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有东西飘过
第二天,按照和胖子约好的, 林陈和许阿琪很早就来到了村口。
胖子早就说过,这村子的人都搬走了,林陈心里有数,可真的来到这里,看到的景象是杂草枯萎,树叶飘落,满目萧条,方圆几里都不见个人影,没有狗叫,连只蚂蚁都看不到,四周一片的死寂。
虽说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但也挺吓人的。
冷飕飕的风迎面吹来,许阿琪习惯性的裹紧了单薄的衣裳。
“我记得你搬家的时候跟我说,这里可是采菊东蓠下,悠然见南山,一个世外桃花源啊!”
林陈抬起一只脚,蹬在一块大石头上,弯腰系起了鞋带。
“这里应该是个老村落,人都搬走了,没了人气儿,自然也就衰败了!我老家也是个小村庄,记忆中,那小村庄可漂亮了!尤其是早晨,弥漫在山谷的炊烟袅袅升起,还有淡淡的晨雾,给人的感觉啊,安静祥和!村后是山,村前是条河,河水清沏见底,孩子们可以下河抓鱼,可以游泳!东面有条山沟,老乡们就在那里放牧,你就看吧,绿色的山坡上,红色的马,黄色的牛,白色的羊,可美了!牛见了人,也不跑,就隔着栅栏跟你对视,就这么傻愣愣地望着你,通人性似的,特别有趣!这就是我向往的田园生活!”
“啊,那地方这么好啊!找时间,我跟你回去一趟,就算是度假旅游了!”
林陈系好的鞋带,顺便拍了拍裤腿儿上的土。
“还是别去了!两年前,我回去过一趟,那地方已经被糟蹋得不成样子了!当地为了提高经济水平,在村前那条河的上流,建了座水泥厂,又建了个塑料加工厂,污染了整条河不说,生态破坏,周围的环境也一同完蛋了!现在,那边也是癌症高发!”
许阿琪失望地叹了口气,“怎么规划的!上面的领导的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估计是!所以啊!这搬过来的时候,房东跟我说小区附近就是村落,我就以为又能看到以前的那种景色,我从小就是在农村长大的,对乡村有着天然的亲切感!想都没想,就过来住了!现在看来,这村落和我想象的有点不一样啊!”
“呵呵,不是有点不一样,而是另一番景象,没有小桥,流水,人家,只剩下枯藤,老树,昏鸦!不,连个乌鸦都没有!”
“行啊!看来,许阿琪同学语文学的不错!”
林陈准备了蜡烛和手电筒,他把电池装好,打开电筒试了一下,又环顾了下四周。
可以断定,这里原本就是个穷村子,一片星罗密布的土岗,一个小土丘连着一个小土丘,由于大风的侵蚀加上雨水的冲刷,土层早已十分的破脆,用脚轻轻一碰,就碎了。
村落里破墙碎瓦,找不到一个完整的房屋。
许阿琪爬到一座矮土墙上,扶着壁,向路的那边观望了一会。
“胖子他们怎么连个影儿都没有!不会是爽约了吧!”
“不会!他要是来不了,怎么也会给我说一声的!”
“嗨,林陈!你猜,我有种什么感觉?”
“啥感觉?”
“鬼子进村儿!”
林陈笑了,“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你看啊!咱们俩在这儿等了半天,连个人影儿也没看到!连条狗都没有!只有这么个死气沉沉的村落,像不像电影里鬼子进村,老百姓都提前撤离走了的景象!”
这么一说,林陈似乎也找到了感觉,他一纵身,一下子也跃上了矮土墙,站在许阿琪的身边,环顾一周。
村落确实破落
得不成样子!
零零散散的房屋不是坍塌,就是破败,完好的并不多。一些朱漆剥落的房梁,木柱突兀地耸立其间,看上去残破不堪。目光所及,林陈看到一个房子的侧壁上,用白灰刷上去的时代感极强的标语已经模糊不清。沙子,烂木头,碎石头堆得到处都是。
“不像是鬼子进村,更像是进了庞贝古城!”林陈说。
“你喜欢那种地方?”
“喜欢!有历史!有文化!代表着一个时代的文明!”
“我就不喜欢去那些太古老的地方,太老旧了!别说是古城,就是几百年的老房子,我都不喜欢去!黑不隆咚的!想想就觉得的慌!”
许阿琪看得索然无味,矮墙并不高,她俯身直接从土墙壁上跳了下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抬起手腕,看了下表。
时针已经指向八点,天黑了下来,胖子还没到,四周鸦雀无声。
“怎么搞的?”许阿琪问,“他会不会把这事儿给忘了?说好的时间,说好的地点,他怎么还没来啊!要不给他打个电话吧!”
“哦!”
林陈掏出了手机,打开手机,手机的屏幕闪动了两下,屏就灭了。
“不会吧!刚充的电呀!这么快就没电了?”
“用我的吧!”
许阿琪手机点了老半天,也不亮,她试着长按开关,手机依旧是黑屏,没有反应。
“我的手机也不行!从来没遇到过这情况!这里真黑呀!他不会是在耍我们玩儿吧!要知道是这样,还不如躺在被窝儿里看电视呢!我说啊,咱们还是别等胖子了,咱们回去吧!”
手机打不开,许阿琪情绪有些失落。
林陈俯身,也从土墙壁上跃了下来,找了个光亮好的位置,轻点着自己的手机。
“再等等,也许他马上就到了,我虽然跟这胖子打交道不多,但我觉得他是个诚实守信的人,答应别人的事,不会说话不算数的那种!”
林陈重新长按手机,手机屏哗地一下子亮了,“嘿,可以了!”
他尝试着播通了胖子的电话。
“喂,胖子吗?你在哪儿啊?”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刚刚手机黑屏了,也没法儿给你打电话。这地方也没有个路灯,我们两个人黑灯瞎火的走错路了,我就不再转回去了!我们在井这儿等你!知道这儿怎么走吗?”
那边,胖子气喘吁吁地说,声音很大。
“好吧!我知道!我去过!”林陈放下电话。
“这胖子真够怂的,找个路还走错了!他说在井那儿等咱们。走吧,我在前面走,你跟着!”
“哦!”许阿琪从大石头上拎起了自己的背包,犹豫了一下。
“不,我在前面走,你在后面!后面,看不见,你在后面,我心里踏实!你知道,我特别害怕后面有人!害怕极了!总觉得那个穿黑衣的树下烧纸的女人,或是那个抱小孩的老太太会冷不丁地出现!在我眼前,我还能看得到!要是出现在我背后!我会吓死!我现在睡觉都是背靠着墙壁才踏实,我会不会有心理疾病啊!”
林陈翻包,掏出了手电。
“你都害怕成这样儿了!还要跟着我来这个鸟不屙屎,黑灯瞎火的地方!早知道是这样,我说什么也不会带你来!”
“有你在,我就不怕了!你是我的太阳,光芒万丈,照得妖魔鬼怪无处可藏!”
许阿琪拉了拉林陈的袖子,笑嘻嘻地说。
林陈笑,用手指捏着许阿琪的脸。
“许阿琪同学,我郑重地向你宣布,我真的不是太阳!我其实是兔子!如果真的来了什么妖魔鬼怪,我一定会跑得比兔子还快!你能做的,就是跟上我!”
许阿琪甩了下头,挣开林陈的手,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林陈说。
“不回去!”
“你就好奇吧!小心好奇害死猫!”
许阿琪拉着林陈的衣襟,“好奇害死了猫,我也认!好嘛!还不赶快走,胖子他们估计都等得着急了!”
“行,手电给你!”
两个人一前,一后,向着村中井的位置觅路而行,路并不太好走,乱石头堆积,崩塌陷落的地方随处可见。
“你说,咱们会找到金子吗?”许阿琪回头问。
“肯定不会,天下哪有这种好事儿,就是有,也不会那么容易让咱们赶上,捡金子, 多少年才能修来的福! 别听他们瞎说,我其实一点都不信, 不过是因为答应过胖子,同时满足下自己的好奇心罢了。”
许阿琪又回了一下头。
“我也是,不过,要是真找到了金子,咱们发了财,你有什么打算?”
“别老回头!向前看!看好脚下的路!小心别跟驴撞个满怀!”
“哦!”
“傻啊!打开手电啊!”
林陈提醒,许阿琪这才想起来自己手里握着手电,过度的紧张居然让她忘了打开手电。
启动开关,手电的光线打得很远,前方的路一下子亮了起来。
沿着村儿的石板路,他们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林陈说:“要是真拾到金子,发了财,我就豆浆买两碗,我喝一大碗,我倒掉一碗,肉饼买两张,我吃一张,扔一张…”
“就不会给我留一张?什么人呀!”
许阿琪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回过头儿来,紧盯着林陈,眨了眨眼睛。
“嗨,我说你不会媳妇也娶两个吧?”
“好主意, 我怎么没想过呢?一个给我做饭,一个给我捶背?”
林陈这嘴从来就喜欢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他似乎还没说得过瘾,继续道:“不缺钱的话,再找一个给我洗臭袜子,还找一个跟我唠嗑儿…”
林陈笑咪咪地,自顾自地啵着。
“那你自个儿去找金子吧,我回去了!”
许阿琪知道,林陈又在逗她,故意不高兴的说。
“别啊!别走啊!我的小姑奶奶,这黑灯瞎火的,你留我在这儿,这不行, 此时此刻,我可需要母狮子的保护了!我是那么的弱小!”
许阿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林陈也笑了,突然,好像有个什么东西从林陈的身体旁边无声无息地飘了过去,一下子就不见了!
林陈打了一个激灵,顿觉脚跟儿发麻。
“嘘!”
林陈轻轻拽了许阿琪一下。
许阿琪也感觉到了异样,她止住了笑声,用手电上,下,左,右,前前后后,扫了一遍,没发现什么。
两人瞬间安静了下来,屏住了呼吸,手情不自禁地拉在了一起。
过了好久,也不见有什么异样,他们对视了一下,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去。
第三十二章 村落寂静无声
高跟鞋敲击着冰冷的石头小路,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和着林陈拖沓的脚步声,在寂静无声的夜晚异常刺耳。
许阿琪攥着林陈的手,握力十足,就像一把小钳子,捏得林陈苦着脸,疼得几乎是在哀号。
“哎哟!哎哟!小姑奶奶,我的手都快抽筋了!你能轻一点儿嘛!我谢谢你啦!”
“不能!抓你抓得紧点儿,我才能有安全感!”
许阿琪的话,差一点没让林陈吐了血,他停下脚步,扭过头来,表情复杂地看了许阿琪一眼。
“你是安全了!我这可怜的手指可都快被你攥得坏死掉了!”
许阿琪摇着脑袋,表情严肃道:“不会!不用担心!你皮糙肉厚,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坏死掉!这一点,我敢保证!”
林陈拧着眉头,挣扎着把手从许阿琪的手中抽了出来,吸着气儿,来来回回地甩了好一会儿,那几个酸痛麻木到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才渐渐缓过劲儿来。
“我深度怀疑,你到底是爱我,还是恨我?使这么大的手劲儿,这明明是要把我给掐死的前奏!”
借着不太亮的月光,林陈看到许阿琪鼓着个嘴,眨动了几下眼睛,一脸的无辜。
“别那样看着我!我没说错吧!怎么,我还委屈了你了?”
许阿琪坚定地点了一下头儿,咬着嘴唇,轻声说:“人家就是害怕嘛!抓你抓得紧了点儿又怎么啦?”
“乖乖,您那可不是紧一点儿啊!”
林陈哭笑不得地边说,边用另一只手揉搓着还在隐隐发痛的那几根手指。
许阿琪拽了拽林陈的衣袖。
“刚才好像是有个什么东西从你身边飘过去了,你看清了吗?是个什么东西?”
“没看清,太快了!好像是白色的,轮廓也没看清!忽忽悠悠的,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了!”
“我也没看清!像一股烟儿!白色的烟儿!”许阿琪说。
林陈把许阿琪身上的背包卸下来,背到了自己的身上。
“我怎么觉得应该不像是白烟儿,更像是塑料袋呢!会不会是白色的塑料袋?被风吹得飘了起来?有一次,我很晚回家,走在那边的树林子里,也看到过这么一幕,白色的什么东西,忽忽悠悠飘了过去。到现在,我也没搞明白那究竟会是个什么!”
许阿琪皱着眉头,略加思索了一会儿,继续说:“我刚才还闻到了一股味儿,香味儿!不过,那种香气让人感到难受和恶心!你闻到了吗?”
吸了几下鼻子,林陈失望地轻轻摇了摇头。
“这几天,我的鼻炎犯了,鼻子总是不通气儿!堵得难受!灵敏度也下降了!我是啥也没闻到啊!”
“真没用!”
许阿琪微瞪了林陈一眼,细细的眉毛挑起,倒是让这张小脸平添了几分潋滟之意。
她本以为,自己的话会在林陈那里得到一个准确的回应,有,或着没有!以帮她做出自己的感觉正确与否的判断。
这股独特的气味儿,许阿琪不止一次的闻到!在云福寺后山的林子里,她闻到过,在梦境中,那个背对着她的烧纸女人出现的时候,她也闻到过!
这,会是偶然嘛?
一只乌鸦停在树梢上,冷不丁“哇!”地叫了一声,听上去粗劣又嘶哑!把林陈和许阿琪吓了一跳。
林陈抬了下头,愠怒道:“这鸟真叫讨厌!黑灯瞎火的,穷叫个什么!俗话说,乌鸦头上过,无灾必有祸!这倒霉的鸟儿,真想把它打下来,烤着吃了!”
许阿琪手虚握成拳,放在嘴角边轻咳了一声,斜眼看着林陈。
“你这破鼻子更讨厌!一到关键的时候就掉链子!干脆锯掉了算了!”
这丫头的话,说得真狠啊!
林陈微张了张嘴巴,呆在原处,愣是半天没想出该说什么,直到许阿琪拽他的袖子,他才从嘴角挤出了一句话。
“我更加怀疑,你到底是爱我,还是狠我?我上一辈子究竟是怎么得罪你了?你老人家居然能想起用‘锯’这个残酷的字,来对待我漂亮的鼻子!”
“上一辈子?我们有上一辈子?”
“有吧!人家不是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男女之情,皆有前世因缘的!”
许阿琪怔怔地望着林陈,薄唇轻启,“你说,我们上一辈子会是夫妻吗?”
这话,让林陈的心微微一动,生出一种不知味儿的感觉。他忽而想起了一句老曲儿的唱词:
他年横空连理枝,人弃朱颜花弃树!
他也不晓得,自己怎么会想起这么一句唱词,这还是他在上学的时候,同宿舍上铺的戏曲世家的男生经常哼唱的曲儿。
这曲儿,这词儿,叫他的心有种莫名的酸凉感。
“林陈,你怎么啦?你怎么突然不说话啊?”
林陈高大的身子微微一顿,虚揽着许阿琪的腰。
“没事儿!咱们走吧,胖子估计这会儿早到了!”
村落不大,从村口到枯井的路,也不太长,林陈他们很快就走到了。
前面好像有人影在晃动,林陈想,肯定是胖子。
“胖子!是你吗?”
林陈大着嗓门儿喊了一声。
对方没有回答。
拿过许阿琪手中的手电筒照了过去,顺着光亮,林陈看见胖子用手使劲拽住一线绳子,绳子一边拴在井边的歪脖儿树上,一边顺进了井里。
胖子扭过头去,抬起一只手臂,遮挡住自己的眼睛,躲闪着林陈射过来的手电光线。
“别照了,别照了!快别照了!晃死我了!是我!你要晃瞎我呀!”
“怎么就你一个人啊!不是还有一个人嘛?哪里去了?”
说着,林陈又借着手电的光线,四下里看了看。井的四周,除了一棵高大的歪脖儿老榆树,还有一个石头台子,好像也没有别的什么了。
“啊? 你是说我那个工友? 他呀,等不及,赶在天完全黑之前就下井了!”
“这么急,你的这位工友还真以为能找到金子啊!担心我们跟他抢金子不成?不过他这胆儿是够大的!”
“呵呵,算你说对了!这家伙真的是什么都不怕!他跟我们说,他咬过活蛇,还把那蛇给咬死了!你信嘛?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吹牛,反正我是不信!不过,今天看他站在井边,看着漆黑的井,想都没想,非要往下钻的样子,我倒是真的有点相信了!”
“这么生猛啊!”许阿琪惊讶地说。
林陈指着许阿琪,给胖子介绍道:“我女朋友!许阿琪!”
胖子
皮笑肉不笑地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林陈和许阿琪走到井边,这是一口古井,方形的井座是用整块大石头雕凿而成的,多年的磨蚀,井口边缘已经呈现出不规则的锯齿状,留下深浅不一的绳索痕迹。
林陈趴在井边向下望了一下。
“把他叫上来吧!”林陈说。
胖子绑好绳子,把脑袋凑到了井口儿,“叶江川,上来吧!我说的那位朋友到了!”
“喂!这位井里的兄弟,听得见吗?”
林陈也跟着向井里喊着。
井里没有回声,死一般的寂静。
怎么回事儿?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他,彼此对视了一番。
“喂!井里,说话呀!”
这一回,林陈提高了嗓门儿,却依旧没有回声,月光下,井里是一片漆黑。
“这哥们儿咋啦?也不回一声啊!会不会有什么情况?”林陈说。
“啊?不会吧?林陈,你过来帮我拽着绳子,我过去看看。 刚刚还跟我说话呢!”
林陈过去拽住了绳子,替下了胖子。胖子把双手在衣服上胡乱地擦了一下,趴在井边,半个身子探进井里,大声地喊,“叶江川,叶江川,你小子吱一声呀!”
井中安静极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这井有多深啊?”林陈问。
“有点儿深,听说得有10米吧!”
“井里没有水?”许阿琪问,见胖子依旧伸着个脑袋在向井里张望,就又问了一次,“你肯定这井里没有水?”
“没有水啊!我和叶江川来的时候,还用手电筒照过,看得清清楚楚的,没有水,有什么东西反射的光,应该不是水。叶江川就下去了。下去了还跟我说话,说摸到了东西。我还奇怪呢,难道这井中真有点什么?然后你们就来了。”
“你这样看是不行的!井里漆黑一片,怎么看啊!你没带手电吗?”许阿琪问。
“带了,被叶江川带下去了!”
“用我们的!”
