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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梦前缘全文阅读

作者:云黛水长     惊梦前缘txt下载     惊梦前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山茶开异花

    “我回来了!想见你!”许阿琪说。

    “这么快就回来了?”

    林陈放下筷子,将手机从左手移到了右手上。

    “嗯! 你没在单位吗? 刚刚打电话,单位说你休假了啊!”

    许阿琪声如其人,说话像开机关枪,总是那么冲,电话帖近耳朵,都会觉得震耳朵,不用按下免提键,对面的胖子也能听得清楚。

    见胖子直看自己,林陈连忙小声向胖子解释道,“是我女朋友!”

    电话那边等得有点不耐烦,连连说:“喂!喂!你说话呀!你在干嘛呢?”

    “嗯,在呢!在和朋友吃饭呢! 你回来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在哪儿? 我去接你!” 林陈说。

    “回来有几天了, 我在朋友白梅梅这儿!”

    “回来怎么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

    “嗯,我这不是给你打了嘛!一两句也不能跟你说明白!回头再细说吧!我去找你!”

    “好吧,好吧!我在家等你,我没搬走,还是在林木公寓,知道怎么走吗?”林陈问。

    “知道,我去过你那里两三次,怎么会不知道!”

    “嗯,我知道你这人没有方向感,上次不就走错路了嘛!记得走路看道儿啊,别跟驴撞上!” 林陈坏笑着说。

    “行了,别贫了!在家等我,一会儿就到!”

    电话里传来嘟嘟声,许阿琪挂机。

    林陈收了电话,看了一眼胖子,说:“我女朋友出差回来了!”

    胖子笑道:“你们俩打电话真是有意思!”

    “咋啦?”

    “人家男女朋友打电话都是卿卿我我,柔声细气的,你们俩怎么说话语气都那么冲! 就跟单位的开会发言似的!”

    我们,说话像单位的开会发言?

    林陈一愣,继而苦笑了一下。

    岂止他们俩说话像是单位开会发言啊!他们俩在很长一段时间的相处都像是同事甲和同事乙的关系。

    起初,许阿琪是连手都不让他碰一下的,她总是一脸怀疑的神情,“哎,林陈,你是真的爱我吗?”

    “啊!爱啊!”

    “你看你,一问你这个问题,你就是一副虚情假意的神情!”

    “我,虚情假意?”

    面对许阿琪给自己下的这么个结论,林陈也很无奈,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才能做到不是所谓的虚情假意。

    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许阿琪总是怀疑他对她的爱,直到有一天,他忍不住问她,“我也没有做错什么啊!你为什么总是怀疑我对你的爱?”

    “直觉!”她浅笑,“凭直觉,我就是一条鱼,鱼上钩了,是因为鱼爱上了渔夫!鱼是以生命做了爱情的代价!”

    “我可不是渔夫!我没那耐心,眼神儿也不好!拜托,别让我来来回回地说‘嗯爱嗯’那三个酸不溜秋的字儿行不!我说不出口,但不说明,我不爱你!”

    林陈就是想不明白,这丫头为什么总也不相信自己的爱!

    胖子吃的是酒足饭饱,抬头,见林陈还在陷入沉思。

    “兄弟,咋啦?不说话啊?”

    “哦,没事儿,我是在想你刚才说的话!” 林陈微微一笑,“谁让我找了这么个女朋友啊!什么事儿都爱管!整天叽叽喳喳的像个麻雀。她不在我身边,我反而清静!不过,她人挺好的,真的!直性情,挺义气,爱帮助人,还挺胆儿大!要是在过去啊, 一定是个巾帼英雄,或者女侠之类的人物!”

    “女侠好啊!”胖子说。

    “哦!对了,我女朋友回来了,我就不多待了!说不准晚上还要出去吃饭,或者有别的什么安排,只能再找时间了!回头,咱们哥儿俩再好好聊聊,对了!找时间咱们也去那井看看,万一捡了金子呢? 有事儿跟我联系!”

    “行!工地上忙,我也该回去了!”

    “哦,对了,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啥呢!”

    “姓金, 金子的金,金世友。”

    “金子的金? 看来你是跟金子干上了!哈!哥们儿,你准发财!金子嘛!你又姓金, 你不发财谁发财呀! 记住,发财可别忘了我啊! 哈哈! 我,林陈, 姓林的林,姓陈的陈,爹姓林,娘姓陈,好记吧! 我还是叫你金胖子吧, 记性不好,这个我记得住!”

    “呵呵, 随便吧!”

    胖子也掏出了手机,

    两人互存了彼此的电话。

    林陈付了两个人的帐就先回去了。

    五一路,白梅梅家。

    自从上次撞见杨远山和张妮私混,白梅梅后来病了一场,好在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好几天吃不下东西,在医院打了点滴,人也消瘦了不少。

    许阿琪一直陪着白梅梅住在五一路的新房子里。

    这次打击,对白梅梅来说,实在是太大了!作为白梅梅的朋友,许阿琪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寸步不离地陪在她左右。

    细心的许阿琪见白梅梅经常一个人发愣,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她不敢离开,怕自己一旦离开,白梅梅会想不开,会走极端。

    杨远山就像消失了一样,不见了其人,也没有打电话过来。

    这天, 天气凉爽, 阳光灿烂,白梅梅看上去神色不错,两个人吃完了早点,正在收拾桌面,电话响了,是店里会计小刘打过来的。

    “梅姐, 张妮要辞职, 我知道你病了, 就一直没敢打扰,批还是不批呢?这事儿也不能总拖着。”

    “她怎么还没滚蛋?”

    “这不是还没到月底嘛!”

    “让她走!”

    听到张妮这两个字,白梅梅就像是嘴里飞进了只苍蝇一般恶心。

    “不是这个问题, 是工资… 她要算一下帐!”

    一小块面包渣儿在白梅梅的手中被捏烂,被狠狠地辗成了碎沫。

    “哼!还有更不要脸的吗!她找我算帐,我还想找她算帐呢!”

    “梅姐,那我怎么跟她结呢?  杨总的意思是… 是… ”

    “你就直接说吧!”

    “杨总的意思本是不想让她走的!要我先不付,可这不行啊!她是要走的!”

    “那不正好,赶紧让她滚蛋!”

    “不给她钱,她当然不走啦!杨总说给她六个月的全额工资。 我担心…所以… 这不给梅姐你再挂个电话确定一下。”

    “一分钱不给! 要滚就让她马上滚!”

    “可是杨总他…”

    “别担心,就说财务章被我给扣下了,不能开工资,要给让他来找我。”

    “这行吗?”

    “还这行吗?  这怎么就不行了? 是我开的超市,没搞错吧! 就这么定了! 哎,小刘,你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 梅姐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按我说的办! 你要不会说,就干脆把章给我送过来,月底大家的工资都在我这边领!”

    “那好吧! “

    “对了,杨这几天都到店里了吗?”

    “在!”

    “知道了,有事儿就打电话给我!”

    “知道!”

    挂了电话, 白梅梅轻轻吐了口气,扭头对许阿琪说:“偷了我的男人, 睡了我的床,三天两头请假休息,还管我要钱,还真好意思! 怎么就有人的脸皮比城墙拐弯儿还要厚!”

    “是啊!做小三儿都做得理直气壮了!”

    “人心隔肚皮!这女人平时看着挺好的!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人!”

    “算了!别想他们了!”

    许阿琪一直站在窗边,向外观望,窗外,天跟明镜儿似的, 蓝得发亮。

    窗台上,一株山茶开得正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莫名的香气,小小的花朵玲珑剔透,晶莹如红宝石,楚楚动人。

    “哎!你过来!你来看看这株山茶!”

    许阿琪一只手拎着水壶,另一只手端着一盆小叶菊,她放下小叶菊,腾出手来向白梅梅招了招。

    “好美啊!”

    白梅梅也凑过鼻子闻了闻,抬起头来,眼前的景象让她一怔,“咦!这盆花好是奇怪!”

    “嗯!”许阿琪指着那花,“这儿!看到没有! 我也觉得奇怪!从没见过如此异样的花!你看它的这个枝,和别的枝不一样,别的枝上都有花,唯独它的上面什么都没有! 连个叶子都没有! 别的枝都是硬的,枝上还会再长枝杈, 它是软的, 光秃秃的! 就像一条长蛇一般弯延向上, 沿着窗户的缝隙一直向上, 盘在上面挂窗帘的杠上!”

    “这个枝不像是枝,更像是藤蔓!”白梅梅说。

    许阿琪摇着脑袋,说:“可是藤蔓也需要木棍或绳子什么的支持着,才能向上盘啊!这个枝,不,是这个藤蔓,什么依靠也没有,却爬得那么老高!”

    白梅梅说:“是花枝变异了吗?”

    “不知道!反正是挺反常的!”

    “这花是谁放在这里的呢?”

    白梅梅疑惑道,“我没有买过这株山茶, 也许是杨远山买来放在这里的! 我进门时也没有注意!”

    “是挺奇怪的! 我不记得我们进来时,这里有这么一盆花儿啊!”

    “哎!你过来,看这儿!”

    白梅梅随着许阿琪的目光抬眼向上看,那花的藤蔓的上端,靠近窗帘横杠的位置开了一朵蓝色的花。这花,花形似龙爪,妩媚妖娆。

    “山茶上的藤蔓已经是让人摸不着北了,现在,又开了一朵更加诡异的花!”许阿琪说。

    “这花,我好像见过!”

    白梅梅轻咬嘴唇,低头深思。

    “在哪儿见过?花鸟市场,我也没少去,怎么从没见过这种花呢!”

    “嗯!书里,只说它的形状,像是一种叫作彼岸的花!不过,那花好像是白色的,红色的。这种蓝色的,我也是第一次看到!”

    “这花真是好奇怪!”

    头仰得时间长了,脖子酸痛得难受,许阿琪放下了水壶,坐在沙发上给自己捏了捏脖子。

    “别猜了!”

    “可是,我家里怎么会出现这么一株奇怪的植物?”

    白梅梅一脸的纳闷儿。

    许阿琪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包里掏出了一件白底碎花外衣。

    “别研究这花了! 反正,它在那里开着,又清香, 又好看! 这就行了! 我觉得应该是杨远山买来放在那里的, 我们进来的时候光注意卧室了, 没注意它罢了! 别疑神疑鬼的!什么事儿也没有! 管它是怎么回事儿呢! 又不用你花钱! 哎! 看看我这件小碎花的衣服漂亮吧! 我出差的时候买的, 穿这件衣服去见林陈怎么样?”

    精美的碎花上衣被许阿琪捏着,在白梅梅的眼前抖了抖,吸引了白梅梅的目光。

    “嗯!不错啊!材质,样式都不错!”

    白梅梅说着,眼睛还是移回到了那株山茶上,她从抽屉里找出了剪子,一剪将那奇怪的枝条剪了下来。

    “看! 这就顺眼了!”

    许阿琪检查着新衣上的钮扣儿,笑着说:“你真是复杂问题,简单解决!绝顶聪明!”

    “哎!咒我?我说自己怎么最近脱发严重啊!”

    “我哪儿有时间咒你!有那时间,我还忙着臭美呢!”

    说罢, 许阿琪径直走到洗手间的大镜子前,把衣服罩在前胸上,边照镜子,边问白梅梅,”嗨,过来帮我看看,这花色,我穿怎么样?”

    白梅梅扔掉残枝,也跟着走了进来,拧开龙头洗手。她抬眼看了看镜子中的许阿琪,关上了水龙头。

    “这样看不出来! 你要穿上! 不穿上是看不出效果的! “

    “算了! 穿上还得脱! 太麻烦了!”

    “这花色,你穿上不难看,挺淡雅的! 我看,你也别陪我受罪了,穿着它去看看林陈吧!”

    “嗯!那你怎么办? 万一有什么事儿,我得保护你啊!”

    “我早就没事儿了! 没有他,太阳照样升起来!地球照样转!我也照样转!围着孩子,围着锅台子转!放心!我没那么脆弱!”

    “真没事儿了?”许阿琪不放心地问。

    “嗯!去吧!代我向林陈问好!”

    白梅梅拿毛巾擦着手,嘴唇轻松向上仰了仰,看着许阿琪。

    白梅梅手指修长,举止温和,面容干净秀气,并且一直很努力。许阿琪想不出,这么一个完美女人,杨远山还会离开她,去爱另外一个女人的理由。

    这让许阿琪愈加怀疑爱情,她眉头微蹙。

    “成!你要是没事儿,我就去看看他!很快就回来!你有事儿,就随时联系我!”

    “林陈是个好男人!这一回轮到我来羡慕嫉妒恨了!”

    白梅梅拣下许阿琪肩头的一根断发,笑着说。

    “先别这么说,是不是好男人还需要时间的检验!杨远山原来不也是一个好男人么!”

    “嗯!需要时间检验!”

    许阿琪给林陈去了电话,然后换上了新衣服, 效果还不错! 她又收拾打扮了一下,叫了出租,直奔林陈郊外的住处。

第十七章 口字楼

    林陈在郊外的公寓住所,许阿琪去过,那时还是工地一片,没几户人家。

    路上还算顺,车子穿过树林,很快就到了林木公寓。

    许阿琪下车,抬眼看去,小区变化还是很大。

    拔地新起的几座楼,挡住了先前的路,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曲曲弯弯的石头小道, 通向林陈住的那所公寓楼的方向。

    空旷的小广场,稀稀落落地坐着两三个晒太阳的老人,喷水池也已建好了, 没有水, 整个池面灰秃秃的,显得冰冷无趣。 还好总算是有点儿花草的点缀, 为小区添加些生气。

    口中干涩,许阿琪从背包里掏了瓶可乐,拧下盖子,仰着脑袋“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

    这里还是没什么人,许阿琪就沿着这条小道,快步走到林陈住所的楼下。

    她没有马上上去,而是用手理了一下头发,顺便抬头,眯着眼向上看,四面都是楼,楼很高,自已就像井底的蛙。

    夕阳的余辉明亮而刺眼,打在宽大的楼玻璃上,反射的白光如同一道道的利剑,交叉着,横亘在头顶的楼宇之间。

    和林陈一样,许阿琪也无时无刻不关注着与住房相关的各种信息。

    眼前的景象让她不禁想起了自己曾在图书馆翻阅过的一本关于住宅风水方面的书,那书的作者是香港的一位有名风水大师,书中就把这种口字型的楼列为凶宅。

    这是一种不吉利的风水格局!

    从形状上,人被困其中,成了“囚”,原本的福运会被破坏和压制住。书上还说,人如果长期居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就会很难得到自身福运的护佑加持,诸事儿都不顺,还容易产生意外。

    仰着脑袋,许阿琪原地转了个圈儿,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位风水大师的说法有道理。关于风水,许阿琪也看不太懂,但她知道这东西是自古有之的,是古人对人和自然的理解,肯定有它的道理。多少个世纪过去了,人们只是延用以前的说法,并没有什么推陈出新的新思路,甚至有人早就遗忘了这些古老的智慧,比如,林木公寓的设计中,就出现了这种本该淘汰的口字楼设计!

    嗯,这种楼型是有些不对劲的感觉,她心里想着。

    前面就是林陈的居住的公寓楼了!

    许阿琪稍稍伸展了一下刚刚在车里窝倦了的四肢,从包里掏出了小镜子,整理了一下有些看似凌乱的刘海儿,收起镜子,正要进楼,楼门开了,从楼里闪出了个老太太。

    老太太突然的出现,差一点和她撞个满怀,把许阿琪吓了一跳。

    老太太身着肥大的粗布蓝褂子,佝偻着身子,头上包了个很旧的围巾,身上的衣服粘满了一块块的油污样的东西,看上去脏兮兮的。

    她怀里还抱着个孩子, 那孩子光着个头,在老太太的怀中安安静静地张着眼,眼睛是又大又亮。孩子看到许阿琪,可能是不舒服了,咧着嘴,似乎是要哭的样子,头转向了一边, 露出耳朵下好大的一颗朱沙痣。

    许阿琪的眼睛一亮。

    这颗痣真是眼熟,许阿琪想着。

    天下还有这么巧的事儿!它和林陈的简直是一模一样,位置也一样。

    老太太从许阿琪身边走过去的一刹那,还回头看了眼许阿琪,许阿琪点了下头,机械地笑了一下,算是礼貌地打了个招呼。老太太干脆停了下来,转着身,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继续看着她,眼珠子黑白分明,直愣愣地,看得许阿琪后背起了一片的鸡皮疙瘩,那目光带给许阿琪的感觉真是

    难以形容!

    而后,她扭头就走了。

    难道,她认识自己?

    大脑中所有的记忆,被许阿琪搜了个遍,也实在想不起来这老太太是谁,又与自己有什么关联。

    这人真没礼貌!和她点头,她竟然没有一点反应!就是上了年纪,也不能这般盯着人家看啊!倚老卖老!

    或者是有老年痴呆!

    嗯!应该是吧,现在不是很多老年人都有这毛病!

    算了!阿琪心里想着,跟个老太太教个什么劲儿!

    眼看着老太太走远,不知林陈到家了没有,她掏出手机,拨通了林陈的号码。 眼睛还在情不自禁地注视着老太太的背景。

    “嘟…嘟…”

    电话很快就通了,那边传来林陈的声音。

    “喂!喂!阿琪,你到了吗?”

    “嗯!在楼下!”

    “上来啊!”

    很长的时间,这边没有回答。

    许阿琪被眼前的诡异情景惊得呆住了,半天没有说话。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她刚刚就发现老太太行走得很是怪异, 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她,好像她是认得她的!

    老太太虽然在走,但没有一点点脚步的声响。晴天白日,她却感到有股阴凉凉的风把她的衣服吹了起来,从里到外,透心的冷!

    还有那个和林陈长着同样朱砂痣的光头孩子,居然也微微翘起了脑袋,大睁着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林陈所住的这座楼和前面楼的间距起码也有80米, 而老太太只一眨眼的功夫就走到了。

    她像是飘过去的!

    并且,她抱着孩子是走进了前面的那座楼。

    这也许没什么!

    问题是,前面那楼的门的朝向是和林陈所在楼的朝向是一致的。

    也就是说,门在楼另一面,后面无门,她本需要绕过这座楼才能从门中进去, 而老太太是从楼背面进去的,背面无门,许阿琪看着她从墙边消失的!

    就在她消失之前,她还回过头来,直勾勾地看了她一眼。

    那目光,像两把利剑!

    惊得许阿琪张大了嘴巴,许久她都没缓过味儿来。

    电话里传来急促的嘟嘟声,显然已经断了,许阿琪挂了电话。很快林陈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只几分钟的时间, 林陈已经冲下楼来, 看到红色行李箱旁的许阿琪双臂抱着膝盖蜷缩在楼门口的台阶上,目光怔怔地看着前面的楼,好是可怜,地下还放着个喝空了的可乐瓶子。

    “咋啦?坐这儿干嘛?地上多凉,女人不能坐在地上,你不知道啊!怎么不上去?”

    “上不去!腿发软!”

    许阿琪的声音就像是蚊子飞过。

    风贴着地面,吹起新植的小树的叶子,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看了看许阿琪,林陈也没说话,棱角分明的俊秀脸庞,带着温润的笑容。

    他弯腰捡起空可乐瓶子,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就在掏出手巾擦手的那一刻,就听到许阿琪说:“我现在的两条腿,真的软得跟面条一样!”

    林陈笑着打趣道:“呵, 跟我耍心眼儿? 行了,不就是让我背你? 你直说不就

    得了!用不用再上演一出猪八戒背媳妇的活话剧?  只是.. ”

    林陈面露难色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又抬眼看了看眼前的高楼。

    “我比猪兄要悲摧,哎哟! 我的妈呀! 好几层楼哪! 我是那么弱小... 要是你再那么一点儿...”

    林陈本是想说再瘦一点儿,话到嘴边被他生生地给咽了回去,这得罪女人的话是万万不能讲的。

    “身高1米78,体重170斤!你这也叫弱小!”

    “嘿嘿!”

    林陈坏笑着。

    “没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是真的是腿发软!”

    许阿琪也不看他,懵懂地望着前面的楼,静静地说。

    “真的?”

    林陈蹲下身来,伸长脖子,把脸凑了上去。

    出其不意!

