白了胖子一眼,从锅里拎出汤勺儿,那东西有些烫手,他龇着牙对胖子说:“我拿这个砸你,你信不!还乐观!我乐观得起来嘛!你要是喜欢,就抱走!我求之不得呢!”
胖子捂着脑袋哀求道:“别啊!你是想让我回去跪搓板儿啊!我抱回去,没法子给老婆交待呀!再说了,我家里已经有三张嘴了!你再给我加上一张,我连我自己都快养活不了!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啊!”
叶江川看到了什么,朝林陈使了个眼色,声音戛然而止。
侧了一下头,林陈愣住了,目光所及的临近桌子旁站着一个人,这人刀削般瘦面颊上戴着一副墨镜,眼角都是细细的皱纹,身穿破旧的青灰色的道袍,手持一根半人长的竹竿。他的嘴角上勾出一抹不明所以的笑。
算命先生!
见到此人,林陈腾地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跨了过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算命的!我终于又见到你了!我女朋友死了!真的死了!你这乌鸦嘴!你还笑!”
自从那次云福寺前遇到那个算命先生,林陈就像是中了邪,不仅饱受失业的困扰,女友许阿琪也离奇死亡,林陈总觉得许阿琪就是被这妖士给咒死的!
算命的一脸委屈,“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女朋友的死是命中注定的!你不信!结果应验了,你反倒怪罪于我,我是招谁惹谁了啊!”
“是啊!人家算命先生说得没错!”胖子跟过来,立场坚定地站到了算命先生一边,“林陈,你忘了道长也是这么讲的啊!这就是许阿琪的命!你不是也说,道长让她随身带好避妖镜,可她偏偏又给遗落了,这也是她的命!怪不得这个算命先生!人家只是告诉了你而已!人家就是不告诉你,该是什么也一样是躲不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