手电筒被多按了两下,调成了最亮的一档,借着手电的光,许阿琪也把脑袋伸了过去,和胖子一起向井里看。
井里很深,没有人,井底有点发亮,白色的光点,绳子好像从那光点穿过,再往深了就看不清楚了,就觉得从里面往外直冒冷风,许阿琪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就没敢再往里看。
“来,咱们把绳子拉上来试试!”林陈说。
两个男人一起使劲,这绳子却拽不动。
“别硬拽,断了就更麻烦了!”胖子说。
林陈拿过阿琪手中的手电,顺着光线向井下看,井下像是一团棉花,白色的光点,看不出个所以然。
“要不, 我也下去看看!”林陈说。
“行吗?我看,还是别下去了!”许阿琪坚持道。
“没事儿, 我这儿还有绳子,如果有问题,你们一拽我,我就上来了!”
说着,林陈把绳子的一头儿在树上系了个扣,勒紧了,一头系在自己的腰上, 跳到井边,把手电叼在嘴里,两手拉着绳子,手脚麻利地三下两下就沿着井壁下去了。
第三十三章 井(一)
林陈下了井,井确实很深,许久才着了底儿。
脚下很软, 就像是踩着棉花, 正准备用手电照一下, 脚下忽然一沉, 林陈赶忙用手抓住绳子,身体继续向下坠,林陈的手无意中攀住了一块突出在井壁上的小石头, 脚踹了几踹,终于用脚蹬住了井壁,屁股戳在了井壁的另一侧。
手电从嘴里掉了下去。
“啊!”
井底传来一声惨叫。
“是叶江川吗?”林陈大声地说。
“是我!什么东西砸着我了,疼死我了!”
“是手电筒!”
“哦!我说怎么这么沉啊!这东西正掉在我脚上,疼死我了,我的脚刚刚受的伤, 又被你的手电砸了一下,这脚看来是不能要了!”
下面的人一边说话,一边不停地吸着冷气儿,看来,这一下还真是砸得不轻!
林陈撑着井壁,对下面说:“嗨,脚还能动吗?真不好意思!刚才,我还以为踩到底儿了,没想到身体还会骤然下坠,我也是一紧张,没注意,手电从我的嘴里滑落下去了!要是不能走了,咱们出了井,我背你上医院照个片子看看!”
“算了!没事儿!我刚刚试了试,脚趾还能正常动,应该没事儿!就是疼,又麻又疼!等出了井,好好休息两天应该就会好起来的!我的手电刚刚也摔坏了,你的这个正好用得上!”
“啊?你的手电摔坏啦!你把我的那个手电打开,看看还能亮吗?”
林陈有些不安起来,他火急火了地下井的时候,居然忘了打开手电筒。要是他的手电也摔坏了,在这漆黑的井里,可是什么也干不了了!那就麻烦大了!
一束光亮打了上来,把林陈晃了一下。
“手电没坏!你这手电还挺结实,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还没摔坏!”
下面传上来的声音,充满了欣喜。
“谢天谢地!没坏就好!这手电是进口的,电池应该也是进口的,我在运动器材商店买的,要不是店家强力推荐,估计我都不会买!平常的手电都很便宜,这个要贵出十几倍呢!店家说就是专业用于野外旅游,探险的!现在看来,这东西还是值!质量是真的过硬!”
“嗯,是不错!嗨,忘了问了,你是谁呀?”
“我叫林陈!是胖子金世友的朋友,刚才叫你半天,你也不答应,不放心!就下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哦,林陈,我知道!听胖子常说起你!久闻大名了!新搬过来住的,是吧!我叫叶江川,树叶的叶,江河大川中的江,川!除了脚受伤之外,其它的还好!脚蹬不上去,使不上劲儿!”
“你等着,别动,我这就下去啊!”
林陈说罢,又紧了紧腰间的绳索,沿着井壁,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出溜到了井底。
井底不大,刚好容下两个人。
叶江川用袖子将手电筒上的泥土擦了个干净,递给了林陈。
手电的光将井底照得通明,目光所及尽是些小碎石头,玻璃瓶子,塑料罐子之类。井底的泥早就干了,其它也没什么了!
林陈学着叶江川的样子,也盘脚坐了下来,从衣兜里掏出了盒烟,递了一支给叶江川。
“来一颗,提提神儿,积攒些体力,一会儿咱们还要向上攀呢!”林陈说。
叶江川摆了摆手,林陈见他不要,自己一个人抽得没劲,干脆把烟收了起来。
“我在发愁,一会儿我该如何攀上去!”
叶江川皱着眉头,把脱下来的那只鞋向一旁挪了挪,给林陈腾出了更多一些的空间,又脱了袜子,轻轻按摩着自己的伤脚。
“早知道,我就给你带点红花油了!不过,也不用担心,我背你!对了,刚刚我们喊你,你没听见吗?”
“没有啊!”
“奇怪,我们这么大的声音,你居然没听见!”
“没有啊!我只听到不知是从什么地方传过来的叮叮咚咚的水声!”
“有吗?”
林陈的眼神忽地锐利起来,将耳朵帖着井壁听了一会儿,转瞬眼底风波抚平,归为平静。
“什么也没听到啊!别担心!咱们再休息一会儿,就出去!”
林陈说着,目光停留在了叶江川的脚上。叶江川的脚明显地肿了一个大包,又胀又红,看来伤得不轻。
“你也是来找金子的吗? 上当了吧!”叶江川说。
“呵呵,好奇!答应胖子的事儿,我肯定会做到!”
“嗯!和你一样,我来这里,其实是好奇! 我也知道传言就是没有谱儿的事儿!你看,被我说对了!哪里像他们说的,什么金子,什么女人脸!还什么黑头发!哪儿呢!这不就是口平常的井嘛!这里有啥啊!什么也没有!别人要是知道我是因为下井把脚给崴了,肯定会笑话我!说我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会吧!你别瞎想了!噢,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揉了半天,还是那样儿!反正是疼得起不来了!”
“看来,你也和我一样,非要亲自下来看个明白,只是满足一下好奇心!人说好奇可要害死猫的!”
林陈一边说,一边用手轻轻碰了下叶江川的那只坏脚。
叶江川倒吸口凉气儿,惊呼,“哎哟哟!好疼!兄弟你能轻点吗?”
“我只是看看伤的有多严重,别怕!看来,只能我背你出去了!”
“不行吧,绳子能承载两个人的重量吗?”
“我的绳子应该可以,结实着呢,也是进口货!和手电筒一起买的!”
“算了,我自己还是试试吧,别金子没找到,绳子再断了!这么深的井,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万一咱俩掉下去都摔死,这也太不值了!”
“嗯!要不要我扶你起来呢?”
“我自己应该行!”
林陈大着嗓门向上面喊,“胖子!胖子!帮拉下绳子!”
上面却没有回音。
“算了,别喊了,我喊过了,他们听不到!你们在外面喊,我也没听到!看来,这口井真奇怪,居然还隔音啊!”
叶江川穿好了袜子,有些无奈地说。
“什么声音?”
林陈突然静了下来,两个人几乎是同一时刻,耳朵都捕捉到了“咕咕”的水声。
“不好!我怎么屁股下面这么凉呀!”
说这话的时候,叶江川正表情尴尬地用手向屁股下面摸去。
“你是着急上火,尿裤子了?哈哈,还会尿裤子! 哈哈哈… 哎哟!不好,
我的屁股下面怎么也不对劲, 凉凉的!”
林陈摸了摸身子下的地面,笑意瞬间全无,心里一沉。
“是地下水!”
“是地下水渗上来了,怎么办?”叶江川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慌张。
“别怕!喊声听不见,不代表电话就打不通!”
林陈掏出了手机,打开屏,尽然有信号,很快,手机通了。
“胖子,快,下面渗水了,我一晃动绳子,你就往上拽!动作就快啊!”
“天,终于听到你的声音了,吓死我们了,还担心你别出点什么事儿呢!看见叶江川了?”
“他受伤了,他说自己也能攀,你帮帮他,我,你先不用管!”
林陈给叶江川勒紧绳索,又检查了一下他的伤脚,好在他只是崴了脚,问题不大。
水渗得真的很快,不一会儿的功夫,井底已经是薄薄的一层水了,尽管小心翼翼,屁股还是粘到了水,这让蹲在地上的叶江川一下子站了起来。
就在他起身的那一刻,林陈发现叶江川的屁股下去好像有个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他伸手拾了起来一看,是一个木柄小铜镜儿,上面有文字,林陈看不懂。
“你的镜子吗?”
叶江川将绳重新固定在腰上,正要向上爬,回头看了一眼,道:“什么破镜子?不是我的!”
很快,水已经没了脚踝, 冰凉刺骨。
“怎么样?你能自己攀得上去吗?”
随着林陈的话,叶江川抬头向上看,上面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封住了,黑咕隆咚,看不见天。
“咦!奇怪!上面刚才还可以看见星星呢!”
听了叶江川的话,林陈把手电向上打去,令他感到毛发倒竖的是,不知从什么时候,上面变成了黑色,一团黑色的东西堵在了他刚才下来时停留的那个位置。
此时,林陈和叶江川都能感觉得到那水再一点点向上渗。
“上面像是有什么东西挡住了我们的出路!”林陈说。
“看到了!我把它给捅开!不能上也得上,再不走,这水真的上来,咱们俩都得被淹死,逃命要紧啊!”
说着,叶江川拽紧了绳索,开始向上攀,林陈用臂托住了他的屁股,用力向上顶。
“你的脚行吗?能吃劲儿吗?”
“行!按摩了老半天,还是有些效作用的!你也赶紧上!”
林陈低头看了看,井底冒出了无数个小水泡儿,水正在咕咕地往上冒。
看来是不能再等了,他也固定好了腰上的绳索,手电叼在嘴里,脚蹬井壁,像只灵活的猴子一样开始往上攀。
攀了一段时间,上面的叶江川停了下来,林陈从他扭动的身子可以断定,他一定是遇到那个阻碍,并试图冲破它。
“怎么了?过不去吗?”林陈问。
“头上顶住了那个东西,上不去!”
“啊?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呀?”
“像团棉花塞住了!黑色的棉花!”
“棉花有黑色的吗?”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应该不是棉花!好像是黑头发!一大团密密的头发!扒了半天也扒不开!”
第三十四章 井(二)
绳索系得有些紧,勒在腰间,让林陈透不上气儿,借着上面手电筒的光亮,他微微调整了一个控制松紧的别扣儿,顿感舒服了许多。
在下面一直仰着头向上看,时间一长,脖子更是酸痛难忍,林陈左右转动着脑袋,活动着僵化的肌肉。加上平日里,他也是经常坐在办公桌前看电脑,脖子长时间缺乏运动,这样一活动,脖子便发出了“嘎嘎”地声音,还特别响。
他忽然想起叶江川刚才好像说了什么,他只听见了最后的三个字“扒不开”。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我光顾着活动脖子了,啥也没听见!”
“怎么搞的!这么结实!弄不下来啊!”
“一团棉花还摘不下来啊!都这么老半天了!怎么这么费劲呀!要不然,我上去呢?”林陈梗着脖子问。
叶江川疲惫地把手伸了下来,手掌中攥着什么直接塞进了林陈的手中。
“就这!你看看!”
叶江川把手电的光亮打了过来,林陈未加思索地接过那东西一看,不禁吓得头皮发麻,一大把的黑色长发赫然呈现在他的手心里,林陈的脸瞬间面色如纸,恐惧让他的手条件反射般地一抖,那团黑发便被甩了出去。
“你咋也不说一声,就把那东西塞进了我的手里!吓得我差点没背过气儿去!”
林陈生气地拧了叶江川屁股一下。
“哎哟哟!”
这一拧,把叶江川疼得是龇牙咧嘴地乱叫,他晃动了一下,撑在井壁上的身子差点儿没掉下来。
“真拧啊!”
“那可不真拧!你哪怕提前跟我说一声,我也有个心理准备,冷不丁地把这东西塞到我的手心里,我刚才吓得头发都乍起来了!”
“哥们儿,别动气啊!我怎么知道你这么胆小呀!”
躲闪过林陈的又一拳,叶江川连连摆手求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不就是把头发嘛!你平时去理发店,满地都是啊!有什么可害怕的!”
林陈说:“那能一样嘛!理发店里的头发,都是从你,我这些活人的头上剪下来的!自然没什么可怕的!可你递过来的头发,来路不明,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你也觉得是黑头发?”
“当然!不是黑头发,又能是什么!”
“可是井里怎么会有黑头发?”
“是啊,这说不过去呀!”
林陈的这句话,是在问叶江川,也是在问自己。
黑头发!
这是个足以令林陈骨软筋酥的字眼儿!
他的心头莫名一颤,刹那间,他身边的时空仿若静止,脖子后是丝丝的凉意。
“叶江川,胖子,胖子有没有跟你说过井中发现女人黑头发的事儿?”
叶江川的份量不轻,顶在林陈的肩头,让林陈感到喘不上气儿!好在他自己也在努力攀着绳索,撑着井壁,相对减轻了不少的重量。
林陈用肩头用力向上顶了顶叶江川的屁股,怯怯地说,“胖子曾跟我说,村民打出的水里就有一团团的黑头发,他还说,不仅有黑头发,有月亮的夜晚,从井口往下看,就能看到一个哭泣的女人脸!”
“有,胖子也和我这么说过,所以我才觉得才应该过来看看!你说,这好好的井,怎么会出现这种诡异的东西呢?”
长时间一个姿势,叶江川像是腿脚麻了,他微微调整了下姿势。
好像有个什么东西打了一下林陈的头,林陈捂着脑袋朝叶江川说:“哥们儿,你动作轻一点好嘛!你刚才一动,背包碰了我
的脑袋!里面装了什么东西,硬邦邦的,碰得我还挺疼!”
叶江川一怔,低头看了眼林陈。
“背包在我怀里呢!你抬头看看!”
叶江川说的没错,他背包不大,被他斜挎在肩头,揽在了怀里,后背上什么也没有。
奇怪!
会是什么东西打了自己的脑袋一下呢?
借着有限的光亮,林陈向上抻着脖子看了老半天,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答案。
林陈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叶江川的屁股上,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用手在他的屁股上揉了一下。这一揉,让上面的叶江川打了个激灵。
“干嘛?”
林陈微微一笑,“不干嘛,放心,不是骚扰啊!我只是在想,刚才是不是因为我拧了你屁股一下,你就趁我没注意,给我了脑袋一下呢?大丈夫做事可要光明磊落!咱们俩有啥说啥!不许搞小动作!”
“你想哪里去了!我是那种人嘛!你要是再在下面搞小动作,咱们可就都玩儿完了!快,手电!”
“哦!”
接过林陈递过来的手电,叶江川抬头眯起眼睛,细细观察。
头顶上面是一大团黑色丝样的东西,应该就是人的头发,密密的交织在一起,如同层层黑网,把上去的路封得死死的!两个人的绳子从黑网中垂下来,说明上面就是井口,这个没有错,但人就是过不去了。
“应该真的是头发!特别的细,特别的密!交织在一起!”
叶江川伸手拽下一把,再拽却死活拽不动了。
“这东西像是在故意难为我们,拽不动,也揪不下来!上面被这东西封得死死的!我们被困住了!怎么办?”
“你的那个位置是不是使不上劲儿呀?”林陈说。
扶着绳子,叶江川微微转动了一下身体,变换了个角度,再次伸手将那东西向下拽,却无论如何还是拽不下来。
“这东西别看细如丝发,实际上比尼龙绳还坚固!边沿就像是长在了井壁里!弄不下来啊!”
林陈思索了一下,提议道:“我衣兜里有打火机,我们用火把它给烧了呢?”
“恐怕这个方法不行啊!井里的空间就这么一点儿,还是封死的,空气本就很稀薄,再一烧,氧气就更少了!还会产生大量的烟,产生有毒气体!估计头发没被烧完,我们两个就先被熏死了!再说,咱们的绳子也会被烧毁,这就彻底切断了我们的出路!这个方法风险太大!不可取!”
说到这里,叶江川心头一悸,咬着嘴唇,愣愣地望着自己上方的那团无论如何弄不下来的黑发,一时间,没了办法。
狭小的空间,彼此都能听得到对方急促的呼吸声,空气凝重得令人窒息。
井外。
胖子检查了一下绑在树上的绳索,走过来,趴在井沿儿上,用手电向里面照了照,伸着脑袋朝着井里又喊了两声。
“还是看不见他们俩?”许阿琪问。
胖子摇了摇头。
和叶江川正好相反,胖子生性胆小,怕事儿。
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事不关已,高高挂起,这都是胖子的座右铭。
胖子也好奇,他不会像叶江川那样亲自跳进井里去看,他的小聪明是让叶江川去看,然后告诉他那是什么。胖子经常会把一件看似平常的事儿,想像得后果很严重,往往令人觉得是在夸大其词。
胖子还有一个特点,就是神神道道,他总觉得自己与别人有点不同,他的身上有种仙气儿,也的话往往能应验,所以,他是不
敢随便说话的,搞不好就一语成谶。
比如,他和工友一起吃西瓜,工友多吃了他的两块儿西瓜,他随意说了句,吃得肚子疼了,别找我!结果,他的工友还真的闹起了肚子。
这次来枯井这件事儿,不是因为胖,他没有和叶江川一同下井,而是因为,他确实觉得井下会发生什么。
不要因为这事,就以为胖子心地有问题,胖子不坏,他只是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会在井下发生什么。他劝过叶江川,无奈,叶江川根本就不是那么容易听劝的主儿。
所以,他思来想去才打电话叫了林陈过来,万一有事儿,大家也有个商量和照应!
现在的情况,好像还真如他所感觉的那样,有点儿不妙!
井下的两个人没有回应!
手机又打不通了!
更令人郁闷的是,身边还有个催命鬼-林陈的女朋友,像只陀螺似儿的在他身边转来转去,除了给他添烦,一点用也没有!
夜有些深了,胖子蹲在井边,打了个哈欠,丝毫没有觉察到一旁许阿琪情绪上的变化。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功夫打哈欠!”
许阿琪的手机又成了黑屏,她胡乱地点了半天,也没有任何反应。
这么长的时间,也不见林陈他们上来,许阿琪急得团团转,胖子却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居然还犯起了悃,这能不让她气嘛!
“这么半天了,下面也没个动静,拉也拉不动!要不然,你下去看看!”
胖子看了看许阿琪,轻轻摇了下头,用手背揉了揉眼睛。
“算了,真没用!还是我下去吧!”
说罢,许阿琪一脚蹬上了井台,那样子似乎就要往下跳,被胖子一把给拽住。
“你找死啊,要跳也得系上绳子一点儿,一点儿往下出溜, 知道不?有你这么跳的吗? 你知道这井多深?”
“那怎么办?”
“绳子这边绑在树上,我们就是不拉,他们也可以上来的!”
“可到现在一点动静也没有啊!下面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咱们俩也不能这么干等着吧,把手电拿过来!”
“我都照了无数遍了!估计还是那样儿!”
