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去趟老莫口 (二)
“金世友!”
叶江川轻扯了一下胖子的衣襟,朝他使了个眼色。
胖子这才从侃侃而谈中,回过神儿来,看着叶江川紧蹙的眉头,胖子意识到了什么,瞟了眼戴监,戴监的脸迅速调换下表情,丝毫没有让他觉察到自己的不悦。
戴监见胖子突然闭了嘴,就说:“你继续说啊!”
“头儿,我这不算是迷信吧!我打小儿就受我奶奶的影响,特信这个,要是没人跟我说,也就罢了,可是那个算命的,再三叮嘱我,今年是我的本命年,我就不能不提防着一点儿,那算命的还特别告诉我,不让我西行,去老莫口的。我媳妇刚给我生了对成凤胎,我们全家上上下下,老的老,小的小,好几口子啊,我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说他们可怎么办哪!”
听着胖子这一通看似不着边际的解释,戴监把双手背到了背后,像是看着外星人一般,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还目不斜视地看着他,围着他转了一圈儿。
胖子低下了头,开始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头儿,头儿!我.. ”
“什么乱七八糟的? 啊? 你还迷信这个?你死不了的,放心!叫你陪我进趟货,就好像让你上刑场一样!”
戴监的眼死死地盯着胖子,就好像他突然变成自己不认识的另一个人。
“您别怪我,这方面我是吃过亏的,有时必须要多长个心眼儿!”
“吃过什么亏啊?”
“有一回,我出门把钱包丢了,我一查黄历,才发现那天原本就不宜出行!”
“呵,有点意思!看来,你这黄历还挺准啊!问题是,要是大家都像你一样,那怎么行!啊!每天,咱们做事儿都先看看黄历,最好再算上一卦,今天不宜出门,不能去老莫口,要是明天不宜动土呢?那咱们这楼还怎么建?大凡黄历上不能动土的日子,就得停工!大凡不宜出行的日子,就都放假,在家猫着!照你这么说,咱们这活儿就都别干了!大家伙儿全都回家算了!对不!你们谁有黄历,查查今天是不是不宜出工,大家散了伙就是了!”
“头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我干活!我出工!”
胖子傻乎乎的解释,把围观的一人给逗笑了。
“胖子, ‘出工’还是‘出恭’啊!不知道你出的是哪一个啊!出恭可是屙屎的意思啊!不让阿屎,大家不都憋死啦!你们说是不是?”
那位懂点儿墨水儿的,提醒了一下,人群发出了一阵哄笑声。
就连戴监也跟着乐了。
人群里有个人没笑,他把一支烟别在了自己的耳朵上,慢慢地说:“其实胖子说的,也还是有点道理的!老莫口听说有一段路,总是出事儿啊! 都死了好几个人了!山路,连续急拐转儿,司机要是刹不住车就麻烦大了。”
“嗯,我知道那段路,有一次从那边经过,就看到过山崖上挂着个大货车,估计就是没有刹住车掉下去的!”有人回应。
人群顿时议论纷纷。
“那都是几年前了,现在早做了防护了,新建了好几个避险的地方,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过,我知道老莫口这地方确实是挺神的,有一
段路,天黑得比别的地方感觉早,四点一过,太阳就下山了,路两边都是荒林,浓雾环绕,光线特暗,就和夜晚差不多,林中有毒蛇,说是不能随便下车的。那里的蛇厉害着呢,会追人,你要是伤到了它,它会一直跟你回家的!”
“啊?蛇能跟人回家啊!”
“听着好吓人啊!”
“老莫口儿,不光有毒蛇,听说还有一条河,一到夏天,那河水盛产一种蚊子,个儿头巨大,要是被它叮上一口呀,出不了三天,就能把人活活痒死。”
“你们说的这些都算不了什么!我听人家说啊,老莫口的深处有个山谷,常年浓雾缭绕,里面树木丛生,密不透风!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有人走进去,就再也没见走出来!大家猜测,是因为那山谷里堆积大量动物的尸体,日积月累产生了瘴气,人是被那瘴气给熏死了!后来,有个科考队进去,据说也没有走出来,这地方到现在都是个迷。”
“真有这事儿?老莫口那不就成了死亡谷了?”
“也只是听说!”
“重要的是你们都没说,去过老莫口的人,都知道那里特别容易迷路,所以,一定要记住去那个地方必需要沿着公路走,否则迷了路可就出不来了!”
“这地方怎么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儿啊?”
“听老人说,这地方可不是一般地地方,这里是阴阳界!”
“嗨,我说,你们这鸡一嘴,鸭一嘴的,说得我都有点相信了!我就问一句,你们说的这些,有谁看见啦?”
戴监按捺住咆哮的**,瞪着一双牛眼,虎视眈眈地扫视着大家,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你们倒是说话啊!谁看见啦?”
大家各自低着个头,没有人回答。
“你们说来说去,无非都是些没有边际的传言,传言就是传言,没有必要太当成回事儿!老莫口要是真如你们所说的,早就人心惶惶了!政府也早会把它封闭掉!既然没有,就说明你们所说的应该不是真的!是有些不怀好意的人故意捏造出来造谣惑众的!”
见大家各自低着个头,戴监把头一仰,“我说,你们怎么都哑巴啦?你们到是说话啊!我说的对不对?”
他的目光首先聚焦到了胖子身上,胖子半天都没有说话了,像根木桩一样杵在那里,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胖子,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对!对!”胖子应和着。
“嗯!”
戴监终于满意地点了下头,正要继续说,却被胖子后面的话给打断了。
“可是太.. 戴.. 监,戴监,如果一个地方有那么多的传言,你就真的认为这些传言就一点都不可信吗?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地方会有那么多的传言呢?”
这死胖子!戴监的脸色好不容易好看了点儿,这家伙偏又说出这样的话!真不知道这胖子是不是今天早上吃错了药!和头儿较个什么针儿啊!
叶江川搓着手,狠狠地白了胖子一眼。
出乎叶江川的意料,戴监似乎也没有生气,他像是站累了,见一旁有块大石头便一屁股坐了下去,还盘起了腿。
“我可没有那
功夫去想这些乌七八糟,毫无根据的东西!我要想的事儿,啊!可多了!什么材料啦!什么施工进度啦!这些东西,啊!我觉得更重要!这些东西我要是不想好,你们这些人吃什么!喝什么!老婆,孩子还等着大家拿钱回家呢!我说的没错吧!”
这位戴监的话,说得好像还很在理,大家你瞧瞧我,我看看你,谁也没作声,见老半天还是没有人说话,他有些不耐烦地晃了晃手中的水壶,看着胖子。
“找个人去趟老莫口,就这么费劲吗?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们还这么迷信!越没文化,越迷信!你们这些人啊!真是的!”
“要不,头儿,让我跟着去吧,顺便我可以回趟家!我好长时间都没回去了。”
叶江川插话道。
他一直蹲在几块堆积在一起的预制板上,听了这话,便跃身从上面跳了下来,走到胖子的身旁。
“活人还能被尿憋死啊!我就不信那个邪!”
叶江川的目光略带鄙夷,这让胖子很不舒服,他知道再解释什么,在头儿和大家的面前都是自讨没趣儿,就低下头,没再言语。
“你家是老莫口的? 那里还能有人家?”
戴监歪着脑袋,上下打量了一下叶江川,给了他个手势,让他过来。
“不,不是老莫口,是沿着去老莫口的那条路可以到我家!从那边穿过去比较近!”叶江川说。
叶江川的自告奋勇让戴监很是欣赏,他拿起手里的篡成筒状的薄本子,敲了敲叶江川裸露的肩膀,上下打量起来。
“也行,你叫什么? 看你比较健硕,腱子肉!哈!关键时候比他那身肥肉顶用。”
“我叫叶江川, 领导!”
“你不担心被老莫口的蛇,蚊子咬到?不担心迷路回不了家?”
“不担心,我娘说我命大着呢! 我小时候在山上遇到蛇,蛇咬我一口,我就抓起蛇,咬了它一口,你猜怎么着!后来我没事儿,蛇死了!”