    两人的面庞异常接近,鼻尖儿对鼻尖儿,如此近的距离,任何人的脸都会变得不同寻常。

    林陈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让许阿琪因尴尬而红了脸。

    林陈像是研究古董般歪着脑袋,近距离地来来回回端详了许阿琪一番,记得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也是这样一副娇弱的小女生的样子。

    他突然“嘿嘿”地笑了。

    “讨厌!”

    许阿琪白了林陈一眼。

    “知道嘛!人家说世界上最温暖的三个字,不应该是‘我爱你!’,而应该是‘看着你!’,并且百看不厌!我只不过是‘看着你!’我还没怎么着呢,你就说我‘讨厌!’,唉!你可真没情调!”

    “又乏又惊,你就不能体谅我一下?”

    “别装嫩了!我的大小姐,回家吧! 太阳都快下山了! 你总不能住在这楼前的台阶上吧!”

    “装嫩? 你这人! 谁在装嫩呀! 人家是活见鬼了! 要是换了你, 说不准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林陈一怔,“啊?怎么个活见鬼? 鬼在哪儿呢?”

    “嘘… “

    许阿琪用手指头捅了捅林陈,紧张地用眼环顾了一下四周。

    “我们不在这儿说!”

    许阿琪的这话,让林陈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

    他左右看了看,站起身子,伸出一只手要拉许阿琪起来,许阿琪疲惫地摇着脑袋,依然坐着,并没有伸出手。

    林陈也没勉强,转身拎起了箱子。

    “好吧!天也不早了,咱们先去吃饭!我把箱子先搬上去,你要是累了, 就在这儿等着,我一会儿就下来!”

    “不,还是我跟你一起上去吧!…一个人… 怕! 嗯… ” 话说了一半儿,许阿琪犹豫了一下,还是改变了主意, 说:“算了,我还是在这儿等你吧!我的腿软软的,懒着上楼了,你快点下来!”

    “嗯!这里是小区,不用怕!我知道一个小餐馆, 新开的, 看着还不错, 咱们就去那儿吃吧!”

    “嗯!”

    林陈拎起行箱子,径直向楼门口走去。

    正好又有人从楼里出来, 帮林陈拉开了楼门。

    许阿琪把头又转向了刚刚那个老太太消失的前楼,楼前的草坪上,几个小孩子在嘻笑,追逐,一切看似很正常。

第十八章 来,吃菜!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这家新开的小餐馆,这里的菜比那肉饼店丰富多了。

    小餐馆的布置别具一格,顶上是仿古的宫廷灯,投下来的昏暗而暧昧的光,给整个餐厅增加了一份优雅而静谧的氛围。轻柔的春江花月夜曲在耳边低低回旋,阵阵幽香,不浓亦不妖,彬彬有礼的侍应生,安静的客人,不时传来的小声说笑声。

    或许是因为这里的饭菜比较贵,或许因为是新开的,还鲜为人知。总之,来这里吃饭的人不多。

    更加幸运的是,刚进门,外面便开始下起了雨,雨下得很急,不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是大雨瓢泼了。

    林陈找了个靠窗的桌子,体贴地把许阿琪那边的椅子向外拉了拉,自己坐到了对面。

    饭菜很快就上齐了,许阿琪给自己夹了一只虾,半路上,林陈伸出筷子, 拦住了,并从她的筷子上把那虾接了过来,对她笑了一下。

    许阿琪显然还没从刚才的老太太之事回过神儿来,还沉浸于其中,表情呆呆的。

    “嗨!”

    “什么?”

    “吃饭! 别发呆啊!”

    “盘子里有!你还要抢我的虾!” 许阿琪回过味儿来了,轻轻抱怨道。

    林陈笑道:“我当是夹给我的呢! 看来,我是白感动了一回。”

    “有这样的么!  下次我也抢你的,有本事看谁抢得过谁!”

    许阿琪闷声说道,不时地把头扭向窗外的方向,看着大雨不断地冲刷着窗户的玻璃,窗外的景象便成了一幅扭曲的抽象画。

    “这雨下得可真急啊!刚才还是晴天呢!这雨说来就来!这是雷阵雨,下不了多久就会停的!”林陈的目光从窗户上转移了回来,“说说!你怎么就活见鬼了?”

    看着许阿琪没怎么动筷子, 林陈夹了几片炒山药放在了她的碗里。

    “你脸色不好,出差在外,累坏了吧!多吃些山药,补气的!”

    许阿琪打了个大大的哈气,用筷子尖,来回拨弄了几下自己碗里的山药,“说真的,你相信这世上真有鬼吗?”

    “鬼?”

    这个问题让林陈一时还真不知怎么说的好,他看着许阿琪,发现她的脸色发乌,眼睛里游离着几分的惊恐, 林陈这些日子所经历的事儿本已让他有些困惑, 许阿琪的这个问题,又恰恰问在了点子上。

    “原来我总以为这东西不存在,是那些想像力丰富的人编造出来吓唬人玩儿的,生活太乏味,大家需要些刺激,于是,所谓的‘鬼’这个东西也就迎合市场的需要,应运而生!再则,有些人诡异的故事看多了,自然就神经了,就信了! 你想哪,这地球上,天天都在死人,要是真有那些赃东西,恐怕早就鬼满为患了,哪里还容得下我们!”

    许阿琪听得入神,林陈便用筷子尖指着那盘牛肉炖胡萝卜,说:“别光听,来!吃菜!”

    “我们受过的唯物主义教育不是叫我们找出证据吗? 可问题是, 现在没有强有力的证据能证明这世上就有鬼,可同样也没有证据证明这世上就没有鬼!  也许它是超出物质的,是不能以物质证据来恒量的!如果是这样!谁又能说得清呢!你要问我信不信,我暂时回答不知道吧!”

    牛肉看来炖得到味儿,许阿琪连连吃了好几大块。

    “嗯,这牛肉好吃!这些日子,我几乎顿顿都是工作餐,吃得我都快吐了!今天难得吃到这么入味,又香又烂的牛肉!”

    “这个,我也会炖!”林陈说。

    “好啊!我可等着吃你做的这道菜啊!”

    “这段时间压力太大了!等你下回出差回来,我就多给你做些好吃的!我们也可以四处游玩一番,去新疆,去西藏,让你也领略一下西部的风光!咱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许阿琪听着听着,笑了!

    她的脸上时常会露出这种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笑是憨憨的,或者干脆说是傻乎乎的,林陈对许阿琪的这种笑没有免疫力的,他会彻底沉醉在这份快乐中。

    “咱们俩,四处

    玩儿一番!去完新疆,去西藏,听起来真好!林陈,你是最近发财了吗?”

    “啊?没发财啊!”

    “出去玩也是要花钱的!林陈,咱们不是经济紧张嘛!能省的,还是省了吧!”

    一提到关于钱这个话题,林陈就会感到尴尬,他不好意地摸了摸鼻子,带着有点窘迫的眸子看了许阿琪一眼。

    “钱?不是问题!大不了,我再找一份工作!”

    “出去玩是好!不过,相对于去新疆和西藏,我更想待在家里,好好地多睡几个安稳觉!”

    许阿琪又打了个哈气,轻揉着突突跳的太阳穴,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怎么?出差在外,休息不好?”

    林陈将盘中剩下的几块牛肉,都夹到了许阿琪的碗中。

    “先前还好!就是这段时间,总是失眠,最近的这一周,只断断续续地睡了十几个小时。有时总是凌晨三,四点醒来,就再也无法入睡!每天睡不着觉的日子实在是太煎熬了!”

    “我说呢!你这次出差回来,脸色这么不好!原来是休息不好啊!哎,阿琪,你可以尝试一下睡前按摩,泡泡热水澡,或听个舒缓的音乐什么的,应该对你有帮助!”

    “嗯,我都试过了!都没什么用!”

    “那是为什么呢?工作紧张?”

    许阿琪表情凝重,沉默半晌,说:“是因为恐惧!”

    “啊?”林陈一怔,疑惑地望着许阿琪。

    “那边机构单独给我专门安排了一间公寓房,就我一人住!有独立的卫生间,条件什么的还都是不错的,也算是对我的照顾。”

    “就你一人住,这不是挺好的嘛!又不受别人的打扰!你还睡不着觉啊?”

    “嗯,先前,我每天晚上睡得都挺好的,可是有一天夜里,我睡着睡着就醒了,感觉自己的身体僵在了床上,怎么也动弹不了!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嘻嘻’地笑个不停,真的非常吓人!从那以后,一到晚上,我是又想睡着,又怕睡着,不知不觉就开始失眠了!林陈,我听到的那个声音,真实极了!一点都不像是在作梦啊!”

    “幻听吧!”林陈说着,扭头向窗外看了一眼。

    窗外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外面已经全黑了,挂着雨珠的窗玻璃上映着他们两个人模糊的影子。

    林陈继续说:“曾经有一次,我等一个重要的电话,当时,电话在隔壁房子里,我却总是隐隐约约听到有电话的铃声,跑到隔壁去看,电话根本没有响。我想,你可能也是幻听!是换了个新环境不适应,再加上工作紧张造成的!你以前也常失眠吗?”

    许阿琪暗自点了下头。

    记得自己曾经在网上看到过一个关于什么是幸福的话题,有人说是得到自己心仪的ipad,有的是新衣服,也有说是美味,更有羡慕人家有男,女朋友的,没孩子的羡慕有孩子的等等,当然,答案是多了去了!许阿琪最认同的是其中的两个:

    一个是憋得难受终于看到了厕所,一个是冬日的早晨,不用起床,可以在温暖的被窝里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

    睡好觉确实是许阿琪的一个奢望!

    但是,这一次又好像不只是睡不好觉和出现幻听这么简单!

    许阿琪默默地喝光了小碗中的罗素汤,扯了块餐巾纸,安静地擦完嘴巴,又拿起筷子给自己夹了几片绿叶儿菜。

    林陈说:“信则有,不信则无!晚上,别想那么多,什么也不要想,就好好睡觉!对了,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事儿?”

    “不是!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我今天真的见着鬼了!”

    许阿琪放下了筷子,两只胳膊交叉着,俯在桌面上,身体向前凑了凑,迫不及待地说起来,她讲到老太太消失在前面的那座楼墙的诡异的一幕时,林陈打断了她。

    “你是说那老太太真的进了前面的楼? 你确定没有眼花? 她是不是从别的什么地方走掉了你没注意呢?以为她是进了前面的楼?”

    “怎么会! 我没有眼花!我是真真切切看着她抱着孩子在楼墙那里消失的! 骗你是小狗儿! 行吗?”

    “别!别!你要成了小狗儿,那我成啥了啊!”

    “哎!用我的人格担保,我说的可都是真的!”

    林陈侧了侧头。

    “不用担保,我也相信你,行吧!对了,你说的那老太太,不太高,有些胖,那娃是个秃脑袋,最奇怪的是他的耳朵下有一颗和我一样的朱痧痣!我说的没错吧?”

    “嗯!你怎么都知道? 你也见过她?”

    “来,别光顾着说,吃菜!多吃些青菜,青菜可是好东西!可以帮助润肠,减肥!”

    林陈又用筷子夹了些菜放在许阿琪的碗里,继续道:“这老太太和孩子,我好像以前见过!不过,不是在这座楼里,而是在工地那边的土埂上。那一次见到他们,我就感觉到很诡异,他们看我的眼睛,非常特别!”

    许阿琪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对!他们看我的眼睛也很怪异, 是令人心生恐惧的一种眼神儿。”

    “嗯! 这样!”

    思索片刻,许阿琪侧了下头,微微向林陈转过脸,眯着眼,冷冷地看着林陈。

    林陈愣了一下,继而放下筷子,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笑得喘不上气儿来。

    “哈哈哈… 哈哈… 拜托!笑得我肚子疼!你饶了我吧!你别逗我行不! 你这眼神儿明明不是在吓我,而是在勾引我好嘛!勾引我那脆弱的小神经啊!”

    许阿琪鼓着嘴,一脸无措的表情。

    “还笑!人家在跟你说正事儿呢!你能正经点儿嘛!哎!我怎么觉得手脚发冷呀!  林陈,我有些害怕!”

    “是下雨了,天气冷!不怕,怕也没用! 再说不是还有我在呢嘛!”

    林陈还在笑。

    “你相信有鬼吗?”

    一样的问题,许阿琪不禁又问了一遍。

    看来,对于刚刚林陈的回答,许阿琪并不满意,

    “我不是都回答你了嘛!我也不知道!  以前不信, 现在… 不知道, 应该说是相信有的感觉更多一点儿!”

    看着许阿琪疑惑的目光,林陈不笑了,他补充道:“其实,你经历的还不算什么,我遇到的还有更吓人,更奇怪的事儿呢… ”林陈停顿了一下,“嗯, 算了!还是不跟你讲吧! 讲了你也不信!讲了,你就更睡不着觉了!”

    “信不信, 你先说来听听!”

    “吓死人不偿命啊!”

    “恐怕不是吓死的,是被你急死的!你急死我了! 哎哟!你还愣着干嘛? 快讲!”

    许阿琪的一只手毫无征兆地伸了过来,死死地揪住了林陈的一只耳朵!

    “讲不讲?”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你先放手!疼死我了!”

    这丫头手劲儿还真大!直揪得林陈龇牙咧嘴!

    “讲不讲?”

    “讲!讲!讲!”

    “哼!这还差不多!”

    疼痛让林陈的脸色有点难看,他委屈地揉着自己的耳朵,斜眼看了下许阿琪,刚才一副凶神恶刹表情的她,此时,正用手托住下巴,全神贯注地等待着,斯文得像个修女。

    “下一回,你能轻一点儿嘛!我这耳朵,要是被你揪残疾了怎么办!”

    “残疾了就残疾了!你再不讲,我还揪啊!”

    “我讲可以,但前提我也要先跟你说明白!”

    “讲!”

    “第一,吓死人不偿命!第二,要是吓得晚上睡不着觉,可以往我被窝里钻!”

    “去! 别老没正经,快讲!  快讲!你听到了没有!”

    许阿琪向前移了下身子,伸手霸气地再一次揪住了林陈的耳朵。

    “哎哟! 疼死我了!我的小姑奶奶!你放手!放手!我讲!”

第十九章 月亮下的誓言

    林陈就把这些日子遇到的事儿,还有胖子所说的关于那口井的奇闻都一股脑儿都讲给了许阿琪。

    许阿琪紧紧盯着林陈,她能感觉得到林陈讲这些事儿的时候,呼吸因为紧张而变得急促,粗重。她也能感觉得到,作为听者的自己,胸口也在急剧地起伏。

    她知道林陈是一个比较沉稳的人,那些没有影子事儿,那些不着边际的话,他是不会随便说的!

    但,她还是觉得林陈的所谓这些离奇的经历令人难以致信。

    许阿琪轻轻揉着眉心,故作平静状。

    “我不信!哪里会有这么离奇的事儿!什么地铁上的黑衣女人,戴翡翠戒指的老太太,还什么井里的头发!故事编得也太吓人了吧!”

    然后,她沉思了片刻,眯起眼睛,狡黠地笑了一下。

    “你不会是想逗我玩儿吧!引发我的好奇,好搬过来和你一起住这个诡异的林木公寓!好给你做饭,洗臭袜子,你知道我天生胆儿大!啥事儿都好奇,对吗?”

    林陈微微向前欠了欠身,笑吟吟道:“你真的是高看我了!我只是实话实说,我发现,其实你比我更有想像力!把我想像得如此诡计多端!就为了欺骗你这个善良的小姑娘来给我洗臭袜子,我能编出一本小说来!”

    服务员端上一盘刚出锅的锡纸包鲈鱼,拨开锡纸,浑身流淌酱汁儿的鲈鱼“滋滋”作响,喷香的气息令人垂涎欲滴。

    林陈用筷子指着鲈鱼,“你只记得帮我洗过臭袜子,帮我做饭!哎!你再好好想想!你所谓的帮我做饭,也不过是蒸上大米饭,我呢?我也没有闲着啊!我可给你做过好吃的鲈鱼,好吃的酱爆鱿鱼!”

    许阿琪把鼻子向前凑了一下,深吸了口气,“香啊!这鱼闻起来真有食欲!”说罢,便夹了一块鱼放进了自己的盘子里,闷头吃起来。

    林陈说:“其实,我也是犹豫好久才告诉你这些事儿的!别说你,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到现在,我还是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得了地铁里的那个男人说的癔想症!”

    “你啊!不用怀疑!我看哪,十有**就是得了癔想症!别瞎琢磨了,还是吃鱼吧!鱼是要趁热吃才香!”

    林陈也夹了一块鱼,放在盘子里,突然像想起了什么,说道:“可是,不对啊!如果是我自己的原因的话,那出租车司机跟我讲的难道是他癔想出来的?胖子跟我讲的那井里的头发和女人的脸,是胖子癔想出来的?是村民癔想出来的?难道我们大家都得了癔想症了?这病还传染?”

    “等等!我百度一下!”

    许阿琪掏出手机,飞速地查了一下。

    答案很快就出来了,许阿琪照着百度的解释,念了起来。

    “癔想症是不同病因破坏了大脑在一定范围内相对稳定的功能状态,导致精神活动出现异常!没说这病传染!”

    “也希望是癔想症,要不然,实在是太吓人了!真的!”林陈说。

    “癔想症难道就不吓人?”许阿琪喝了一口黑啤,继续翻阅着手机,忽然她盯着手机,神色紧张地说:“林陈,会不会是精神分裂啊?”

    “别瞎说,你才是精神分裂呢!你就不会想我点好儿啊!”

    林陈白了许阿琪一眼,自顾自地又拣了块鱼,放进了自己的碗里。

    许阿琪收了手机,眉头紧锁,深深吸了一口气,吸气的声音比较夸张。

    “咋啦!别一惊一乍的好不好!”林陈说。

    “如果不是你自己的原因,就只有一个答案,是真的遇到了什么!要真如你说的那样,我觉得后背发凉啊!好怕人啊!”

    “!这人,我说你不信吧! 我说你害怕吧! 就你这点胆儿,还死切百懒地要我讲!”

    “我要弄个护身符!也要给你弄一个,要开光的那种。阿弥托佛,求菩萨保佑吧!”

    许阿琪说着,双手合十,微闭双眼,嘴巴里小声祷告了几句,一副很虔诚的样子。

    林陈给自个儿倒了满满的一杯黑啤酒,不懈地问,“有用么?我看啊,你还是赶紧吃鱼吧!”

    “会有用的!”

    “每次去寺庙,总看见烧香拜佛的人,不知灵验的有几个?”

    看着黑啤酒浓郁的白沫子从杯子里面一点点溢了出来,林陈端起了酒杯一口气喝了下去。

    “清爽!还是黑啤好喝啊!”

    “别光顾着喝酒,我说,你是怎么想的?”许阿琪说。

    “你发布了命令,我还敢有什么意见!行, 回头和你一起去寺院, 快吃饭吧, 菜都快凉了!”

    服务员又端上了几个菜, 林陈把盘子往许阿琪那边挪了挪, “别光说, 吃吧!长多重都没关系,走不动,有我背你!”

    “长多重都没关系! 我才不信呢! 长成肥猪那样儿,你还要我? 我不信!”

    “女人啊! 就是不懂男人! 其实男人还是喜欢胖女人的!啊不,是稍胖一点儿的,我就不明白, 为啥你们女人个儿,个儿,都把自个儿整的跟杆儿狼似的,还以为是骨感,美吗?摸着咯手,躺在旁边,叫男人做噩梦!”

    许阿琪给自己和林陈都倒满了啤酒,林陈拿起了酒杯,“来,干一杯,为了你的回来,为了我的快失业,为了我们的幸福,来干一杯!”

    “你快失业了?”

    “还没,快了,他不辞掉我, 我也会自动离开!”

    “怎么了?又跟你们头儿斗气儿?”

    “没意思,那个狗日的东西,有事儿,没事儿就喜欢给我加压,整人呗!谁不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将来还不一定谁整谁呢! 离开是早晚的事儿,也不一定是坏事儿!”

    “就是你说过的那个史.. 叫什么我也没记住!”

    “嗯!就是他!你记不住就叫他屎克郎吧!”