胖子递过了手电筒,许阿琪打开手电朝着井里照下去。
“胖子,你过来看,井里是什么?”
胖子双手撑住井口,伸着脑袋往里看,“没什么啊,嗯,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在发亮。”
“你听到什么了吗?”许阿琪说。
“听到什么?”胖子屏气凝神,隐隐约约好像是有声音。
“嗯!有!”
“是流水声!”许阿琪说。
“哪里来的流水声?这是口井,不是河,这里不像是有河啊!看这土都干成什么样了!”胖子说。
“不会是地下河吧?坏了,林陈他们还在下面呢!这可怎么办!”
许阿琪忽然想起了一个外国电影,人们被困在下水道里,水涨了起来,井盖却打不开,不禁有些着急,“胖子大哥,你别干瞪着眼看我啊,你得想想办法!”
“也不知道他们俩会游泳不?”胖子说。
许阿琪蹙着眉头,硬生生地望着胖子。这家伙居然和林陈一样,也是和自己活在不同次元的生物体!
“能在井里游泳的那是青蛙!你有见过谁能在井里游泳的!悃糊涂了吧!唉!算了,还是我自己想办法吧!”
第三十五章 井(三)
井中。
林陈能听得到下面的井水,正在咕噜咕噜向上冒。
叶江川把手电塞回到林陈的嘴里,光线向上打,自已空出手来,撕扯起上面的黑头发交织的网,林陈歪了下头,电筒的光照到了下面。
“早知道是这样,就带上个头盔灯了!这手电握在手里,真不方便!”叶江川说。
下面的井水上来的速度惊人,刚刚还有几米远,现在距离他也就不到一人高的距离了。
“哥们儿!快啊!水快涌上来了!”
一股寒气袭来, 林陈有些紧张, 他一只手拽住绳子, 腾出另一只手, 从嘴里拿下电筒,向上照了下,催促着上面的叶江川。
“嗨,上面过不去吗?我快支持不住了!下面的水上涌的速度好像是加快了!哥们儿,你快点儿行吗?再过不去,咱哥儿俩就撂这儿泡井了!泡井可不是泡茶,也不是泡妞儿,不好玩儿的!”
“这他妈的究竟是个什么材料!头发哪里有这么结实!”
上面的叶江川其实一直也没闲着。
他用手撕扯着上面的网,撕不开,用手拽,拽不动,他甚至都上了牙咬,这样来来回回扯了好几次,那团黑色的东西就是纹丝不动。
叶江川越扯越急,嘴里忍不住地咒骂着。
“林陈,不行啊!怎么办?看似一团头发,却根本没那么简单,我费了半天劲,也弄不下来!你有家伙吗?刀,有吗?剪子也成!”
“有刀!在我背包里!”
林陈歪低着脑袋,叼着手电,空出一只手,把背包转到了胸前,背包带挂在了肩上,他拉开背包的拉链儿,在里面摸索一番,掏出一把刀。
就在林陈把刀递上去的那一刻,他突然感觉脚下一片刺骨的冰凉,井水以惊人的速度漫上来了,林陈心里打了个激灵。
水上来了!
上面却堵上了,出不去!
这太虐心了!
太可怕了!
林陈慌乱地把手电从嘴里取了下来,向上照了照,催促道:“哥们儿!快点儿,快!水上来了!已经没到了我的脚了!再出不去,咱们就完蛋了!”
“怎么搞的!他奶奶的,这是什么玩意儿!”
任凭叶江川怎样用刀刃,用刀尖刺,用刀背戳,那团黑发依然如故,纹丝不动,是不开,戳不透,捅不动!
叶江川的脑门儿上全是汗,拼了命的戳,越来越疯狂地戳着!
下面的林陈也是急红了眼!
“快啊!快啊!我求求你了!”
“不行啊!我们怕是出不去了!”
终于叶江川低了下头,揉着酸痛的脖子,向下看了看,看到水已经没了林陈的腿,他吓得赶紧回过身来,发疯般地继续刀挑,手揪起来。
“你刚刚说什么?”
林陈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太阳穴处青筋突起,眼皮僵硬,眼珠子快要迸出来一般。
“我们必需出去!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他几乎是在吼!
井水已经漫过了下面林陈的腰。
“真的不行!”
叶江川的声音带着哭腔。
“废物!早知道你这么笨,还不如我在上面!现在就是换位置恐怕也来不及了!”
“随便你怎么骂!要是你在上面,你就知道了!这东西就是来索命的!就是不让我们活着出去的!”
叶江川不甘心地挣扎着又用刀子猛戳一通,生硬地扭动了几下身子。
“这井,我们真不该来!”
“天下没有后悔的药!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
林陈紧锁眉头,他的手不小心碰到了井水,刺骨的凉,好像是什么东西在他的手上,粘腻腻的, 林陈用手电照了照,只见几只像蛆一样的虫子粘在他的手背上。
“真他妈恶心!”
“什么?”
林陈本能地甩了下手,再看井水,水面还漂着一层密密麻麻虫子,蠕动着,看得人头皮发麻。
“井水上来了!里面全是虫子!”
林陈拽住绳子拼命向上攀了几下,居然和叶江川并排挤在了一起。
“刀给我!我来!”
戳!
猛戳!
拽!
揪!
林陈重复着叶江川的动作,上面那诡异的头发样的东西却依然如故!没有被破坏毫厘!
林陈这才发现自己冤枉了这哥们儿。
“今天真是见了鬼了!”
“这,应该就是村民们讲的井中的黑头发!看来,大家讲的都是真的啊!这里真有鬼啊!”
“我感觉得到空气越来越稀薄,我好冷呀!”
林陈上牙打着下牙,哆嗦着说道。
“我也是,我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跑到这个破井里来干嘛呀!这地方怎么会有金子?连我自己都不信,我恨死我自己了!”
叶江川和林陈一样,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遇到这样生死一瞬的事儿。现在,他们两个紧紧地缩在一起,拉着绳子,用屁股和脚勉强顶着井壁,心里面都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慌和害怕。
“手机还有电吗?”叶江川问。
“有!”
“快给胖子打个电话,报警!”
林陈努力从后背包里取出手机。
“糟糕!”
“别吓唬我!咋啦?没电了?”
“水上来的太快,没注意后面的背包底部泡水了!”
“手机进水了,不能用?”
“嗯!”
水又上了一层,终于追赶上了他们,没过了他们的膝盖。
“把刀给我!我再试试!”
林陈不甘心,伸手要取叶江川手里的刀,没想到“咚”地一声,手电从其手里滑落到了井水里。
眼睁睁地看着那束光,慢慢沉入井底,两个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
光消失了!
四周一片漆黑。
死寂。
“不要!”
伴随着叶江川的一声咆哮,林陈感觉到了他的手一下子抓住了自己,就像是绝境中的人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抓得死死的,并且疯狂地来回摇晃着。
叶江川显然受了刺激!
他嘶吼着,像只发威的困兽。
“没光亮了!我们完了!什么也看不见了!也出不去了!我不想死!我,我,我还年轻!我不能死,不能!”
绝望的喊声在井中回荡。
“别喊了!别喊了!喊有用吗?有用你就喊!”
林陈依然保持着冷静。他用刀猛力地向上戳了一阵子,再用手摸了摸,上面的网还是没有被捅开,没有任何变化,手里却抓了满满一手细碎的头发。
此时,井水已漫到了他们的腰,林陈感到无比的绝望和惶恐!
情况危急!
真的出不去了!
好奇害死猫
,一语成谶!
“啊!啊!救命啊!”
叶江川胡乱地捶打着井壁,发疯般地惨叫声刺激着林陈的每一根神经。
“我要回家!我不要死!不要!我还没娶媳妇呢!我不能死!救救我!不要,不要死!”
“救命!”
“救命!”
显然,他们是死到临头了!
井水继续向上涌,已经没了他们的脖子。
林陈仰着的脸,触到了上面的黑发,他努力让自己的鼻子不要没到水里,不要把水面的虫子吸进自己的鼻孔里,他把头又向后仰了仰,空气已经极其的稀薄。
他费力地大口吸着气。
“兄弟,谢谢你!”
叶江川安静了下来!
他比刚刚平静了许多,他知道已经没有希望了!
“谢我什么?”林陈问。
“谢你过来,与我共死!叫我死得不那么孤独!对了,好兄弟你叫什么来着?”
“林陈!”
“哦! 好名字! 我姓叶,你姓林! 我们算是一家人! 我活了三十大几,他娘的,今天到头儿了,我还没娶上媳妇儿,也没个孩子!你娶媳妇了吗?”
“有个女朋友!还没结婚哪!”
“好啊!挺好!比我幸福! 我连个女朋友还没有哪!”
“是你的要求太高吧!没有遇到自己喜欢的吗?”
泡在冰凉的井水中,林陈已经感觉得到两个人都在惊恐与寒冷中浑身颤抖。
“呵呵!也不是!我从中学就开始谈女朋友,可是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哪个女孩子和我在一起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怎么个没好结果?是你欺负她们了?”
“我没欺负她们!唉!好像是谁要是爱上我,就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我的女朋友,一个遇车祸,腿折了,退学休息了,总也见不到,就自然而然地淡了;一个上体育课晕倒了,到医院一查,居然是白血病,很快就去世了。还有一个出国了, 据说在当地吸上了毒品, 后来染上了艾滋, 死掉了! 先前,同学们给我起了个外号,叫情圣!后来外号就变了,叫我情殇!”
“怎么会是这样?像是被诅咒了啊!”林陈说。
“谁知道啊!我呢,也就没敢再交女朋友!当然,也没有遇到特别喜欢的!现在,真的很羡慕你!有人爱着你!”
“有什么好羡慕的!水已经快溢上来了!我也不能再拥有那份爱了!”
“唉!我还是想谢谢你过来,陪,来陪我共死!我们还能活着出来吗?能,能吗?”
叶江川声音颤抖!
“不能了!”
“不!救命啊!”
叶江川的嘴里吐了口水,一只虫子粘在了他的嘴边,被他给甩掉了。
“救,救… 我害怕!害怕!害怕极了!”
此时的叶江川紧张得说话都吃力,他的手哆嗦着,死死地抓住了林陈的手腕儿。
林陈向上挪了挪,上牙打下牙地说:“别怕!有我!我抱着你!”
林陈听得到叶江川的声音呜咽:“我们两个,我们两个真的就完了啊!我白他妈的长这么帅了!就这么到头儿了,死得不值,不甘心!我不求死得重如泰山,也不求死得轻如鸿毛,我只求不要和虫子死在一起!这种恶心的死法还不如车裂了我,我不要死!老天!我不甘心哪!”
死亡的恐惧加上冰凉的井水的浸泡,让两人浑身战栗不已。
第三十六章 迷幻市井
林陈伸手摸索到了叶江川的肩膀,搂着他。
“不用谢我!我可没.. 没有那好心,黑灯瞎火地跑到这口破井里来与你共生死!就是共死,我也要找个..找个娘们儿,那个啥,找个.. 美女共死!除非我有毛病,才找你, 一个臭老男爷们儿共死!死了和你在一起,要多没劲有多没劲!我不是来和你共死的,我是来满足一下好奇心。金子我想都没想,觉得那是不可能的事儿,我也只是好奇.. 好奇…”
“现在,还.. 好奇?”
“嗯,好奇!我想知道.. 这是.. 咋回事儿呢?这些.. 黑头发…这是为什么?我.. 我们得罪谁了?谁.. 给我们设的局,让..让我们淹…”
此时的林陈,因为缺氧,声音变得很是虚弱。
他的话音未落,上涌的井水就没了他们的头,脸。
咕噜,咕噜噜-
水面上涌出了几个气泡儿,连同上面飘浮着的,密密麻麻的,令人作呕的虫子,很快便渗进了那团黑发里去了。
林陈彻底浸在了冰凉而黑暗的井水中。
他的头脑依然清晰,他用手摸到了叶江川,叶江川本能地紧紧抱住了他。
松手!
林陈挣扎着!
他不晓得自己是如何从叶江川的手中挣脱出来,他更不晓得叶江川去了哪里,他在水中摸索了半天也没有再次触碰到他。
林陈不能呼吸,他大睁着双眼,眼前一片漆黑, 什么也看不见,只感觉到有气泡儿从他的口,鼻处汩汩地往外冒,林陈用手不住地往上打水,努力挣扎了几下,冰凉的井水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他的身体感到越来越无力。
终于没有憋住,他的鼻腔里,嘴巴里吸进了水..
呛得难受…
意识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他已经无力攀在井壁上,身子在慢慢地下沉…
下沉…
他费劲挣扎了一下,手脚似乎并不听从他的使唤…
下沉…
黑暗中,有一道透明的,蓝色的光影,从他的眼前闪了过去。
他好像看到了一个全身披着黑色的大袍,脸也被黑色大袍遮住,只看到黑色的尖尖的帽顶和两只闪着红色眼睛的死神的影子。
对!
就是魔兽世界刚开始,站在殿门口的那位酷哥儿,手里还拿着一把巨大的镰刀的那位!
妈呀!那镰刀这一次是用来要自己的小命儿的吧!
林陈觉得自已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死神就隐匿在水雾之后。
他大睁着双眼,并且尽量保持头脑清醒。
他要在被死神宰杀前,看清他的样子,直面他长久以来都不敢面对的那份恐惧。
极度的冰冷,黑暗包围着他,包围着他的还有痛苦和绝望。
他扭动着,挣扎着,渐渐地,冻僵了,没有一点的力气,不能呼吸,意识有些模糊。
下沉…
下面是什么? 好深呀! 深不着底,还在向下,向下。
在林陈残存的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奶奶。
奶奶拄着个拐杖,还是从前慈爱的样子,手里面拿着个小饭盆儿, 就是那个小的时候,他吃饭用的铝制的,被摔得瘪进去一块的小饭盆儿。
他能记得起来,小时候,他淘气,总不好好吃饭,四处乱跑,奶奶就跟在后面追,手里还捧着这个小饭盆儿,边追,边喊:“臭小子,再跑我就打断你的腿!好好吃饭!”
奶奶忽然不见了。
奶奶!
林陈呼喊,却根本喊不出来,他甚至连嘴唇都
张不开。
死寂,漫长而可怕的死寂。
他耳朵根儿下的那颗朱砂痣变得奇痒难忍,他用手挠一下,奇痒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感觉-麻胀,这种感觉一样让他很不舒服。这股麻胀感,从那颗痣的位置向四周辐射开来,整个腮帮子都是麻麻的。
这反而让林陈有点庆幸!
不管怎么说,麻胀感也是感觉!
有感觉就说明他的身体还是活着的!
他在和死神玩儿着捉迷藏,但最终死神还是捉住了他,他渐渐感觉不到了自己心跳。
奇怪的是这一次林陈并不恐惧,因为他在恍惚中听到,有声音,一种非常深沉,非常柔美的声音,遥远而有穿透力,像铜铃,像金属的轻轻的碰撞,它来自远方,越来越近。
黑暗因为那声音的到来,瞬间便消失了。
死神也不见了。
白茫茫中,他看到了一束光,旋转着,跳动着,特别的明亮,在他的眼前晃动,又离他渐行渐远了。
他忘了自己是谁,只是本能地追随着那束明亮的光。
他好像整个儿人都飘了起来,像风儿,浑身特别的舒服,这种感觉,林陈从未体会过,不知道这样飘了多久,那束美丽的光不见了。
四周起了风沙,转瞬变成了狂风怒吼,他像一片叶子被狂风无情地卷起,抛向天空,落下,又起,在空中旋转着,那一刻,他又一次感觉到了无助与绝望。
忽然,风停了。
恍惚中,林陈看到了一个黄昏的街市,街面十分狭窄,中间是石板,两边铺着鹅卵石。街的两旁都是老式的建筑,商铺一家挨着一家,有理发的,卖肉的,卖糕点的,还有酒坊,酱坊。这些可以从商铺门上悬挂的招牌上看出来,不!确切地讲,这东西应该叫幌子!
幌子!
林陈也奇怪,自己怎么突然就知道这么个不常用的字眼儿!
古旧的钟楼就矗立在前方,楼下悬挂一盏可升降的方形琉璃灯,有人在添着青油,煌煌灯光照彻一方,长明不熄。
穿着旧式旗袍的女人,穿着长衫,马褂的男人,赶驴的,抬轿的,拉着车的,他们或悠哉漫步,或步履匆匆,在他的身边往来穿梭。
小贩们的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烤红薯的香味儿…
耳根下的朱砂痣还在隐隐在痛,他抬起手轻抚了一下,就在抬手的一瞬间,他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衣袖不对劲!低头再看,不觉一惊!
自己啥时换了身西装?
剪裁合体的灰格子西服,里面是一尘不染的白衬衫,配上浅咖啡色的领带让他忽然有了种英国绅士的感觉。
林陈平日里是很少穿西装的。
一是自己屁股大,穿西装更显着“垮”不好看!二是西装看上去也太庄重了,不太符合他比较随意的性格,就是因为不按公司规定穿西服,打领带,林陈没少被史春柱点名批评。
现在,他居然被穿了一身西服,还细致地打好了领带!
没花一分钱!
这事儿,还真的是有点意思!
林陈作梦也没想到,这种发生在神话故事里的魔术换衣法居然出现在了他自己的身上,不管他喜欢不喜欢,不管他同意不同意,他就这么被人家把衣服给换了!
林陈的手摩挲着自己的衣服,他猛地想到了一个让他比较尴尬的问题。
自己的内衣裤会不会也被人家给换掉了呢?
他在一个外悬“鸿泽成衣铺”牌匾的裁缝铺子前停下了脚步,那几个饱满端正的楷体字,他呆呆地望了好一会儿,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扑面而来,他甚至觉得那招牌就是他亲自挂上去的!不,应该是他和
另一个人一起挂上去的!
还有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是谁呢?
但无论如何,他确信,这里他曾经来过!
黑色的木制铺门“吱呀”一声开了,在没有任何外力作用的情况下,自己就开了,像是特意为他打开的。林陈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里面却是黑洞洞,阴森森的…
他吓得急忙退了出来。.
转瞬间,他又坐在了一个茶楼里,眼前是香茗袅袅,水雾升腾,氤氲,缭绕,周围的茶客们来了又去,只有他一人在浅酌慢品,他隐约地觉得,自己应该是在等待着一个什么人的到来…
最终,她还是没有到来,他只得失望地离去。
他孤独地行走在街头,听见阵阵鞭炮声,“噼噼啪啪”地从小巷深处传来…他知道,是有人结婚了…
林陈的心蓦地被什么揪紧,怔怔地望着小巷的那头,一滴冷泪缓缓溢出了眼角。
星星已经缀满天空,月儿爬上了树梢,林陈停下了脚步,清瘦的肩膀冷不丁地抖了一下。
这是在哪里?