人群又一次发出了哄笑声。
戴监本来捧着水壶喝了一口水,听到这里”噗嗤”一声也笑了。
水从口里头喷了出来,有那么几滴掺和着唾沫口水的水珠子喷在了前面胖子的脸上,胖子单肩稍稍耸了下,趁戴监不注意,歪着脑袋,用肩头的工服布把脸上的水珠子蹭干净了。
“我来这儿之前,就听说你们施工队有一大特点,就是神!今天算是见识了,全是神人啊!”
天气热,叶江川只穿了件背心儿,露出健硕的胸肌与前臂充满层次感。戴监上前伸手捏了一把,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吧,就是你了,叶江川,不错的小伙子嘛!要是再遇到蛇,我可就指望你喽!嗯, 还有胖子,你学学人家叶江川!还有,干活的时候别总打电话, 打什么打? 有什么话好聊的! 真是的!”
“我知道了,头儿!”胖子道。
“行!今天就这样吧!天也不早了!大家散了吧!散了,没干完的接着干!不干活的早些休息!听到了没有!”
人群散了。
戴监也站了起来, 拍拍屁股上的土, 走了。
第四十七章 去趟老莫口 (三)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
快收工了,胖子正在工地上忙活,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并不时地向他这边观望,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正准备问问,就被工友叫住,让他去工地的办公室。
胖子心头一紧!
会不会是因为上次自己拒绝了头儿戴监给指派的去老莫口进材料的活儿,让他在众人面前没面子,而惹得领导不高兴?
估计可能就是这事儿!
胖子皱着眉头,实在想不起还有其它的什么事儿,需要他去办公室。
不会因为这事儿就给自己减薪吧!
不会因为这事儿让自己走人吧!
“知道头儿找我什么事儿吗?”
拍掉刚才搬运管子后掌心里留下的灰尘,胖子惴惴不安地问道。
“别问了, 去了你就知道了。不过,胖子,我真的佩服你,你真是神人! 真的,服了你了!”
那个工友说罢,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啊? 怎么了? 我怎么就神人了?”
胖子挠着后脖颈子,眨巴着眼睛,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要不是神人,这世界上就没有神人了! 下次我要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 娶媳妇儿,生孩子,做生意,还是出行,动土,我一不问神,二不求仙,我就提前问问你,说好了啊! 就这么定了!”
“啥?你的意思是把咱当佛供着吗?别!别!别!那我可是不敢当,不敢当!你这不是折我寿吗!哎!你的话把我给说糊涂了,这究竟是怎么了? “
“别问了,你赶紧去吧,你去了就知道了!办公室就差你了!”
工地临时办公室就在工棚最边儿处,平日里,胖子都是躲着这边走,生怕遇上个什么领导。
胖子肩上披着条毛巾,脚上趿拉着老布鞋踱进的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里已经等了好些个人了,大家都安静地坐着,鸦雀无声,看见胖子进来,大家都像是见了怪物一样,目光齐刷刷地向他这边投了过来,胖子关上了门,往前挤了挤,找了个空位子坐了下来。
“都来齐了?”
前面的戴监今天换了身灰布工装,稀疏的头发向一旁规整地梳了过去,正好完美地遮挡住了日渐脱落的头顶,也露出了他的圆脸盘,和两侧的一对小耳朵,样子看上去有点滑稽,就像是两只小手端着只大脸盆似的。不过,老干部造型依然在线。
和戴监形成鲜明反衬的是一旁的司机-王师傅。
王师傅是个老司机,驾龄有三十多年了。负责工地上的材料运输等事务,为人厚道,老实。工地上的工人差不多都认识他。这次去老莫口,就是他开的车。
此刻,他站在戴监地身边,显得很疲惫,胡楂无比凌乱,像是熬了无数个夜,似乎又不只是少了睡眠,眼神里透着焦虑和担忧。
戴监小声地与王师傅嘀咕了半天之后终于发话了,
“都到齐了,咱们就开会了啊!知道今天把你们都找来什么事儿吗?”
说着,他轻咳了一下,眼睛扫见了胖子,见没有人回答,便顿了顿,换了个双手撑在桌子边上的姿势,略加沉重地说:“可能有人已经知道,咱们去老莫口儿进货的车子,在回来的路上出了点儿事!”
他的眼睛又
不由自主地转移到了胖子身上。
话音刚落,人群哗然,大家纷纷小声议论着,周围陆续冒出了的声音。
胖子的心头一怔。
“大家都安静一下,你们也别紧张,目前呢,没有人员伤亡!”
戴监补充道。
胖子长出了口气,口气比较重,旁边的人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捂住了鼻子。
“捂什么捂!捂你个头啊!”
胖子有些不满,低声道。
胖子知道自己的毛病多,他也最不喜欢别人做一些过头的举动嫌弃自己,要以他以往的脾气,他也会想方设法让他难看的,不过今天这个场合不合适,他只得任性地嘟囔了一下。
“金世友,你刚才说什么呢?”
领导发现这边好像有情况。
胖子当然不想让自己这边的尴尬众人周知,他不知所措地耸了一下肩,微微咧了下嘴,露出一口白牙。
“我是说,没事儿就好,吓死宝宝了!”
大家“哗”地笑了,只有旁边的那位没有笑,他用眼角余光瞥了眼胖子,鄙夷地转过了头去。
“要说没事儿,也不是全没事儿,还是有点事儿!只是这次出事儿,很是奇怪!按你们所讲的,老莫口这地方邪气重,没想到,老莫口倒是挺顺的!车子顺利地出了老莫口,听司机师傅说,路况很好, 啊.. 阳光明媚, 啊.. 一马平川, 啊… 啊… “
看来,这位领导的文学细胞也就这么多,黔驴技穷,没词了!他停了一下。像是在费了老劲地搜索着他的脑袋瓜子里有限的词汇。
“头儿, 您究竟要说什么呀?” 下面有人等得着急,干脆接话道。
“反正, 事故出得很…” 领导不知道用哪个词更能合适,就这么干在这那里。
“蹊跷!”下面有人接话道。
“对,对,我正要说,被你抢先了,以后不许抢话啊!开会呢,多什么嘴,就你知道的多!”
对于别人的解围,这位戴监看来并不领情,还用大眼珠子瞪了刚才说话的那位一眼。
“怎么蹊跷了?”
有人忍不住问了一句,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犯了错,吐了下舌头,捂住了自己的嘴,小声道:“对不起,头儿,我多嘴了!”
“嗯!是多嘴!开会你们就听我说,搭什么腔儿?我本来就没想好这事儿怎么说,你们再一搅和,我的思路更乱了!所以,你们最好别插话!”戴监的喉咙有点干燥,他拿起了水杯,喝了口水,放下水杯的时候,目光投向了胖子,微微点了下头,“金世友,你说中了!”
大家的目光再次聚焦胖子。
“我?什么啊?”
胖子一脸懵懂。
“这次去老莫口,几个人都是小心翼翼的,回来的路上,车开出了老莫口,大家以为就没事儿了,结果还真的出事儿了!到头来,还是被你,胖子给言中了!叶江川算他命大,没有死,受了伤,现在还在医院里昏迷着呢!”
大家再一次面面相觑。
“那别的人呢?”
胖子也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说实在的,和这位领导开会, 真是让人起急。
“加上司机,还有,对,应该还有二个人,一共五个人,全都没事儿,只有叶江川被生生甩了出去。”
“这数学算的!这逻辑乱的!”
下面有人摇了摇头,窃窃私语道。
“这领导的位置,还不如你来当,你都比他明白!”旁边的人偷偷笑着对刚刚摇头的那位说。
“叶江川伤得怎么样?没有生命危险吧?”胖子顾不上那么多,继续问。
“我说胖子,你的嘴巴是机关枪啊?吧哒吧哒的,你等我把话说完,你再问,你能死啊?”
胖子闭上了嘴,只把手里的保温杯盖儿拧了下来,又拧上去,再拧下来,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大口茶,又拧上了杯盖儿。
“就目前来看,应该没有吧?我们几个人去过医院了,叶江川呢,看上去还算好,大夫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查出是哪里受了伤。呼吸,心跳啥的也都还平稳,就是一直昏迷着。当然,我又不是大夫,我就不多说了,后面会怎么样还要等医院通知。”
“那,怎么出的事儿呢?”