    许阿琪“噗嗤!”一声笑了。

    “有你这样称呼自己的领导的吗!要我是你领导,也会早晚把你开掉!”

    “嗯!开掉就开掉!好在我还年轻,再找个工作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说完,林陈一仰头,“咕咚,咕咚”就把一整杯的酒灌了下去,又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一仰头,又下了肚。

    酒确实是个好东西,啤酒虽然含的酒精很低,但也一样刺激神经,林陈感觉精神和身体都清爽了不少。

    只是胃有些发胀,他打了一个饱嗝,捂住了嘴,尴尬地看了一下许阿琪,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行了!别喝了!”

    许阿琪用手把林陈的酒杯拿了过来,“过两天,咱俩去趟云福寺,上个香,许个愿!”

    “好!把酒给我,这点啤酒算不了什么,跟喝汽水一样。放心,我不会喝醉的!”

    许阿琪无奈,把盛满酒的酒杯又递了回去。

    林陈多喝了几杯酒,吃过了饭,走出餐馆的时候,林陈有些疲倦!

    外面,雨后起了雾,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像一位丹青妙手,将幕色中的一切都涂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他把十指交叉着, 揽在了许阿琪的肩上,

    又把下巴顶在许阿琪的头上, 幽幽地说:“什么时候可以见你的爸爸和妈妈?”

    林陈说话的时候,口鼻出来的带了酒味儿的热气吹到了许阿琪的耳朵根儿下,痒痒的。

    许阿琪笑着把身子向后挺了挺,头靠在了他的肩上,也不说话。

    “你愿意嫁给我吗?”

    林陈就势抱住了许阿琪。

    “嗯,这里又不是教堂,干嘛那么严肃正经? 像个神父似的!”

    “我可能会失业,也可能被怨鬼缠上,我有种直觉,不是吓唬你,是真的!”

    林陈松开了手,搂着许阿琪向住所走去。

    “失业再找个工作,如果是真的被怨鬼缠上,肯定是有原因的。我们找到原因,我想冤总有头,债总有主,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找找解决的办法, 或许可以逃过一劫!”

    “跟着我,你不怕吗?”

    “不跟着你,更怕,与其怕,还不如不怕,至少可以给自己信心和胆量!”

    “阿琪..”

    林陈停下了脚步,眼睛又黑又亮,好像天上的星星都装在了里面。

    “什么?”

    “爱你!”

    林陈的声音不大,许阿琪听得真切,但她顾作没听见,看向林陈,眼里积蓄起一点点的笑意,“再说一遍!没听清!”

    “爱你!爱你!这一回行了吗?”

    许阿琪回过了身子,抬眼看去,林陈正深情地注视着自己。

    “这两个字, 我等了很久…”

    停了好一会儿,许阿琪轻轻地说。

    “是嘛?看来,我该早告诉你!嗯,你等了多长时间?”

    林陈用手捧着许阿琪的脸问。

    “可能一个世纪? 可能是两个世纪…也可能是三个世纪。”

    “也许,我也寻了许久!”

    “今晚的景色真美!”

    “再美的景色,也是需要缘分才能遇到,人也一样!”

    “你相信人和人的缘分吗? 前世的,今生的,来世的?”

    “你的小脑袋瓜想的真多!”

    “我们是有缘的,也许是前世注定的缘分!”

    “前世爱你,今世爱你,来世继续! 这是我的誓言!”

    林陈想都没想,说出的话,酸得让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他的脸在微微泛着红光。

    许阿琪的心脏好像是被人突然拉了一下,恍忽忘了跳动,待反应过来,便 “突,突,突!”地狂跳不已。

    “一辈子我就谢谢你了,还三世? 人家说,宁愿信赃东西,也别信男人的破嘴。 三世就爱我一人,你不厌烦吗?”

    “不会, 永远爱不够!”

    “呵!”

    “别笑!我是认真的!”

    “真的?”

    “真的!”

    “那好吧,那就真的吧!”

    林陈重新揽住许阿琪的肩向住所走去,两个人一边走, 一边窃窃嘶语。

    许阿琪的手无意地扬起来,在空中抓了一把,似乎随手抓到的都是满满的幸福。

    这天不是十五,可天上的月亮好大好亮。

    这真是一个美妙的月圆之夜。

第二十章 松树林

    两天后,正赶上好天气,秋高气爽。

    到云福寺里上香的人真多,林陈和许阿琪簇拥在人群中,几度差点儿走散。

    寺前的庭院并不大,更显得院中的几棵菩提树硕大无比。周围绿树环抱,以松树居多,虽然已是老树,但它们还是那么挺拔苍翠。

    林陈和许阿琪穿过庭院,沿着弯弯曲曲的,长长的石阶路,一直往上走。

    上面便是寺庙的正殿,一路上,全是络绎不绝的香客和担着货物的小贩,偶尔还会看到穿着僧服的和尚,他们或行,或坐,手里拿着念珠,样子看上去特别的虔诚。

    许阿琪走累了, 抬头望了望,前面那个金碧辉煌的大殿应该就是大雄宝殿了。身边有个旅行团走过,导游边走,边介绍着:“这是明代仿唐建筑,殿高十多米,四个飞檐挂有铜铃.. ”

    风拂过,飞檐上的铜铃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响声,像是在奏乐。

    “等等我!”

    “快点!加油啊!”

    林陈在前面回过头来,等着许阿琪。

    许阿琪一脚一个台阶,停了下来,躬着身,累得大口地喘着气。

    “女大侠,这一回怎么真成了大虾米了!这才走多远啊!你就累成虾米样儿!看来平日里缺少锻炼!”

    “这石阶路真的长!累死我了!算了,要不就你一个人去上香拜佛吧!我是懒得去了!要不,我就不去了!我是真走不动了!我在这儿等你算了!”

    后面的几个游客拾级而上,绕过许阿琪,超了过去。

    林陈回头望了一眼后面的大殿,从上面的台阶上走了回来,伸出一只手,“我拉着你!既然都来了!还是上面拜拜的好!”

    “寺庙殿堂都那个样儿!也没什么新鲜的!你自己去吧!我真走不动了!”

    “怎么!这么点的路就走不动了!走走歇歇的!一看你就不虔诚!想想西藏那些沿着公路磕长头的信众,人家为了心中的信仰,从家乡一路磕到拉萨,三步一叩首,那还是在严酷的高原!天气恶劣不说,还严重缺氧!有的人甚至连命都搭进去了!和人家比起来,你这点苦,这点累算得了什么啊!”

    “我可懒得和他们比!”

    台阶边儿上,有些突兀出来的石头,许阿琪踩着这些石头,随便找了一张树下的长椅坐了下来,。

    林陈伸出的手,还停滞在半空,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无奈地把手缩回来,放进了裤兜里,几步跟了过去。

    “唉!算我全白说了!”

    “我真的是走不动啊!你就自己去吧!代表我去到神佛面前意思意思!我就坐在这里等你!我胖,我任性一下可以嘛!”

    “心不诚!想想人家磕长头的艰辛,你啊...”

    “呵,我不跟他们比!明明有汽车不坐,明明长着腿不用,偏要磕长头,还一磕磕一路!把脑袋磕出血泡!我只能说他们那叫缺心眼儿..”

    许阿琪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林陈给打断了,“小心你的嘴!这里可不能随便乱说!小心让神佛听到,饶不了你!”

    许阿琪不屑地笑了笑,“有那么灵嘛!”

    “那可是说不准!”

    许阿琪不以为然地靠在椅子上,双腿交叠,从背包着取了寺院门口买的小点心,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林陈默不作声地站了一会儿,失望地转身,独自沿着台阶向大殿走去。

    已是临近秋天,风呼呼地掠过许阿琪的头顶,落叶随处可见,纷纷扬扬地飞舞。

    小点心进肚,许阿琪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渣,她想了一下,望了眼林陈的背影,狡诘地笑了笑,站起身,吸着鼻子跟在他后面走了几步,一咬牙冲到了他的身边,五指穿插进他的手指间,紧紧握住。

    “怎么?听我讲起磕长头的事儿,知道心要诚了?不歇着了?”

    林陈停住脚步,眉头轻挑,看着她。

    心诚?

    许阿琪滴溜溜地转着眼珠,握着林陈的手来回晃动了一下。

    “应该不是,是怕我不在你身边,你被别人拐跑了!”

    手指被许阿琪握得发酸,林陈把手抽了回来,吸着气,轻轻地甩着,苦着个脸看着许阿琪。

    “你就不能轻点嘛!我怎么就那么让你不放心啊!”

    林陈有时想,他和许阿琪是否也算是天作之合呢?他们俩个的性格实在是天差地别,竟然也走到了一起。

    林陈是属于比较斯文的那种男人,喜欢文学,美术,欣赏古典音乐。性格特点可以归结为这么几个字:闷骚,理性,偶有偏执,外加一点的保守。

    许阿琪则是个比较大大咧咧的人,开朗,时尚,真性情和她的热心肠好像让她自带气场,也容易交到朋友,而务实更是她的风格。

    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偶尔的反差可以成为笑话。

    比如:林陈爱柴科夫斯基,许阿琪爱“辣子鸡”。

    “阿琪,你说我们也算是天作之合吗?”

    “嗯!算吧!你看,你属狼,我属羊!确切地讲,咱们的故事就是当羊爱上了狼!”

    林陈感到哭笑不得。

    “我有那么邪恶嘛?”

    “当你离开我,去爱上别的女人的时候,对我来说,就是邪恶的!”

    林陈不想再反驳,关于她对他的爱所持的怀疑,他已经懒得再去解释了,也疲惫了。

    进入大殿,全身赤金贴塑的如来佛正含笑坐在莲花台上。古铜色的佛像,浑身亮锃锃的,大佛两旁有弟子菩萨、力士、天王、罗汉等,个个慈眉善目,容貌安详。

    人们排着长长的队,在佛像前三叩大拜,以祈求平安,心想事成。

    林陈和许阿琪出了大殿的时候已是满头大汗。

    天热得要命,后面的大殿也许是在装修,人流稀少。

    “走,到后面看看,后面有树,凉快,我们去那里歇歇脚!”

    许阿琪建议道。

    林陈也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找了棵树,将身子靠了上去,拉开背包找了瓶水,“咕咚咕咚”自顾自地喝了起来,喝完,抹了点嘴。

    “嗨,我问你,刚刚你在大佛面前许了什么愿?”

    林陈乐呵呵地问道。

    “我还能许什么愿?许愿嫁给你?给你烧饭,做菜,洗臭袜子?你就满意了?”

    许阿琪掏出纸巾,递了一张过来给林陈。“拜托!先擦擦你脑袋上的汗吧!看你这一脸的油!让人看着就难受!还许啥愿!唉,是不是我要是许个愿一定嫁给你,你就特得意呀!”

    “我得意什么? 你要嫁, 你就嫁, 咱可别许愿嫁, 你要是许了愿再嫁, 我要是有些什么差错, 那岂不是辜负的神佛的安排,神佛要是怪罪下来, 我可担待不起。”

    “你就得瑟吧!反正我对你也没那么重要!”

    许阿琪嘟囔了几句,显得不太高兴的样子,径自一个人走出了寺院的旁门,林陈觉得自己是不是说话说错了什么,便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

    院外,是一大片的松树林,气温一下子凉爽了不少。

    一棵棵巨伞般的古松盘根错节,峥峥裸露的树根像条条大蟒蛇,密密匝匝地箍在石壁上。

    这里的松树,估计会有几百年了,披鳞挂甲,挺着粗壮的躯干,松树冠如一团团乌云,密得吹不进风去,层层叠叠的针叶中,挂着串串硕大的松塔,两只松鼠在树枝上追逐,忽而出现,忽而又消失了。

    许阿琪在林中走累了,便在一棵大松树下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来歇息,林陈坐在阿琪的旁边,并向许阿琪那边拱了拱,许阿琪装作没看见。

    金灿灿的阳光透过叶子的缝隙洒下来,地面上便出现了无数斑驳的光点。

    “嗨,谁说你对我没那么重要啊!”

    林陈先开了口。

    一小根松针不知什么时候落在了许阿琪的头发上,他把它小心翼翼地拿了下来。

    许阿琪今天穿了件水红色的长裙,长发用发卡盘起,露出长长的脖颈。

    林陈的手指还是触碰到了她的发髻,或许是还在生林陈的气,或许是感觉到了头发的松散,许阿琪也不理会林陈,而是干脆将发卡取了下来,重新整理起头发。

    “阿琪,你知道吗?我就喜欢你的头发,又黑又长,瀑布般的美!等我工作稳定了,手头宽裕了,我们就结婚好吗?”

    听了这话,许阿琪表面上仍是不悦,但脸色似乎比刚才好看了一些。

    “等我们结了婚,我就天天帮你梳头发!”林陈讨好地说。

    许阿琪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过了一会儿,她盘好的头发,咬着嘴唇,可怜巴巴地向林陈撒娇道:“你都要娶我了,为什么不敢在佛祖面前许愿呢?”

    林陈沉默半晌,方抬起手抚着她的面容:“阿琪!”

    许阿琪眨了眨眼,看着林陈,等了半天却没有下文,便疑惑地皱了下眉:“嗨!你想对我说什么?”

    林陈顿了顿,郑重地说:“叫你受委屈了!”

    “你真这么想的?”

    许阿琪嘴里这么说,眼睛里面全是狡黠,“说说,你怎么叫我受委屈了?”

    “我要娶你,我要先搭个窝,是吧!给你,给我们未来的宝宝搭个温暖的窝,我怕我搭得不够好,我怕你不满意呀!”

    林陈打开背包,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许阿琪, 随手从地上拾了个小木棍儿。见许阿琪面前正好有块平整的土地, 林陈于是一边说,一边在蹲在地上画了起来。

    他画了个房子, 画得不太满意,涂掉了,又画了一个标准的单元房的平面图。

    “看,这就我们的家!”

    许阿琪低头看了看,“就这?”

    “嗯!还不错吧!”

    “我们家是老鼠家族,住在土里啊!”许阿琪笑道,“老鼠的孩子会打洞,咱们以后把买房的钱也省了!”

    许阿琪漆黑的眼睛是会说话的,此时却笑成了一条缝儿,林陈看着她,眼眸倏尔一深,继续自顾自地画着。

    “嗨,你还画上瘾了?”

    “鼹鼠家族好么?你们家的老鼠会在土里打洞呀!”

    许阿琪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用手肘捅了一下表情严肃的林陈。

    “好好好!鼠老爸, 谈谈你还有什么规划!”

    林陈继续画了个四方形,说:“这是厨房,我要在这里给你做好多好吃的,做酱爆鱿鱼,会多放点糖,知道你喜欢这口儿,甜死你反正不偿命!”

    他又在一旁画了个四方形,四方形里又画了个小小的长方形,林陈看了看,觉得并不满意,在地上拾了几颗松针,排成一排放在上面。

    “放这些松针干什么呢?”

    “这你就不懂了!这是宝宝的房间,宝宝的床,松针呢,就是床上的海绵垫子!”

    “哦!”许阿琪想了一下,“这就是说,我们家宝宝又成松鼠了,睡在松针儿搭的窝里。”

    许阿琪一边喝水一边笑,水灌进了嗓子眼,呛得她咳了起来。

    “嗯!家具呢,要进口的,要环保达标的,对宝宝没有一点伤害的!”

    “说的还跟真的似的!”

    “还有,这个是我们的房间!”

    林陈画了个大大的长方形,看了看阿琪,似笑非笑地说,“是我们爱爱的地方。”

    “讨厌!说着说着,又不正经了!”

    许阿琪重重的锤了林陈一下。

    “谁不正经啦!我是在非常认真地规划着我们未来的生活啊!”

    许阿琪将屁股挪了挪,坐在了林陈的旁边,从林陈手中拿过树枝,以飞快的速度,在地上画了一栋尖尖顶的三层房子,“哎,看!我画的家!”

    “哦!这么大?还是歌特式建筑风格的哈!”

    “你以为呢?咱俩的格局就不一样!”

    许阿琪在房子的侧面画了方形的建筑,又在房子的后面画了一个大大的圆。

    “这是什么啊?”

    “这是个别墅,带车库,带花园,最好还带个游泳池!”

    “哦,这.. 这么大!我的小姑奶奶,这得要花我多少大洋!叫我哪一辈子才能挣到啊!”

    “怎么啦?就是没有,还不许我幻想一下嘛!再说了,咱们还年轻,咱们不会挣嘛!真是的!你看,现在有豪车,有洋房的人多了去了,你又不比人家少条胳膊,少条腿,凭什么我们就不能住个别墅!”

第二十一章 蓝影照片

    许阿琪晃动着的手腕上的金属表反射的光刺激着林陈的眼睛,他微微闭上了眼。

    林陈是个平淡而低调的人,平淡地生活,平淡的过着和别人差不多的日子对于他这样一个从农村里奋斗出来的人已经是一种奢望了,他没有过多的奢求,在这个忙碌的都市里,能和许阿琪在一起,有一个稳定又喜欢的工作就已经不错了。

    “求佛祖保佑吧,保佑我能挣到这么多的钱!”

    林陈叹了口气,苦笑道。

    “别跟佛祖提钱啊,佛祖嫌俗,佛祖要是生气了,就不保佑了。”

    “别啊!走,到佛祖面前许愿去!”

    许阿琪随手扔掉了小树枝,拍了拍手上的尘土。

    林陈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蹲得酸痛的双腿,拉着许阿琪就要走。

    许阿琪蹲在原地,半天没动。

    “就在这里许吧,佛祖能听得到!这里没什么人,佛祖听得更清楚。”

    许阿琪一想起大殿里的拥挤的人流,就不想再回去了。

    “好吧!”

    林陈深深吸了一口气,“这,这怎么说啊?佛祖保佑.. 我.. 我们.. 前程似锦,万寿无疆…”

    “你这说的是毕业致词和祝寿词好嘛!”

    林陈笨嘴拙舌地,不知道怎么说, 扭头问阿琪:“嗨,就求佛祖送我一栋别墅,就你画的那样的别墅,怎么样? 啊?我真就这么想的,这多现实呀!佛祖他老人家,神通那么广大, 送个别墅还不是简单,反正求什么也都是求,要求就求个大个儿的。”

    “不行,不行,你这样不叫许愿,你还不如干脆让佛祖把金银珠宝都送给你一样,求了也白求,佛祖都懒着搭理你,觉得你太贪财!”

    “这怎么说呀?你先许吧,我笨,说不好,你教教我呀!”

    “这个都不会,知道怎么死最难过?”

    “啊?想得这么远!我还真不知道!我不想知道怎么死最难过,我只要知道怎么死最好过!”

    此时的林陈憨态可掬。

    “就是笨死!笨死你了!那好吧,看我是怎么许愿的,你按我说的说就行了!”

    “哦!行!”

    许阿琪站了起来,向着大殿的方向,向前一步,双膝跪在了地上,双手合十, 道:“佛祖在上,我,许阿琪愿意嫁给林陈!”

    许阿琪侧过了脸的时候,林陈笑了。

    他美滋滋的说道:“就这个呀!我也会!听着!”

    林陈也向着大殿的方向,双膝跪下,双手合十,道:“佛祖在上,许阿琪愿意嫁给林陈!”

    “你??!!”

    “你教我这么说的呀! 我是照着你说的说的呀!” 林陈对上许阿琪的眼睛,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阿琪真是感觉又可气,又好笑,没好气儿地说:“在佛祖面前,不能总没个正经!你能不笑嘛!认真点行不!”

    “哦!”

    林陈严肃了下来,继续双手合十,很虔诚的样子。

    “听着, 佛祖在上, 我林陈一定要娶许阿琪, 一百年不变心, 变心的话, 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遗臭万年,永世不得翻身。”

    “哎!哎!说什么呢!”

    许阿琪上前一下子用手捂住了林陈的嘴, “别瞎说,人家只要你对我好就可以了,谁要你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呀!你刚刚不是还在说,在这种寺庙之地,这种话可是说不得的!赶紧呸呸呸!”

    林陈挤着眼睛坏笑道:“怎么?是不是舍不得我不得好死?”

    “去你一边儿去!”

    林陈

    就坐在一旁看着她,看她眼睛里明明灭灭的光和那带着浅笑的的模样。

    “南方晒,都晒黑了!”林陈说。

    “知道!”