又为什么会因为那鞭炮声而变得如此感伤?
林陈自问。
自己不是沉浸在冰凉的井水中吗!
难道自己真的是死了?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传说中的天国?
大学期间,林陈看了许多的书,都是关于西方文化的。他一直难以理解西方人对于宗教的崇拜,认同而产生的坚定不移的信念和全身心的皈依究竟是为什么。
他不知道天国是否真的存在,他更相信天国也是大脑想出来的!正是因为大脑的存在,才有了意识,精神,灵魂这些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的存在。
他错了吗?
这里,就是天国?
林陈屏息,四下张望了一番,扯起嘴角,不深不浅地笑了。
曾经,对于死亡这个敏感词汇,只要一想,他都会觉得不寒而栗,万分恐惧,那是一场人人都不可回避的灾难,是毁灭性的!现在看来,死亡也没有想像得那么可怕!
死了可以来到天国!
这里不是挺好嘛!
有市井人家,有女人,有茶喝,还有烤红薯吃,还有…
“叮呤呤呤!”
一队马车从身边走过,林陈看着一块屎坨从一只甩着尾巴的马屁股里掉了出来,微微皱了皱眉头,撇了下嘴。
天国里怎么会有这种污秽的东西!
不!这里肯定不会是天国!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似曾相识!
这里,会是自己的前世吗?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身穿蓝色纱裙的姑娘拉住了他的手,带着他向上飞了起来,越飞越高。
在高高的彩云之上,他看到了一个奇美的景象。
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生机勃勃,极致美好,令人心醉神迷。一片苍翠繁茂的田野,跳跃的溪流,闪亮的瀑布,还有漫山遍野盛开的花朵。
那个漂亮的蓝纱裙姑娘就在林陈的身边,林陈认出了,就是那个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的姑娘。
她是谁?
为什么总是出现在我的梦里?
林陈想问,但他发现他说不出话。
那姑娘好像明白他的意思,深情地看着林陈,那眼神所包含的情感与罗曼蒂克无关,她只是微笑着,熟悉的微笑,纯净的笑颜让林陈忘记了恐惧,忘记了死神,忘记了冰冷的井水,他伸出的手被她轻轻拉住,他们又飞了起来。
在风中,在雾中,在云中..
飞!
第三十七章 石头台子上
不知过了多久,林陈睁开了眼睛,他环顾了一下,天上泛红的月亮裹着层薄纱样的雾气,镶嵌在青黑色荧幕般的天宇中,朦胧的月色中,不见了星星,几片薄薄的云呈现出青蓝色,向着更远的天空延伸过去。
四周是一片空地,土丘一个连一个,几棵白骨般的枯树,或斜,或倒,或立,样子显得十分狰狞,。
林陈活动了一下身体。
他惶恐不安地在自己的身体上摸了一下,自己还是穿着先前的那身t恤衫加牛仔裤,没有湿,也没有破损。接着,他又向身下摸了摸,这是一个残破的夯土石头台子,台子上面凹凸不平,躺在上面还有些硌的慌。台子上面覆盖了一层的乱草,不是长在上面的,更像是有人特意铺在上面的,没有草的地方是青条石头。
林陈歪了下头,目光所及是石头台子四周的那些凸起的土堆,跟坟头一样。
叶江川与自己相隔不远,像只虾米一样蜷缩地靠在石头平台的一个角落里。
看见了叶江川,林陈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伸出手臂,摸索着拍了拍他的肩,深吸了口冷夜里凉凉的风,轻轻地吐了个字:“嗨!”
对方没有应答。
林陈有点纳闷儿,这家伙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嗨!你还活着吗?”
林陈拖着身子,向那边爬了两下,刚好使得上劲儿的距离,用力推了推叶江川,他卷成虾米的身体随着林陈的推力向一旁倒了下去,四脚八叉地躺在了石头台子上,林陈吓得“嗖”地一下,一屁股坐了起来。
那一瞬间,林陈的呼吸都要停掉了,头皮发麻,身上直冒冷汗。
他不会是真的在那井中淹死了吧!
他或许没有自己那么幸运!
井水涌上来的那一刻,叶江川出于本能,紧紧地抱住了自己,而自己却因为紧张将他推开了,后面的记忆,都是关于自己一个人的。如果,自己不把他推开,他或许会和自己一起能侥幸逃离这一劫。
这时的林陈,心像被黄蜂狠狠地蜇了一下,脸上发热,心里满是愧疚。
“叶江川,你醒醒!我推你的那一把,其实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会这么容易就牺牲了吧?你小子别吓唬我啊!”
叶江川依然直挺挺的,没反应。
月亮躲进了云层里,大地被黑暗吞没,四下里披上了一层黑色的纱,一丝风也没有,除了偶然一两声鸟啼,冷落的旷野寂静无声的。
林陈越想越发毛,他的一根手指,哆哆嗦嗦地伸到了叶江川的鼻孔处,没了鼻息,这可把林陈吓得不轻,他打了个激灵,把手缩了回来,已经一脑门子的冷汗,刚要起身离开去找人,突然,借着微弱的月光,林陈看到他的喉结动了一下。
林陈一怔,他定了下神儿,狡黠地笑了。
两个手指灵活地向上勾了勾,伸向叶江川的腋下,不重不轻地挠了挠,叶江川没憋住,笑着直求饶。
林陈停了下来,双手齐下拍打着叶江川的头,肩膀,手臂,肚子,笑道:“想跟我装大尾巴狼!你还是嫩了点儿啊!”
“谁装大尾巴狼了啊!你就不能让我闭着眼睛歇一会儿嘛!”叶江川睁开了眼睛,用手挡着林陈的巴掌。
“我还真的以为你死了呢!看把我吓得这一脑门子的冷汗!”
“我可没那么容易就死掉的!我这人命硬着呢!”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你也觉得,你不会这么容易就玩完了!咱们这是在
哪儿?仙境?”
“不知道!”
叶江川也坐了起来,吐掉了嘴里的一棵草,拧着眉头说:“刚才我们去哪儿了?我们好像是在井里,井水咕咕地往上冒,我们快被淹死了,我们死了吗?”
“不知道!”
“应该没有吧,来,你拧我一下,找找感觉。”
“好!”
林陈牟足劲儿,在叶江川的腿上用力拧了一下。
“哎哟哟, 哥们儿真拧啊!你使那么大的劲儿干嘛!你是吃生肉长大的呀!!这么生猛!啥深仇大恨也不至于使那么大的劲儿呀!”
林陈把屁股向这边移了移,不动声色看着他,冷不丁凑近他的耳朵后,用带着一丝开玩笑的口吻说:“你不是说,找感觉嘛!”
“这也太有感觉了吧!哎哟,我的脚已经摔残了!怎么?你还觉得不过瘾!还要废掉我的一条腿嘛? 我这腿要是废了,我要懒上你一辈子,要你养活我。”
“那怎么办?给你吹吹?”
“去!哎,你别说,你这么一拧,我倒是清醒了许多。”叶江川揉了下腿。
林陈说:“你的伤脚怎么样了?还疼吗?”
叶江川打了个哈欠,微微点了下头,“已经好多了!”
“你说奇怪不奇怪,在水里泡了半天,我们的衣服咋都没有湿呀?”
“我的也是干干的!难道,我们没有遇到真的水?我们淹死在井里,只是个幻象?”
林陈和叶江川对望了一眼,满脸尽是疑惑的神情:“我刚才遭遇了特别奇怪的经历,我好像回到了我的前世了啊!看到的街景,你想都想不到!你有看到吗?”
叶江川惊奇地问林陈,“真的吗?我怎么就没有这种经历啊!”
鸟啼,四周又安静了下来!
“我好像还看到了天国!真的令人神往啊!漂亮极了!”林陈说。
叶江川说:“我怎么觉得这里就是在天国啊?我记得自己快被淹死了,然后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就躺到了这里!”
“说不准!”林陈说。
“还有,咱们怎么就跑到这里了呢?我想不明白!”
“我也想不明白!这,不会是坟地吧?”林陈又四下观望了一眼。
“嘘!别瞎说,怎么会是坟地?”
“你看那一个个的小土包?”
“不会的,要是坟的话, 那些土包前面是有石碑的。”
“那可不一定,要是乱坟岗子可能就没有。”
“你别说了,我怎么腿发软了啊!”
隐隐约约,远处传来了女人的哭声。
“什么声音?”林陈小声道。
“又是鬼?”
“先别吓自己!走,过去看看!”
林陈和叶江川对视一下,努力挣扎着爬起来,寻声走过去一看,是许阿琪和胖子。
“都是你不好!为什么要和我们说这个可怕的井呀!”
许阿琪红着眼,用手锤打着胖子。
“要是不来这里,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儿!他们两个活人,平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刚才又看了看,井里能看到月亮的影子,说明什么?说明,井里都是水,地下水漫上来了!他们两个到现在还没有上来,肯定是淹死
了!”
“我们报警吧!要不然怎么办?你倒是说话啊!”
胖子吸着鼻子,一动不动,任凭阿琪的锤打,终于耐不住了,说:“行!要不然报警吧!我也不知道会是这样子呀!”
许阿琪摸出电话,慌乱地点了几下,手机黑屏。
“不行啊!手机也没个信号!用你的试试!”
“阿琪!”林陈叫道。
许阿琪转过头来,愣了一下,空气凝滞了片刻。
“别打了!我们两个回来了!”
借着昏暗的月光,许阿琪和胖子看清了林陈和叶江川一前一后走过来,大家一时都兴奋不已。
林陈任凭许阿琪把眼泪和鼻涕统统抹在了衣服上,温暖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你吓死我了,你去哪儿了?你从哪儿冒出来的?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不管你是人还是什么,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你… “
没等许阿琪把话说完,林陈紧紧抱住了许阿琪。
“嗨,快打住!这里还有未婚的呢!我们可不需要撒狗粮!真他娘的腻味,要亲热, 回去亲热去! 回去秀恩爱去!拜托了!”
胖子把胖脑袋扭到了一边,嘟囔道。
“给你们撒把狗粮,还不领情!”林陈说。
“用不着!”胖子说。
“就是! 饱汉不知饿汉饥!你以为我们两个稀罕你那把狗粮啊!”
叶江川在一旁跟着搭腔。
阿琪不好意思地地推开了林陈。
“说真格儿的,你们这是去哪儿了? 任凭我喊破了嗓子,井里怎么就是没有回声,你们到是吱一声呀! 我后来打手机,也打不通, 还有,林陈, 你的这位朋友, 真能把我给逼疯了, 她非要我下去, 要不她要下去, 你们俩已经回不来了, 还要下去呀! 刚刚井里是不是涨水了? 我们都听到了流水的声音啊,你说说,下去的话不是找死吗? 她再丢了,或者我再丢了,你看,你看!你看她把我给捶的!”
胖子伸出胳膊, 指着发青的地方说:“这儿,疼着呢!光线不太好,估计你是看不清,明天我要让你看个清楚!我受不了了,我要**和精神损失费!”
“精神损失? 我差点把命给丢了! 我找谁要**和精神损失费去啊!”林陈说。
叶江川说, “胖子,你带烟了没? 给哥们儿一支, 给我压压惊, 我的个娘呀! 我这小两百来斤的小命儿, 差那么一点点就给撂这儿了!”
“怎么回事儿?你们从井里下去的,怎么从这边冒了出来?”胖子好奇地问。
胖子从衣兜里找了烟,抽出一支递了过去。又抽出一支,递给了林陈。
林陈接了烟,抬头一看, 不知什么时候, 月亮钻进了云朵里, 四下里又暗了下来。
“刚才发生了什么?我觉得我都死掉了,睁眼一看就躺在了土丘中, 怎么回事儿?”
叶江川吸了一口烟, 问林陈。
“我的感觉像是一场梦,梦中有个身穿蓝色纱裙的姑娘,她带我们来到了土丘。”
叶江川说,“我到现在还是没有搞明白, 刚刚挡在咱们头上的,那黑色的,是什么?”
“头发?”
“我也觉得是头发,女人的头发,一大团,把井口封了个严实!”
第三十八章 井中女人脸
黑色的头发!
听着林陈和叶江川的对话,胖子和许阿琪都愣住了,谁也不相信那个传言居然会真的出现。
胖子挠着脑袋,看了看林陈,又看了看叶江川,小心翼翼地问:“你们俩在说什么啊?难道说你们真的在井里看到了黑头发啊!”
“嗯!真的有!挺可怕的!就因为那些头发,我们才上不来!”林陈说。
许阿琪拉了下林陈的衣襟,疑惑地皱眉道:“你们确定没看错?还真的有这样稀奇古怪的事儿啊!”
“看来,村民们讲的是真的了!”胖子小声嘀咕着。
林陈吐了口烟,用手指夹着烟屁股,说:“哎,你们说说,这井里哪里来的头发? 还是哪位美女,天仙掉了下去?就是掉下去,也不会只给咱们留下这吓人的头发吧!”
他的话语里透着一丝好奇与兴奋!
叶江川嘻嘻地笑出了声:“林陈,你可真有意思!小命都差点没了,你居然还能从那黑头发联想到美女!哥们儿,你有没有闻到洗发水的清香?”
“去!”
林陈给叶江川使了个眼色,叶江川一下子就领会了,他偷眼瞟了下许阿琪,用手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许阿琪神色如常,接起了话题:“你们看到的黑头发是什么样子的?在井底吗?”
“不是!在井中的位置!像一团棉花样堵在了中间,我们根本就上不来了!”林陈说。
“什么?”胖子吸了口气儿,瞪大了眼睛,“一团黑头发堵在那里,你们就上不来?这不是在开玩笑嘛!难道说,你们俩个大男人,会被一团头发堵住!把头发给揪下去不就可以了嘛!”
林陈摇了摇头,将目光投向了叶江川,对胖子努了努嘴,说:“你问问他吧!”
“没那么简单!”
叶江川说着,挽起袖子,露出自己的一只手臂,“我这胳膊够粗壮吧!”
胖子点了下头。
“我就这么拽,这么揪,这么扯!”叶江川挥着手臂比划着,又将包里的刀掏出来,他的指尖滑过刀面,“这刀锋利吧!我就用它来戳,来割!结果,你们猜怎么着?那东西别看又细又软,可就是弄不断!而且,团成了团儿,更加结实坚固!我费了老半天的劲,胳膊都快抽筋儿了,就是死活也弄不下来,好不容易弄下一点儿,那东西像是有生命一样,很快又长了出来!不信,你问问林陈!”
林陈连连点头,“你们说,这东西,样子像头发,可是头发哪有这么结实的!反正,我是没有见过这么邪门儿的头发!”
“也许,这东西就不是头发!而是一种特殊的材料呢?”叶江川说。
林陈说:“这个真不好说!”
听着他们说发现了黑头发,许阿琪像是想起了什么,表情随之也变得有些兴奋,便忍不住插话道:“既然你们看到了黑头发,就说明村民们说的传言是真的了!他们不是还说,这井里有金子嘛,你们有没有在井里找到金子啊?”
“对啊!许阿琪不说,我还差点忘了!这才是关键的关键!言归正传,你们倒是看到金子了吗?”
许阿琪的话,提醒了胖子,这似乎让对发财梦抱着一丝幻想的胖子看到了希望。
叶江川失落地耸了下肩,目光从胖子那儿转移到了林陈身上。
“没有!我是没看到!林陈,你看到了吗?”
林陈诧异地看了眼叶江川,有些不高兴地说:“叶江川,你这话问的真的水平!好像,我要是看到了还会对你,对你们隐瞒着似的!我是那样的人嘛!”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不是跟我说,你后来好像是回到了前世嘛?你在前世看到什么?”
林陈想了一下,“看到了很多,但好像真的没有注意到什么金子啊!”
“啊?林陈,不会吧!你居然还穿越了啊!”
许阿琪的嘴因惊异,张得奇大。
“可能是吧!我也不确定啊!”林陈说。
胖子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仰头看了看黑暗的天空。“唉!这大晚上的,咱们是白折腾了!什么也没有捡到啊!”
“也不是没有收获,没有金子,倒是捡了把小镜子!”叶江川提醒到。
“对,是有个木柄小铜镜!”
林陈想起来,便把手伸到衣兜里,那小东西果然还在。
“就这个!”
几个人围了过来。
借着手电的光,可以看清,那小铜镜的木柄很薄, 像是檀木。
林陈用鼻子闻了闻,小铜镜带着些许的檀木清香,木片上有字,红色的,谁也看不懂,也
许不是字,像是画,像是甲骨。镜子不大,铜制的圆形镜,很平常的,像是仿旧的那种。
“这东西也没什么!你们女孩子爱照镜子,就给你用吧?”
林陈正反翻看了一下,将镜子送到许阿琪面前。
“忙了一宿,差点把命丢了,就拣回这么个破玩意儿!我才不要呢!”
许阿琪打了个哈气,整理着自己的头发,看了一眼那小镜子,摆了摆手,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这小破玩意儿,我敢保证,绝对不会是文物,更像是地摊货,我想啊,应该是哪个村民打水的时候,不小心沉落到井里去的!不值钱!脏了吧唧的!扔了算了!这里根本就没金子!哎!咱们也别瞎耽误时间了,大家回去吧!再不回去,我都快悃死了,我要回去睡觉!”
“别啊!这就回去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们还没讲明白呢!你们在井里看到了什么啊?”
胖子似乎依然不死心。
“算了,不说了!还是先回去睡觉吧!”叶江川跟着也打了个哈气。
“不行,你得说!不然,我是睡不着的!”胖子眨着困乏的眼睛,坚持着。
林陈撇嘴道:“说了,恐怕你就更睡不着了!”
胖子说:“就是睡不着,我也认了!”
哈气这东西看来是会传染,胖子打了个更大的哈气,不甘心地揉着眼睛。
“嗯,也对!到底井下发生了什么啊?你简短些说说,省着大家都好奇!”
胖子的打破沙锅问到底似乎影响了许阿琪,她拽了拽林陈的袖子。
“哎,林陈,说说就再说说吧!”叶江川说。
月亮钻出了云层,四周看似亮了一些,这点光亮,让夜幕中的那口井,看上去更加的诡异。
林陈将那支烟抽到了尾巴,捏着烟头,咳了两声,清了下嗓子,说道:“井里什么也没有,就是井水,往上涌,差一点儿,就差那么一点儿,你就见不到我们俩了,我就是奇怪,我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是啊!怎么回事儿? 这经历就像作梦一样!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我是根本不会相信这是真的!”叶江川四处望了望,“我只记得差点死了,后来就飞起来了!”