会开到现在,这位戴监还是没讲出个所以然来!听得大家这叫个着急,不大的小公办室里一片骚乱,有人提议:“让王师傅讲吧!王师傅,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事儿实在是太蹊跷!
作为工地上的一个小领导,戴监本来不想说,生怕将这事儿说出来,大家会更加人心惶惶,从而影响工作,不是已经有不少人自动离开了吗!可这事儿,又不能不说,越不说,大家会越好奇,越猜测,毕竟队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纸里包不住火,想瞒都是瞒不住的。
“对!让王师傅讲吧!王师傅是去了老莫口的!更了解当时的情况!”
“王师傅,你就讲吧!你们遇到了什么?叶江川怎么就会受伤了呢?”
工人们也不管那么多,纷纷叫嚷着,让这位王师傅给大家说个明白。
王师傅看了戴监一眼,戴监紧锁眉头,没有作声。
“头儿,那我可真讲了啊!”
戴监微微点了一下头,以示默许,王师傅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你们也别怪咱们头儿,这事儿吧,确实没法儿说!为什么?因为,这事儿发生的实在是太诡异了!我说出来,估计你们在坐的很多人都不相信!你们可能会说我是在胡说八道,或者说我怪力乱神!可不说,你们又想听!我就把我所见,所闻,不加任何修饰地完完整整地呈现给你们!”
鸦雀无声!
王师傅清了清嗓子,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正准备开始讲,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坐着,领导还站着,似乎有点不合适,就又站了起来,将椅子往戴监那边挪了挪。戴监摆了下手,示意他坐,自己坐到了前排的空位上。
这位司机师傅平日里很少在众人面前发言,现在,坐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他略显局促,双脚平放,正统得像是在开车!
“从老莫口回来,到现在,我都像是在梦里一样!这件事太匪夷所思了!我睡不着觉!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怎么说呢,发毛!真的!我刚才站在那里和戴监说话的时候,心里面还是慌慌的感觉!黑天,雨天,我都不敢一个人出门!路上遇到女人,只要是穿黑衣的,我都要躲着走!”
第四十八章 去趟老莫口 (四)
为了缓解紧张感,王师傅的一条腿盘到了另一条腿上。
“那天吧,天气特别好,是这些天来少有的好天气,阳光明媚。我们取了材料,从老莫口那边往回开,我开车,叶江川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后面还有另外两个人,刘师傅和马师傅。我们几个也知道那些关于老莫口的传言,所以这一路上大家都格外的小心翼翼,包括那段总出交通事故的公路,我们开得非常慢。快出老莫口的时候,大家紧张的心情放松了很多,我们几个人还说呢,看来老莫口传言也就是传言,我们这一趟既没看见什么蛇,也没觉得路有多难走,甚至连大家说的那种大个儿的蚊子都没遇到!我们正聊着天儿,天气忽然就变了,瞬间就阴了下来,整个天空就像罩了个锅盖一般。不一会儿功夫,便开始下起了小雨,雨倒是不大,就是那种零星的小毛毛雨,雾气越来越重,前车窗也起了一层雾气,视线变得糟糕起来,我赶紧打开了雾灯,把车窗子也放了下来。”
“应该开空调!窗户上的水气散得更快!”下面有人小声说。
“我知道,我那个车的空调坏了!这段时间,咱们工地上的活儿多,空调坏了,也没有来得及修理。”
“那后来呢?”
“风吹进来,车窗上的雾气才渐渐散去。叶江川说,开了窗户太冷!他这么一说,我们几个也觉得冷,不是一般的冷!我又把窗户升上来了一些,可能是外面的气温太低吧,前窗上的雾气总是散不尽!天也越来越黑!你们知道,公路上,视线不清是很危险的!我只好放慢车速,尽量将两侧车窗开得大一些。叶江川也拿着布,解开安全带,起身不停地帮我擦着前窗玻璃,就在他的手臂移开的一刻,我突然发现车前方的公路上,突然出现了行走着的一列人!吓得我赶紧急刹车!再看,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小,穿着什么的都有,有的穿的是破衣烂衫,也有着绫罗绸缎的,都没打伞!”
“在公路上走!又是雨天!这不是在找死嘛!”
下面有人随口说。
紧接着,又有人不断地接话,“对呀!”
“这些人有毛病,下雨天,不在家里呆着,跑到公路上去干什么!我看啊,一定是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
“不可能!要是精神病院里能跑出这么一列的精神病人,院长就得辞职吧!精神病院的医生,护士都是干什么吃的!能让这么多人随便就跑出来,祸害社会!”
“什么精神病人啊!那是你们瞎猜!我说啊,从衣着上看,像是拍电影的!哎,你们有没有看见什么明星大腕儿啊?”
“雨天,还能穿成这样儿,不太正常吧!我看啊,应该是在拍电影,并且一定是在拍恐怖电影!”
“开什么玩笑!就是拍电影,也不能在公路上行走啊!就差在高速上行走了!那不是在拍电影!那是在拍怎么找死好嘛!这可是危害公共安全的事儿!是违法了!”
人群喧嚣起来!
“大家都先静一静!让王师傅把话说完好不好!”戴监站了起来,朝大家作了个打住的手势。“咱们时间有限,先让王师傅讲!回去,你们再讨论去也不迟!”
办公室里再次安静了下来,一双双好奇的眼睛紧紧地注视着王师傅,唯恐错过一丁点儿的信息。
“王师傅,那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啊?”
“你问我,我问谁去啊!”王师傅笑着随口说道。
“那,后来呢?”有人问。
“你们想啊!那些人在公路上停了下来,横着站成了
一排,齐刷刷地朝我们这边看,我当时就懵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也不能往前开啊!只好把车停了下来!”
胖子听得瞪大了眼睛,他起身向前挪了挪,坐到了前排的座位,为了听得更真切。
“王师傅,要我是你,我就朝他们喊一嗓子!让他们都靠边儿走!人走人行道,车走车行道!不行的话,就给这些人拍照取证,到交通警察那里说理去!”
“就是!哪能这样堵着公路啊!”
“不对!这些人不会是想拦截车辆吧!他们会不会有什么事儿呢?”
胖子问。
王师傅机械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是莫名其妙。
“他们如果有什么事儿,就应该有所表示,比如,有人走上来跟我们说话!告诉我们出了什么事儿!如果是劫匪,也没有穿成那样的劫匪啊!我甚至还看到了还有穿着长衫马儿的!”
戴监等得着急,“王师傅,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们挡在路上,你们没有下去问问?”
王师傅喝了口水,继续说:“太不正常了!我叫大家都别下去!后来,就僵在了那里,我也奇怪,待了半天也不见有别的车经过。我就按起了喇叭。那些人可能是听到了我的喇叭声,就排成一列向路的那一边缓慢走去。他们行走的样子安静极了,似乎是一点声音也没有,表情,动作也如出一辙。我看到只有一个穿黑衣的女人没有动。那女人,怎么说呢,就站在路中央的位置,特别的白!真的,不知道她是涂抹了什么高级化妆品,白得简直如同日本的艺妓!像是从面缸里钻出来的一样,头发是直直的长发,黑得如墨一般,还擦了个红得刺眼的口红,冷不丁一看,有点吓人!”
有人弱弱地问了一句,“会不会是那种不好的女人?”
王师傅坚定地摇头道:“不会!你说的那种站街女,没有站到马路上去的!也没有站得这么明目张胆的!”
“后来呢?”
“后来,这女人一直不走,就站在那儿死死地注视着我们!我放下窗玻璃,问她什么意思?问她需要我们的帮助吗?她也不说话。我发现,她的目光其实是一直看着叶江川的!我就问叶江川,这女人是他的相好?要不,干嘛要用那种幽怨而缠绵的眼神长久地注视着他呢?叶江川跟我说,他不认识这女人!我也不知道他是真不认识,还是假不认识!”
胖子想了想,插话道:“叶江川说的没有错,他的那点儿事儿,我都知道,他确实应该不认识这个女人!”
戴监试探着问:“我到现在也没有搞明白,叶江川好好地坐在车里,他又是怎么受伤昏迷的呢?”