    “没事儿!黑了,我也喜欢!”

    此时,许阿琪的脸有些发热,有些发红,红润中通透着满满的都是笑意。和白梅梅比起来,自己真是幸福!有这么一个关心自己,深爱自己的男人,就是死了,也值了!是啊!自己应该知足了。

    许阿琪正想着,天色忽然暗了下来,天一下子的功夫变凉了,而且冷得出奇,如同熹微时分的深山。

    不知从什么地方升起了一层薄薄的迷雾,生生地将炎炎八月的云福寺拽到了早春时节,让只穿单层衣装的林陈和许阿琪瞬间冷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天气真是多变,刚刚还一身汗,现在突然变冷了!”

    林陈摆弄着手中的相机,时不时地对着一处的风景对焦。

    许阿琪站起身来,来回蹦了蹦。

    “嗯!蹲的时间长了,腿都是麻的!蹦一蹦,身上就暖和了!云福寺在山里,山里的气候反常也是很正常!”许阿琪说。

    “别蹦了!这边风景不错啊!哎,你站过去,我给你拍个照片吧!”

    林陈拍了拍许阿琪的背,温和地说道。

    “好啊!”

    轻轻整理了一下脑门儿前的刘海儿,许阿琪站到了一棵树旁边,头略微上扬,摆了一个很酷的造型。

    “怎么样?林陈?”

    “可以!”

    林陈对焦。

    “等等!”许阿琪摆手,“我是不是还是坐在草地里,比较自然一些呢?”

    “怎么都行!”

    “就不喜欢你说怎么都行!”

    许阿琪笑盈盈地说,“我要一个准确的答案!”

    “什么?”林陈抬头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

    “没听见就算了!”许阿琪轻哼。

    “我在忙着看你啊!所以才没听见!”

    听了这话,许阿琪微微弯了一下嘴唇。

    “嗨!我好看吗?”

    林陈没有说话,低头看着相机,手不停地调整着焦距,似乎总是不太满意的样子。

    “哎!你倒是说话呀!我好看不?”

    许阿琪显然有些不高兴,见林陈不理会自己,撅嘴道:“不说话就是说明我不好看,对不对?”

    “好看!好看!我的大小姐!你们女孩子真是有意思!天天照镜子,还不知道自己长得什么样?还一定要我再三,再四地强调,怎么这么不自信呀!”

    “好看,你还不赶紧照,你在那里嬷嬷唧唧地干嘛呢?我这表情可都快僵了!你这不是在浪费人家的表情么!”

    林陈将头抬起来,看了看前面,又左右看了看,轻轻摇着头。

    “咋啦?你到是照啊!”

    “奇怪,这镜头没有毛病呀!为什么总是有个蓝影挡在你的脸上呢?”

    “是不是我站的地方光线的问题?”

    “不知道啊!本来脸色就发乌,应该不是光线的问题,你站的地方光线不足啊!我还想给你补光呢!”

    “要不,我换个位置呢?”

    “嗯!好!”

    许阿琪向一旁靠了靠。

    “还有那蓝影吗?”

    “有啊!不偏不倚正好挡在你的脸上!真是邪了门儿了!”

    林陈抬起头来,眯着眼,看了看太阳,环顾四周,指着一处光线明亮处,说:“站这里!”

    许阿琪见是块造型不错的大石头,后面的背景正好是寺院大殿的一角儿,便换到石头前,将身体很随意地靠在了大石头上。

    这个位置,着实不错。

    林陈调到全景,将坡下的绿树丛中的寺院,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苍绿的古松全都揽进照片中。

    “这一回怎么样?脸上还有那蓝影吗?”

    “嗯!没有了!就是有点背光啊!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给补上!”

    “咔嚓!”

    林陈伸出左手,作了个”ok”状。

    “再来一张!”

    许阿琪显然来了兴致,将手臂扬了起来,摆了个随风而舞的姿势。

    林陈把脑袋从相机后面伸出来,憋着笑,说:“哎!我说我的大小姐,姿态很美,知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姿势?”

    “很美就行了!你管它叫什么姿势呢!快点照啊!我表情的保鲜期也就那么几秒!”

    “咔嚓!”

    林陈按动相机。

    “还是告诉你吧!否则,你给我到处犯傻去!”

    “嗯?犯傻?”

    “这叫做中老年妇女照相的标准姿势!就差一条红丝巾了!巨傻!”

    “哦! ”

    许阿琪也笑了,“有什么关系么?好看就行呗!”

    “啊!好看!好看!全宇宙就许阿琪小姐最好看!”

    许阿琪说:“全宇宙? 呵!你在损我!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我不就是胖了点儿,外加面色比较黑吗! 叫你夸一句真是费劲!”

    许阿琪最近照镜子,总觉得自己面色黑了不少,为此,她不知道有多郁闷,特意买了支防晒指数高的倩碧防晒霜。

    “啊?”

    听许阿琪这么一说, 林陈倒是注意到许阿琪的面色似乎比刚才还要黑一些, 便安慰道:“黑就黑了点呗! 这又有什么关系! 黑意味着健康!我就觉得小麦肤色比白不嘶啦的白肉色要好看!”

    “真的?”

    “那是!许阿琪小姐无论黑白都相宜!”

    “去! 又开始贫嘴了!”

    林陈又随意照了几张风景照,正准备将相机收起来,被许阿琪跑过来一把夺了过去。

    “哎,我看看,你照得行不?”

    “这景色拍的真美!你拍的比真实的还要好看!”

    当翻到看着自己刚才拍的照片,许阿琪的笑脸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是怎么照的啊?怎么?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怎么了?”

    正在整理背包的林陈听许阿琪这么一说,便看了她一眼,一脸愕然地拿过相机,看着刚刚照的照片,他的表情也凝固了。

    照片上,许阿琪的脸还是被大片的蓝影毫不客气地完全遮挡住了。

    “奇怪,真奇怪!我刚才照完了照片,还特别看了一下,是没有这奇怪的影子的啊!”

    “真是活见鬼!”

    “要不,我再给你补照一下呢?”

    “算了!不照了!摆了半天姿势,全白费了!还浪费了不少表情!好心情都被这破相片给毁得一干二净啊!”

    许阿琪边说着,用牙咬着自己的嘴唇,沮丧地低着头,踢着脚下一小段儿木桩子。

    看着许阿琪一脸的不高兴,林陈解释道:“没事儿,我估计应该是我的相机出了点问题,这个相机从我买来已经好长时间没用过了,等我有时间,我去找个维修的师傅给好好检查一下!那张照坏了的照片我给删了,不就得了!”

第二十二章 林间纸灰

    林陈记得,沿着寺庙的后山绕过去,也是可以抵达寺院的正门的,这么个走法,可以避开人流,两个人玩儿得更惬意。

    一路走过来,两个人已是气喘吁吁。

    林陈站在土坡上,手搭凉棚,极目远眺。

    空中没有一片云,也没有一丝风,天色略微有些发暗,树木显得无精打采,方圆几十里居然没有一点声息。

    “这里的气温真是特别,一会儿高,一会儿低!这差异也太大了!”

    许阿琪系好鞋带,站起身,学着林陈的样子,也手搭凉棚向山下望了望。

    这里的山坡上,全是柏树,松树,空气里充满了柏叶的清苦味。前面的山坡上,一缕青烟直线似的升上天空。

    “嗯,这里真偏僻,居然没有一个游客!”林陈说。

    “怎么没有,前面的山坡,有人好像在烧东西!估计可能是在烧烤吧!要不然,哪里来的青烟啊!”

    “嗯!好像是!这里林密,人稀,倒是幽静,架上个烤架,边吃边聊倒是惬意!只是…”

    前面有树丛的遮挡,林陈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什么也没有看清。

    “天干气燥,山林里做烧烤,容易引发山林大火啊!这是谁在找死!走,咱们过去看看!”

    “嗯!”许阿琪想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

    “要是人家真的在烧烤,咱们怎么办?叫人家别烧烤了,别吃了,人家会听咱们的嘛?”

    林陈皱着眉头,把自己身上的背包向上挎了挎,默默地望着前方的青烟。

    其实,与头儿史春柱所言正好相反,林陈是一个责任感很强的人,对公司,对社会都是。林陈只是对史春柱以能者多劳为借口,无端地给他加派工作很反感,林陈将本就不应该由他的承担的活儿草率应付,这实际上是对史春柱的一种无声的反抗。

    就像他保持着固有的洁癖习性一样,他也坚守着安全防护意识,他觉得这是他的责任。

    林陈想起前不久,微信朋友圈里有人上传的美国森林大火的场面,火肆虐着,黑烟腾腾升起,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爆裂声过后,只剩下一片焦土以及一层灰烬。

    “走,过去看看再说!”

    “嗯!”

    沿着石子道走下去,走了不过100多米的时候,远远的看见前面有一点火光,稍微走近点,看到地上有堆烧过的纸灰,里面还零星地加杂着些未燃尽的小火星,看样子,是有人刚刚烧过。

    “这是谁干的啊!怎么火没完全弄灭,人就走了!周围全是树木,引发大火怎么办!”

    林陈四下张望了一下,也没有看到别的什么人。

    许阿琪跟了上来,用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看了看地上的那一堆灰。

    “嗯!太危险了!这带火星的纸灰很容易被风吹走,随时都可能引起山林大火!是谁干的缺德事儿!这种人抓住应该枪毙!”

    许阿琪动作敏捷地踏了一只脚过去,直接将那火星踩灭了。

    林陈愣了一下,忽而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把许阿琪拉了过来。

    “我的小姑奶奶!你难道不知道烧纸是不能上脚踩的嘛?”

    “为啥?”

    许阿琪唇角稍动,看了眼地上的纸灰,又看了看林陈,“烧纸?不会啊!如果是祭奠亡灵,应该是在街口,桥头,或是在家门口烧纸,哪里有在这林子里烧的!又是大白天!我想,可能是有人烧着玩儿的吧!”

    “等等!”

    灵机一动,林陈

    从地上捡了根小木枝,轻轻拨弄着纸灰,指着一小块儿未完全烧尽的纸让许阿琪看,那泛黄的纸上,印着两个人都看不懂的图案的残余,可以肯定的是,那是冥币。

    两个人对望了一下,许阿琪心里惴惴不安道:“还真是你说的啊!可是,我们也不能看着这林子里有火星不管啊!要是我们不管,那万一着了火怎么办!”

    林陈点了点头,摘下头上的蓓蕾帽子,用袖子擦了擦脑袋上的汗。

    “是啊!在这里烧这玩意儿,真的是很讨厌!又危险,又污染环境!要是被森林管理人员抓住,一定会罚款的!这种人,应该狠狠地罚!要不,他们是不会吸取教训的!咱们走吧!不用迷信,没事儿的!”

    许阿琪看了看表。

    “嗯,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走得太偏了!都中午了,咱们还是原路回去吧!”

    没等林陈回答,一阵悦耳的铃声传来,是林陈的手机响了。

    “嗨,你是林陈吗? 是我,金世友!”

    “金世友?”林陈想了想,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便笑着说“哦,胖子啊!你说胖子不就得了!怎么今天不忙? 给我打电话?”

    “找你有事儿啊!”

    “啥事儿?”

    林陈将身体靠在旁边的一棵树上。

    “我们这儿,新来的一哥们儿,叫叶江川,这人儿吧!唉!怎么说呢!特别小儿科,就是什么事儿都好奇! 就上次我跟你说过的那井的事儿,他说他偏就不信这个邪,一定要拉上我,一起过去看看!”

    “呵呵!他也和我一样不相信啊!”

    林陈的脸上露出一抹笑。

    “是啊!我就跟他说,那井不安全,我越这么说,嗨!这哥们儿还真来劲了,说什么也要去!真是九头驴都拉不回来了!”

    “那就去看看呗!”

    “嗯,可我一琢磨,这哥们儿一个人去也不是个事儿, 万一出点事儿,我岂不担责!我和他去吧,我这么胖,估计那井,我是下不去的!我这不就想起你来了,你上次说不是也想去看看嘛! 我就想叫上你!再说,那地方偏僻,又是晚上,要是金子没捡到,再碰上个什么坏人,咱们也是人多力量大嘛! 所以,就想问问你去不?  仨人儿壮个胆儿!”

    林陈笑了,对着电话那头说:“我还以为是啥事儿呢!行! 反正我也好奇,我去,你说吧,什么时候?”

    “喂,喂?”

    “你们商量好什么时间了吗?”

    “就明天晚上吧,行吗? 我白天活儿多,走不开的。我们头儿天天就跟个.. 跟个.. 猫头鹰似的,看得老紧了。”

    林陈乐了,对着电话一顿猛喷:“胖子,听你这口气,你小子东北银儿吧!还老紧了,东北银儿胆儿大呀!你咋就这么怂!”

    “不带挤兑人的!”胖子说。

    “行,明晚上就明晚,八点吧!我在村口柳树下等你们。”

    “好的,不见不散!”

    对方先挂了电话。

    整理好了双肩背包,许阿琪看了林陈一眼,问:“金世友是谁啊?你们这是去哪儿呀?”

    “就我跟你说过的那个胖子,和我一块吃肉饼的工地上的那个胖子,他们施工队有个哥们好奇,想晚上去看看那井,问我要不要一起去。”

    “就你说过的, 那口能捡到金子,夜里借着月光能照出女人脸的井,对吗?”

    “嗯!没错!”

    许阿琪拨弄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紧走了几步跟了上来。

    “真的假的啊?

    天下还有这么稀奇的事儿哈!你还真的相信啊!”

    “我不信!我只是好奇!和胖子他们一样,好奇!怎么?你也好奇?”

    “我是对发财更好奇!哎,有没有能捡到美元的井啊? 反正我也不富裕,要是真能拾到金子也行,别说捡到金子, 美元,就是能捡到点儿卢布,捡到点越南盾,随便捡到点啥都行! 怎么样?我的要求不高吧! ”

    “呵!我还以为许阿琪同志是多么地视金钱如粪土呢!原来连卢布,越南盾都是可以接受的啊!”

    “那怎么啦!”

    “没怎么!挺好!”

    林陈收好了他的手机,“就这样吧!明天,你自己吃饭,不用等我,我可能回来很晚!”

    “嗯,干嘛?哎,你真的去啊?”

    “当然是真的!”

    “我还以为你在开玩笑呢!和他说着玩儿呢!”

    “去啊!我都答应人家了!怎么能不去!”

    “那就带上我, 我也去!我想钱想的都快疯了!这一回说不准,我会咸鱼翻身!发财啦!我就能吃香的,喝辣的喽!这种美事儿,我怎么能不去!”

    许阿琪拽了拽林陈的袖子,看上去很兴奋,脸,夸张地乐开了的花,。

    “你也去,小心好奇害死猫!不过呢,猫有九条命,你死不了!”

    “啊- 唔- ”

    出其不意!

    许阿琪在林陈的耳朵根儿下,低声怒吼,把林陈吓了一跳。他捂着自己的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女孩子,你能文静点儿吗?哎哟!我可怜的小心脏!你冷不丁的一声嚎,差点把我吓死!”

    “我是狮子,谁说我是猫啊!”

    “好,好,狮子,准确地说是母狮子同志,会河东狮吼的母狮子同志,后殿还去吗?”林陈问道。

    “回去吧!”

    这一会儿的功夫,气温骤然升了起来,许阿琪抬头,眯着眼,看了看脑袋顶上的太阳。

    “这天气真是变化得让人不可思议!忽冷忽热的!”

    “太反常了!连你也反常!不在家里舒舒服服地待着,偏要跟着我黑灯瞎火地去村头看井!那地方没人,又是夜里去,你不害怕?”

    “你知道嘛? 我这人,有一个特点,不,是优点,就是贼胆儿大!”

    “知道!但不知道是怎么个贼胆儿大?”

    “七层楼,怎么样?高不高?”

    林陈一脸惊愕,这丫头不会有什么事儿想不开吧!不觉将声音提高了好几个分贝。

    “高!高!够高!啥?你敢跳?”

    “我敢坐在窗台外面!”

    “哦!我也敢!这没什么!”

    林陈长舒了口气。

    “十米跳台,怎么样?”

    “行啊!这你也敢跳?”

    “那是,你别学我啊!我学过跳水。”

    “你能不能说话不说一半啊!否则我真以为你是巾帼英雄呢!”

    “啊,你说对了!巾帼英雄就是本尊啊!除了勇敢,我还很热心善良!你发现没有? 嗨,你倒是说话啊!”

    “是! 热心善良! 新时代的女大侠!行了吧!”

    “嗯!别给我盖大帽子!大侠算不上,但至少比你勇敢吧!不过,勇敢也是有条件的!看!我的肌肉!”

    许阿琪伸出一只胳膊,往上撸了撸袖子,露出光洁的皮肤。她把胳膊向上弯曲成健美的标准姿势,“怎么样?漂亮吧?”

    “漂亮!怎么能不漂亮!我看你也像个假小子!哪里像个女孩子啊!”

    “我的脚也比一般女孩子大呢!”

    “你不会真的什么侠女转世吧!”

    “说不准!你可不要欺负我!小心挨揍!”

    许阿琪故作严肃地说。

    林陈浅浅一笑,“咦!刚才爬台阶的时候,你的肌肉和你的无畏的大侠精神都哪里去了?”

第二十三章 绣花鞋

    林陈顿了顿,继续说,“还有!上次,看恐怖片,什么名字来着? 反正片子倒没什么,就你那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你说你至于嘛!有那么恐怖嘛!全场子就你一人吓的大叫,大家没被恐怖片吓着,倒是被你那一嗓子吓得不轻! ‘啊’的一声,人家还以为这边出了人命呢!简直丢死人了,还号称自己胆儿大!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说的没错吧!我的女大侠!”

    许阿琪鼓着个嘴,一脸悠然姿态,好像林陈说的会杀猪般惨叫的胆小鬼不是自己,而是别的什么人。

    “林陈,你那张嘴今天是上满了弦了吧!知不知道胆大和怕是两回事儿啊!再胆大的人也有害怕的时候!懂吗!害怕是人的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不懂就多学着点儿!”

    “我只知道有那么一种人,他们有个共同的名字叫‘穷有理’!这种人呢..”林陈偷眼看了下许阿琪。

    许阿琪小脸分外严肃。

    “咳咳...”林陈眉飞色舞地冲许阿琪笑了笑,“我说的这种人,当然不包括许阿琪同志!许阿琪同志呢,害怕的时候是真害怕!可以叫,可以嚎,可以..什么也不管不顾!这个呢..这个呢..这个呢...”

    “说啊!这个呢后面是什么啊!”

    “这个好啊!嘿嘿!”

    林陈向是许阿琪讨好地笑了一下,竖起了大拇指。

    许阿琪似笑非笑。

    “说说,怎么个好法?”

    走了老半天,肚子有些饿,许阿琪掏出了包薯条,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真性情啊!”

    林陈心里大骂:祖宗,谁敢说你不好啊!说你不好,还不被你整死!

    但,他的脸上依然笑容可地说:“女人和男人是不一样的!女人害怕了,惊叫一声也是很正常的!女人嘛!”

    听了这话,许阿琪瞥了眼林陈,满意地点了下头,薯条叼在嘴里像叼着一颗烟,嘴里含糊不清地冷哼,“嗯,这还差不多!”

    林陈伸手将许阿琪挡在眼睛上的刘海往后拨了拨,拍着胸脯,道:“以后不用怕!有我在!”

    “咳!”

    林陈的话,让许阿琪讶然,她没忍住笑,咳出了声儿,刚塞进嘴里的几根薯条掉了出来,落到地上。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是笑,还是应该是哭!原因很简单,眼前的这位哥们儿终于能说句像个爷们儿说的话了。

    “当真?你不是一直比较弱小来着嘛?需要女人的保护嘛?”

    “啊?我有这么说过吗?”

    林陈狡黠地笑了一下,放荡不羁地将手里捏了半天的花生米高高抛起,轻易接进嘴里, 把头伸过来,伸到了许阿琪的眼皮子底下,坏笑着眨了下眼睛。

    “讨厌劲又来了!别这么看我!”

    小心脏骤然狂跳,许阿琪把头别了过去。

    “谁看你了?拜托,别自作多情好不好!我在看你身后的风景!”