“我也是!”林陈把烟头扔到地上,用脚捻了一下,地上烟头残存的微弱光亮瞬间消失了。
“我看到了我死去的奶奶!还有,哎!叶江川,你是不是也看到了一个穿蓝色纱裙的小姑娘?”
“没有啊!我只看到了你,你到哪儿,我就跟你到哪儿!你飘起来,我就跟着你飘!但我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前世,什么天国,还有什么穿蓝色纱裙的小姑娘,我都没有看到!像作场梦,醒来就在那个石头台子上了!嗯,好像就是这样!”
“其它的,你再没看到什么了?”林陈问。
“嗯,没有什么了!除了那团头发!”叶江川也掐灭了烟屁股,摇了摇头说。
“就这?”
胖子似乎还是意犹未尽。
“先回去休息吧!回头咱们再聚!” 林陈也累得要命,恨不得一头扎在床上,睡上它一大觉。
“嘿!讲清楚再走呢?你们说的,我越听越糊涂啊!”胖子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表情。
“夜深了,在这黑不溜秋的破地方呆着,我怎么有些害怕呀!反正没有金子,先回去睡觉吧!”许阿琪道。
“就是,回去吧!”叶江川跟着应呵。
这小破镜子是没什么稀罕的,林陈把镜子翻来覆去又看了看,随手丢在了地上,走了几步, 他停住了脚步,又回去拣了起来,他用手指尖摸索着那木柄上的四个小小的字, 天色太暗,看不清。
镜子被他用衣袖擦干净,重新放回了衣兜里。
林陈抬了下头,天上的月亮被云层遮住了一部分,但依然清新飘逸,孤影婆娑,有如一块银白色的玉壁,洒满一地的清辉。
“嗨!你们先别走!”
见大家各自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林陈想起了什么,突然说。
“还有什么事儿?”胖子问。
“你忘了,你跟我说过,有月亮的夜晚,那诡异的井里能看到一张女人的脸?现在,正好有月亮,你敢不敢去那井边再看看呢?”
胖子似乎有些犹豫。
“走啊!去看看!”
这个提议,让许阿琪一下子来了精神,她二话没说,拉起了林陈的手就往井那边走去。
叶江川和胖子对望了一眼,也默默地跟了过去。
四个脑袋伸到了井口的上方。
井里,漆黑
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会不会是因为有黑头发挡在上面,我们才看不到井水?”林陈说。
胖子打开了手电筒,向井里照去,井像是变深了,目光所及,深不见底。叶江川双臂撑在了井口,这架势恨不得把脑袋都扎了进去。
“怎么样?看见井水了吗?”胖子拍着叶江川的后背问。
“井好像是突然变得好深啊!里面是黑咕隆咚的!啥也看不清!”叶江川说。
“深了?有多深?”林陈问。
“要多深,有多深!”叶江川说罢,把身体从井口处撤了回来。“里面的冷风嗖嗖地向上窜,直打我的脸!你说,这井能有多深!这井深得有点不可思议呀!”
“啊?我看看!”
许阿琪好奇地也要把脑袋伸过去,被林陈一把给拦住了!
“看我的!”
林陈蹲下身去,从自己的背包里摸出了一盒火柴,在众人面眼挥了一下,“我就知道,带上这个准有用!”
“好!快点,扔下去!就能知道这井有多深了!要是遇到黑头发样的东西,就干脆给它烧个干净!痛快!”
胖子有些等得着急。
很快一支划亮的火柴,被扔了下去。
四只脑袋又一次好奇地凑到了井口,但见那可怜的火光只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
胖子说:“不行啊!井里哪来的风啊!这点儿火,很快就被吹灭了!”
正当大家面面相觑之时,林陈抽眼向四周一望,随手从地上揪了几把枯草,找了几根儿柴火。
“估计你们不会这个吧!我们农村走夜路,经常需要点个火把,我打小就会做火把!这个是最简单的绑法儿,要是想燃得时间更长,最好用杉树皮,用柴刀把杉树的外皮分成七八十公分一段环剥了下来,放在地上铺平用石头压直晒干就行了!这里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哪里有杉树皮,就先用这个简单的对付吧!”
说罢,林陈又从包里翻出了绳子,只几下功夫,就简单地捆绑成了一个火把。
“行啊!哥们儿!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两下子!”胖子拍手叫绝。
“没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林陈的火把被点燃扔进井口的时候,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扭回了脑袋,原因很简单,那呼呼冒着的黑烟,直呛眼睛,根本就没法看!
过了好一会儿,烟渐渐消散掉了,等大家再过伸脑袋向井口里望去,一切如故,依然是黑漆漆的一片。
失落的情绪漫延。
“咱们真的瞎折腾!”
“是啊!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早回去睡觉!”
“传说,就是传说!哪里有什么女人脸!还哭泣的女人脸!这帮村民真能编!咱们还是回家睡觉吧!”
胖子收好行囊,伸了个懒腰,拽了拽叶江川,两个一前一后地离开了。
“回去吧!”
许阿琪对林陈说完,收拾了一下背包也跟在他们后面向回走去。
天彻彻底底地黑了,月亮没在云朵中,云朵很薄,月光透过薄薄的云层,弱弱地,朦胧地照着那几个远去的背影。
林陈走了一段儿,眼前忽然一亮,视野豁然开朗。原来,是天上的积云散开,云开月弄,皓月当空,明亮似昼,照得四下里一片通明。
林陈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回头又看了眼那口井,好奇心驱使,他离开队伍独自一人跑了回来,拉住井上的绳索,迟疑了一下,伸着脖子向那井中望去。
令人惊奇的是,井中又有水了!
月光下,水面清晰可见,泛着荧荧的白光。
忽然,好像有个白森森的物体在井水之中晃了一下,随即井水漾起了波纹,盘绕在井口上的绳索如同一条有了生命的活蛇,嗖嗖地被卷入井中,要不是林陈松手及时,连带着他也会一同滑落进井中。
过了好半天,微微晃动的波纹才渐渐平静下来。
林陈用手背擦试着额头上的冷汗,顺便又朝着井中望了一眼。这一眼,把林陈彻底惊呆了。
荧荧波光中-
突然!
一张刹白的女人脸!
赫然出现在井水中!
微张的眼皮下幽怨的目光如同两把直逼仇人心脏的利刃!只这一眼,就能让人心胆俱裂,魂飞魄散。
“妈呀!”
林陈惊叫一声,一下子从井台子上跌落下来,他腿脚发抖,一股热流从下身涌出,裤子瞬间湿帖到腿上,顾不上许多,后退两步,转身疯一般地踉跄着跑开了!
第三十九章 剃须刀
昨夜回来,已是很晚,今天林陈整整睡了一天, 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了,他披衣坐了起来,懒懒地伸了伸腰。
靠在床头,林陈发了老半天的呆。
回忆起昨夜诡异的经历,还有井中可怕的女人脸,林陈的心久久不能平静。昨夜回来后,他一直没有跟许阿琪提及看见井中女人脸之事。
他知道许阿琪喜欢好奇,但她毕竟只是个女人,云福寺算命先生的魔咒样的预言,蹲在地上烧纸人的背影,夜间女人的嘻笑声已经折磨得她经常失眠了,再跟她讲可怕的井中女人脸,她的小心脏能否承受得了?还是一个未知数!
不说许阿琪,就是个男人,这样没完没了地折磨下去,也会疯掉的!
但他相信,他是一个理性的男人!相对于别人,他有着更加强大的心脏支持着他克服恐惧,并且迟早会把种种迷团解开的!
只要给他时间!
许阿琪早就走了,回公司办事儿去了。
林陈的目光定格在桌子上的红色相框上,照片是云福寺照的,去除了奇怪的蓝光后的许阿琪正笑盈盈地望着他。
女人毕竟是女人,许阿琪的到来, 让林陈乱七八糟的房间一下子变得清爽了起来,这让林陈开心许多。
洗漱的时候,他在镜子前站了许久,审慎地观察着镜子中的自己。想着上一回,自己在这面镜子中莫名被抻长了的造型,和后来隐约显出的女人影子,林陈就觉得后背直起白毛汗。
自己是否真的被什么东西给缠上了?
为什么总是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呢?
并且,那个东西似乎无处不在!
地铁中,镜子中,井中,甚至在空气中…
镜子中的自己还算正常,没有被缩短,也没有被抻长。脸上的皮肤多了几块晒斑,胡子楂比先前更浓了,再不刮,就成了吴秀波了。
林陈侧着脸,用手抚摸了一个自己胡子拉碴的下巴,用水打湿,从洗漱盆上面的架子上取了胡须膏,和刮胡刀,涂抹均匀之后便轻轻地刮了起来,从上到下,从左到右,顺着胡子的生长顺序,这样可以把较长的胡子干净地剃除掉。
这个动作,林陈重复了二十来年了,算是轻车熟路。
不过,今天他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生硬。
剃胡刀的刀片频频地划向自己的脸,要不是自己躲闪及时,不时会出现多少个划伤口子。
情况似乎有点儿不对劲!
意识到这一点,林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问题出现在哪里呢?
几天没刮胡子,就不会刮了?
刮胡刀不好用?
林陈一直都是使用这种老式的刮胡刀儿,主要是因为习惯了。市面上刚流行了电动剃须刀的时候,林陈买来用过,总是夹胡子,生疼生疼的。从此,林陈对电动剃须刀就有了一种抵触的情绪,就又拾起先前的刮胡刀儿,一用就是十几年。
当然,这种老式的刮胡刀儿的最大弊端就是容易划伤人,一不小心划出个口子在林陈看来也是再正常不过了的事儿。不过,像今天这样如此频繁发生小意外的情况到是不多见。
可能是自己脑子里一直在想事儿,心不在焉所造成的!
看着镜子中刮了一半的胡子,林陈重新拿起刮胡刀儿,更加小心地刮了起
来。
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放松心情后,刮胡子的效果就是不一样,比先前顺多了,终于刮完最后一抹胡须,林陈满意地望了眼镜中的自己。
林陈打开了水龙头,正准备将面颊上的泡沫冲洗干净,却发现自己的手又情不自禁地拿起了剃须刀儿,放在了自己脖颈的位置。
一瞬间的动作,似乎并未经过他的大脑。
但用剃须刀对着自己的脖颈,这个镜子中太过惊悚的画面一下子让林陈想到了一个词-割喉自杀。
为什么要用剃须刀对着自己脖颈!
他愣了一下,手触电般地猛然松开,剃须刀“啪”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每次,林陈都是全部洗漱完毕后,才会冲洗收拾剃须刀的!十几年来,他一直都是这样!这个顺序从来没有错过!不仅仅是剃须这件事儿,很多事儿,林陈都是保持着最后一起收拾整理的习惯。
可这一次,却是个例外!
自己的手为什么再次伸向那个剃须刀呢?这有点儿让他百思不解。这不符合他平日里的习惯。
他觉得好像有个力量拉着他的手做个这个动作。
但,只是好像!只一瞬间,太快就过去了,他不能完全确定这个奇怪的动作究竟是缘于外因,还是缘于内因!便无论是哪一个,他都有点儿莫名的后怕!
他呆呆地注视着地上的剃须刀,摇了摇头。也可能既不是外因,也没有内因,只是个偶然!因为自己总是想着心事儿,手偶然将那刀拿起来,至于放在脖颈这么个敏感的位置,可能是自己早上浏览手机新闻而产生的下意识地动作而已。
早间新闻不是说,有个什么明星因为感情问题,用刀片割喉自杀了嘛!还附上了带有马赛克的图片,虽然处理过,但那血淋淋的场景还是令人不寒而栗,在大脑中产生难以磨灭的印象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想到这儿,林陈轻轻舒了一口气,把自己洗漱干净,小心翼翼地从地上拾起剃须刀将它收好。
在厨房,林陈发现灶台子上的墙壁上粘着许阿琪留下的小纸条: 锅里有粥,饭在烤箱里,自己找。
林陈微微抿了抿嘴唇,从墙壁上将那纸条扯了下来。
有女人在家的感觉真好!
粥还没有凉,林陈干脆端着锅直接喝了起来。
一锅粥进肚儿,林陈把下巴抵在锅边儿,凝思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从衣服口袋中掏出了昨天捡到的那个小镜子,拿到光线亮的地方仔细分辨。
小镜子深棕色的木柄上凹进去的是像甲骨文的小字,是什么意思呢?
林陈挠了挠头,放下锅。回到桌边,找了支铅笔,叼在了嘴上,又找了张小纸片,盖在有小字的地方,用铅笔在上面涂。
很快,纸片上清淅地显出了那几个小字。
他把小纸片对折了一下,塞到裤兜里,然后拉开桌子抽屉,把小镜子小心地放好。
正准备出门,电话突然响了,林陈一看,是单位秘书小邓打来的。
“林先生,是我, 史经理让我问你一下,上次招投标项目里的那份帐务预估材料你放在哪里了?”
“文件柜里啊, 一直就在,我没动!”
“没有找到呀! ”
“就在里面!我肯定!”
哦!我再找找!嗯,史经理还让我问你一下,公司客户材料在哪里?”
“哦?史经理怎么突然要这个啊?”
林陈轻咬了一下下嘴唇。
林陈知道, 公司的客户材料是极重要的,掌握公司的客户材料就相当于掌握了公司的命脉。
“他说是进行系统的维护和整理,担心丢失!”
“我收着呢!不会丢的!叫他放心好了!”
林陈在自己的工作电脑上设置了密码, 他为自己的先见之明而感到庆幸。
“嗯,那好吧!对了,史经理让我告诉你… 告诉你…”
电话那边小邓说话变得磕巴起来。
“喂, 说话呀!”
“史经理说,说最近工作繁忙,人手不够,他又找了个人,给你作助理,希望你尽早回来,带带她!”
给我找了个助理?
这么猴急麻花地给我找个助理,干嘛?
我也没说我需要呀!
想到这里,林陈笑了一下,把电话听筒夹在了脑袋和肩膀中间,转了个身,屁股斜靠在桌边上,让自己更舒服一些, 然后和颜悦色地说:“这么好?你先替我好好谢谢史经理吧!我现在还在假期, 我今年的假期还没休够,按照公司规定,我的假期不休够的话,也就失效了。公司那边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儿,我想等我休好了假再回去。至于那个助理嘛,史经理愿意不愿意给我留着,就随他吧!”
“那我就这么跟史经理说?”
“对,就把我的原话说给他就行了!”
“其实,史经理的意思就是想让你尽早回来的,公司里忙得很呀!您现在休年假,是不是有点儿太耽误事儿呢?林先生!”
“能有什么事儿这么着急呢?国家都赋予了劳动者休息的权力,我去年的年假就没有休,我多休两天怎么了?你告诉史经理,我休完假回去!”
“哦,那好吧,我就这么跟他说吧!”
“嗯!”
放下电话,林陈这气儿就不打一处来,他一屁股坐进沙发里,想着刚才的电话,真是如梗在喉。
给我请了个助理?
以为我傻子吗?
姓史的,就是狗屎一,把我林陈当成三岁小孩子不成!不就想从我这儿把业务接过去吗?然后找个什么人代替我在公司的位置,再随便找个理由让我滚蛋,我呸!
林陈越想越气!
生活有时就这么无奈,很多不想做的事,不想见的人,却总是给自己找各种理由,不得不咬牙去做,去面对,没办法!
为了生存!
但,现在林陈突然不想委屈自己。
他在床下的抽屉里翻出了最近几天的报纸,蹲在地上一张张地翻看着,他要在这些纷繁复杂的章页中寻找着他所需要的信息,他所关注的房源,他所关注的新闻,这一回,是招聘启示。
他相信,即使生活把他逼进了绝境!
他也能找一条缝隙钻出去!
这对于林陈来说,算不了什么!
而冥冥中未知的命运,却让他尤生惶恐。
但,他还是做好了准备!
第四十章 鸣声不绝于耳
正忙着,“叮咚”手机响了一下,林陈点开一看,是条短信:
你好,我是房东,请把房租费打到我的银行帐号上,农业银行8836*********
又该交房租了?
读着这条简短的留言,林陈用手捏了捏自己的后脖梗子,从地上站了起来,活动着发酸的腰,腿,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踱着。
生活的窘迫,工作的失意!
再苦,再累,再难熬,也只有面对!撑得下去,得撑!撑不下去,也得撑!
唉!
放下手机,他长叹一声,懒散地倚在了身后的墙壁上,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烟来,不知道是想起来了什么,林陈并没有抽,而是又将那烟放回了衣兜里。
重新拾起了手机,将页面跳跃到的网上银行。
他飞快地扫视了一眼上一回打给房东的付款记录,又点回到短信页面。
比较后,他迅速地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这则催缴房租的短信应该是骗人的!
房东的手机号和帐号都不对,房东的那个收钱的帐号末尾几个数字,林陈倒背如流,几乎是刻在了脑子里。
可恶的骗子!
人要是倒起霉来可真是喝凉水都塞牙!这句话真是一点儿也不假!
林陈狠狠地把手机扔到了桌上。
窗户打开,将半个身子靠在椅背上,感觉着从窗外吹进来的风,林陈心想着,又快到该付房租的时候了,要是真的一时糊涂把钱打过去,也是说不准的事儿!挣点儿钱容易嘛!
这些骗子!真恨不得活剥了他们!
生活已经够拧巴的了!还蹦出这么多的骗子,悄无声息地吸人血汗钱!
林陈越想越气,他拿起手机,随便编辑了条骂人的短信,回复了过去,又将手机扔在了桌面上。
过了一会儿,电话响了,电话响了近十声,林陈才拿了起来。
一个陌生的,号码不详的电话。
准是那个骗子! 是不是因为骂了他,骂得太难听,打过电话来准备回骂自己呢?
还嫌自己不够烦!真他娘的点儿背!
林陈决定不接, 可电话却没完没了地响个不停。
不就是对骂吗!
谁怕谁呀!
先看看他说什么,看看这骗子还有什么伎俩!
林陈顿了一下,重新拿起了电话,只是听着,没出声。
电话那边居然也没什么声音,等了好一会儿,什么声音也没有,奇怪,是不是骗子在耍什么花招? 林陈轻轻地放下了电话。
林陈重新编辑了条短信:
骗子!玩儿我呢!去死吧你!然后发了过去。
不到一秒,一个短信发了回来,只有两个字:
去死!
随即,电话骤然响起。
短信刚发过来,电话又响了,看来骗子坐不住了。林陈准备痛骂他一回,他拿起电话,电话里却依旧没有声音。
“喂?说话呀!喂!喂!你有种儿敢骗人,就没种儿出个声儿吗!还叫我去死!该死的是你!你大爷的!”