王师傅抿了抿嘴,用一种很无奈的语气说:“你的这个问题,也恰恰是让我困惑的地方。当时,我见那女人长时间站在路中间,无论从她的装扮,还是从她的举止都觉得不正常!我按了好几次喇叭,她像是没听见一样,就是不动!没办法,我们也不能和她这样耗下去,我就启动汽车,从她的一侧开了过去。开过去的时候,我还看了眼她,再从后视镜看,就什么也没有了,你们可以想象一下,这么快的几秒钟的时间,她就是飞也来不及啊!在我们几个人的眼睛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其实,我们车上的几个人从一开始就都觉得这个女人不正常!我们吓坏了,一路狂奔,在一处急转弯的地方,就出事儿了!我特别说明的是,我是个老司机,急转弯的地方,我正常行驶,开得很慢!”
王师傅停了一下,看着胖子的眼神,让胖子感觉到他所说的只是冰山一角。
“叶江川在车上就跟我说,说胖子
预言这次去老莫口会出事儿!我这一路上一直在嘀咕,觉得这不可能是真的,结果还真的被你说中了!”
胖子微微低了下头,似乎在为自己的这张乌鸦嘴而惭愧。
“我主要也是凭直觉!”
“王师傅,你接着说,后来呢?”
戴监听得着急。
“当时,我的车子开得好好的,没有别的车干扰,没超速,没剐蹭,正常行驶中,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叶江川就被甩出了车子,他还系着安全带呢, 可安全带却莫名其妙地开了。算他命大,磕在了马路牙子上,没死,只是受了点伤,还在医院里昏迷着!你们问我,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甩出车子的!我后来还特意到汽车维修点,请专业师傅给检查了安全带,车门,一切都没问题啊!这真是让人百思不解!”
王师傅讲完,会场一片安静。
“哟!会不会是碰到脏东西了啊!”
有人小声说。
“会吗?”
“不知道!”
“不会吧!哪儿来的脏东西啊!我看啊,也许就是几个人脑子有问题的人过马路,动作迟缓了些!”
“呵,几个脑子有问题的人过马路!亏你想得出来!哪来的那么多脑子有问题的人啊!偏又在雨天凑到了一起!”
“那说不准,还真的遇到.. ”
没等那人说完,戴监站起身来,看了看表,“哎!我说一下,我呢,一会还有个会,大家尽量长话短说,啊!还有,咱们讨论可以,但要有科学依据,不许在咱们施工队里搞什么封建迷信啊!”
会很快就结束了,很多人都没走,大家议论纷纷,胖子离开会场的时候,戴监追了过来,偷偷对胖子说:“你小子真神, 真有先见之明啊!”
“叶江川真的没什么事儿吧?”
“还好没有,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就是替你。”
“替我?”
“替你抵一命,那你麻烦可就大了!”
“要真是那样,那我这辈子都得背上个沉重的十字架,谢天谢地!”
“你找谁算的,算的这么准?神算啊!”
“怎么领导,您也开始信这个了?您可是根红苗正的大领导,不怕被我给带到封建迷信的泥坑里啊!”
“哪里,哪里,先不说信不信,听一听也无防,你说是吧!我真的有重要的事儿,自已拿不准,我得去问问,你告诉我,你是在哪儿算的?”
“云福寺前,有个瞎子,年前我跟几个哥们去上香,正好路过,只是随便问了问,您要是去,我不好说他就一定在的。”
“他什么样儿?”
“去了,你就知道了,怎么说呢?挺瘦的,随身总带着根儿棍儿,戴墨镜,嗯,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吧。反正那地方就他一人算,他要是在,就挺好找的。我说,领导,您真的要算啊!”
“本来是不信邪的,被你给整怕了!”
“那我罪过了,不敢,不敢!”
“已经这样了,你还装什么装啊!行了,我又没怪你,这不佩服你呢!只是把人家叶江川害惨了! 找时间去看看他吧。”
“哦! 知道了!”
胖子也再没说什么,他低着头,捂着保温杯,若有所思地挪回了工棚。
第四十九章 搭上一程
入秋了,天凉得真的很快。
天渐渐黑下来的时候,白梅梅正一个人神情忧郁地走在街口,她想打辆车,却久等不来。
也许那个“滚”字发挥了作用,自上次那件五一路住处的丑事儿被发现之后,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变得愈加冷淡,白梅梅明显感觉到了他的不耐烦,懒得和自己搭话,懒散和冷漠,以前,他还会帮着自己干干家务,而现在,他变得不再温柔体贴,甚至连话都懒得跟自己讲。
到最后,杨远山干脆躲着不见她,店里她来,他就走,家,他是不回了。
昨天,杨远山打过来了电话,在电话里,杨远山说想见个面,白梅梅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白梅梅觉得,也许两个人该是摊牌的时候了,这是早晚的事,总是避着也不是个办法。
见面地点是杨远山选的, 郊外西都温泉,白梅梅是没心情泡什么温泉的,她知道,杨远山应该也一样,只不过那温泉是他们的一个朋友承包的,那里的茶舍,环境不错,是个聊天谈话再清静不过的地方。
白梅梅穿了件天蓝色的薄风衣,她把包放在腋下,空出手来,把领子向上翻了翻,挡住了灌进脖领的风。
一辆出租车在白梅梅面前停了下来,车窗摇下来,有人探出了头,是个熟悉的面孔-林陈。
许阿琪给林陈找到了一位研究古文字方面的朋友,林陈带上那个了涂有镜子上的字的小纸条要去问个明白,正好经过,就停了下来。
许阿琪的这个朋友,林陈见过一两回面,给林陈的留下的印象是相当不错的一个女人,线条优美,模样俊俏,但似乎略带忧郁。她对人很友善,礼貌周道,虽然漂亮,但在她的身上看不到一丝的冷傲,轻浮。从她经营小超市上可以看出,她是很努力,很认真的一个人。
当然,白梅梅老公出轨的事儿,许阿琪并没有告诉林陈。
“嗨!” 林陈说:“这不是白梅梅吗!这么晚了,去哪里呀?要我带你一程?”
“西都温泉,这多不好意思!你也往那边走吗?” 见是林陈,白梅梅向远处张望了一下,客气道。
白梅梅半天打不到车,能搭上一程也不错,只是,是许阿琪的男友,也不是很熟悉,不知道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别客气,西都温泉,这个时间段正是下班高峰,不好打车!那边我正好顺路,上来吧!”
“这地方倒是不太远,这个西都温泉还是我的一个朋友和别人合伙办的呢!”
“这么巧,我也有个朋友在里面参了股呢!”
这么长的时间打不到车,白梅梅也不想再等下去,她看了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
“给你添麻烦了!”
林陈下车,给白梅梅拉开了后面的车门。
“客气什么!上车吧!”
白梅梅没再犹豫,一头钻进了车里。
林陈上车,坐到副驾驶的位置,关好了车门,转过头来,对白梅梅说:“看来,这个地方和我们有缘份啊!以后我们这些朋友到那里度假,估计能有些照顾吧!对了,这大风天儿的,这么晚了,你是去那里泡温泉?您这日子过得真是好惬意呀! 你们这些城市贵族,当老板的,和我们就是不一样!”
“惬意?”
“是啊!我们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啊!”
说罢,林陈又对司机师傅说:“师傅,咱们先去西都温泉吧!”
司机师傅嗯了一声,启动了汽车。
白梅梅觉得用“惬意”这两个字,来形容现
在的自己简直太滑稽了。她轻轻叹了口气,说:“是挺惬意的,这大风天儿的,又黑,跑到那么远的地方,为了见一个人,搞得自己像只丧家犬,还有比这更惬意的事儿吗?”
“见一个人,一定很重要的人!男朋友?”
在林陈的印象中,许阿琪的这个朋友是个开超市的,对于她的其它情况,许阿琪没怎么说过,林陈也没问。
“我已婚了,是老公。”
“哦!许阿琪好像跟我说过,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们不在家里,跑到外面的地方约会,你和你老公真是够浪漫的!”