    林陈站到了更高一块地石头上,四下看了看,从山坡向下望去,满眼的绿,树木的交错的枝梢, 繁盛地伸展开来,颤动的叶子织成了碧绿的云, 停在清朗的蔚蓝的天下。

    “这里可真安静啊!”

    “是啊!好静,咱们走了半天,连个人影儿都没看到!”

    她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林陈,你说的那个什么井,我是不是也去过呢?我先前来过你这里两三次,也跟着你四处溜达过,我印象中,好像也有那么一口

    井,隐隐约约,有那么点印象!”

    “不会吧!我不记得带你去过啊!别想了,反正,那口井,你见了就知道了!”

    林陈顿了一下,前后左右观望了一番。

    “我们刚刚是从这边上的山? 我们走错路了吧?都走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到云福寺门口!这边好像是越走越偏,不对吧! 怎么感觉这边下去应该是后门了!”

    一只乌鸦”嘎”地叫了一声,从他们头上飞走了。

    林陈再抬头的时候,又有几只乌鸦呼啦啦地飞了过去。

    “好像是不对,这边还有路!那边还有路!这儿,这儿,嗨,林陈,这儿有指示牌,这条路走下去,上面写的是.. 静安堂,啥意思?”许阿琪说。

    “我只知道这寺庙后面是一片公墓, 静安堂的意思是..哎,这儿有标示!”林陈伸着脖子念到:“骨灰存放处!”

    两人对望了一下,脸色瞬间凝固。

    “天啊!我们怎么走到这种地方来了!我说怎么不见有人呢!赶紧往回走!”

    林陈拽着许阿琪转身向回走。

    许阿琪的脚被什么东西给拌了一下,低头一看,是一只鞋,粘满了泥土的一只破旧的女式绣花布鞋,红底儿,蓝面儿,碎花儿。

    许阿琪好奇地歪着脑袋凑近看了看,正要捡起来,被林陈拦住了。

    “什么东西你都捡啊!我劝你还是别碰它,多脏啊!说不准再传上脚气,再说,你没发现,这鞋带有邪气儿!”

    “我怎么没有看出邪气儿呢? 你是不是看《一只绣花儿鞋》看的, 看出神经了,见到绣花鞋,就神经!天下哪里有那么多的恐怖故事啊!你看,这手艺多好啊!”

    许阿琪蹲在地上,把它捡了起来。

    “你缺这么一只破鞋吗?”

    林陈站在旁边一脸的无奈。

    “我喜欢,这手艺真的不错,我就喜欢女红,你不是女人,你不知道做女红的乐趣!我能把这上面的花样儿绣成十字绣,再把它起来,挂在墙壁上,你准保喜欢!绣出来你就知道有多漂亮了!嗨,你还愣着干嘛? 帮我找个纸把它包起来,塑料袋也行!”

    “要是我,早就一脚踢开了,你还当个宝贝似的,我给你买一只行吗?”林陈站着没动。

    “有买一只鞋的吗?”

    许阿琪白了林陈一眼,“也就是你,相信你能做得到!你的袜子可以一样儿一只的穿,相信你也敢把鞋一样一只的穿!”

    “一样一只穿咋啦? 宪法上没有写袜子不许一样一只的穿啊! 我这是节俭,袜子老是丢,剩下的单只的扔了不是可惜么!我这可叫会过日子!像我这么会过日子的男人,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啊!嫁给我,你就没事儿偷着乐吧!”

    “这不叫会过日子,亲!这叫寒酸!懂嘛!”

    林陈知道许阿琪这嘴,偶有尖酸刻薄之词也不是一两次了。

    他须臾站直了身子,微微仰起脖子,似笑非笑地说:“行了,我给你买一双行了吧!”

    “你买不到的,这种老式的花样现在已经不好找了,快给我张纸,我腿都蹲酸了!”

    林陈在包里乱摸了一下,说:“没有!”

    “你手里不就有个塑料袋子!把水拿出去,袋子给我。”

    那水放哪儿啊?”林陈问。

    “放包里啊!你那粗脖子上顶的是什么呀!这还要问我!”

    林陈不情愿地把袋子递了过去,看了眼旁边另一条小路上的指示牌,说:       “这条路,上面也有标示,对,应该是这条路,通往寺院正门!我们赶紧走吧!这地方真晦气!”

    许阿琪装好鞋,站了起来,活动了下蹲得发麻腿脚。

    “刚才崴了脚,又在这里蹲了半天,我这脚啊,都快废了!”

    林陈眨巴了下眼睛,若无其事地摆弄着背包带儿,没有说话,心想,这丫头不会又让自己背吧!

    “就是废了,也得走啊!快些回去吧!我的肚子已经是‘山路十八转’骨碌碌叫了!饿死我了,今天我可还没吃早点呢!”

    “背包里有!我买了些,都是你爱吃的!”

    “嗯!”

    林陈在前面走,许阿琪在后面一拐一拐地跟着,嘴里自然没有闲着。

    这是一条羊肠道,在茂密的山间迂回盘旋,似乎总也走不完。

    四下里寂静无声,偶尔有风掠过,在林中割出细碎的声响,那声音若有若无,反衬得整座山林更幽深了几分。

    许阿琪累得实在走不动了,便扶着路边的一棵树,停了下来,口干舌燥的她转过头去,从背包里取了两个矿泉水,正想招呼前面的林陈过来拿水,抬眼一看,林陈不见了踪影。

    奇怪!

    人呢?

    刚才还在前面二,三十米远的距离,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林陈!”

    许阿琪沙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没有回音!

    顾不上喝水,许阿琪又喊了一嗓子,这次,干渴已久的嗓子发出的声音像是分了岔儿,听上去怪怪地!

    还是没有回音!

    天似乎一下子暗了下来,四周静悄悄的!傍山小径,浓厚的枝叶阴影,似乎刀也割不开,针也刺不透。没有风声,也没有虫鸣,山林中极度的幽静,使人感到恐惧。

    翻遍了全身,许阿琪忽然想起,手机是在刚才掏薯条的时候,顺便放在林陈的背包里了,不禁有些着急起来。

    这人也真是的!

    在前面闷头儿走路,脑袋是一根筋啊!怎么也不知道回个头儿!

    两个人走丢了!

    这下可好,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联系!

    说是从山后绕过去,可是走了这么长的时间的山路,还没见到大门的影子,是不是走错了啊!

    现在到了哪里也不知道!

    许阿琪的思维跳得很快,越想越生气,干脆卸下背包,在路旁边的小林子里,找了块大个儿的石头,坐下来休息。

    她决定原地不动,等着林陈回来找她。

    这块突兀出来的大石头真不错,虽说形态不是很规整,但上面平平整整的,面积足有两个平方的大小,可以当个小餐桌子使。许阿琪想着,等林陈找回来,他们两个正好在这儿歇脚儿,开吃!

    她看了下手表,时间早已经过了正午时分,肚子也已条件反射般地开始打起了鼓。

    许阿琪透过树间缝隙,向山道那边看了看。

    这个距离,许阿琪是算好了的,如果林陈沿着山道往回走,她是可以听到他的脚步声的。

    可到现在为止,她什么也没有听见。

    这家伙死哪儿去了!

    算了,不等他了!

第二十四章 素陷儿包子

    解开背包,许阿琪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地都掏了出来,摊在了石头上。鱼肉香肠,香酥鱼,小蛋糕,火腿,面包,咸菜,水..

    正准备开吃,忽然听到林子那边传来“嘶嘶啦啦”的声音,伴着一股淡淡的呛鼻烟味儿。

    半天了,也没见个人影儿!哪里来的烟味儿?许阿琪在寻思。

    她又看了眼山道那边,依然毫无动静!

    自己是不能走开的!万一走开了,林陈沿着山道走过去,自己没看见怎么办!

    过了一会儿,淡淡的烟味儿渐渐消散了,但声音似乎还在!

    那声音若有若无,总是不经意地传进许阿琪的耳朵,但如果真心去听,反而是听不到的。

    松鼠打架?

    鸟在搭窝?

    还是...

    嘴里嚼着香酥鱼,许阿琪懒得去想,她简单地梳理了一下头发,把自己的披肩长发梳成了干净利索的马尾,照着小镜子捋了捋额前的刘海儿,正准备把东西收起来,隐隐约约地,她好像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犹豫片刻,好奇心驱使,许阿琪拿起背包寻了过去。绕过几簇树丛,她看见,在树林的深处,有忽明忽暗的火光。

    再向前探,远远地看到有人在烧纸!

    烧纸的,是个年轻女人,背对着许阿琪这边,无法看清她的面容,她身着一袭黑衣,蹲在地上,正在将纸一小叠儿,一小叠儿地送进火里。

    伴着股股黑烟,边沿有一层淡淡的黄色轮廓的火苗不断地跳跃着,向上窜,尖尖的,忽上忽下,发出蓝色的火焰。

    但,有点奇怪的是,那火苗的颜色很快发生了改变,变成了红色,须臾,又变成了白色,非常刺眼。

    许阿琪本想上前制止这种林间烧纸的危险行径,但在她听到那女人发出的轻微的啼哭声之后,她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揪了一下,瞬间软了下来。人家在悲伤的时候,还是不应该打扰的好!

    她这么想着,便悄悄地撤了回来。

    许阿琪站在山道上,没多久便等到了大汗淋淋,着急又疲惫的林陈的到来。

    “你跑哪里去了啊!让我这一通好找!腿都快跑断了!”

    林陈跑得满脑门子都是汗,他用手胡乱地抹了一下,甩着手上的汗水,上气不接下气地忿忿道。

    “发现你找不见了,我原地没动啊!”

    许阿琪哪有心思跟他争辩,她拉着林陈的衣角,朝林子那边看了一眼,冲着他使了个眼色。

    林陈愣了一下,意识到了什么,继续抹着脑门上的汗,也把目光投了过去,“怎么了?”

    许阿琪凑上前,压低了声音:“我刚才又看见有个女的在林子里烧纸!咱们管,还是不管?”

    “管啊!干嘛不管!要是真的着了火,造成经济损失不说,是会死人的!”

    “我本来想制止她,可是看到她在哭!我心一软,就没制止!”许阿琪吸了一口气,顿了顿,“还有,那火苗怪怪的!一会儿蓝,一会儿红,一会儿白!那女人也感觉怪怪的,我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但总觉得有点不正常的样子!”

    林陈想了想,拉起许阿琪的手,“走,咱们过去看看!”

    许阿琪轻点了一下头。

    原路返回。

    林子里还是安静的出奇,连那“嘶嘶啦啦”的声音也消失了。他们来来回回转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堆燃尽了的纸灰,却不见了那个抽泣的女人。

    蹲在纸灰堆边,林陈的目光望向一旁发呆的许阿琪,投以一个疑问的表情,

    见许阿琪也一脸茫然,便拍着手上的土站了起来。

    “那女的可能烧了纸就回去了!我们也回去吧!”林陈说。

    “林陈!”

    许阿琪望过来的神色里带着惶恐。

    “咋啦?”

    “你没发现,这四周情景是那么的熟悉嘛!这里,我们来过!”

    林陈一怔,他原地转了个圈儿,又前前后后扫视了一番,微微蹙了蹙眉,轻点了下头。

    “你不提醒,我倒是没注意!你这一提醒,我确实发现是有那么点儿不对劲!这里,不正是我们最初看到那堆还存有火星纸灰的地方嘛!可我们已经离开那个地方很远了啊!难道是说,我们又转回来了?我们迷路了?”

    许阿琪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

    “怎么可能转回来!不可能!我们是沿着山道往南行的!虽然中间有些回旋,但总的方向是没有错的!也是按照指示牌走的!怎么会有错!”

    “我也是觉得不可能!”林陈说。

    “林陈,林陈!”许阿琪神色有些紧张,她的眉心紧紧蹙在一起,漆黑的眸子定定地注视着林陈。

    “云福寺后山绕过来,到达正门的路不应该那么长啊!想想我们这一路上遇到的,奇怪的火苗,女人,重复出现的纸灰,还有这四周出奇的安静,我怎么突然感到有些毛骨悚然啊!”

    “不怕!”

    嘴里这么说,但林陈神色凝重,紧锁的眉头暴露了他的紧张,他伸出手想要碰触她的脸颊以示安慰,却堪堪停在了脸颊旁边,猛地拉起了她的手,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了山道上。

    看来,向来冷静的林陈也害怕了。

    “咱们这是往回走啊!”

    林陈脚步飞快,许阿琪跟得有些吃力。

    “嗯!原路返回!”林陈说,语气坚定。

    “那,咱们刚才白走这么远了!”

    “既然走了半天也不到,我们一定是走错路了!现在,最安全和快捷的办法就是原路返回!”

    “进寺还要重新买票!”

    “也只能这样了!我是查的地图找到的这么条下山的路,可能我找的这道路有误!”

    两人终于原路返回,绕过了人流拥挤的几个大殿,就下了山出了寺门。

    寺前的长长的路,全是车,拥堵着,根本开不动,偶尔会往前移一点儿,就像一个流动的停车场。

    路的两边挤满了叫卖的小贩,沿街的饭店也都食客暴满,林陈挤过人群, 在一家包子铺窗口买了几个包子,又费力挤了回来,和许阿琪分了包子,边走边吃。

    “刚去寺庙,就吃肉包子?真是白来一趟了!”许阿琪说。

    “素的,没吃出来吗?”

    “素的就好!”

    路边纪念品商品的橱窗里,各色商品琳琅满目。

    许阿琪忽然想起来什么,拽了拽林陈的衣角,有些遗憾地说:“呀!忘了求个护身符了!这是正事儿!我们怎么把正事儿给忘了呢!”

    “要不,咱们再回去呢?”

    林陈说着,数了数塑料袋里剩余的包子,拣了一个出来,放在鼻子那儿还闻了闻,一口吃了进去。

    “还回去呀? 你看看这人流!再说咱们已经出了寺门了,再进去吗?开了光的应该在正殿那面有卖,还要再爬长长的台阶,我已经是后脚跟儿疼了!”

    林陈艰难地咽下一整个儿包子,被噎得直打嗝儿,许阿琪赶忙把端在手里的鲜榨西瓜汁儿递了过去。冰凉清甜的西瓜汁入口,林陈微闭双眼

    ,脸上露出愉悦神情,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许阿琪百思不得其解,一杯鲜榨西瓜汁儿至于好喝成这样嘛!好像林陈的幸福就是用鲜榨西瓜汁儿给浇出来的!

    “哎,人家问你话呢!到底回不回去买那开过光的护身符啊?我可是真的累了,不想回去了!”

    “嗯!我也走不动了!再说,还得重新买票,算了!要不咱们看看前面的路上有没有!”

    “也好,只是假的多呀!”

    走了这么远的路,林陈是真饿了!等不及细嚼慢咽,一整个儿包子又被林陈囫囵塞进了嘴里,两个腮帮子瞬间鼓出了两大块肉,上下左右有节奏地活动着,那样子活脱脱就成了动画片《天鹅湖》里的松鼠汉斯,玛格丽特。

    这吃相,着实不那么好看!

    许阿琪看得是无比崩溃!

    “林陈,能不能学学人家韩剧里的男明星!学学人家金秀贤!人家就是吃啤酒,炸鸡也没吃成你这副尊容啊!你倒是好,就那么几个破包子,还是素的,怎么能吃得这么热闹啊!”

    “金秀贤谁啊?我认识吗?”

    肚子里有了内容,林陈满意地用手背探试着嘴角上的残渣。

    忽然发现,原来林陈是和自己活在不同次元的两种生物体,这让许阿琪有点郁闷,她从衣兜里掏出了张纸巾,默默地递了过去。

    “你要是认识金秀贤,我应该是麦当劳的姥姥!”

    许阿琪恨恨道。

    纸巾被林陈捂在了嘴上,“哈哈哈-”地笑个不停,他拉着许阿琪的手,指着不远处的麦当劳,笑着说:“那边正好有个麦当劳,要不,咱俩过去再吃一顿?咱们就点啤酒加烤鸡,要服务员给咱们免费,就说是麦当劳同学的姥姥驾到!姥姥嘛!还收个什么费啊!我这主意,怎么样?”

    许阿琪瞟了眼麦当劳,撇了撇嘴,“还是算了!就不去了!今天人多,不能给孩孙添堵,你说是吧!”

    “唉!”笑够了,林陈顾作失落地叹了口气,大方地把胳膊搭在了许阿琪的肩膀上,“还是姥姥好啊!姥姥想得真周到!走,咱们还是去找咱们的护身符吧!你觉得那东西有用嘛? ”

    “有啊!反正我挺信这个的!我曾经买过各种的护身符,佛像的观音坠子,开光金箔的,玉的,木头的,石头的,就是戴戴就找不到了,不知丢在什么地方了。我有过一个最喜欢的,玉观音的,被我给摔掉了一个角儿,不过还好,观音是完整的,只是有点戴不出去了,我原本就想再买一个呢!”

    林陈拍了拍她的后背,继续说,“护身符要说请,不能说买!”

    这话让许阿琪五官微聚,额头翻出一条细线,直勾勾地盯着林陈瞧,那目光分外晶亮。

    “这叫自欺欺人啊!请和买不一样吗!你不花钱,也请不来的!”

    林陈连声说:“对!对!不花钱,是请不到的!但是‘买’是不是商业味儿太浓,‘请’就更显诚心一些啊!”

    “嗯!说的也是啊!”许阿琪目光缓和了下来,继续说:“这东西确实有用啊!我以前有个怀孕的同事,有一块佛像护身符挂坠儿。她自己说是玉的,也没觉有什么特别,很一般的成色质地,她倒是常戴。有一次,她从九级台阶儿上摔了下来,把我们大家都吓坏了!她可是七个月的肚子啊!你猜怎么着?大人,小孩竟然都没事儿,只是护身符被摔碎了!你说神不神! 你想啊,那护身符才多点的体积呀! 又是玉的,她那肚子是多大的体积呀!你说,这护身符是不是还真的起了作用啊!”

    林陈点点头,表示认同。

    “是啊!明摆着的事实,你说这能叫做迷信吗?”

第二十五章 偶遇算命人(一)

    “嗯,咱们也去请一个护身符回来!要请就一定请个开了光的,否则就是个纪念品,起不到作用的。”许阿琪说。

    林陈笑了,“你不说买了?”

    “嗯!还是请吧!你不是说,这寺庙之地,很灵验啊!还是对神仙有敬畏之心的好!”

    “这就对了!只是这地方,东西真假难辨,这可靠你的眼力了!我不行!”

    林陈盯着前方拥挤的人流发了会愣。

    他清楚地知道,这条街上所售卖的护身符,差不多都是没开过光的,没开过光的,估计不灵,所以买不买也就那么回事儿,充其量算是个心理安慰。

    要买开光的,还要回寺里,他皱了皱眉头。

    还有一个令林陈郁闷的问题,开过了光的护身符会不会要价惊人?

    林陈从没有买过,不,应该是请过。

    所以不知道要价会是多少,万一价高了,自己付不起,岂不是在女朋友面前丢人现眼。

    他其实是挺想请个护身符回去的,只是有些后悔自己出门的时候太匆忙,钱包里没有再多放些钱,微信里估计也没钱了!

    “护身符其实网购也可以.. ”

    低得似乎只有林陈自己能听到的这句话,还是被许阿琪的耳朵捕捉到了。

    “对啊!不过,就是不知道不亲自来寺庙里请,是否灵验!”

    正说着,前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聚着一堆人,个儿,个儿伸着个脖子,踮着脚,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

    “林陈!你看那边怎么围着好多的人啊!出了什么事儿了?走,过去看看!”

    望着前面的人群,林陈咀嚼着包子的嘴暂时停止运动,整张脸的表情呈现出一个标准的“”字。

    好奇是人的天性,这个不假!但在林陈看来,许阿琪的好奇心应该足足是别人的十倍有余。

    哪里有个风吹草动,她的脑袋绝对会第一时间伸到哪里!

    如果说好奇害死猫,许阿琪应该就是那只哪里都有它,什么都得亲自闻上一闻,蹭上一猫爪的好奇心极强的猫!