电话里没有声音,林陈看了眼手机,鼻腔里发出重重的一声“哼!”,果断挂了电话。
出乎林陈的预料,电话居然再一次响起,林陈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不管电话里有没有声音,林陈决定奉陪到底, 他要看看这个骗子到底
想干什么。
“林陈嘛?”
电话那边竟然真的传来房东的声音。
气氛忽然变得有那么点儿的尴尬。
“咳!”林陈轻咳了一下,“哦!真是房东大哥啊!是我呀!房东大哥,不好意思,呵呵,刚才我.. 呵呵,我还以为是骗子呢!你是怎么回事儿?一次又一次打过来电话又不出声儿!你这样耍人玩儿有意思吗?”
林陈一听对方真是房东,感到真是又好气,又无奈。
“啊?什么?我耍你?谁耍你啦!林先生,房租是不是该打给我了!租住我的房子,我收房租,这也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吧!我就不能打个电话问问?”
从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咋咋呼呼的,可以听得出房东是来了气。
也是!
拖欠着人家的房租,问一问也是理所应当的!打个电话也没什么啊!
“房东大哥,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陈暗自估计刚刚的情况,可能是电话出了点问题,这边没声,或是那边没听到!
于是,他赶忙赔不是,电话那边继续说::“我说小林哪!你的房租已经拖欠一段时间了!我没管你要,并不是不要!我也要养活老婆和孩子啊!”
“我知道!房东大哥,我也不是故意拖欠,我这不是手头紧嘛!你再宽限我些日子,我最近花费真的是太多了,谁都有手头紧的时候啊!大哥,你就体谅一下我吧!”
“你手里紧, 我这手里也紧,大家都不容易,你说是不?”
“我知道,我知道!这样,还有几天我就发工资了,等我一有钱,我立马给你打过去,行不?过几天吧!”
林陈几乎在是哀求,电话那边传来长长的叹气声。
“唉!那好吧,就按你说的吧!我也不想逼你,可谁容易啊!那就再给你几天,就别再拖了!”
听了房东的话,林陈终于松了口气,心情放松了许多。
“谢谢房东大哥!放心,我下个月一发工资立马就给你打过去!” 他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扣子,将电话转移到了另一只手上,继续说:“对了,刚才你打了几次电话为什么不出声呢?你换手机了?”
“我没换手机,我也没有给你打呀?我就打了一次,这不就通了!就这次!”
“啊?”
林陈怔了一下,又问:“我的电话刚刚响了好长时间,接起来又没有人说话,我还以为是你打过来的呢!那你有发短信管我要房租嘛?”
“我什么时候发短信管你要房租过!小林啊,现在骗子可多了,你要多加小心!你付房租也要打电话给我核实一下,再打!”
“嗯!我知道!”
“还有,我的房租,过几天就过几天!到时候可不能再拖了!”
“好的!”
挂了电话,林陈心情有些烦乱,便紧锁眉头,背着手,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踱了几步。
厨房里传来燃气炉上的烧壶“嘶嘶”地冒着热气的声音。
如果不是房东,那刚才的电话是谁打来的呢?
骗子?
骗子的短信一般是群发,保不准哪个上当的傻子给他打款过去,有一两笔他都赚大发了,他真的会有那闲心打电话过来和自己斗心眼儿?
骗子也只是骗人钱财,还不至于动辄诅咒自己!
林陈默默摇了下头,俯下身去,静静地收拾着地上的报纸,他的大脑却在飞快的旋转着。
就当
那个无声的来电是个骚扰电话吧!
这种只响铃,不出声的电话以前林陈也收到过,也没有什么稀奇的,不是有媒体报道过,说这种电话很多都是诱导用户回拨进行电信诈骗的,也有等着用户回拨后进行广告宣传的。
除了骗子,就是广告,这真的没什么!
自己的精神是不是太过紧张了?
太紧张就会觉得什么都不对劲!
可是,自己又怎么能不紧张呢!
昨夜,井里的遭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井中的女人脸他分明是看到了,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井中的那张女人脸只一晃,林陈后悔自己没有敢再多看一下,以至于他记不得那张脸,也无法分辨得出,那脸是否就是地铁里看到的那个穿黑衣的女人!从地铁里遇到那个女人以来,左一件,右一件诡异的事件频发,似乎又都与自己有关,它们是否真的有关联?
厨房里的烧壶发出了刺耳的嗡鸣声,水烧开了。
关了火,那烧壶的嗡鸣声似乎还未停止,直到林陈把整壶的开水灌进开水壶,他的耳朵还能隐隐地听到嗡鸣声,持续不断,响个不停。
按理说,关了火,烧壶的嗡鸣声就会结束的,现在,这壶却是没完没了地响。
不对,声音并不是来自烧壶,而是来自他自己!
林陈放下烧壶,用双手死死地捂住了耳朵,嗡鸣声反而更清晰起来。
如同拉响了的警报!
无奈的是,警报好像就在他的耳朵里,在他的大脑里,躲也躲不开,逃也逃不掉,这连绵不绝的声音足能让一个正常人疯掉!
林陈是抱着自己的脑袋冲回到卧室的!
他又将自己的耳朵里塞满了棉花球,把头扎进了棉被里,那该死的嗡鸣声也没有减少半分半厘的迹象。
被逼无奈,他用拳头雨点儿般地砸向自己的头,嘴里无法控制地发出了“啊!啊!啊!”的声音。
这样持续了足足两三分钟,耳鸣声渐渐消弱了下来!
从棉被里钻出来,林陈已经是满头的大汗,他冲到卫生间,用冷水给个自己彻头彻尾地浇了个遍,那声音才彻底地消失掉。
披着毛巾走出卫生间,林陈的心更加地紧张了。
他坚信,如果那声音再这样持续下去,他是一定会撞墙的!没有一个正常人可以忍受这种长时间扰乱神经的刺激!
一向健康的自己怎么会突然耳鸣了?
而且,来得是毫无征兆!
林陈不安地从书架子上抽出一本书《健康大百科》靠着书架慢慢翻阅了起来。
书上是这么写的-
关于耳鸣:耳鸣是累及听觉系统的许多疾病不同病理变化的结果,病因复杂,机制不清,主要表现为无相应的外界声源或电刺激,而主观上在耳内或颅内有声音感觉。在临床上它既是许多疾病的伴发症状,也是一些严重疾病的首发症状(如听神经瘤)。
一股凉意从脚跟儿直窜到林陈的发梢,林陈的心是提到了嗓子眼儿。
神经瘤?
难道自己会得这种可怕的疾病?
难怪云福寺的算命的说自己也会和许阿琪一样,也只有三年的阳寿了!
不!
自己一向健康,不会得这种疾病的!
这后面,不是还说病因复杂嘛!很多情况都会引发耳鸣的!比如,耳朵里有耳屎啊!神经紧张啊!
淡定!先别自己吓自己吧!
第四十一章 再现稻草黄(一)
林陈还是有些不放心,他翻阅着手机屏,继续搜索着关于耳鸣的信息。
有一则消息引起了林陈的注意:
消息是关于一起国外凶杀案的,说的是一家老两口被杀,只有管家活了下来,管家夫妇负责协助其亲友进行房屋的处理工作,暂时住在了原先的房屋里。后来,就发生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儿,比如,他们能听到梯子上有人在跑上跑下的声音,还听到有人吵架的声音,鞋落到地上的声音,直到后来, 其中一人便出现长时间的耳鸣现象...
这么说,耳鸣现象不仅是和身体有关,也会与诡异事件有关!
其实,林陈以前是不害怕什么鬼魅的,身体也一直不错。但经历了这么多的奇奇怪怪的事情之后,林陈发出自己变得特别的敏感。
稍有不对劲,他都会警觉地联想到魑魅魍魉。
他还记得,那天,他和许阿琪散步聊着天,聊着他们感兴趣的室内装饰,聊着电影,也聊了美食,可是就有一种奇怪的念头不停地涌上他们的心头,怎么也是挥之不去,他们的话题不停地转移到了鬼怪上来。
“林陈,人为什么那么害怕这个东西呢?”许阿琪这么一问,把林陈给问住了。
可以让人害怕的东西太多了,车祸现场鲜血淋淋的场面,深夜的嘻笑声,莫名的电话,尸体…
但现在,林陈突然想到了一定还有个什么最根本的恐惧,很多的恐惧都是源自它的,它是无法取代的!
鬼魅!
鬼魅不容易看到,但不一定不存在!就像电波,就像磁场!它们也都难以看到,却是真实存在的!
鬼魅也可能会无处不在!
甚至存在于身体里!
他昨天晚上还真的做了个梦,梦到了有什么东西从老家的房梁上掉了下来,掉到了他的身体上,他用尽气力与那个东西进行搏斗。他看不到那个东西的样子,但能觉察得到那个东西是光溜溜的,一双枯手掐着他的脖子,在他的脸上,胸上,脖子上疯咬。
就在他即将被咬死的那一刻,他不知怎么就又梦到了那面从井里拾回来的小镜子,梦到了小镜子,那东西便一下子消失了。
怎么就突然作了这么个梦呢?
这个梦会不会是给自己某种提示呢?
此时,林陈感觉到了自己的右眼突突地跳了几下,他又有些担心起来。
突然间产生的耳鸣是因为疾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呢?
想着想着,林陈越发觉得毛骨悚然。
不能慌!
林陈相信自己是理性和理智的,遇事首先不能慌乱,害怕与慌乱只能使事情变得更糟糕,越是这时候,越要冷静!算命先生不是说自己是一个带有朱砂痣的人嘛!自己是不同于别人的!
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生活还得继续,自己往后的生计还是个问题呢!
放下了手机,趿拉着人字拖,林陈又转回到了厨房里。
好在橱柜里还有几袋速溶咖啡,咖啡是个好东西,总是可以提神醒脑的,也可以令人镇定。
林陈泡好了咖啡,还加上了伴侣,用小勺轻轻拌着,无意中看了眼桌子上的台历,15号。
他先前用红笔在这个日期的上面画了个圆圈儿,以示自己要特别注意这个日子。
林陈愣了一下,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今天应该有个大型的招聘会,他要去趟人才市场,去那里看看,也许那里有他的机会,幸亏做了个标识,否则,这么重要的事情差一点给忘了!
他需要份新的工作,兼职也行,他也太缺钱了。
林陈看了下表,时间还来得及,就放下了咖啡,从书桌的抽屉里翻出了几张早先草草写好的简历。
一只手托着咖啡杯,林陈的眼睛匆匆扫了下他的自我介绍:
林陈
性别:男,
学历:大学本科…
下面的内容更加平淡无奇,目不忍睹!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人才济济地市场中,应该如何与那些更年轻的,留过洋,镀了金的,名牌大学毕业的高学历者去竞争!林陈是个谦虚而且实际的人,他不会包装自己,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简历在他的手中轻轻掂了一下,如同掂着一片鹅毛。
林陈望着手里的简历,轻了口咖啡,舔了下唇,没有加糖的咖啡泛着苦意。
就凭这份毫无吸引力的简历,能找到一份称心如意的工作嘛?他真的没有太大的自信。
想起史春柱的那张臭脸,林陈自嘲地苦笑了一下。
生活啊! 有时候真让人没有脾气, 有什么办法!
林陈感觉自己要去的地方不是人才市场,而是菜市场! 他自己就是那棵需要马上出手的大白菜!
这简历就是削价广告吧!
他得快点把自己出售出去!
这听起来有点悲怆,还有那么点滑稽!
他犹豫着,简历也未免太简单了些,甚至觉得有些拿不出手,不过时间快是来不及了,再不走,人才市场就要关门了!
爱咋地咋地,好不好就是它了!
林陈匆匆地把简历塞进了包儿,喝了口咖啡, 抄了件外衣,冲出家门,在街口截下了辆出租车,直奔人才市场。
天公不作美,天阴得要命,恐怕要下雨了。
市人才市场在城市的中心位置,林陈到的时候,雨已经下起来了,招聘会还没有结束。
市场门口依然门庭若市,进去一看,各个招聘摊位上早已经排起了长龙。
林陈在拥挤的人流中,灰头灰脑地转了一圈儿,才发现适合自己的职位真是少之又少。也许是因为受美国次贷危机的影响,也许是劳动法新条例的变化, 很多单位都失去了招聘新员工的热情。
想想自己一大把的年纪,还奔波在人才市场,东一头,西一头,像只没头苍蝇般的乱撞,林陈觉得自个儿也挺悲哀的!
要不是史春柱那小子,自已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外面雨还在下,大厅里的空气浑浊,林陈感到似有阵阵凉意袭来,前心,后背透心儿的凉,连连打了两三个喷嚏之后,他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下雨天,天气凉,自己恐怕快感冒了吧!
林陈吸了两个鼻子,停住脚步,愣愣地环顾着四周已经走得差不多的人流,既然没有合适的职位,干脆就回去吧!
大厅顶棚上的吊灯忽地暗下去了一大片。
林陈低头看了下表,时间过得真快,也是到了快清场的时间了。
大会还未结束,人还没走干净,就这么着急地关灯啊!这让大家多不方便!林陈暗骂,会议主办方看来和自己一样,也是穷疯了!
刚要出门,林陈发现门口一摊位有人在冲他招手,那是一个穿棕色西装,打着花领带,还戴着顶蓓蕾帽的男人。
林陈四下里看了看,他打招呼的对象应该不是别人,好像就是自己。
在会场里转了这么老半天,难得有人给自己伸出了橄榄枝,这让林陈似乎看到了希望般地有点小兴奋,他脸上挤出了一丝友好的微笑,就朝那人用手指了一下自己,那人点了点头,林陈三步并作两
步走了过去。
“您是叫我吗?”
“嗯!”
“您是?您是需要什么职位的人呢?”
那人没说话,黑色的墨镜遮挡住了大半个脸,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的迟顿与沉默让林陈有一点感觉不自然。
林陈愣了一下。
奇怪,这人好像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林陈没有想起来。
“这么晚,你们还没撤!是不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哦!”
对方淡淡的语气,并且简单到只有一个字的回答更是令林陈有点纳闷。
林陈成了谈话的主动的一方。
“我是从事项目评估工作的,我叫林陈,姓林的林,姓陈的陈。好记! 建筑工程学院毕业的,相关行业也做了十多年了,你这是什么单位呀? 需要什么样的人呢?”
林陈发现自己其实是个急性子,有什么就都一股脑儿地说出来,中间连个停顿都没有,没办法,自己的习惯!
对方的表情有点不可思议,在林陈自我介绍之后,他并没有说话,甚至连个起码的点头微笑都没有!而是歪着个脑袋,像看着展览柜里的出土文物一般地审视着他。
这举动,似乎不太礼貌!叫林陈有点儿别扭!
林陈也曾作为公司的管理层面试过不少的应聘人员,一般都是他来问,对方来答。把他所需要了解的问题一股脑儿地都说出来,从面试者的回答里来寻找他们所需要的合适人选。像眼前这位这么被动而费劲的面试官,林陈真是头一次遇到。如果他是这个公司的领导,是绝不会派他过来的!难怪,这么长时候,他们单位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员!
“你说你叫?”
那人似乎没听清楚,重又问了一遍。
“我叫林陈,怎么?您知道我?”
林陈在行业里混了那么多年,各种事务接触的人也不少,少不了人家记得他的,他忘记了人家的,遇到这种事,往往是林陈最为尴尬的时候。
“不,你应该不叫林陈!”
那男人倚在摊前的台子上,半仰着头,幽幽地说着,他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林陈搞不懂他是要做什么。
林陈一愣,有点儿摸不着北的感觉。
他也许是认错了人了!林陈想,不觉有些失望。
自己白白高兴一场!
这么想着,林陈反倒是轻松了不少。
他不禁细细地打量起这个眼前的男人,中等的个儿,有点偏瘦,长相实在是一般, 放在人群中,瞬间找不到的那种。
还有,这张被黑色墨镜遮挡着的脸 …
这张脸,虽然看不清全貌,但确实有些似曾相识!
而且,他说话的声调非常奇怪!
怎么说呢!似男人,又不像是男人,林陈觉得有些像古装电视剧中那些太监们说话的腔调。
林陈很不喜欢这种腔调!
正统的娘娘腔儿:声音从舌头根儿底下,细溜溜儿的,还拐了转儿似的钻出来!
如果不看这个人,只听声音,林陈绝对会相信这是个女人在说话。
一个男人干嘛要装成女人说话!
现在很多男艺人靠装女人来搞笑走红,甚至上了春晚, 左一个, 右一个, 这种爷们儿装娘们儿的节目,人为制造的笑点, 林陈一直都感到讨厌,男不男,女不女的,靠这个来博宠,还算是个男人嘛!
真是无聊至极!
第四十二章 再现稻草黄(二)
林陈的绰号倒是一大把,那都是上学时候的事儿了,但名字绝对只有这么一个,林陈的这个名字,自己都叫了三十多年了,现在居然有人很严肃而且肯定地告诉他,他不叫这个名字,那神色就好像他比林陈自己还知道林陈似的!
天地之大,真的是什么鸟都有!
这不是很搞笑么!
“我真的叫林陈!估计您是搞错了!”
“不对!”对方语气坚定。
“呵!”
林陈笑而不语,也懒得跟他争辩,直接切入主题。
他从包里取出了自己草草写了的简历,双手毕恭毕敬地递了过去,并陪上了笑脸。
林陈是那种替别人想得比较周道的人,先递上简历,自己的情况,对方一目了然,是不是他以为的某人,看了自己的简历就清楚了。自己毕竟是来求职的,不适合他们单位的需要,他就立马走人,不在这里耽误时间,当然也就更不会耽误人家的时间,大家都有效率。
可是,更让林陈意外的是,那西装男人并没有去接,甚至低头看一下的动作都没有,黑色墨镜下,严肃着的那张脸没有一丝的表情,猜不透他在想的是什么!
林陈那个递简历的手僵在那里,就这么僵了一会儿。
气氛令人窒息。
最终,林陈只得尴尬地收回了简历,放回包里,心里非常不爽。
简历,可是一个人的情况介绍,他居然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不是明摆着对自己的不尊重嘛!不只是个尊重不尊重的问题,简直就是羞辱!
林陈闷头把背包的拉锁拉好,心里像灌了一瓶辣椒油,火爆爆,滑溜溜的,不是个滋味。
他有点儿后悔自己刚刚的举动,恨自已手太欠,手太快,真不应该递简历给这么个男不男, 女不女的人!
瞧他那副欠揍的德行,还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不接自己的简历!
这也太不给自己面子了吧!
不接简历那叫自己过来干什么?
明摆着拿自己耍着玩儿啊!