白梅梅抿了下嘴, 她的手很凉, 她把两只手对揣到风衣的袖子里,借着自己的体温,暖和了不少。
窗外,车流滚滚,正是下班的高峰,商家的霓虹灯,街灯一盏盏地亮了起来,这些跳动着的彩色的光,随着汽车的前行,从白梅梅的眼旁流过。
整座城市在灯的映衬中显得更加的繁忙,更加的疲惫。
也许刚刚等车的时候太长,站得久了,此时,白梅梅感到特别的累,当然,疲惫的还有她的心情,她不知道杨远山会和她谈什么。
她在沉思。
离开杨远山或是不离开他对于白梅梅都是痛苦。
她后悔自己怎么没有早察觉呢!
现在想想,杨远山的出轨其实早就露出蛛丝马迹的!比如,杨远山摘掉了他们的结婚戒指,以前他有什么事情,都是和自己说的,最近一段时间,他对她表现的爱搭不理,他总是回来很晚,行踪诡秘,问起来,就很不耐烦。他以物色丝绸为名,甚至偷偷地转走了一些财产,她也是后来才发现。最重要的一点,居然也被她忽视掉了,就是,他和张妮经常是同时不在店里。
这些情况,她早就应该怀疑到他们两个人是在“恋爱”了,尽管一个是二十多岁的女孩,一个是有家室的男人。一个正年轻,一个也算是事业小成吧,各取所需,这种情况在当今社会已经见怪不怪!那些导演,那些明星,那些从政的,做企业的,多少人挣了点钱,有些社会地位便匆忙离婚,这也怪不得他们,当男人成功的时候,会自带光芒,花蝴蝶们会争先恐后地扑上来!只有她,白梅梅却傻到一直被蒙在谷里,蒙了这么长时间,以至于把自己搞得如此被动!
杨远山啊!
翻起脸来,真的比翻牌还快!
车内的空气憋闷得难受,白梅梅降下了一旁的车窗玻璃,顿时,外面街头嘈杂的汽车喇叭声,广告叫卖着,广场舞音乐以及人们的喧哗声,混杂在一起,充斥着她的耳朵。
“听阿琪讲,白小姐在经营着一家超市,怎么样?生意还好做吗?”林陈微微侧了一下头,说道。
白梅梅揉着太阳穴,试图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让自己平静下来。无奈车窗外的嘈杂给她本已经郁闷的心情增添了一份烦躁,她轻叹了一口气,将视线移向窗外。
白梅梅似乎并未听到林陈的询问。
坐在前排的林陈见白梅梅老半天也没有反应,就回了下头。看见白梅梅一脸的疲惫,漠然地看着窗外,便说:“怎么?你脸色不太好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嗯,还好!”
白梅梅微微笑了笑。
无论自己遇到什么事儿,白梅梅都是会努力地保持着她固有的气质和风度。
“哦!那就好!”
“许阿琪重新找到了住处了吗?她这几天没去我那里。”白梅梅说。
“找到了! 距离她单位很近,上班倒是很方便的。”
“找到了
我就放心了。”
白梅梅的手机响了,低头一看,是姥姥家来的,就知道是潼潼。
“妈妈!”
电话中,潼潼的声音稚嫩
“是我,乖,什么事儿?”
“我要去公园骑木马。姥姥说她走不动,我要你和爸爸带我去骑木马!”
“妈妈这几天忙啊, 过几天行吗?”
“那就让爸爸带我去! 带我去嘛!求求你了!”
“爸爸… 爸爸更忙… 还是妈妈吧! 你在姥姥家乖乖的, 妈妈三天后就去找你, 然后咱们一起去骑木马,咱们还要玩更好玩的,好吗?”
提到杨远山,白梅梅的心紧了一下。
潼潼还不知道家里发生的变故,以他的年纪,他还不能理解大人之间的这些事。
“那好吧,妈妈说话算数?”
“妈妈一定说话算数!”
电话安静了一会儿,继而传来了姥姥的声音。
“我说,梅梅啊! 你们两口子又是怎么了? 我给杨远山打电话, 他不接, 又都不是小孩子了,别总没事儿耍小孩子脾气, 你爸病着, 我这腿脚又不灵便, 你们就让我省点心吧! 要是你真的受了委屈,你就跟妈说,我找那小子去!”
“妈,没事儿!就是忙,放心吧!”
挂了电话,白梅梅的心情沉闷,这个可怜的孩子,本是应该倍受呵护的年纪,却遇到这样的事儿!最近这几次吵架,潼潼总是站在自己的一边,像个小男子汉一样保护妈妈,没少挨爸爸的巴掌。
白梅梅不想让孩子受委屈,就让他去了姥姥家,姥姥腿脚不好,姥爷又生了病,这孩子倒是真懂事,居然还会帮助姥姥干些家务,帮姥爷敲敲背。
“你们孩子多大了?”
林陈在前排听得真切,就问。
白梅梅半天没有答应,林陈回头,看梅梅正神情忧郁地看着窗外,眼睛里有亮晶晶的光,好像是泪,就轻轻地“嗨”了一声,说:“怎么了?”
“哦,我没事儿,沙子进了眼里了!你刚说什么?”
“孩子几岁啦?
“四岁。”
“男孩儿?”
“嗯。”
“正是好玩儿的时候,不过也是淘气的年岁,看好他,你老公一定是幸福死了,有你这么个漂亮媳妇,又有个可爱的儿子!”
“也许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怎么?”
“没什么!”梅梅不愿意多说,是啊,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烦心事儿告诉别人呢!
二十分钟的路程也不算太远,汽车拐了一个大弯儿进了山区,又拐了一个小弯儿停了下来,西都温泉到了。
林陈很绅士地从车上下来,帮梅梅拉开了后面的车门。
“今天真是谢谢您!”
白梅梅边说,边钻出了汽车。
“别客气!”
林陈看了一下四周,天还没完全黑下来。
林陈想着白梅梅刚才的话,对于许阿琪的这个好友,他有点好奇,白梅梅的忧郁写在脸上,她说她的生活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样,那是啥样呢?
林陈也不好意思问,便说:“有什么地方需要,就和我联系吧!没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
白梅梅点了点头,目视着林陈的离去。
第五十章 西都温泉 (一)
杨远山早早就到了,此时,他正坐在温泉茶座靠窗的宽大的沙发上,面无表情地放下了撩起大玻璃窗白色的纱帘的那只手,若有所思地抬起另一只手,看了下表。
白梅梅钻出出租汽车的那一幕,他看得真切。
自从上一次他和张妮的丑事儿被梅梅抓个正着, 杨远山和白梅梅的关系就陷入了冰点,从不断的争吵,到懒得争吵,到他从家里彻底地搬了出去和张妮住到一起,前后也不过一个来月的时间。
他的心明镜似的!
他在外人眼里,也算是个成功人士,毕竟开了个超市,手下有几个员工管理着,每个月帐上也有流水。实际上,无论是家里,还是超市的财务全部都是由白梅梅掌控着,从一开始,就是这样。这也难怪,超市本就是白梅梅家出的资,当然,杨远山也是懒得去管这些琐碎的事儿。
但,财务大权不在手,这一点对于现在的杨远山来讲,似乎有了点麻烦。他发现,离开白梅梅的日子也不太好过,首先,最让他头疼的问题便是一个字:钱!先前以丝绸为名鼓捣出来的那点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张妮这女人其实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每天都“钱,钱,钱!”的!就跟个催命的似的!
杨远山自己也挺矛盾的!
虽说家花不如野花新鲜,不如野花香,但出于有了孩子,自己的经济能力有限等诸多原因,杨远山并不想马上就离开白梅梅。他本想好好谋划一下的,谁知上次在五一路的新家,白梅梅和许阿琪意外到来,让自己和张妮的鬼混被当场抓了个正着,一下子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为此,这些天他一直在盘算着。
该怎么办?
他决定,就是硬着头皮,也要和白梅梅谈一次!
至于该说什么?他已经想好了。
他给自己的定义是一个有心机的男人,所谓心机,在他看来也不是个贬义词,都是为了生活嘛!心机一些又有何不可呢?心机怎么啦!只不过是看得多,听得多,想得多,说得少而已,当然,对于他来说,平时话不多,一但说话就是言简意赅,就是想好了。
因为想好了,所以他要见白梅梅。
不过,刚刚窗外的林陈为白梅梅打开车门的那一幕,让杨远山有些意外。
那个为白梅梅开车门的男人是谁?