    只是好奇也就罢了!但这一次,满足她的好奇心似乎成了个体力活儿。林陈望了眼那么老多的人,眉头皱成了疙瘩,他是真的懒得动弹!

    林陈费劲地咽了最后一口包子,手指瑟地摩挲着下巴,脚却并没有动窝儿!

    “还真要往里挤啊!有啥好看的!瞎耽误时间!无非就是那些破事儿:抓住了个小偷,夫妻打架,买卖双方发生争执,或者是谁踩了谁的脚,谁碰了谁的腰,吧啦吧啦吧啦吧.. 多无聊!等你费劲挤进去一看,跑不了就是这些个破事儿!”

    “那要不是呢?”

    “要不是我说的,我就给你拿大顶!”

    这句话刚说完,林陈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说这话的时候,他完全是没走脑子的。

    没出林陈所料,许阿琪还真的较起了真,她故意板起脸,二话没说,一把抓住林陈的衣襟就要往人堆里冲。

    “哎哟!小姑奶奶,你撒手行嘛!我的衣服都扯坏了!这可是我最贵的一件衣服啊!大街上,咱俩拉拉扯扯地,成何体统!人家还以为我怎么着你了呢!”

    大街上,被一个女人扯着衣服的样子着实令林陈感到了难堪。

    “小姑奶奶,放手吧!”

    “不行!我是一定要让你亲眼看看!让你这大顶拿个明白!”

    “好!好!我举手投降!你放手,我跟你挤!哎哟!”

    林陈撇了撇嘴,朝天翻了个白眼儿。

    人堆中腾出了一小块空地,地上画了一个血红的八卦图,图边盘腿儿坐着一位算命先生,人很瘦,长方脸,高鼻梁,眼角儿和嘴角都有了些零乱的皱纹,像一块柏树皮。

    他微闭着双目,身上是青灰色的破旧的袍子,青灰色的土布帽子,从帽顶垂下两条长长的土黄色的带子,一根头儿被磨得发亮的,半人长的竹竿平放在他的身边。

    “哼!骗人的!你们都别信!”

    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五短身材,面色铁青,很生气的样子,应该是刚刚找那算命的给算过,估计是算的不好,便气哼哼地挤出了人堆,拂袖而去。

    人群随即一哄而散。

    林陈和许阿琪好不容易挤了进来,什么也没有看到,多少有些失望,正要随着人群散去,但见有个瘦骨嶙峋的老太太颤颠颠地走了上去。

    ”干点什么不好?干嘛出

    来骗人啊! 搞这些骗人的把戏,是要遭报应的!”

    老太太又黑又瘦,皱得像核桃皮儿样的脸,涨得有些发红,那指着算命先生的手指一直在上下抖动,说话的样子更是显得气愤。

    “前几天,我刚刚被一个和尚装扮的人骗去了不少银两,今天又遇到了你这么个骗人的道士!你们这些骗子,怎么这么多啊!”

    听见有人说自己,算命先生倒是镇定。

    他依旧端坐着,微闭的双眼,脸像腊一般的黄,嘴唇也是白色的,灰白的胡子随着嘴唇的抖动也在一颤一颤地,沉陷下去的眼框里,眼睛似乎是睁了一下,向上一翻。

    “听声音, 您是个大娘吧!”

    “哦!说的没错!我是个老太太,今年七十九啦!活了这么大年纪,什么没见过!我最恨你们这些旷人钱财的骗子了!我是没少不当!”

    老太太说话有些费力,拄着个拐棍,躬着的身子像个虾米。

    “大娘,此话诧矣!我从小失明,就跟师父学算卦,眼瞎了,但心里清楚啊!我没有骗人!刚才那人,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他不爱听,他只想听好听的!便说我骗人,还不给钱!我要是只拣好听的说给他听,那我才是骗子呢!正因为我没骗他,才说了实话!实话,不中听,他就不高兴了!你说我冤枉不冤枉!”

    算命的说完,深深地叹了口气,“眼瞎了,但我的心是好的!干嘛要骗人家呀!又不能干别的!干这一行,实在不容易!”

    他的话似乎还挺有道理,老太太后退了一步,歪着头,眯起眼,仔细地上上下下打量起这位算命先生,并将手中的拐棍轻轻提起,伸到了道士面前,来回晃动了一下。

    这样折腾了一会儿,见那算命的也没有什么反应,老太太才放下了拐棍。

    “看你倒不像是个坏人!你说的当真?当真没骗人?”

    “我是不骗人的!”

    “我不信!你又不是神仙,你怎么知道别人的祸福!”

    “信不信由你,大娘!要不这样,我给你算算,算了,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在骗人了!我也不想再跟你解释,你就看我说得准不准!不准的话,你也用不着给我付钱!”

    一只苍蝇嗡嗡地飞了过来,不知道算命先生是真瞎还是假瞎,他用手在自己的面前挥了两下,苍蝇飞走了。

    老太太瘪了瘪嘴,颤抖道:“嗯,你说话当真?不准,不给钱!”

    “当真!不准还给什么钱啊!”

    老太太听到这话,拄着拐棍,弓着身子又向前走了两步,似乎来了兴致。

    “那好,我都是快入土的人了,算了也白算,要算,你就给我儿子看看吧!看看他有福,有灾没有!”

    “大娘,你把你儿子的生晨八字给我。”

    老太太说了儿子的生辰八字,算命先生便翻起了白眼儿,开始掐指,嘴里不知嘀咕了些什么,林陈和许阿琪一点也听不懂。

    ”大娘,您儿子是土命,生性好玩,好交朋友,今朝有酒今朝醉!”

    算命先生的话似乎把老太太震住了,她吸了一口气,脑袋向前伸了伸,连连说道:“对!对!这个说对了, 我儿子还真是土命,墙上土的那种,挺爱玩的! 花儿,鸟儿不离手,还养了一条大黄狗! 狐朋狗友一大堆!成天除了玩就是玩儿!。”

    “可是他今年犯了太岁了,你叫他可要当心呀!”

    “啊?”

    老太太眉头的皱得拧成了疙瘩,表情因神情紧张而凝固住了。

    她肯定知道,太岁头上不能动土,儿子还是个土命,这可了得!

    “哎哟!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啊!我可就这么个儿子!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叫我怎么活啊!”

    林陈悄悄地朝许阿琪笑了笑, 把嘴凑到她的耳朵根儿底下,压低了声音,说:“演戏呢!看把老太太给吓的!”

    许阿琪会意地点了点头。

    ”您儿子可是个好孩子,特别懂事,特别厚道,特别孝顺,特别仁义!我没说错吧!”

    “对!”

    听着算命先生张口就来的恭维之词,老太太信以为真的样子,林陈和许阿琪不觉相视而笑。

    “只是这孩子命苦!”

    算命先生挑了下眉头!

    “你说的对!对着呢!这孩子啊,虽然贪玩,但是他什么都能想着我!给我买这,买那! 哦!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他命苦? 您快给看看,他怎么命苦了?”

    “唉!

    ”算命先生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嘴里面默念着什么,不一会儿,拿着竹竿向着西南方一指,道:“他命中带有抹头煞,保不准有性命之忧呀!不好的事,就发生在这个方向!”

    老太太盯着算命先生的竹杆的慌乱眼神儿,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怪物,那怪物可能会随时都能将她的宝贝儿子给带走了似的。

    “你再说一遍!我儿子怎么了?”

    “你儿子会有性命之忧啊!你可要让他当心!”

    “啊?真的吗?他开大卡车给人家运货,天天在路上跑,你说的这个方向正是他跑的高速的方向!我最近右眼皮儿老跳,寻思着是不是要出什么事儿吧!”

    旁边有看热闹的人,纷纷小声议论着。

    “啊?居然说的都对啊!”

    “是啊!这可是蒙也蒙不出来的啊!”

    这地方苍蝇真多,又有那么两只大个儿的绿头苍蝇飞了过来,在道命先生的脑袋顶上追逐,打着转,发出了讨厌的“嗡嗡”声。

    开始的时候,道士故作镇定地全然不以理会,后来,他似乎也烦了,便伸着一只筋骨嶙峋的手在头顶上挥了挥,又随意地抓了一把,待张开一看,那掌心里赫然躺着一只苍蝇。

    另一只苍蝇似乎成了精,见势不妙,“嗡嗡”叫着飞走了。

    众人哗然!

    “好神奇啊!”许阿琪拽了拽林陈的衣袖,低声说。

    林陈面露不屑,“没什么!瞎猫撞上个死耗子!只能说,巧了!”

    道士好像听到了众人的议论,微昂了下头,双眉紧锁,舔了舔唇角,继续对老太太说:“是呀!车祸猛于虎,现在很多驾校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交点儿钱也能弄出个驾照。 大马路上的司机,很多都是二把刀,你要叫你儿子开车一定得当心啊!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

    “哎哟!真的会出大事儿啊!”

    老太太自言自语般地咕哝着,由于紧张,身体颤巍巍地向前倾了倾。

    “你幸亏是今天遇到了我,要不然,你就会面临孤老终身的困局!”

    算命先生这话可把老太太吓坏了,她神情慌乱,急切切地问道:“哎哟! 那可怎么办啊!我可就这么一个儿子! 他可是我的命啊!有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你可要救救他呀!”

    “办法嘛, 还是有的!”算命先生似乎胸有成竹地捋起了胡子。

    “哦!那太好了!什么办法?您快说吧!”

    “小本儿生意,这个可是要收些钱两的!”

    老太太迫不及待地重重点着头,“行,你就说吧!”

    那算命的拿出了个红纸,合在了手掌中,似乎是闭着眼,念了一会儿,语速飞快,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算命先生道:“这个红纸给你,你回去把它包严实了,收好,压在你家箱子底,压上七天七夜,然后把它拿出来,再杀一只鸡,把红纸和鸡一起埋在大柳树下,记住一定要是柳树呀!嘴中要念,求神灵保佑你的儿子,念上三遍,你的儿子就有救了!”

    “那你快把红纸给我!我这么做了,就真的没事儿了吗?”

    “那只鸡代替了你的儿子受灾了,你儿子就没事儿了!记住一定要仔细地做,千万马虎不得的!”

    “是的,是的,马虎不得!马虎不得!”

    “还有,大娘,你还是要去寺庙里上些香火的,那地方最是灵验!你若是求神灵保佑,怎么能不上香火呢! 我跟您说了这些话,把天机泄露了,我也要上些香火,替您儿子,也替我自己免灾,你说是吧!”

    “上香火?”

    “是啊,上香火,记住,要上六柱香,上三柱保一代人,六柱是保两代人的,你有孙子的话,就上九柱,保三代人!当然了,最好是十三柱,十三柱香,就圆满了。您给您儿子要上香,我也要替你儿子上香免灾的!”

    老太太愣了一下,好像是听明白了,摸遍了全身,才找到了几个钱,放在了算命人的手中。

    “不知道这点香火钱够不够?”

    算命的掂了掂手里的钱,寻思着老太太实在没有太多的钱了,就说:“算了,就这样吧!不够的话,我就替您出了吧!”

    “那就多谢了!我的奶奶呀!今天可算是遇到你了呀!真是谢谢老天爷呀!”

    接过算命先生给的红纸,老太太又从袖子里掏出块布头,把它包好,又格外小心地放回了衣兜里,这才满意地走了。

第二十六章 偶遇算命人(二)

    见那老太太走远,林陈很好奇地走上去, 问:“先生,你算命算得准的话,为什么不给自己好好算一算, 算算这周围哪里有卖彩票,算算哪些数字能中大奖,那您可就日进斗金,日进斗银,还用得着在这里顶着大太阳,摆摊算命,如此辛苦吗!”

    “我算命是福济众生,为人解难,至于钱财,能挣口饭吃就够了!”

    算命先生面容冷冷,一副不屑的样子。

    林陈轻轻耸了耸肩,双手摊开,笑着说:“这倒也是个不错的生意! 张嘴既来,算得准就给钱,要是算得不准就不给钱, 反正你每天张嘴说就是了!”

    这话,让算命先生有些不悦。

    “张嘴说就是了?那你错了!我祖上几代都是算命的,太太爷十几岁就出来为人算命,后来得到仙人指点,每算必中,令人惊叹,叱咤江湖有几十来年,在我们乡那一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留下无数不可思议的神算奇闻!那些达官贵人哪一个不是开着车,抬着轿来请!大军阀都曾派人三顾茅芦求他的一卦。到我这一代,虽说比不上我的前辈,但我在此给人算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是不灵验,早就被人家砸摊子了!”

    “哇!这么厉害呀!”许阿琪捅了捅林陈的腰,低语道,“看,我把你拉进来没错吧!你还瑟半天!要是不进来,咱们就无缘遇到这个神人!”

    那表情,一脸的崇拜!

    林陈冷哼,“什么神人不神人的!这种人的话,你也信?满嘴跑火车,信口雌黄!他说的这些他太爷爷的事儿,你看到啦?听到啦?还是专家考证过啦?还不是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什么达官贵人车马来请,他就差说成皇帝为他家建碑立传了!他家真这么厉害,还用得着在这里顶着风吹日晒,为人家算命挣个辛苦钱!你还真信啊!”

    “林陈,你可还别不信!还真有奇人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预知,能占卜!你看,江子崖,刘伯温,还有三国的诸葛亮不都是能掐会算的嘛!诸葛亮能算出什么时候起东南风,火烧了曹操十万大军的阵营,厉害不厉害!咱们今天遇到的,兴许还真如他所说的那么神奇呢!咱们要不要也过去算上一卦?”

    林陈笑了笑,“她也就糊弄糊弄你这样一脑袋浆糊的!天底下能有几个姜子崖,刘伯温,诸葛亮啊!几百年出一个,就是真有,你以为你就能遇到!”

    生性磊落的林陈,最看不上那种装模作样的街头骗局。在他看来,眼前的这位也不过是个穿了身行头,有点阴阳常识, 懂些周易八卦的技能,故弄玄虚的骗子。

    这种人,哪一个不都是能说会道, 能言巧辩,并且就是说得不对,他们往往也是有本事自圆其说的。

    从表面上看,他们都是自信满满,说得跟真的一样,否则,怎么能称得上是骗子呢!

    他们也就骗骗老人,骗骗许阿琪这样的女人,像他林陈这样见多识广的,他是骗不了的!

    许阿琪狐疑地看了眼林陈,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她又想起来林陈先前的话,拍了拍他的手,把脸凑过来,目光犀利,还煞有介事地长长吸了一口气。

    “好像有人刚才说过,如果人们围观看的呢,不是夫妻打架,买卖双方发生什么争执,抓住了小偷,也不是谁踩了谁的脚,谁碰了谁的腰,吧啦吧啦吧啦吧… 这些破事儿,某人承诺,他就会拿大顶!现在看来,好像情况出乎某人的预料啊!就是不知道,某人说的话还算数么?”

    这小妮子,拿大顶这事儿,她居然还记得!

    林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表情复杂。

    “看来,算命的还真的很厉害啊!要不要找他也给算上一卦?”

    旁边有个看热闹儿的抱小孩子的年轻妇人,一边轻轻拍打着孩子,一边在和另一个妇人商量。

    “呵呵!算什么算!还是继续听他吹牛吧!” 另一妇人说。

    声音不大,但周围的人都听到了。

    “就是!咱们还是继续听他吹牛吧!等这牛皮吹爆了,‘嘭’的一声,那可比听他瞎白活要刺激啊!咱们就跟着听响儿吧!”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接了那妇人的话,这么说了一句,引来一阵哄笑,林陈也跟着傻呵呵地笑了起来,好像一下子忘了还有那么个问题等着他来回答。

    许阿琪没笑,她又捅了一下林陈,“笑什么笑!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许阿琪眯着眼睛,狡黠地看着林陈。

    林陈深呼吸,眼神游离地东瞄瞄,西望望,似乎在躲避着许阿琪凌厉的目光,无奈,许阿琪的眼睛就像是两只探照灯,他跑到哪儿,探照灯就跟到哪儿,照到哪儿,让他无处可逃!

    这丫头较起真来,真是让人难以对付!

    林陈揉着太阳穴,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看来,拿大顶这事儿,他是糊弄不过去了!

    “嘿嘿,那只是说说而已,你还真当真啊!”林陈讨好地朝许阿琪笑了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屁股大,重心不稳,不容易拿大顶啊!我最近.. 胖…胖了许多!恐怕.. 倒立…倒立不起来了… ”

    许阿琪嗔怪地瞪了林陈一眼,正要说什么,目光不经意地扫见那个算命先生好像是在收摊儿,他正戴好了墨镜,把地上零散的东西一件件地收进他的破行囊里,准备离开的样子。

    许阿琪便顾不得林陈,两三步蹿了过去,对那算命先生说:“大师,你这就收摊啦?”

    “回去喽!听我的话还不如听个响儿…”

    许阿琪眨巴着眼睛,不无遗憾地对那算命先生说:“要不,您帮我看看再走呢?看看我三年后的光景,我的房子在哪里?我有没有孩子,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

    许阿琪想知道的太多了,她想知道她和林陈的幸福满满的未来,她一边说,一边回过头来,看了看林陈。

    林陈笑着朝她点了下头。

    未等算命先生回答,许阿琪已然是也盘腿儿坐在了摊前。

    “嗨,算命的,我可坐在这里了!你不给我算,我就不走啊!”

    算命先生停下手里的活儿,嘴角颤动了着,微侧了下脸,他对许阿琪的感知,似乎完全来自于他的耳朵。

    据说,瞎子没有了视力,他们的耳朵往往更加灵敏,能捕捉到常人无法捕捉的信息。耳朵,在靠给人家算命来吃饭的算命先生这儿,就更为重要了。

    “这位女娃子,你可是真的要算?”

    “那当然是真的了!不是真的,我坐这儿干嘛? 陪着你和苍蝇晒太阳啊!”

    周围又是一片“呵呵”声。

    寻着声音,算命先生把屁股往许阿琪这边挪了挪,坐了过来。

    “是真的,就要心诚,我给你张锡纸,你把它放在手心儿中,双手合十,意念集中于手心儿里,闭上眼!”

    “好!”

    许阿琪照做了,算命先生从破袋子中取出一把扇子,向着前方扇了两下,嘴里不停地念着什么,语速非常快,一旁的林陈根本听不清,也听不懂。

    他抬起头,眯起眼,手搭凉棚,看了看天,虽然早已过了正午十分,可空气中的热度并没有减少多少。

    这傻丫头,还真信!简直傻到不可理喻!还真的愿意听这骗子的忽悠!

    自己倒要看看这骗子的这出戏是怎么个演法儿!

    林陈最近看了一个电视节目,就是专门揭露各样骗局的,挺有意思,他是一集不差地全部

    看完了。

    对于一般的骗局,看了,算是给自己提个醒儿,以后遇上自己不会上当!对于那些精明的骗局,他觉得,自己不光是长了经验教训,甚至还有一丝对骗子精明的设计,佩服和欣赏的成分在里面。

    虽然,这听起来有那么点可笑!

    大约也就一分钟的光景,许阿琪突然五官紧蹙,全身筛糠般地战栗起来,她“啊”地一声大叫,摔倒在地,锡纸落在了一边,原本银色的纸已经变成了焦黄色,上面被烧开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大窟窿。

    周围有人说了句:“不会是出人命了吧!”

    人群变得骚乱起来。

    “怎么了?”

    林陈一个剑步上前,扶起了她。

    “那锡纸突然燃烧了起来,烫死我了,浑身针扎般地疼痛!”

    靠在林陈的手臂上,许阿琪粗重地喘着气,她脸色乌青,嘴唇发白,满脑门子的汗,浑身抖个不停,像是刚刚从噩梦中惊醒,又像是抽起了羊角风。

    “这是怎么回事?”

    这难道也是骗子的套路?

    林陈黑着个脸,虎视眈眈地盯着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此时已停止了念咒,把墨镜缓缓地摘了下来,那双看似失明的眼半张着,能看到的,都是眼白,看不到眼珠子,样子有点诡异吓人。

    停了一会儿,他微张开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用手背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然后朝着他们两个摆了摆手。

    “姑娘,你走吧!我不收你的钱了!”

    “别钱不钱的,我问你这是怎么回事儿?”