他好后悔自己这么早的递出了简历,甚至还都没了解一下他们是个什么单位,他要做什么,就这么猴急麻花地把自己如此廉价地推销出去。
自己还真的成了大白菜了!
真狠不得扇自已个大嘴巴子!
林陈这叫个郁闷,心情表现在脸上,他黑着个脸,眯着个眼睛,尴尬地连连摇头,摸不清对方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还是, 这人根本就不是想招聘自己吧?
否则,怎么可能连自己的简历都不接呢!
那他叫自己过来做什么?
熟人见面?
他又是谁呢?
不管是谁,直说不就得了!站在招聘摊位前,还让自己误以为他是在招聘,递过简历看都不看,令自己难堪,这叫什么啊!
装什么!
想到这里,林陈蓦地紧咬了下下唇,累积的怒意收拾不及,绑着脸,没好气地说:“我是谁,我叫什么名字,我比你更清楚!用不着你来指正!你谁啊!你肯定是认错人了!”
那人也不回答,只是把头微微向后仰, 向他伸过来一只胳膊,这么个懒懒的,慢慢的动作,林陈似曾相识。
突然,他惊得后退了一步。
不对劲!
那肃穆的表情,缓慢向前伸长的手臂和那微微向后仰的头颅,一下子便勾起了林陈的回忆。
地铁里,可怕的黑
衣女人也是同样的动作!
如出一辙!
意识到这点,林陈感觉到毛骨悚然。
“你是谁?是谁?”林陈眯起眼,低声连连追问,声音也已慌乱。
“呵呵!我们见过的!难道,你这么快就把我遗忘了?”
那人的声音更低,低得只有林陈一个人能听到。
“见过?”
林陈紧皱眉头,再次上下打量起这个人,努力地搜索着自己的记忆。
“地铁里!”
“地铁里?”
那男人缓缓地摘下了蓓蕾帽,露出了一头稻草黄的头发,又戴下了墨镜,平淡而静默的表情,低垂的眸子透出了一丝的诡异。
稻草黄!
这一幕,吓得林陈面色如土,连连后退,后背一阵阵地发凉,舌头都僵在了那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 你是… ”
林陈上下打量着眼前之人,这不是地铁里那个拿着手机玩游戏,并对林陈的遇鬼经历充满质疑的男子嘛!
尤其是他那鲜有的,标志性的头发的颜色,是需要特定染发剂混合才能调配得出来的!
这鲜有个性的发色,绝对让人过目不忘,记忆深刻!
可是,他-
他,不是被列车辗死了嘛!
为了确定这一点,林陈曾特意找到一个在局子里的朋友,调出了他的死亡照片,照片上的场面异常惨烈,人虽然已是血肉模糊,但从事故地点,以及死者衣着,面容上来看,林陈可以确定,铁轨事故中的死者就是他先前在地铁里遇到过的稻草黄头发的男青年是没有错的!
否则,在后面看到报纸上有关月牙里小区凶案中,那对年轻夫妇,六指女人和平头男的死,他也不至于那样的惊惶失措。正是因为从那起案件中,联想起了稻草黄的死,他才将他们三个人的死亡与地铁里黑衣女人联系在了一起。
林陈又后退了两步,他的腿不禁发起了抖,但他还在站着,没有让自己吓瘫在地上,并且努力地强制自己保持平静。
稻草黄死了!
他分明是死了啊!照片还能有假?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又会是谁呢?
会不会是自己弄错了?
也许,稻草黄真的没有死!而躺在铁轨间的是另一个和他的外貌差不多的男青年呢?
现在,稻草黄不正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嘛!
一定是自己弄错了!
林陈又战战兢兢地看了那人一眼,男人瘦削的肩膀动了动。
“哦!想起来了!我说看你有些眼熟!戴上了帽子和墨镜让我一时没认出来!我还以为你是在招聘人员呢!怎么,你原来是这家单位,你是…”林陈眯起来眼睛,看了眼他身后摊位的牌子,‘欣远材料公司’人事处的啊!”
林陈善意地微笑了一下,礼貌地向他伸出一只手。
“不!我不在这家单位!”
这个回答似乎出乎了林陈的预料。
男子并未和林陈握手,也未对林陈的微笑给与回应,依然是面无表情地凝视着林陈,那眼神像兽类注视着猎物。
场面再次让林陈无比的难堪。
林陈皱了皱眉头,四周的依然存在的嘈杂声反倒是给林陈带来了一丝的安慰,他用手背下意识地揉了下眼睛,好像是想把对方看得更真切。
对方的面容,冰凉如铁!
印象中,上次见面,稻草黄虽说对
他见鬼的说法心存异义,但也不是这般傲慢无礼!
“如果您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林陈将伸出的手插回到裤兜儿,此时,他已无意再和这人纠缠,转身正要离开,却奇怪地发现四周的暄闹声不知从何时停止了。
陡然间,诡异的静像一张无形的网在慢慢收紧。
奇怪,大厅里的人呢?
他左右看了下,稀疏的人流不见了踪迹,宽阔的大厅里只有他和他两个人,地上,各摊位的桌台子上,凌乱不堪…
还有,东一张,西一张的…
是什么?
不对劲啊!
全是圆圆的黄纸片儿!
并且散落得到处都是!
林陈俯身拾起一张,定睛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明明是烧给死人用的冥币啊!
惊恐,令他的浑身的汗毛瞬间乍了起来!手一松,那张泛黄的纸飞了起来,飘飘忽忽的,飞到天花板,打着旋儿又飘落下来,落到了一个女子的肩上。
女子给林陈的,是个侧面。
她面容凄婉,穿戴得体,像是个贵妇。庄重的青黑色蕾丝长衫遮挡住了她整个的身体。她的心脏好像跳得特别快,因为林陈看到她的胸脯正在快节奏地上下起伏着。
素纸一般的脸庞,嫣红的薄唇,忧伤而哀怨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前方——
她的前方,正面对着林陈的正是刚才那个稻草黄头发的男青年。
隐隐约约,不知从哪里传来列车“咕隆咕隆”前行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快,充斥着林陈的耳膜。
林陈一愣,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声音?
附近也没有铁轨经过!
场面似乎不太对劲!
该死!自己心脏的跳动好像也在伴随着“咕隆”声在紧张地加速,他越听越心惊,脸色变得惨白。
林陈心里暗自骂着。
大厅天花板上投下来的昏暗灯光,打在稻草黄和那女人的身上,映在地上的暗影只有剩下一丁点儿,林陈确信,那暗影只属于稻草黄。
“咕隆!”
列车辗过车轨发出的声音再次提醒了林陈。
这让林陈不禁瞪大了眼睛,不由自主地将他们和那诡异的地铁经历扯上了关系。
“你叫我来这里,到底要干什么?”
林陈仰起了下巴,对稻草黄冷冷地说。
这个问题,林陈刚才忘了问了,现在问也不迟。
稻草黄摇晃了一下僵直的身躯,枯井死水般的眼睛闪了一下,脸上终于发出一丝笑,看上去有点人。
“我只是想,让你看看,你那天拉着我去看,又没有看到的隔壁车箱的黑衣女人,是她吗?”
继而,他把视线转向身旁的侧面女人。
那位贵妇样的女人将自己的脸极其缓慢地转向林陈,林陈看到了她的另一侧的脸。
和刚才林陈所能看到的那一侧不一样。
刹白的,扭曲的面容,鲜红的唇,漆黑的半边长发,一滴血泪正从这半边的眼睛里溢了出来…
并且,更为诡异的是,她这侧的胸脯是静止的!与那半侧身躯形成了鲜明对比!
黑衣女人!
地铁中的那个可怕的黑衣女人再次出现了!
天啊!
第四十三章 卡车,横冲直撞(一)
林陈如梦初醒一般,惊恐地盯着眼前的两个人。
“你们.. ”
稻草黄居然和可怕的黑衣女人站到了一起!这一点,林陈万万没想到!
“哦-哦-”
伴随着长长的,熟悉的那声叹息,林陈看到,地铁中的那吓人的一幕再次重现。
女人向他伸出了双臂,并且那手臂越来越长,啊!是的,和地铁上黑衣女人相同的半边面容,相同的动作!近乎完全相同的渐伸渐长的手臂,变成了细细碎碎的白骨。
“不!”
林陈浑身战栗,惊叫着,连连后退,一不小心,两只脚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绊了一下,他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定睛一看,那东西是好大的一团黑头发。
又是黑头发!如同一张庞大的旧渔网!
“妈呀!”
林陈只觉得头都快乍了,他拼了命般地扯掉脚上的黑头发, 爬了起来,他甚至没敢向后看,腿都是软的,面条一般,顾不上太多,跋腿就歪歪扭扭地往门外冲。
林陈呼哧带喘地,闷头狂奔,身旁的建筑物,树木呼呼闪过,他一直跑,生怕一停下来,就会被那两个东西给追上。
不知道这样跑了多久,终于,看到了人,马路上的人,和来来往往的车辆。他浑身发抖,实在跑不动了,一头栽倒在路边的草地上。
刚下过的雨,草地很柔软,散发着一股清新的味道,周遭的一切都湿答答的,身体上方的树叶,枝杈也在滴滴答答地滴着积水,滴答到林陈的头上,身上,冰冰的凉。
林陈大喘着气,干咽了一口唾沫,回头望了一眼,路上的车辆,人流,一切正常。
他的心脏突突地跳个不停,一滴水珠正巧滴落到了林陈的鼻尖儿上,从鼻尖儿上向下滑落,他伸了下舌头,刚好接到。他的心跳略微平静了一点儿,勉强翻了下身子,坐在了草地上。
摔倒的时候,林陈的手臂戳到了地面,刚刚没觉得,只顾害怕了,现在停下来了,反而是感觉到了生疼。
除此之外,他的脚在挣脱黑发的时候崴到了,右手其实也受了伤,还好不是很严重,但血还是从脏兮兮的伤口中,一点点的往外渗,林陈把夹杂着泥土的伤口往衣服袖子上蹭了一下,这个动作刺痛了他本来受伤的手臂,一阵痉挛让他不得不吸了口凉气。
他顾不上疼痛,眼睛依然警觉地注视着来时的路。
大凡有个穿黑衣的,头戴蓓蕾帽的,或者是戴墨镜的行人走过,林陈紧张的心都会提到嗓子眼儿,警觉而审慎地打量一遍,再排除掉!
手上的伤口流血不止,林陈低下头来,用另一只手在伤口处使劲地捏了捏,将那伤口中的血污努力向外挤。
好像有个人站在了自己的旁边。
林陈的心陡然一惊,抬头,见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儿,怀里面还抱着个棕色皮球,正怯生生地望着他。
“叔叔,你受伤了!”男孩儿说。
“哦! 没事儿!”
起风了,林陈眯缝着眼睛,把脖子缩进了衣领。他忍不住不时地回头看,唯恐刚刚那恐怖的一幕中的两个人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夕阳照射在他布满了水珠的额头上,亮晶晶的,他又举起手背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才发现手心儿里也全是汗。
他真的不敢想像,他竟
然在人才市场遇到了稻草黄,并且稻草黄居然会和可怕的黑衣女人站到了一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稻草黄是人还是鬼?
他和稻草黄是偶然遇到,还是稻草黄寻他而来?
没有人可以给他答案!
刚才,他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在奔跑,现在停下来,整个人面色苍白,血往上涌,浑身无力,有种快虚脱了的感觉,他张着嘴喘息着,微微闭上了眼睛。
“你的手都流血了!很疼吧!”
小男孩一副古怪精灵的样子,瘦削削的小脸儿,两片超薄的嘴唇,浓浓的眉毛,亮亮的眼睛,说起话来是超越了他实际年龄的懂事儿。
“没事儿!你几岁了?”
“8岁了,刚过的生日!”
手机响了,林陈把它从裤兜里掏了出来,眼睛迅速地扫视了一下屏幕,还是早上的那个陌生的号码。
联想到刚才匪夷所思的一幕,林陈心有余悸,他心头一怔。
这个号码到底是谁?
为什么如此频繁地打进来?
每每打进来,又不说话?
不正常的来电,一定有着不正常的企图!诈骗?还是… 有人在定位…
林陈撑着下巴愣愣地看着那个手机,并没有接,他也不敢接!但他知道如果挂了,它还会继续响,就索性地把手机放在了地上,任它响个不停。
“叔叔,你的手机响了!”
男孩子抱着球,挺着圆鼓鼓的肚子好心地提醒着林陈,见林陈不予理会更增加了他的好奇。
“我知道!”
“那你怎么不接呀?”
“不能接!”
“为什么不能接呢?”
孩子一连串的问题,在外人看来或许有些聒噪了,但林陈还是淡淡地微笑着,耐心地听着,他也不知道如何向这孩子解释,便含糊其辞道:“打电话的是个大灰狼,不要理它! ”
男孩儿微张着嘴,露出细剑般的两排小齿,看样子似乎来了兴趣,大睁着眼睛好奇地问。
“不会的!别看我小,我不傻!你蒙我呢!我才不信!”
林陈有点哭笑不得!
“要不,我来帮你接吧!”
男孩子眼巴巴看着林陈,灵秀的眸子里闪出的坚持容不得林陈去拒绝。
“还是别接了,接了也没用!也许对你还不好。”
“我不怕!”
男孩子的好奇心被极大地激发了出来,他已经等不及林陈的同意,就拿起了电话。
“你好!请问你找谁呀?”
那边电话里没有声音,“没有声音!电话里怎么不说话呀? 奇怪,不说话还打电话过来作什么呢?”
男孩子表情沮丧,自顾自地嘀咕着,正准备挂断电话,电话里突然传出了吱吱啦啦的杂乱的声音,声音很大,林陈都能听得到。
林陈赶紧把耳朵凑了上去,一边按在了免提键上。
漫长的吱吱啦啦声音过后,传来了一个细声细气儿女人的声音。
“去玩儿吧!人都到齐了吗?”
这问题问得林陈一头雾水,他下意识地对着电话说:“
电话打错了吧!”
再听,电话那边又是莫名其妙地没了声音。
男孩儿耸了耸微翘的小鼻子,眨着眼睛问林陈,“你们去哪里玩儿?我也去可以吗?”
林陈也不知所以然地摇了摇头。
“这电话真的很奇怪!电话里的人,我也不知道是谁!估计不是打错了,就是骚扰电话!或是有什么人在恶作剧!”林陈说,“不用理会它!”
男孩儿嘻笑着站起身,一条鲜红的舌头绕嘴一圈,狡黠地朝林陈使了个鬼脸儿,对着电话说:“那就带上我吧!我也去玩儿!”
电话交到了林陈的手中。
“嗨!你究竟是谁?你三番两次地打我的电话,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没完没了的骚扰我,究竟想干什么?”
林陈表现出了他的愤怒。
电话里能听得到的吱吱啦啦声还在继续,这个声音很怪,有时像一堆破木条被一根一根的撅断的声音,有时像没有调好台的收音机发出的难听的噪音,有时像木头在大火中燃烧发出的噼噼啪啪的声音。
“叔叔!”小男孩儿在一旁有些不解地问,“你的电话是不是有问题啊!怎么总是这么个声音?”
“你看,我没有说错吧! 不知是谁瞎打的!根本就不用理会! 你回去吧! 你家人这么长时间找不到你,一定会很着急的!”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腻的味道,林陈敏感地四周环顾了一下,收起了自己的手机。
“赶紧走吧!小心点儿,别让家人担心!走吧!”
“哦!”
男孩子见没有什么事儿,也就站起了身。
“你叫什么名字?”
“原原!”
“你住哪里?”林陈问。
“不远,就在那边的那个小区! 不用过马路。”男孩子用手指着不远处一个新建的居民小区,“叔叔,那我回去了!”
说着,男孩子一颠一颠地跑开了。
“等等!原原,谢谢你啦!”
男孩儿回了下头,笑了笑,朝林陈挥了下手,扭头就跑了。
大雨洗过的路面,映着银色的路灯,仿佛是一个透明的水晶世界。路两旁的绿化带很密,而且树长得都很粗壮,这些为鸟儿提供了栖息之所,其中不时传来怪异的鸟叫声。
林陈目送着他,说不出来为什么,总觉得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劲!
去玩儿吧!人都到齐了吗?
你们去哪里玩儿?我也去可以吗?
林陈回忆着刚才电话里和男孩子看似不着边际的,有意无意的话,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袭来,他努力爬了起来,朝着男孩儿去的方向追了过去,跟在男孩的后面,紧跑两步,又停了下来。
自己是不是太过神经质了?
多虑了!
林陈正想着,但见一辆正常行驶的黄色卡车,突然歪转车头,说时迟,那时快,带着一股风,朝着小男孩儿直冲了过去。
林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追上了男孩儿,一把把他给拽到一边,搂在了怀里。
卡车“轰!”地一声,呼啸着,几乎是贴着男孩子的身子飞驰而过。
卷起一片水雾。
第四十四章 卡车,横冲直撞(二)
男孩儿被刚才的一幕吓得浑身发抖,林陈紧紧地抱住了小男孩儿,拍着他的后背。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看着被黑暗吞噬在拐弯处的黄色大卡车,林陈在心里咒骂了几句。
男孩子被吓得怯生生地躲在了林陈的怀里,死死地抓住林陈的手不放。
“不怕了!车已经开过去了!”
林陈安慰着男孩子的时候,发现他的皮球在刚才的慌乱中滚落到马路的另一侧,便指着那皮球道:“站着别动,我去捡!”
“嗯!”
跃过隔离沟,林陈在湿漉漉的草丛里找到了皮球,他掏出纸巾擦试掉皮球上的湿泥,正准备过马路,就在他抬头的一瞬,林陈愣住了。
映入眼帘的一幕,让林陈毛发倒竖。
路心的位置躺着一个身着红裙的女人,大量的鲜血正从她的头部涌出来,流到脸上,脖颈,滴落到地上,又蔓延到了很远的地方,血迹流过的地方形成一根向上勾起的食指图形,召唤着林陈的样子。
女人侧面朝下,像是轰然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倒下去的。
林陈看不见她的容貌,空气中弥漫的都是血腥气味儿,令林陈既作呕,又恐怖。
这里发生了车祸?
肇事车辆已经逃逸?
林陈猜想着。
奇怪的是,林陈就在附近,距离不过几十米远,除了路那边的男孩子,他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和什么车相撞在一起,甚至连一点的声息都没有!
更奇怪的是,和刚才出现在人才市场中的情况如出一辙。
街上的人呢?
四周转瞬间不见人影,也没有车!
此时,这女人是活?还是死?
这也许不是简单的交通事故,或者说是肇事车辆的逃逸事件。
凭直觉,林陈隐约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或许和他有关。
看着满身血污的女人,林陈吓坏了,他手足无措,有种快速逃离现场的冲动,却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他努力让自己镇定,再镇定!