那小子长得高大,帅气又年轻!看上去,比自己强多了!
难道说白梅梅这么快就有了相好?还是她以前就认识这么个男人,一定在对自己隐瞒着?想到这里,杨远山的心里涌起了一股无名火。
如果是那样,他的计划将会被打乱,这会叫他很被动。
杨远山又向一旁撩了撩白纱窗帘,为了看得更真切。他的眼睛有些近视,戴着眼镜还是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个男人的确切模样,那男人便钻进车里,车开走了。
白梅梅机械地踏进了茶座的那个玻璃旋转小门,门推动着她,簇拥着她,她的腿不得不走了进来。
通向二楼茶座的楼梯在旋转门的左侧,白梅梅沿着楼梯向上走,楼梯的墙壁上挂着看不出都是些什么的抽象绘画,白
梅梅用眼角瞟了几眼,看不出美,看到的却是肢离破碎般的狰狞。
二楼的地板上铺着红色的地毯,她感觉到脚下是奇软无比,茶座的茶色的灯光异常的昏暗,茶座中心有一个巨大的木架子,上面摆放着看似老旧的几本书还有几个陈旧的青花瓷器。几张原木茶桌,因为没人反而成了笨重的摆投。只在靠窗的椅子上,零星地坐着两三个谈话的人。
白梅梅四处张望了一下,并没有看到杨远山。
她拿出了手机,正巧有电话进来,还是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电话号码-杨远山!电话里,杨远山叫她继续往前走,靠窗拐角有沙发,他在那里。
白梅梅走了过去,杨远山手里握着茶杯,正用鼻子凑在上面闻。
茶水带出的热汽儿,带着清茗的香气儿,钻进了他的鼻孔,他半闭着眼,一副悠然自得,很享受的样子,看到她来了,他的面容僵了一下,点了下头。
“坐,咱俩用不着客气!”
杨远山的声音不大,白梅梅听得清楚。
“说吧,是你想好了?才叫我来?”
开门见山!
白梅梅将小包扔在旁边的沙发上,人也一同坐了过去,那沙发又厚又软,将白梅梅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杨远山也不看白梅梅,将目光投向了轻荡着白纱帘的窗户,微微低了下头,轻吸了吸鼻子,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我自己知道,我对不住你和孩子!我挺后悔的!这些天,我一直在自责!”
“孩子?你还好意思提孩子?孩子已经和你好像没有关系了!”
白梅梅冷哼。
“别这么说,好吗?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
“我也不是!”
茶几上的小碟子里摆放着一些小糖果,白梅梅随便拣了一块,在手里把玩着,平静地说。
“那就好!”杨远山顿了顿,指着桌上的空茶杯,说:“少吃糖!年纪大了就少吃糖,糖对身体不好!要多喝茶,茶才是好东西!喝茶!那边有壶,自已倒!”
白梅梅用一种看好戏的眼神冷冷地盯着杨远山,嘴角上扬,挤出一丝冷笑。继而,挺了挺身,拿过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白梅梅将那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抹了下嘴。
“说得对!茶是挺好!好啊!看来,喝茶比吃糖好!用不着你提醒,我知道我几岁!我也想告诉你的是,第一,我不老!第二,每个人都会老!年轻的时光很短暂,很快,谁也逃脱不了!喝茶也比喝酒好!多少次,我把自己喝得烂醉!以为醉了就可以不想那些烦心事儿,后来我发现我错了!喝醉的人其实也是最可悲的人,他们不是沉迷在酒中,而是强迫自己必须糊涂下去,面对残酷的现实糊涂下去!”
白梅梅的目光聚焦在杨远山的脸上,她知道这个男人已经形同虚设,没有带给他幸福和快乐,甚至连起码的安全感都没有。
她就这么看着他,足足一分钟,那鄙夷目光不仅灼心,还让杨远山感到很不自在。
“说的对!”
杨远山讳莫如深地瞥了白梅梅一
眼,一声不吭地掏出手机,轻点了几下手机屏,将手机屏上的内容呈现给白梅梅看。
手机屏上,是一个印有穿旗袍女人的杂志封面。
那女子看上去异常美丽,高贵而端庄。似露非露,纤细的脖颈,羞花闭月般精致的妆容,自带一份如水般的娇羞。一袭绿底白花丝绸缝制的旗袍紧紧包裹下的身材凹凸有致,分外妖娆,盘旋扭结而成的花扣点缀得恰到好处,高高叉开的缝隙间,白皙的双腿若隐若现,整张图片尽显东方美人的韵致,含蓄,温柔,华美而飘逸,那份拦不住的美丽完全可以摄获每一个看过她的人的魂魄,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白梅梅不解地瞥了眼杨远山,“给我看这张图片什么意思?”
“我前天晚上作了个很奇怪的梦,梦中的你就穿成这个样子,梦中的我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穿着黑丝绸缎缝制而成的长衫,我们挽着彼此的手在自家花园中散步… 那情景就像是在一个世纪以前!醒来,我在想莫非你我上一辈子也是夫妻?也是有缘人?巧的是,我在书摊上看到了这本杂志,上面这女人的衣着和我梦中的你穿的那件衣服是一样的!我就把它买了下来!”
“杨远山,杨远山,杨远山…”
白梅梅冷笑,“你还跟我扯这些有什么意思!我们这辈子的缘份也好,上辈子的缘分也罢,在你和那个叫张妮的女人在一起的那一刻就尽了!拜托,别再和我讲什么缘份!听到这个词,我就觉得恶心!你找我,应该不是和我再续前缘的吧!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就直说吧!”
一时间,杨远山竟然无言以对,自己的感情戏还没演,似乎就被白梅梅把老底儿给揭穿了,这让他真的很没面子。
他故作平静地起身,到服务台取了开水,给茶壶里又兑上了一些水,轻轻摇晃着茶壶,若有所思地问:“那个,那个孩子还好吧?”
杨远山刻意地平静了一下情绪,希望让谈话能继续下去。
“好!好得很!”
“哦!你妈,你爸…哦!不!咱妈,咱爸也还好吧?”
“好不好,你不会自己打电话问呀! 你现在牛得厉害! 我妈打电话,你还会挂掉, 连丈母娘的电话都挂,你让我在我妈面前怎么交待?啊?我也不知道,你还要和我谈个啥?已经这样了,你说咱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白梅梅的声音不自觉地高了二个分贝,杨远山扫了一眼茶座里的另几个人,那几个人停止了交谈,正好奇地向这边张望。
“小点儿声!你不是说了吗?不是来吵架的!看!又来了!”
“怎么啦?我能如此平静地和你说话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一个女人独自带着个孩子,养活一个家多不容易!我还要对你展示笑脸?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白梅梅拉开背包,取出一叠帐单,收据在茶几上摊开,又收起。
“看到了嘛!”
杨远山略显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好!我知道你也不容易!不用给我笑脸!行了吧!话又说回来,以前我打过电话,不是被你妈教育,就是被你妈给挂掉。所以,我也挂一次不可以吗?我也只是挂掉老太太的一次电话而已,活在这世上,本来就是谁也不该谁的。”
第五十一章 西都温泉 (二)
“好!你有理!你继续!”
白梅梅说,她低头品着茶,连头也没抬一下。
“潼潼也是我的孩子!我关心一下怎么了?”
“潼潼好不好,关你屁事儿!”
只要杨远山一提到潼潼,白梅梅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她的嘴像是机关枪,可以随时给来犯的敌人以致命的打击。
“好!这可是你说的!”
杨远山口气冰冷,犹如十一月底的寒霜,让白梅梅感到透心儿的凉,她知道,他要摊牌了。
白梅梅挺直了脊背。
“她怀孕了!”
望着被风吹起,上下纷飞的白纱帘,杨远山很平静地说到。
沉默!
“哦?效率够高的嘛!你这么着急把我叫来,就是给我报喜吗?那恭喜了!”
放下茶杯,白梅梅冷冷地说。
“我-”
杨远山欲言又止。
“说吧!你,什么打算?”