    林陈的话,带着火药味儿,从他嘴里横着就飞了出去。他见过算命的,但从没见过只是因为算上个命,就把人整倒,整伤,整残的!

    “你们还是走吧!大家也都散了吧!”

    算命先生的手在地上慌乱地来回摸索着,摸到了他的破烂的屁股垫子,把它卷了卷,塞进了自己的行囊中,又摸到了他的圆头儿竹竿儿,拄着它,晃晃荡荡地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嘿,你这人,你不能说走就走呀!这是怎么回事儿?你要是不说清楚,你就不能离开!”

    算命先生继续整理着东西,像是没听见一样。

    算命的没有理睬自己,这让林陈更为气愤,喊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珠直往外突,眼睛里闪着火光,大条的血管在他的两边的太阳穴跳动不停。

    “你别走!你等着!”

    林陈将许阿琪扶到不远处的石头凳子上休息,自已又返了回来。

    喧闹声又吸引了过往的一些游客,凑上来看热闹。

    “你不能把人整成这样,你就走!你告诉我,这是怎么了?”

    见算命先生还在装聋作哑,不予回答,林陈心里直冒火,气愤难耐,他上去一把揪住了算命先生的衣襟。

    “你要干什么?”

    林陈的突然举动,让算命先生惊惶失措。

    “不干什么,就是想知道个明白!你把人整成这样,就想一走了之!你想得美!”

    算命先生在林陈的手里,就如同一只落入的鹰爪的小鸡,他试图挣了挣,却被林陈抓得更紧了。

    算命的知道自己是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了,便叹了一口气,扶着林陈的手,道:“你放了我!我说!”

    林陈松了手,算命先生用袖子试了一下眼角,又戴上了墨镜,低声地对林陈说:“那个可怜的女娃子, 她问我三年后的光景,她是不知道啊,三年后她就不在了!”

第二十七章 偶遇算命人(三)

    林陈愣了一下,算命先生说的话,他似乎没听明白。

    “什么? 你说什么? 三年后,不在了?不在哪里了?去哪里了?”

    “不在人世了!”

    算命先生摇了摇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啊?”

    林陈听的真真切切!

    不在人世了!

    许阿琪三年后就不在人世了!

    这不是在胡说八道嘛!

    这不是在咒人,在方人嘛!如此恶毒的言语,他居然敢轻意说得出口!

    他和许阿琪在一起整三年了,这三年,时光就是饱满透明的蓝色水母,他们的快乐也是这水母,太满,太幸福!

    凡事圆则缺,满则溢,过则损!这个道理,林陈是知道的!

    他有时会担心,这份太满的幸福会不会一不小心消失掉,就如这水母,稍一牵动,就会破碎一样。

    他们的幸福小船才刚刚,美好的一切才刚刚开始!

    这兔崽子是不是活腻了!

    想到这里,林陈浑身一颤,心里的火“豁”地一下子就蹿了上来。

    “你这人!挣钱也不能挣缺德的钱!不能挣昧着良心的钱!挣钱也不能什么话都说!什么屁都放!你刚刚在说什么呢!你胡说!这不可能!”

    “我本不想说,是你一定要知道的! 我就知道,我这话是不能说的,说了你肯定会生气。”

    周围人声嘈杂,许阿琪被人流遮挡住了视线。

    她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在石头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感觉身上针扎般的疼痛感渐渐消失,比刚才舒服了不少,但掌心儿和耳根儿还是有些微微地发烫。

    她直着身子,向这边张望了一会儿,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嘴里喊了声,“林陈!”便起身向这边走,没走两步,一阵晕眩袭来,她赶紧扶住身边的石头,又坐回了原地。

    林陈根本就没有听见许阿琪在喊他。

    此刻,他正十分恼怒地呵斥着算命先生。

    “你刚才胡说了些什么呀!  你一定是老糊涂了,不,不!你一定是个骗子!对,你就是个骗子!骗子!刚才那个大哥说的没错,骗子!”

    林陈越说越气,他撸起袖子,上前一步,再一次揪住了算命先生的衣襟,压低了他的脸。

    “你这个骗子,你给我听清楚了!你再敢胡说八道,看老子我不撕烂你的嘴!揍扁了你!”

    愤怒让他血往上涌,一丝莫名的不安与恐惧更是增添了他的烦燥,这所有的情绪交杂在一起,他的脸青筋暴起,胀得通红。

    “狗屁算命的!你给老子听明白了!你想吓唬我们是吗? 吓唬我们,我们才能变得可怜,向你摇尾乞怜,向你求救!就像刚才那个老太太一样,被你吓的! 乖乖地给你呈上香火钱!你也要我们掏空腰包, 给你香火钱, 你好多收钱是吧!想得美!你骗谁呀!你他妈的张开你的狗眼看看,看看老子是谁!”

    林陈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他想不到本来是挺高兴的一次出游,偏偏遇到这个骗子,想咒死他的女朋友,他哪里受得了这般窝囊气。

    怒从胆边生,抡起右拳,他朝着算命先生的胸狠狠地锤了过去。

    “哎哟!”

    算命先生没站稳,一

    个趔趄重重地坐在了地上。

    “有话好好说!你不讲理!你怎么随便打人啊!”

    算命先生一脸的委屈。

    “我就打你了! 打的就是你! 怎么着!”

    林陈的拳头握着汗。

    就在林陈还要上去出手的那一刻,有人拽住了林陈。

    “兄弟,算了!”

    林陈冷冷地说:“你让开!看我今天不揍扁了这杂种!”

    四周的人在向这边聚拢。

    那人将算命先生挡在了身后,然后伸手抵住了林陈,不让他接近算命先生。

    “兄弟,你冷静一下!冷静一下!你这架势,非出人命不可啊!你先冷静一下!咱们有话都好好说!真出了人命,谁也担当不起!你还年轻,不值当!”

    “这骗子为了挣钱,良心都黑了!今天算是碰上了我!我一定要好好教训这杂种一番不成!”

    “别太激动,先听听他把话说完,再打也不迟!”

    劝架的,是一个五十开外的中年男子,他见林陈没有偃旗息鼓的意思,便将身体向一旁闪开,指着地上的算命先生,语气诚肯地说:“兄弟,你好好看看他,他是个瞎子!他是什么也看不见的!你是个健全之人,又年轻力壮,他就是说话不妥,或是出言不逊,你也要等他把话说完啊!有话,大家都好好说!别动手!一个残疾之人!能忍就先忍了吧!看他怎么说!”

    此话一出,林陈冷不丁地与中年男人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地上的算命先生,沉默片刻,收了手。

    “哎,这就对了!”

    中年男人上前,拍了拍林陈的肩膀。

    “年轻人,记住,冲动是魔鬼!啥事儿都先冷静一分钟!”

    “这杂种欠揍!”

    “算了!算了!和他生个什么气!他不就是个算命的嘛!算命,大家都知道,本来就有准与不准的!信则有,不信则无!你要是不满意,就当它是耳旁风!就当他是在放屁!有什么好生气的!”

    中年人劝慰的话倒是提醒了林陈,他深思片刻,歪了下头,稍一侧身,上前一步,一把把算命先生从地上拽起来。

    算命先生猝不及防,一头撞在了林陈厚实的胸脯上,便抗拒地挣扎着。

    算命先生瞎着眼,又骨瘦如柴,哪里经受得住林陈的拳头,刚才的那拳差一点没把他打散了架,现在又被林陈抓小鸡般地从地上给揪起来,吓得眼睛是一个劲儿地向上翻,杀猪般地“哎哟!哎哟!”叫个不停。

    “我不打你了,你还穷哼唧个什么!”

    林陈冷冷地盯着他,又用余光扫了下四周,松开了手。

    算命的随即又蹲了下去,俯身从地上摸索着他的墨镜。

    林陈上前一大步,伸出五指,在那算命先生的面前来回晃了晃。

    算命先生并没有任何的反应。

    看得出,他应该是真瞎,那双眼,一眼是闭着的,一眼微睁着,那微睁着的眼睛,没有聚焦,空洞洞的,无神。林陈尝试着,又用手在他眼睛前晃过,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林陈弯腰从地上拾起他的墨镜,递到他的手中。

    算命先生哆嗦着终于戴好了墨镜,又掸了了掸身上的土,定了定神,又俯身从地上麻利地摸到那个圆头竹竿儿,拄着竹竿儿,歪哒着站了起来。

    “林陈!”

    林陈听到许阿琪在喊自己,他只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理会。

    “算得不准不听就是了! 也没有必要动手打人啊!”

    “看那算命的身子这个弱,也是怪可怜的!”

    围观的人在纷纷议论着。

    林陈后退了两步,心气也渐渐平静下来,见那算命的瘦弱不堪的样子,听着周围人的议论,他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暴躁举动。

    大家说的也没错!

    算命先生虽然出言不逊,但也毕竟是个残疾人,刚才那个人的话也有道理,先听明白再说,林陈这样想着,气儿似乎消了不少。

    “那好,算我火气大,算我对不住你了!”

    林陈咽了口唾沫,用手轻抚了下自己凌乱的头发,对那算命先生接着问:“好!你说她三年后就不在了,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不在了吗?”

    “哎哟!哎哟!摔疼了我了!”

    看来,算命先生似乎还是没有从刚才那一拳的威力中缓过味儿来,他佝偻着背,一手扶腰,一手拄竿儿,皱紧眉头,还在轻轻哼哼着。

    “接着装可怜!”

    林陈轻蔑道。

    “哎哟!疼死我了!摔了我的腰了!”

    林陈不懈地看着那算命先生,说:“我可并没有使多大的力气,你至于疼得哼哼么!”

    算命先生活动了一下腰,没再出声儿。

    “哎!你倒是说话呀!”

    “说什么!我都快被你给摔残了!”

    说罢,算命先生摘下墨镜,揉了揉他的那双瞎眼,又把墨镜戴了上去,扶着身边的矮墙,坐回了原地。

    “哎!你这人!还来了劲了!”

    林陈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四周的人,微微昂了一下头。

    “好! 好吧! 算我对不住你,行吧!你就告诉我,你刚刚说她三年后不在了,你就告诉我,这人活得好好的,什么毛病也没有,你凭什么说她三年后就不在了呢?”

    算命的似乎也来了脾气,老半天没说话。

    林陈瞪大了眼,十足的一副“你什么意思,随时可以捏死你!”的精彩表情。

    “哑巴啦!算命的,你到是说话呀!”

    这句话,是刚才那位劝架的中年男人替林陈喊了出来。

    “我不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行了吗? 说了你还会揍我,我老了,身子骨脆,经不住你的拳头哦!我也看不见,本就不容易!好心告之,却被你拳脚相向!我这又是何苦!”

    算命先生自顾自地梗着脖子低声嘀咕,林陈竖着耳朵终于听明白了。

    “我不打你,你说吧!”

    四周聚拢过来了不少人,林陈环顾了一眼,朝着围观的人吼道:“看什么看,走!走!走!没什么好看的!是个误会,散了!散了!”

    听了这话,聚拢过来的人自觉无趣儿,四下散去。

    还有一些,像是脚上钉了钉子,好奇心驱使,迟迟不愿离去。

    林陈随手在地上拾起了几个石头子儿,毫不客气地向人群那边扔了过去。

    “滚!”

    人群终于散了。

第二十八章 偶遇算命人(四)

    休息了一会儿,许阿琪感觉好多了。

    走了老半天的路,她感到自己的脚生生的疼,便趁没有人注意,脱了一只鞋,把脚盘在了另一只腿的膝盖上,轻轻地给自己按摩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许阿琪紧蹙着眉头,不停地向这边张望,估摸着再过上一会儿,林陈应该就问完了。她不知道那个算命的会和林陈说了些什么,还说了这么长的时间!但她知道,那都是关于她的,想起刚才的情景,不觉有些紧张。

    右掌心的灼热感隐约还在!

    她低下头,轻轻揉搓着了一下,突然发现自己的右手的掌心出现了一小块青黑色的长条状印记,像是血淤,又像是灼伤。

    那印记横亘在她右手的生命线的中间位置,将那条象征着她的生命长度的线生生地给断开了。更诡异的是,她的生命线似乎变短了许多,她记得,她的这条掌心生命线原来是下延到手腕的位置的,现在,在掌心三分之二处就消失了!并且末尾分出了一些的流苏细纹。

    许阿琪愣了一会儿,忽而意识到了什么,惊得脸色瞬间刹白。

    和其它女孩子一样,许阿琪也曾经热衷于星座,掌纹这一类带有神迷色彩的东西,这也许是源自于学生时代对爱情的朦胧向往,和对未来的憧憬。

    这方面,许阿琪懂得并不多,但,一些最基础的说法,她还是了解一二的。

    她知道,生命线变短意味着什么,她知道突然出现的流苏细纹意味着什么!

    那都是短命,猝死,横死,健康严重衰煺的死亡之虞的相!

    她的掌纹原来不是这样的!

    她自己的手,天天看,翻来覆去看过无数遍的手,原本是什么样子的,她当然知道!

    掌心的变化令人毛骨悚然!

    诡异得令人不可思议!

    伸手抚了抚马尾的发梢儿,许阿琪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心却还是忍不住地笃笃直跳,连眼皮似乎都在打着哆嗦,掌心里的灼热感与身上的针刺感再次袭来,头也条件反射般地一阵又一阵晕旋。

    许阿琪闭起眼,掐了掐自己的太阳穴。

    睁开眼的时候,许阿琪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披着黑长头发的女人,就蹲在街角儿的一棵高大而粗壮的树的下面。她穿着黑色衣衫,背对着她,似乎一直蹲在那里,静静地,一动也不动。

    她蹲在那里干什么?

    这么长的时间,也不动!

    又是一阵头晕目眩,许阿琪的身子随之晃了晃,她扶着石头椅子微闭了一下眼,努力让自己保持着清醒。

    再次睁眼,许阿琪惊讶地发现,在女人的前方,出现了一小堆的火,火苗跳跃,红,黄,蓝,白… 不断变幻着颜色,那女人动了一下,伸出了一只手,正在将一叠纸缓缓地往火中送…

    许阿琪打了个冷颤,眼前的这诡异的一幕,不正是自己在云福寺后山中看到过的嘛!

    她想逃!

    刚一起身,天旋地转般的眩目感一下子涌了上来,许阿琪挣扎了一下,感觉自己的身体尤如棉花,尤如春天里随风四处飘荡的柳絮,被风卷起,卷到了高高的地方,四周一片的白蒙蒙,仿若是到了云海的深处,思维如同漆黑的夜里的一滩死水,停滞住了,没有半点波澜

    周围的一切都在旋转!

    一切似乎都与她无关了!

    她像一片高高树梢上堕落下来的叶子,不住地向下飘…

    临近倒下的那一刻,她还是睁眼看了看眼天上的太阳,本来刺目的烈日,现在,在她的眼里变成很小,很小!

    越来越小!

    就像是桔黄色的一个蛋黄儿!

    孩子手里的一枚淡黄色的玻璃球儿!

    一个放在衣橱里的白色卫生球儿!

    变得更小了!

    一滴小水珠!

    不见了!

    隐约中,她听到了姥姥在跟她说话,还是那句她常常说的话: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她弱弱地点了一下头,将脑袋斜依在石头椅子的背儿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人是有命的!

    命中注定的该是什么就是什么,应该坦然面对!但真的面对这些变故,又有几个能豁达呢!前面等待着自己的,究竟是什么呢?

    午后的阳光,将林陈的影子拉得很长。

    又来了几个围观的人,站在不远的地方,向这边指指点点议论着什么。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瞎子,出手打了一个身有残疾的人,林陈自觉理亏,从地上拾起算命的遗落下的扇子,拍了拍上面的土,轻点了下算命先生的胳膊。

    “刚才是我鲁莽,对不住了,你说吧,有啥说啥,说错了,我也不怪你,也不打你。 但你要说实话,不许胡说八道,你听见了没有?”

    算命先生触到了扇子,拿在手里,也不理会,站起了身子,把破包裹向身后一背,用竹竿点探着前面的路,正要走,林陈伸出一只胳膊,横在了他的面前。

    一个算命的,还挺瑟!叫他说个明白,就这么费劲么!

    林陈的火气又上来了!

    “你不说清楚,就别走!”

    “说清楚?这是命中注定的事儿!没法儿说清楚!”

    林陈拦住算命先生道:“嗯!我出手是我不对,行不?你不要生气了!你呢,凭这吃饭,你也不易,是吧,可你也不能胡说啊! 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张口就来这么一句,这不是方人玩儿呢吗? 你想想,搁谁谁不生气! 你说是不是,你既然话都说了,你就干脆说清楚,别藏着,掖着的,跟我卖关子了! 你就告诉我有什么破灾的办法? 说了,我就放你走!不说,咱们谁也走不了!”

    算命先生见是走不了,向身后倒了两步,将身体靠在了后面的矮土墙上,没支撑多久,还是坐了下来。

    那面容,像是刚刚受的惊吓还没缓过来,脸上青一块,白一块。

    许阿琪醒来的时候,那个烧纸的女人不见了,街角也没见有一丝半点儿的纸灰的痕迹,一切又恢复了正常,她的手纹还是原来的样子。这叫她长长舒了一口气。

    看来,刚刚是作了个梦!

    许阿琪叫了几声林陈都没有回应,她干脆走了过来。见是许阿琪过来,林陈迎了过去。

    “你不坐在椅子上老老实实休息,跑过来干什么!”

    “算了!咱们走吧!这大太阳底下,多晒啊!走吧!咱们找个正经的饭馆去吃点东西,我都饿了!哎,林陈,你这么老半天的不过来,是不是那道士说我有什么问题啊!要是,没问题,咱们走吧!”

    林陈不弄个明白,决不罢休,他拍拍许阿琪的背,小声道:“别当真,这些跑江湖的,有几个是真功夫! 全是装腔作势骗人钱财的,演得跟真的似的,唬谁呢!我倒要看看他后面怎么表演。”

    “知道是骗人的,你还跟他较劲啊!”

    许阿琪轻轻摇了摇头,从林陈的背包里拿出水瓶,仰着头,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 清凉的矿泉水流进肚子里。

    她将瓶子递还给了林陈。

    “我听人家说,算命的,很多是骗子。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要是… 真的应验了那些不着边际的话呢! 要不, 你还是去问问,万一,它是真的? 你去问问,我们的要求不高,只要能保平安就行! 问完了,咱们就走,找个饭店吃饭去! 这都几点啦!”

    许阿琪边说,边捅了捅林陈。

    “嗯!我知道!这边人挤,你先回到那边椅子上坐着,我再问他几句就过去!”

    “快点儿!这包子咋不顶饿呢!”

    “你赶紧回椅子那里,包还在那边呢!别被人拿走!”林陈见许阿琪的包还被她遗忘在那边的石头椅子上,便提醒道。

    “知道!你快点啊!”

    说完,许阿琪又回到了石头椅子处。

    林陈见算命先生半天不理会自己, 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从衣兜里翻出了个百元大钞, 重重地拍在了地上。

    “这个,行吗?说吧!”

    人总是一种很好奇的动物,哪里有声音,哪里有热闹,人流就向哪里聚拢,喧闹和热闹恐怕是最自然的指挥棒, 听到这边喧嚣, 周围刚刚散去的看热闹的人,又回来了一些。

    算命先生还是紧闭双唇,不加理会。

    林陈又从衣兜里翻出两张百元大钞,忽然想起,他是看不见的,就拾起刚刚拍在地上的那张人民币,加上手上的两张,在众人面前挥了一下,“大家作证,这是三百元人民币,都看见了吧?”

    人群随之一阵骚乱,有人吹起了口哨儿。

    林陈把三百元塞进了算命先生的手里,“老子做事,从来坦荡,不骗人!这是三百元!应该不算少了! 这些你拿着,三百元就买你的一句话!老子是豁出去了,告诉我,有没有什么办法,你刚才话都说了,你叫我们怎么办?我们总不能等死吧!”

    “是啊!你就赶紧说吧!”

    旁边有人也等得不耐烦了,跟着帮腔道。

    “说吧!说吧! 人家都给了这么多的钱, 还不说就说不过去了!”又有人说。

    算命先生摸索着那手里的钱,见走不走不了,终于叹了口气,道:“那好吧,我说!我说行吧!”

    “你快说吧!少他妈的废话!”