慌什么!
这人,又不是自己撞的!
也许,她还没有死!如果没有死,自己岂能见死不救!见死不救是和杀了这人是没有什么两样的!
这么想着,林陈试探着走上前去,壮着胆子蹲下身。
“嗨!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林陈的手轻推了一下那女人的身体,她的身体借着林陈的手力,顺势向一旁歪了一下,露出了面容。
“啊!”
林陈惊叫了一声,一屁股瘫在了地上。
“这不是许阿琪嘛!”
时间仿佛瞬间静止住了,林陈一下子定在了那里,他的脑子乱得很,离开家时他喝的咖啡还是许阿琪给他买好的呢!她鲜活的音容笑貌浮现在林陈的空白的脑子里,生命无常的悲凉却占据了他的心。
难道,云福寺算命先生的话这么快就应验了?
不!
许阿琪不会死的!
赶紧叫救护车!
手机在慌乱中掉到了地上,林陈俯身捡拾的时候,听到身后有人在喊自己,“叔叔!叔叔!”
一只手拍打着他的后背,待林陈回身一看,那个叫原原的男孩正站在自己的身后。
“叔叔,你干嘛要蹲在路中央啊!我等了你半天,也不见你过来!”
林陈缓过神儿来。
身边,一辆又一辆的汽车“呜呜”地开了过去,有人在他们身后狂按汽车喇叭,并从车窗伸出头
来,愤怒地咒骂着。
“哎!你带个孩子蹲在路中间干嘛?找死哪!”
林陈闪开了路,那车呼地一下开走了。林陈只是一边抱着球,一边拉着男孩子的手,在车流中四处张望。
哪里有血泊中许阿琪的身影!
看来,只是场可怕的幻觉!
又是幻觉!
真实得可怕!
林陈长长地舒了口气,心情一下子放轻松了。
他抹了把额头渗出的汗,又重新抓紧男孩的手,几步走回到了马路牙子上。
“刚才那人骂得对!马路上不安全,车辆猛如虎,路中间是不能久待的!”林陈把皮球交到了男孩子手中,补充说:“记住,踢球一定不要在马路上踢!”
“可是,你刚刚就在路中间待了那么久!”男孩儿说。
这个问题让林陈感到一丝的尴尬,他浅浅地笑了一下。
“哦!那是个特殊情况,叔叔是遇到了点儿事儿!”
“啊?什么事儿?”
男孩子张着的嘴,又露出细小的牙齿,一脸困惑地注视着林陈。
“嗯!”
如何给男孩子一个完美的解释让林陈一时间犯了难!总不能跟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去解释什么叫作癔想症发作吧!
沉默片刻,林陈蹲下身去,用手抚摸着男孩子的头。
“告诉叔叔,你刚才一直在看着叔叔吗?”
“嗯!”
“那,那你有没有看到马路上发生了什么事呢?”
男孩子摇了摇头,将球换到了另一只手上,向上颠了两下。
林陈还是有些不安地追问:“原原,你能说一下叔叔捡到皮球后的情况吗?”
见孩子用奇怪的眼神望着自己,林陈想起了什么,连忙从衣服兜里掏出了块巧克力,在他眼前晃了晃,男孩子伸手去接,却被林陈紧紧地握在了手心里。
巧克力还是两天前,他和许阿琪逛街,许阿琪衣服正巧没兜儿就把零食巧克力都塞进他的衣兜里,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等等!叔叔是想看看原原的表达力,说全了,我就把这块巧克力奖给你!”
“这有什么好说的呢!就是叔叔捡了球,过马路,走了一半便蹲在了地上!像是在地上翻看什么的样子!我看叔叔老半天不过来,就过去叫你!叔叔,路上车那么多,你蹲路中央干嘛!”
“哦!这样啊!”
“叔叔!你说话啊!”
“哦!没,没什么!叔叔是一时头晕!”
“嗯!一定是刚刚摔的!”
“嗯,嗯!对!是刚才摔的!”
巧克力含在嘴里,男孩子看上去很开心,皮球在他的两只手上颠得更起劲儿了。
此时,手机又响了。
林陈把手机从裤袋里掏了出来,看了眼,不出所料,还是那个奇怪的号码。
男孩子停下动作,伸过脑袋,看了下手机,又仰着头,看着林陈。
林陈闷声低头,果断地把手机挂掉了,又在的设置里,把手机调整成了静音状态。
“走, 我送你回家吧!”
林陈拉着小男孩儿的手, 向小区方向走去。
没走几步,飞车的呼啸声再次从脑后传来,林陈动作极其敏捷地拉住孩子躲到了树后。
又是一辆黄色的大卡车!疾驰而过的车轮卷起地上的雨水,在车后形成一片水雾。
“叔叔!”
“嗯?”
“这大卡车好吓人啊!”
“不怕!”
林陈将男孩子搂在怀里,静了一会儿,便拉着孩子向前方小区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想,为什么自己刚刚会有那样的预感,而且预感成真了!
男孩儿差一点就突然遭遇意外,这会是个偶然?
也就说,就在刚刚他回了那个奇怪的手机电话以后,接二连三地发生了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这会是偶然吗?
电话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响起,究竟是谁打来的呢?
那个电话里的女人,到底是谁?
人才市场上诡异经历会不会是和刚才自己的路中心看到许阿琪一样是幻觉?如果只是幻觉,稻草黄与黑衣女人再次的出现也是偶然吗?
那一大团诡异的黑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神秘的井里,又会出现在人才市场里? 还有镜子.…
“叔叔,我到了,就是这儿!” 见林陈没有任何反应, 小男孩拉拉了林陈的手,“叔叔, 叔叔!”
“哦!”
“叔叔, 我刚才是不是很丢人?”
“为什么?”
“不像金刚侠那么勇敢, 吓坏了!”
“谁都会有害怕的时候, 英雄也一样, 只是他比一般人多了些勇气!”林陈拍了拍男孩子的后背。
“赶紧回家吧!”
男孩子看上去轻松了许多,说了声“叔叔再见!”便一遛烟儿跑得没了影儿。
在居民小区的门口,林陈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
他的手臂隐隐做痛, 他想着自己刚刚说过的话,谁都有害怕的时候, 英雄也一样, 只是比一般人多了些勇气。
他甚至怀疑,这句话是他自己说的吗?
没有经过他的脑子,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他隐约觉得是谁在借他的嘴说了出来,是说给他听的。
他甚至想到了死亡,他差点儿被那团黑头发缠死,也差点被黄色的大卡车撞死!
今天,他遭遇了死亡!
他如果真的就这么死掉了,也就死掉了,地球照样转,会有人记得他吗?
林陈觉得自己的这个问题有点幼稚可笑,又有些哲学的味道,实际上,还是很现实的问题。因为,自从从云福寺回来之后,他不得不时刻去思索关于他和许阿琪是否真的如算命先生所云那样,他们将不久于人世!
这确实是个比较烧心的问题。
许阿琪和他真的活不长了吗?
别人对于他的死顶多投以同情的一撇,而他,林陈,也算曾是热闹世界中的一景,就此消失了吗?也曾是一颗敏感的灵魂,一种精致的生态,就此消失了吗?
他不甘心,说他不怕死,那是假的,他总是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罩,虽然他知道,死亡早晚会捉住他,无论他跑到天崖海角,但他希望这一天来得晚一些,属于他和许阿琪的美好的日子能够长久一些!
是啊!谁都有害怕的时候,英雄也一样,只是比一般人多了些勇气。他相信冥冥之中会有什么力量在帮助他,总是会有的,让他逃脱。
“我欲乘风归去!”
这或许是他最终吟诵的诗句?
不是死亡,是逃脱厄运。
他的大脑非常浑乱,但全是关于死亡的东西。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地爬上了枝头,分外的明亮。月光下,林陈隐隐地听到一个声音, 反反复复念叨着:
去玩儿吧!
林陈不得其解。
他忽尔又想起了路中心可怕的那一幕和时刻回荡在他耳畔的那个算命先生话,便掏出了手机,给阿琪挂了个电话。
第四十五章 去趟老莫口 (一)
林木公寓又新起了两座住宅楼。
天渐黑了,建筑工地上,依然是灯火通明,头戴黄色安全帽的工人们或肩扛水泥,或手握铁锹,或操纵机器设备,到处都是他们忙碌的身影。空地上,工程机械紧张作业,挖掘机、推土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重型卡车来回穿梭荡起滚滚烟尘。披着绿色防护网的在建楼宇之间,几台重型起重机伸着巨臂,提着庞大的混凝土和钢筋材料在空中缓慢移动。
上面催得紧, 工人们只得晚上加班加点地干。
施工机械声音很大,开动时荡起的尘土也很大。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施工进度还是火热的。
一切的一切,就像火箭后面的喷气,又热、又狠、又快。
“金世友,金胖子呢?”
有个身穿便服,干部模样的人,扯着脖子喊道。
“没看见呀!”
一个工人用毛巾擦着身上的汗,回应着。
“哦!你们几个看见他,叫他过来找我一下!”
“知道了!”
工人们应和着。
叶江川摘下手套儿,问旁边在堆放材料的工人,“这人谁呀?看上去派头儿不小啊!”
工人停下手里的活,直起身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朝那边张望了一下。
“他啊,新来的总监,姓太(戴),大家都叫他太监(戴监)!”
叶江川憋着,没笑。
“姓啥?太?还有姓这个的啊!少数民族的姓吧!”
“嗯!常见的姓啊!大特务太笠(戴笠)的太(戴)!”
叶江川眨了下眼睛,浅笑着,“哎!你小声点儿!你哪儿人啊?什么口音!人家是姓戴!你这发音!呵呵,戴监被你生生地念着了太监!幸亏没被这位新来的头儿听到!要是被他听到,不会有你好果子吃!”
“我有口音吗? 没有啊!我明明说的是太监(戴监),你却听成是太监!你这耳朵好好奇怪啊! 呵,不应该是耳朵的问题, 是心理有问题吧!”工人笑答。
叶江川咧着嘴笑出了眼泪,“好了!好了!我是懒得跟你争辩了!不过,我可是好心提醒你啊!你可千万,万千别这么叫他!小心头儿跟你起急!到时,你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啊!”
“明明就是太监(戴监)嘛,他跟我起什么急!”
叶江川擦着眼角,摆了摆手。
“好了!不说了!你爱咋叫就咋叫吧!反正也不是叫我!嗯,我也是老半天没看到胖子了!胖子哪儿去了?”
“不晓得哦!”
工人左右看了看,又低头忙着搬起了材料。
快收工了,工人们三三两两地向这边聚了过来。
叶江川俯身,将手套放在了地上,又从一旁的背包里取了水壶,拧开盖喝了几口,正准备放回包中,就听见一个声音传过来。
“嘿!金世友呢!就没有人看到他吗?这小子,肯定又躲到哪儿偷懒儿去了!”
那位姓戴的监工手里抱着水杯,愤愤地说,看来,他是找了一圈儿,也没找到胖子,心里很是不爽,但见这边人多,就走了过来。
他把爆着青筋的手抬起来,用粗糙的手背在鼻孔儿处蹭了蹭,对大家说:“都听见没有!看见他,叫他过来找我!”
“这不,他就在那儿呢嘛!”
另一个工人模样的人,在一旁拍打着身上的土,听到这话,就抬起身,向围挡那儿看了眼,用手指着一堆废弃的包装箱答道。
戴监顺着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包装箱后面,还真的看到胖子浑厚的背影,圆滚滚,黑乎乎的,像只熊,除了他,不会是别人!戴监伸着个脖子看了好一会儿,由于包装箱遮挡住了视线,也看不清他在干着什么。
“金世友!金世友
!”
工人朝着包装箱大声连喊了几声,“快出来!头儿有事儿找你!”
“啊?谁找我?”胖子从包装箱后战战兢兢地探出脑袋问。
“戴监啊!”
“哎哟!”
胖子知道是头儿,便赶紧收起了手机,匆忙跑了过来。在一旁忙活完事儿的叶江川也跟了过来看热闹。
“太.. 戴.. 监,戴监!您找我啊!啥事儿?”
“我说你不干活儿,躲在那里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嘿嘿!”胖子回道。
“呵!你以为我傻子啊!你不说,我都知道!”
胖子一怔。
“您都知道啥啊?”
胖子习惯性地挠着后脑勺,乌黑的一双小眼因为过于谨慎而憨态毕现。
“撒尿!撒尿对吧!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这是工地!包装箱那边也是工地!能这样随地大小便嘛!厕所也不是很远啊!你就懒着走那几步啊!难怪,就你长得这么胖!就连宠物都知道不随地大小便!你看看你,成何体统!这可是工地!知道工地上的规则嘛?知道讲卫生嘛?”
戴监皱着鼻子,用眼睛忽上忽下地扫视了胖子一番,把胖子给看得是浑身不自在,手足无措,又见有人围了过来,便讨好般地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没,嘿嘿,没有撒尿!”
“没撒尿?那你偷偷摸摸,背着人在干什么?”
胖子向放置包装箱的那边张望了一眼,吸了吸鼻子,继续局促不安地解释道:“真的没撒尿!头儿!”
戴监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胖子,然后背着手儿,若有所思地在胖子面前来回踱了几步。
胖子只低着个头,偶尔抬头看一眼戴监,又赶忙低了下去,没敢再言语。
“胖子没干啥,我可以作证!”
叶江川的突然发声,让胖子似乎是捡到了救命稻草,他感恩般地望了叶江川一眼,又默默地低下了头。
和胖子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叶江川凭着自己很强的洞察力,可以断出胖子虽然心眼儿多,但他并不是个会说谎的人!这一点,叶江川是可以肯定的!胖子的老婆刚生了孩子,家里面的事儿正多,他或许是真的有点什么事儿,在头儿的面前也不好交待,而被逼入窘境。大家外出打工,都不容易!能帮他打个圆场,还是帮他一把吧!
不过,叶江川的插话看来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戴监斜着眼,扫了叶江川一下,不以为然地说:“我问他呢!没问你!你们倒是挺团结啊!有人偷懒,有人帮忙庇护!行!挺好!”
“头儿,我真的没做什么!我可说的是大实话!”
胖子的圆脸皱成了个“”字,委屈地说道。
“嗯,好!我相信你说的话!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你要干活儿就好好干,知道不?用不着跟我搞弯儿弯儿绕,四条腿儿的蛤蟆不好找,二条腿儿的人可多的是!”
“是,是!”
胖子紧张地附和着。
“老实跟我说,刚才你干嘛来着?”
“没干嘛!”
“没干嘛?我不信,把你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
戴监微眯着眼睛,环顾四周,语气坚定而透着威严。
似乎他长着一双鹰眼,这双眼睛,一直都在密切地注视着大家的一举一动,谁也别想在他面前有所隐藏。
胖子看是瞒不过去,只得掏出了手机。
“玩儿手机游戏?上网?”
胖子摇了摇头,小声道:“就是给我老婆挂了个电话!”
沉默片刻。
工作中,给家里挂上个电话,也不是什么大不了之事!谁没点急事,谁
没个家小啊!
戴监好象是意识到了自己过于严厉,尖刻,会让大家感到自己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不近人情!从而造成压抑之感,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更不好管理了,想到这儿,便勉强挤出了个微笑,言语也轻松下来。
“不就打个电话吗?打电话你躲个啥呀!我又不是老虎,还吃了你不成!真是的!你看我,你好好看看我,浓眉大眼,慈眉善目的!”
慈眉善目?这词说出口,着实让一众人面面相觑,暗自吸了口气儿,戴监后面的话继续,“啊!我像是那种,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吗?当然了,咱们赶工程,本就紧张,你打电话可不能闲聊,知道不?”
“知道,头儿!不闲聊!”
戴监无奈地看了一下胖子,手指搓了搓自己的脖子,撇着八字脚来回踱了两步,从怀里掏出了个记材料的小本子,用手指慢慢捋着看。
“算你将功赎罪,跟我跑一趟,进些材料!”
“咳!头儿,到哪里去进货?”胖子问。
“还是原来的那个点儿呀!老莫口儿那边的那个!”
“头儿,那地方我不能去!”
谁知一听是老莫口,胖子的脑袋摇得跟卜楞鼓似的,说什么也不肯去,这让众人都百思不得其解,戴监更是愕然。
心想,这小子还挺瑟!
派个活儿还挑三拣四!不教育他两句,看来还真不行!
戴监上前一步,用卷成了筒状的材料小本子拍了拍胖子的脑袋。
“我说金世友!你小子怎么这么多的事儿啊!工作时间,你不干活,躲到一旁打手机,叫你去老莫口那边进点材料吧,你又跟我说你不能去!你这也不能,那也不能的!你就告诉我,你能干嘛? 我花钱找你,是让你在我这儿吃闲饭吗?叫你干事儿,还得由着你的性子来吗?”
这话让胖子一时慌了神儿,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
“不是!头儿!你.. 误会我了!我不是不能干!我.. 我其实什么都… 都能干,我就是最近不能去… 老莫口!”
这个死胖子,让去趟老莫口,就去一趟呗!在头儿面前任个什么性啊!
叶江川在一旁真为胖子起急,便悄悄地朝胖子挤眉弄眼,递着眼神儿。
无奈,胖子只看了他一眼,摇了下头,并不配合,依然我行我素地说道:“头儿,我是认真的!真的不能去老莫口啊!”
戴监忍下脾气,追问道:“老莫口咋啦?老莫口是招你,还是惹你啦?”
“没有!”胖子怯怯道。
众目睽睽之下,胖子抿了抿嘴唇,偷眼看了看戴监,看了看大家。他知道这事儿看来不想说,也得说了,必需得给他们一个解释,便慢吞吞地说了起来。
胖子究竟说了些什么啊?
他是嗦了一大堆,总结起来无非就是以下几点:
一 今年开春的时候,曾找人给他算过命,说他今年不能西行,老莫口地处城市的正西端,所以他是不能去的!去了会出事儿的!
二 他早上发现自己养得好好的金鱼不知怎么突然都死了,金鱼可是他在这里的伴儿,这是不祥的征兆。
三 他的右眼老跳,人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他必需小心谨慎。
主要就是这些,在别人眼里都不是事儿的事儿,胖子却能讲得认真,起劲儿,唾沫星子横飞,直到偷眼看到戴监那张黑到了底儿的脸,他这才知趣儿地停住了嘴。
胖子的解释实在是令众人哭笑不得。
甚至,有人觉得这家伙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或者是进了水!
就因为这些无影儿的事儿,这些虚无飘渺的东西,就敢拒绝领导的工作指派,而去冒被开除掉,最终拿不到工钱的险。
那位戴监更是听得直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