“我其实舍不得你和潼潼,我说的是真心话!”
白梅梅嘴角略微上勾,抬眼看着杨远山,那双眼睛有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漠然,绝望,愤怒,还有疯狂,似乎都沉浸在了那双深邃的眸子中。
杨远山只和她对望了一眼,像被针刺一般,赶忙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白梅梅,我.. 你别那么看着我!”
“直说,直说能让我还看得起你那么一点点,别演戏,太虚伪了,好么!虚伪得还不够吗?干脆,我替你说了吧!你是想说,你要跟她过!我说的没错吧!”
他点了下头,又摇了摇头。
“她说她这时候特别需要我!”
“哟!她还挺小鸟依人啊!蛮可爱啊!蛮有女人味儿啊!还需要你这个大男人的呵护啊!告诉我这个干嘛?我对你们这种烂男烂女的滥事儿毫无兴趣!”
表面依然平静,内心深处,白梅梅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都在翻江倒海!
他的话,字字句句都是对她这个妻子的漠视与侮辱!
不是吗!
张妮需要他,那她白梅梅呢?她累死累活地为了这个家庭打拼的时候,为孩子操心,伺候老人的时候,他却在外另起炉灶,和另一个女人沉浸在温柔乡,居然还有了孩子!视她白梅梅如真空存在!
原本不知道什么是坚强的白梅梅,现在,她终于知道了!除了坚强,她已经别无选择了。因为,她已经听到了他们发自心地的嗤笑声。
“真不要脸!”
“别这么说!”
杨远山似乎对白梅梅使用了烂男烂女的滥事儿这类词来形容他们两个的爱情有些不太满意,他撇了撇嘴,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冷漠面孔。
“呵!那你让我怎么说?难道是要让我为你们的爱情唱颂歌吗?为你们终于有了爱情结晶而欢呼雀跃?”
“你或许不知道,她是那种少有的,很纯情的女孩子!她是真的很爱,很爱我啊!我也没办法!真的!她说,她可以为了我付出一切!”
听了这话,白梅梅梗直了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杨远山,她被激得站了起来,怒不可遏转过茶几儿扑了过去,杨远山躲闪不及,被狠狠地扇了一个又响,又脆的大耳光子。
白梅梅心里这叫个痛快!
茶座里,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白梅梅返身拿起自己的包,就要走。
“你先别走!你听我说!”
这一巴掌,杨远山非但没生气,反而是一
反常态地软了下来,他捂着腮帮子跟过去,一把拽住了白梅梅的衣服。
“你先别激动!冷静一下好不好!你先听我说,你让我把话说完行吗?”
“好,你要说什么?”
白梅梅的冷如冰霜的目光扫向斜上方的房角儿,淡定地问。
“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是不想离开你和潼潼的,真的!我有时在想,如果没有发生那事儿,我们还在一起,一起吃肯德基,一起看电影,哪怕一起在路上走走,还像以前那样,潼潼在前面跑,我们两个在后面跟着,要是累了,他就坐在我的脖子上,一边走,一边笑,路人都会往我们这边看,其实也都是挺幸福的!”
“还有吗?”
风把白纱窗帘吹了过来,吹到脸前,遮挡了视线,白梅梅将那帘子向一旁扯了扯,双臂交叉着,安静地听着。
“哪天,你不忙的时候,把潼潼带出来,咱们一起再去趟游乐场吧!”
“那她怎么办?她不是特别需要你嘛?难道,你还想一妻一妾不成?”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还有什么意思? 当你告诉我她怀孕的时候,你想过我的感受吗?你想过孩子是什么感受吗? 他会认为,他是你失败的作品!还有,我们的婚姻呢?我们的婚姻是儿戏吗?我们的家在你和她在一起的那一刻就已经名存实亡了!你还要我们怎么样?”
“白梅梅你冷静一下!”
白梅梅看了一眼临窗座位上的几个人,她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绪,抬眼注视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你别碰我!你把手给我松开!”
“谁都难免会犯错误!别光说我,难道你就不犯错误嘛!”
杨远山放下拉住白梅梅的那只手,淡淡地说。
“我?我怎么了?”
“你不是,不是,不是也早就有个相好嘛?”
白梅梅有些吃惊地看着杨远山,“哎!杨远山!你不要血口喷人好么?我什么时候有个相好了?你看见了,还是谁看见了?”
“那刚刚送你来的那个男人…”
白梅梅顿了一下,半天才缓缓地说:“随便你怎么认为,好么?”
“要不是我亲眼看见,我是不相信的!是你背叛我在先的!”
白梅梅瞪大眼睛,“背叛?你有什么证据!张口就说我背叛,随意侮辱我的明洁?”
“那个男人是谁?”
白梅梅笑了,“你是谁啊?你不是和那个张妮好上了嘛!至于送我来的那个男人是谁,用得着你管吗?”
对望的几秒似乎持续了很久很久。
“好吧!我不问了!”杨远山说。
“你说吧!你倒底把我叫来,要和我说什么?”
“我想说,我还爱着你和潼潼!”
白梅梅没有说话,空气瞬间凝固了。
过了一会儿,杨远山叹了口气,从上衣兜里掏出了一张照片,递到白梅梅眼皮子底下,白梅梅瞥了一眼,那是他们仨的照片。
“我一直怀揣着这张照片!我不是你所想的那样绝情!不是你想的那么坏!”
说罢,杨远山上前,一把拉住了白梅梅的手。
“我已经是焦头烂额了,你给我个改错的机会行吗?”
这边的吵闹惊动了茶座里的那几个谈话的人, 他们把头转向这边, 杨远山觉得有些尴尬。
“你放开我!”
杨远山依然死死的抓着,说:“能不能小点儿声,多丢人啊!”
白梅梅使劲挣脱了杨远山的手。
“你离我远点儿,别碰我!你也知道丢人?你知道吗?就在刚刚,潼潼还打电话给我,想让爸爸带他去玩木马,杨远山,你看你做的,这叫什么!”
“我,我让她把胎打掉,可是她不同意!”
“她要怎么样?钱?”
“我这不是找你商量吗?”
白梅梅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丝的冷笑挂上了她的嘴角,她知道这场感情戏终于进入正题了。
“说吧!她要多少钱?”
白梅梅懒得和他转圈子,直截了当地问。
“至少这个数字。”杨远山伸出了五个手指。
“五万?”
“五十万!”
白梅梅不禁张大了嘴巴,张大了眼睛,懵然地看着杨远山,半天愣是说不出话来。
“杨远山!这也太过份了吧!我们家是开银行的吗?我们哪有这么多的钱!我凭什么要给她钱!真是岂有此理!她算老几呀?啊?凭什么啊!你今天找我来,就是和我谈这个的吗?这些天,你不回家, 你和她呆在一起了,对吗?”
“嗯!我知道回家也是会招你骂!”
“哼!露水鸳鸯,换作谁都是会骂你的!你心里还有我吗?”
白梅梅越说越气,她的喉咙发干,一股无名火正从她的嗓子眼向外冒。
“我当时真是瞎了狗眼,怎么嫁给了你!”
“是,嫁给了我,让你受委屈了,你妈妈的意思是你这么个金凤凰是要落在金枝上的,怎么就落在了我这个破树杈儿上呢!委屈你了!”
“你冲我来!少提我妈!”
“我告诉你,自从上次你用脚踹了我,我到现在还肚子隐隐做痛呢!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照照镜子,整天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哪里像个女人!人家女人都什么样!你看看你是什么样!”
“怎么了?你还看不上我了?”
“我可没有这么说,但在这一点上,她就比你强!还有,你看你们家人对我的态度, 我在你妈眼里就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又扯我妈干什么!我爸有病, 我妈腿脚也不好,这么大的年龄,还在给咱们带着孩子!你都干什么了?你们家人又都干什么了?一个儿一个儿的,把我们家当成旅馆了?来了走,来了走,我好吃好喝伺候着,还不行,还挑剔起我了!哦,终于说实话了,你觉得她比我好!你就跟她走吧,还来找我干嘛?”