    旁边有耐不住性子的,吼了一声。

    “我们干算命这一行的,谁不知道看人说话,找好听的说话,说的人家高兴了,我们也能多拿些钱两,大家都欢喜,你说是吧?”

    “嗯!” 林陈道。

第二十九章 朱砂痣

    “可是,如果只找好听的说,要是骗了你,我这良心上也说不过去,有的事儿,被你赶上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你说是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

    正午时分,天上骄阳似火,今天的太阳真是好毒呀!这才一会儿的功夫,裸露在阳光下的胳膊,后脖子被晒得生疼,林陈觉得自己快要被晒化了,耳朵根下的那颗珠痧痣隐隐作痛。

    这天气变化得真是反常!

    林陈用手背擦了把脖子上的汗,又在身上的衣服上蹭了蹭。

    “我说的是命!”

    “好,就算是你说的命,如果不能帮人趋善辟邪,那还要你们这些算命的,风水先生干什么呢!”

    算命先生摇着头,说:“此话诧矣,有的命,是前几世注定下来的结果,是死结,无有解呀!”

    “你的意思是…?”

    林陈不敢问, 他似乎在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想得到确定,又害怕得到确定,这句话不小心问出了口,他有点后悔。

    可现在,话已经出口,收也收不回来。他用眼睛的余光,不安地看了眼许阿琪,他害怕她听到这边的说话。

    喧闹的人流中,许阿琪显然累了,她又坐回到那个石头椅子上,怀里面抱着双肩包,正伸着脑袋向这边张望。

    她注意到了林陈在回头看自己,便伸手晃动了一下手里装有包子的塑料袋子,朝他喊:“林陈,他说什么啊?这叫个费劲!算了!我们走吧!我都饿了!”

    “再等一下!”

    许阿琪神情自若的样子,这让林陈稍稍安定了一点儿。

    “前世注定下来的结果,是死结,无有解呀! 我家世代算命,没两下子,能延续到今日吗? 不是胡说,也不敢胡说。”

    算命先生压得极低的声音,重复着刚才的话。

    又说:“你可能不太懂,上了年纪的人估计会知道,就是有这么个说法,如果有人去算命,算命先生算后说,不用给钱了!这个人就应该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有三种情况一般是不收钱的:1.阳寿将尽者不收。阳寿将尽者,按照行规:活人不收死人钱。 2.大祸临身,又不可避免的人不收。3.再无好运者不收。这种的日渐衰落,后面的大运也会越来越差了,又很难翻身我们一般也是不收钱的。我刚才跟你说,你听不明白我的意思。我也不想直说,直说其实也是一大戒,会引发恐慌,可你偏要让我讲,还以拳脚相向!你说,你让我如何是好?要知道,心不诚的人本就不应该去算命的!”

    林陈笑着摇着头说:“算命的, 你可真会开玩笑! 不过,这个一点儿都不好玩儿!搞不好!我会砸了你的破摊子!你就不害怕吗?”

    “我是算命的, 也是个道人! 道人是讲气的! 真人之息以踵,众人之息以喉!气血在面相上已经带出来了!你可以看她的面相!”

    艳阳高照,加上心里起急,算命的也是满脑门子的汗,因为看不见,他的动作略显迟缓和笨拙,还有点滑稽。

    她的面相?

    林陈扭头寻到了许阿琪,见她还在人群之中,津津有味地吃着包子,便转回头来,道:“看什么啊?我看她还好啊!除了黑了点,其它的都挺好的啊! 你看她吃得多香,胃口好得很啊!”

    算命先生喃喃道:“看得不是这个! 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 她一定是印堂发乌,面色青黑。”

    林陈转头定定地又看了一眼许阿琪,扭过头来,说:“你是不是装瞎啊?”

    算命先生摇头,“修行人,做人做事的标准都是戒律,不能违反!守戒,安心是必须的!”

    林陈看那算命的言语倒是诚恳,便又扭过头去,认真打量了一下许阿琪。

    “嗯!你说的没错,她

    是印堂发黑!不过,那是因为去南方出差,太阳晒得吧!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也许过几日就又变白了!”

    “印堂发黑想必会有大祸临头,说出来怕你又生气,这可是很不好的面相啊!说明阳气就要怠尽,我说三年还算长呢!恐怕她都活不到三年时间!”

    林陈皱了下眉头,“我不信!我看她就挺好的!想想看, 一个像你说得那样的将死之人能吃得这么香!能这么活分!哦!对了!你不是看不见么?”

    “我眼不能视,并不代表我算不到啊!”

    “你也有算错的时候啊!”

    “呵呵!如果我还是没有说错的话,这女娃的眼神飘忽涣散!”

    林陈的脑子细细思索着他的话,又用手指在那算命先生脸前上上下下移动了一翻。“我还是怀疑你是真瞎,还是假瞎!”

    算命先生还是没有反应。

    “我只问你,我说得对吗?”

    “嗯!她的眼神是有些飘忽,不过,她那是近视加散光!将近六百度的近视,又不愿意戴眼镜,自然看上去有些飘忽了!这没什么!”

    “不一样啊! 心通神,神通灵!我说的是神昏气浊!”

    有几个人围了过来,林陈放低音调,用低得只有他们俩才能听得到的声音,怯生生地问:“算命的!算你高深!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说怎么办呢?是不是没的救了?”

    算命先生没再言语,只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林陈看得真切,他彻底听懂了!

    他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后退了两步。

    算命先生也许真的不是在胡说八道,不是在和他开玩笑,他是认真的。

    一股酸涩之气堵在了他的喉咙里,那是一种真切的失落,像是被针狠狠地刺了一下,林陈的心头一紧,他几近是不知所措地张着嘴,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这一些!如何面对许阿琪!

    如果,这算命瞎子说的是真的话!

    他感觉自己有些窒息,他是多么希望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个江湖骗子,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骗他钱财的,他甚至愿意受他的欺骗,他真的愿意拿出他的钱财,被他骗走,只要许阿琪什么事儿没有,他也高兴。

    这一刻,似乎又有种东西,把他的心脏从胸膛里生生地掏走了,他不觉得疼,他除了生气以外,还有一点点的绝望,或者说,他感觉到了那两个从未真实体验过的两个字-害怕。

    他用力地抓住算命先生的手,抓得很紧。

    这一举动,让算命先生条件反射般地紧张起来,他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不是又要揍他,便连连告饶,努力将自己的那只骨瘦如柴的手从林陈强而有力的手掌中挣脱出来。

    林陈抓得更紧了。

    “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救救她好吗?算我求你!”

    他用低得只能他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哀求道。

    “唉!”

    算命先生停止了挣扎,长长地叹了口气,没有再作声。

    很长一段时间,死一般的沉寂, 太阳很毒,很多看热闹的人散去了。林陈回望了一眼,大树下的石头凳子上,许阿琪默默地坐着,一直在喝水。

    “你倒是说话啊!”

    “说什么?该说的,我都说了!”

    “你还在跟我卖关子!”

    “我没有啊!”算命先生一脸委屈。

    “我不会差你钱!你别再给我卖关子了!我怎么才能救她呢?”

    沉默许久,算命先生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很难啊!”

    他的口吻低到了极点,空洞洞,硬邦邦的,听起来让人感到绝望。

    林陈不肯离去,他急切而渴望地看着算命先生。

    “再难,你也说出来听听!”

    算命先生默然的摇着头,收拾着自己的几件东西。

    树上知了叫着,成片的叫声像是大合唱,向人们提示着,这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刻。

    有又一些人走了。

    “妈妈,红点点!”

    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在一个女人的怀里,指着林陈耳朵下的那颗朱砂痣说到,那稚嫩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悦耳。

    “那叫朱砂痣!”那女人说。

    “妈妈,我也要朱砂痣!”

    “你要那个干嘛呀?”

    “朱砂痣好看呀!”

    “傻孩子,那也不是说有就有的啊!走吧,该回家吃饭去了。”

    说着,那女人抱着女孩儿走开了。

    林陈站起了身,拍拍身上的土,他不知道怎么面对阿琪,他用眼睛的余光扫见阿琪坐在那边的石头凳子上等他。

    回过头来,又冷冷地看了那算命先生一眼,抿了下嘴,心里传来一片摧枯拉朽的声音。

    什么狗屁算命的!

    光知道吓唬人!也讲不出的所以然!问个化解的方法,还三脚踹不出个屁!

    “我不逼你了,问你也没用, 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只有天知道。 就算我什么也没听到好了!今天遇到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我所知道的人家高深的算命先生不是简单地让人知晓自身的命运,而是在知道命运的基础上还要知道去做到如何趋吉避凶,破祸成福。你是除了吓唬人就是吓唬人!还说是我逼这么说的!有意思!你没本事就承认自己没本事!没办法帮人化解灾祸就承认自己无能!真的不用找什么借口!我看啊,你这摊子还是撤了吧!你在这儿给人家算命,除了给人家添堵,让人家焦虑和害怕,真的是一点意义也没有!不是我揍你,是你本来就长着一副欠揍的样儿!”

    林陈眯着眼抬头看了下天,“真的跟你在这儿瞎耽误时间!我走了!你自己在这儿接着晒太阳吧!”

    “等等!”

    就在林陈站起身,掸了掸屁股上的土,正要离开的时候,算命先生突然开口了。他还伸出手在自己眼前胡乱地摸索着,像是想抓住林陈的样子。

    “怎么?你还有什么事儿?难道你有办法了?”

    林陈冷冷地问。

    “刚刚听见,有个女娃的声音说是看见了朱砂痣?”

    “啊,我还以为你有化解的办法呢!那小姑娘是说看到了朱砂痣!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谁有朱砂痣?”

    算命先生用竹竿儿戳着地,努力要起来的样子。

    林陈拉了他一把,把他拉了起来。

    “有朱砂痣怎么了?我就有!”

    “啊?你有?叫我摸摸!”

    少见多怪!

    林陈心里想着,是少见多怪,谁叫他是瞎子呢!瞎子也真是可怜,这一辈子什么都看不到。

    林陈拿起算命先生的手,在自己耳朵根儿下,摸了一下。

    “摸到了吧!就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怎么啦?”

    “啊!是朱砂痣!”

    算命先生摸到了朱砂痣,那手便不肯离去,另一只手松开了竹竿儿也跟着摸了上去。

    “嘿, 你干嘛!”

    林陈有些不高兴, 叫一个男人摸, 林陈好别扭。

    “叫你摸一下就不错了,这还得寸进尺了!”

    说着,林陈用胳膊把那两只手挡在了一边。

第三十章 不敢说

    “你不是普通人!”

    沉默了许久,算命的终于憋出了这么一句令林陈匪夷所思的话。

    “不会吧?”

    林陈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刚刚自己还在绝望呢,怎么这一会儿的功夫自已又变成了不是普通人了?

    不是普通人!又会是什么!

    林陈确实觉得自己似乎是在什么地方与别人不同,比如他看到了别人没有看到的东西,他听到了别人没有听到的声音...

    他还有着非同寻常的诡异经历…

    他也感到,如果把只是简单地把这些归为癔想症,或是精神压力大的原因的话,似乎还是有些牵强。

    可能正是因为自己不是普通人!才会这样!

    还是,这家伙又想给自己整出个什么妖蛾子?

    林陈眉梢轻挑,悻悻走到算命先生跟前,围着他转了个圈儿,像是要重新认识他一样,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够。

    “我不是普通人? 难道会是大仙级?瞎扯吧!”

    林陈用手指指着自己,“来,你要不再摸摸我,看我有没有体温吧! 你说说,是不是神仙级的都是手脚冰冰凉呀?要不,怎么说是仙韵仙骨啊!”

    说着, 林陈又去抓那算命先生的手,这把算命先生给吓了一跳,像是被针扎了般一下子把手从林陈的手里缩了回来。

    “我不打你,你不用害怕!我一样吃饭,睡觉, 拉臭屎,我和大家一样,我有什么不同了?嘿,今天真是邪了,遇到你了!你瞎忽悠我呢,是吧?”

    “我不想忽悠你!你有朱砂痣便与别人不同,一般来说,身上带有朱砂痣的人,承载着传世的记忆,而朱砂痣位于耳朵下的人,不仅仅承载传世的记忆,还… 只是这种人少之又少呀!

    林陈的视线停留在他的脸上,“你在说什么?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

    “天机不敢泄露,我只能提醒你,记住我这句话,如若真能回去,时间不能太长,太长的话,有可能就回不来了!”

    “什么啊?我一点不明白。”

    “你早晚会明白的,命中注定的!”

    “命中注定了什么?”

    “我不能说,我的功力有限,有的话是不能说的。说出来,会有事儿的!有的事儿,你不知道反而比知道的要好!你也别问,问多了反而对你自己不好!”

    “你这人!怎么说话就不能痛快些!这也不能问,那也不能说的!你要是要钱,我给你钱!”

    “我说的都是实情啊!这不是钱所能解决的!俗话说:天机不可泄,天命不可违!”

    “好,算你说的有理! 我是懒着听你瞎!那你说,三年,也是命中注定的?”

    “是啊!天命不可违! 这是她前几世的怨, 前几世的结,积累到今世。 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这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

    算命先生自顾自地整理了一个他的帽子,然后又叹了一口气, 道:“我真的不愿意说,可有一件事儿,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这个对你很重要!”。

    “什么事?你说! 你就痛快一些好吗?”

    “我说!说了,你保证不会打我?”

    “不打!我说到做到!”

    算命先生长吁了一口气,压低声音,说:“其实你也和她一样, 恐怕最多也只有三年的阳寿了,除非像你说的,能了前世的恩怨结。”

    林陈蹙眉听着,他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充满了愤怒。

    自己明明好好的,身强力壮,吃嘛嘛香!却被这家伙给说成还有三年可活!这搁谁,谁也不愿意!

    林陈努力压制着自己。

    “骗你做什么? 信不信由你喽!” 算命的声音很轻。

    “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看来,你今天不把我们两个咒死是誓不罢休呀!”林陈拳头握出了响儿,低声说,“信不信?我他妈还想揍你!”

    听这话,算命先生吓得后退两步,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你说了不打我的!”

    “哼!好,不打!”

    “信不信由你!和谁开玩笑,我也不会和你开这种玩笑!你的拳头我是领教了! 我好心告诉你也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呵! 看来,你也是蛮善意的一个人啊! 我还要谢谢你啊!”

    林陈冷哼,“好!就算是你说的那样, 你说一说,我该怎么办?  我,不,我们,我是说我们俩个人, 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们还有救吗? “

    “你们都活不长了!恐怕没有救了!除非是遇到一个人!或许他有办法!”

    “谁?我在哪里能找到他呢?”林陈着急地问。

    道士捋了下他的那一缕稀疏的胡须,不紧不慢地说:“这人,来无影,去无踪,说来就来,说走即走! 我都很难找到他,你能否遇得到他,这要看你的福份了!”

    林陈笑了,狂笑不已,但很快便安静了下来,他靠在一旁的石头上,铁青着脸,愤怒地看着算命的。

    “有意思!算命的,你可真有意思啊!你在逗我玩儿吗?说话这叫个费劲!里嗦!一会儿告诉我们两个大难临头, 一会告诉我们说是前世的宿命,宿命不可违,没有办法,没的救! 好像我们的末日即将到来! 问来问去,好不容易有了点希望, 嗯,来了个能救我们的人,还他妈是来无影,去无踪!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叫我们干着急,却没有办法!”

    “他就是这样的啊!我都很难见上他一面!哦!我听说有人曾在老莫口那地方见过他,你不防去找找!你们如果遇不到他,唉,后面的话我也不想说了!我说的没有错!”

    算命的一脸委屈。

    “好!就算你说的是那样,你总能知道他叫什么吧!快告诉我吧,你就别卖关子了。”

    “那道士叫陆一!还有,如若时机成熟的时候,也许你可以回去。你和别人不一样的!”

    “回去?回哪里去?”

    “你的前世!”

    “回到前世? 这是在开玩笑,这不可能!”

    “你要是认为不可能就算了,算我什么也没有说!”

    算命先生摇了摇头,背起自己的破包裹准备离开,被林陈一把拽住了。

    “你等等,你的话,我信,我信行了吗?告诉我,怎么叫时机成熟呢?”

    “就是你身上的阳气渐弱,弱到快转阴的时候!”

    “啊?要是我身上没有了阳气,那我不就会死掉吗?”

    想到了死,林陈有些不安起来。

    “有可能就真的死掉了!所以,你要格外地小心了,别问了,我说过,这已经是超出了我的能力。 天机不可泄的,我再说下去,是会受到惩罚的!”

    “算命的,你刚才嗦了半天,我给你总结一下,你说我有朱砂痣,传承着前世的记忆,你又提醒我,如若回去,时间不能太长,太长恐怕回不来,对吗?”

    算命的微微点了点头。

    “那好!我想问你,她的前世与我有关系,对吗?”

    这一回,算命的沉默半晌,像是在犹豫,而后摇了摇头,又似乎觉得不对,便点了下头。

    “到底是,还是不是?”

    算命的掐着手指,翻了几下白眼。

    “你与她是有缘的!今世的命运纠缠在一起,前世一定会有交结!”

    “嗯,既然我与她前世有交结,我是否可以回到前世帮她解怨消结呢?她会不会得救呢?”

    林陈忽然灵机一动,他庆幸,他是个带着朱砂痣的人,刚好还在耳朵这儿,幸亏没做掉!

    “能否了去前世之宿怨,那要看造化!太难了!”

    算命先生说罢,又摇摇头,背上破行囊,拄着木棍儿,头也不回地走了。

    久久地注视着算命人远去的背影,林陈的心有如万千只重锤在敲砸,留下深深浅浅的痕。

    许阿琪走过来,低声地说:“怎么说了这么长的时间啊! 坐得我屁股都酸了!哎! 他都跟你说什么了?他的话, 我只听见了几句,有点听不懂!他是说我活不长吗?他是这么说的吗?”

    “他真是能忽悠,他还说我也活不长了呢!”

    许阿琪的表情骤然凝固。

    “他或许说的是真的呢?”

    “怎么可能!”

    林陈的手搭在了许阿琪的肩头,近乎呢喃地说。

    “我刚刚坐在那边石头椅子上休息的时候,作了个非常奇怪的梦,那梦又不似梦,真实得令人不敢相信!”

    “什么梦?”

    “我梦到我的掌纹都改变了!生命线变短了,并且还被生生的切断了!我还梦到了一个在树下烧纸的穿黑衣的女人的背影,还有变幻着颜色的奇怪的火苗,那情景,和我在云福寺后山的林子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许阿琪说话的声音极轻,极飘,还有些发颤。

    林陈眨了下眼睛,温和地看着她,没有说话。他的手,从她的肩头,移到了她的面颊上,他的掌心温热,给她紧张的心传递过来一丝宽慰。

    “那只是个梦,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这虽不是在夜里,但是看到了一个情景,心里就会想,梦里便出现了!连同你潜意识里的恐惧,也一并出现在梦里!不怕!”

    “可是,我刚才似乎听到那个算命的说我..”

    未等许阿琪说完,林陈打断了她。

    “不用理他!他是个骗子!他想让咱们也跟那前面的老太太一样,吓得把钱都掏给他呀!门都没有!别听他瞎放屁,走,咱们回去。”

    “去哪?”

    “去请个护身符去!”

    管他钱多,钱少,一定要请个护身符回去!

    请个回去,这心里踏实,林陈想着,拉起阿琪就走。

    “哎,嗨!你等等,包儿,包还在那儿呢!”

    许阿琪返回了石头凳子,拿了包儿,追上林陈。

    林陈为许阿琪请了一个据说是开过了光的护身符,比林陈想像的便宜,一个金灿灿的黄包包里,放着一个三角的木片儿,上面用红笔写着林陈和阿琪都看不懂的几个藏文文字,人家还送个桃木小剑。

    寺里请的, 应该是真的。

    不管怎么说,有了这么个护身符,林陈踏实了一些,至于算命先生的话,先去他一边儿去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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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年轻人遭遇一系列离奇经历,看似不相干的人与事儿,却与前世的他们有着种种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个前世受尽屈辱的女人l;来了,向尘世中的他们伸出了魔爪..惊梦前缘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惊梦前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惊梦前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