知道自己可能说得有些过了,杨远山没再说话,桌上的茶似乎已经凉了,他走到桌边,端起茶壶,往杯里又兑了些热茶。
是该把事情说清楚的时候了!
白梅梅平静了一下,走回到沙发边,一屁股坐了进去。棕色的大沙发比较宽大,和对面杨远山中间还隔着一个茶几,为了让杨远山听得真切,白梅梅把身子向前挪了一下。
“离婚吧!”白梅梅说。
“离婚?不行!”
杨远山的答案在白梅梅的意料之中。
“净身出户,我知道你是不甘心的!”
“我不会净身出户,至少房产证上有我的名字。潼潼不能没有爸爸,你也离不开我!”
“笑话!天下又不只你一个男人!离开谁我都能过!”
“不行!”
“你到底要什么?”
“除非把超市给我,还有,我要孩子。”
“开什么玩笑?超市是我们家出的资!你没搞错吧!超市给了你,你让我们娘儿俩喝西北风去?房贷也是我们家出的首付!没有你的份!孩子,我告诉你,你最没有资格提孩子!”
第五十二章 西都温泉 (三)
“那我就不离!”
杨远山轻轻吐出了在他脑海中斟酌许久的这几个字。
“你!我起诉你!”
白梅梅气得用手指着杨远山。
“随便!你起诉的话,我就应诉!我的朋友是业界有名的大律师,你就是起诉也不一定能赢!到时侯,我要的可就不是这么一点点了!搞不好,不是我净身出户,而是你净身出户!还有,律师费,你也得找个律师吧!知道律师费是多少吗?资产的10%,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你真卑鄙无耻!”
“别这么说!这么说也太绝对了吧!我还是很珍惜你和孩子的!你先平静一下,好吧!我真不喜欢看你疯癫的样子!你再想想吧,她今天去做孕期检查了,有些不舒服,需要人照顾,我先走了!”
杨远山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又喝了几口茶。
“滚!”这个字,白梅梅几乎是吼了出来。
杨远山放下茶杯,抄起沙发上的衣服,披在了身上,拿着包,向旋转楼梯走去,他几乎是跑下的楼梯,决绝地,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梅梅的怒火在胸中翻腾,就像压力太大,大到就要炸开的高压锅,要不是公共场合,她真恨不得追上去,狠狠地再给他一个耳光,一种从未有过的被侮辱的感觉令白梅梅感到窒息。
白梅梅付了帐,默默地离开了茶座。
天色已晚,她在路边等了半天,也没有等来出租,起风了,天气预报说,今天夜间有四级大风,看来没有错。
风越刮越大,叶子从路边的树上被刮落下来,空中飞旋着,有几片直接地打在了梅梅的脸上,身上。
风,吹乱了她的长发,让她感到寒刺骨,她双臂交叉,抱住了自己的肩,弓着身体,沿着温泉外的小路独自缓缓而行。这条小路一直走下去,就是公路了,那里车会多一些,应该能打得到车的。
杨远山字字句句冰冷的话语还在她的耳畔回荡!
他绝决离去的背影还在她的眼前浮现!
都说有钱的男人爱花心,嫁给没钱的杨远山只想过个安稳的日子的白梅梅还是一样受到了伤害。看来,有钱,没钱和花不花心真的没有必然联系,早知道是这样,自己当初何必找这个人呢!你付出真情,他非但不领情,还以为你本来就是该他的!
按他的话,他本就是个富家子弟,就是投错了胎!他本就是个公子哥儿,花钱如流水,身边美女如云也是天经地义!
伤害一个人的事情确实有很多,但是,没有哪一种伤害会比得上在感情上背叛来得更深,更痛. 它是对一个人精神上的戏虐与摧残,将一个人的尊严生生地踩得稀巴烂,甚至生无可恋!
白梅梅疲惫不堪地靠在路边的矮墙上,没了力气,就这么慢慢地蹲了下去。她有点儿想哭,眼泪在眼眶中打了个转儿,终于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流到嘴角儿。
轻轻试去嘴角上的泪,她长长地舒了口气。
许阿琪说的对,为了这么个男人落泪不值得!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很多事儿都是由不得她的!
蹲得时间久了,两只腿发麻,她扶着墙壁缓缓地站了起来。
“叮咚!”
衣兜里的手机似乎振了一下,掏出手机,见是有个未接电话,点开一看,是杨远山打来的!白梅梅犹豫一下,还是没有拨打回去。
有什么好说的呢!既然一见面,一说话就少不了争吵,还是双方先平静平静再说吧!
正要收起手机,又见还有一个短信留言,点开再看,还是杨远山。
短信上只有四个字:同意离婚!
奇怪!
刚才还不愿意呢,现在,他怎么又突然同意了?
一定是张妮给他出了什么主意!这边离了,那边他们才好尽快结婚!她真是聪明啊!让杨远山以离婚的名义分走自己的
财产,要走超市,再一结婚,所有杨远山名下的财产又成了她的了!她就可以完成从临时工变成老板娘的华丽转身,正式上位!
张妮,这女人深藏不露啊!
她轻而易举就抢走了自己的男人,并且,还要抢走她的一切!
哼!
她想的美!
手机被死死地攥在了她的手中,攥出了汗,白梅梅的眉头紧紧地拧在了一起,她还能感觉得到来自心底的那份隐隐的痛。
她得赶紧回去,家里面还有孩子,还有老人,还有一大堆的事儿等着她来办!失去男人的女人,就是家里的天!
她暗暗平静了一下自己愤怒的心情。
这条小路并不宽,一边是西都温泉的外围墙,一边是条两边长满杂草的狭窄的水渠。水流不急,但也能听得到流水经过发出的“哗哗”声,附近的村落里,偶尔传出一两声狗叫。昏暗的路灯下,风摇动着的树枝在空中胡乱地抽打,树影婆娑,投在另一侧的围墙壁上,形成黑色的一团,来回舞动,像狰狞的怪兽。
路上没有人,独自一人走在郊外昏暗的小路上,白梅梅的心不觉有点紧张,总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冲出个歹徒,她快走几步,向着公路那边奔去。
黑暗中,跑得太急,没注意脚下,突然,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白梅梅重心不稳,一下子摔倒在地,火辣辣的疼痛感窜上她的膝盖。白梅梅挣扎着,翻了下身,坐在地上,老半天也没能站起来。白梅梅下身穿的是个没过膝的短裙,这一跤摔下去,膝盖处没有一点阻挡,情况似乎比想象的要严重。
她掏出手机,将手电的光线照过来一看,膝盖处摔出了一个很大的口子,在冒血。白梅梅用嘴轻轻吹了吹,手一碰,一股刺痛感袭来,把她疼得差点背过气去。她从衣兜里掏出了张纸,小心翼翼地盖在伤口上,吸了口气,缓缓地站了起来。
白梅梅忍着伤痛又往前挪了一段距离,终于走到了公路边儿上。
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不少。
一辆出租在白梅梅面前停下来,车窗摇下来,又是林陈。
林陈看过了那位研究文字方面的朋友,人家说,这几个字并不是什么真正的文字,也许隐藏着诡异的信息在里面,他留下了纸条,说是要好好研究一下,所以林陈很快就完事儿返回了。
能再次遇到白梅梅,林陈也挺意外。
“嗨!”
“你怎么没走?”
“巧了,我刚办完事儿,这不在往回走,就看见你在这里!”
“真是太巧了!”
林陈从车窗探出头来,见白梅梅躬着腰,捂着膝盖处,一脸痛苦的表情,刚才掉过眼泪的脸被大风一吹,仍然有一点红肿。
再次见过林陈,白梅梅也是一百个没想到!天下居然还有这么巧的事儿,同一天,两次偶遇同一个人!
除非是上天的安排!
“你怎么啦?受伤啦?”
说着,林陈开门从车上钻了出来。
“刚刚跑得急,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膝盖给摔破了!”
“别动,我看看!”
林陈俯身,检查着白梅梅地膝盖,见伤口处全是泥污和血渍,便说:“伤的不轻啊!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吧!”
白梅梅摇了摇头,“不用,我家里还有一大堆事儿等着我呢!去医院,那么老多的人!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回家消个毒,上个紫药水就没事儿了!”
林陈想了想,“也好!你等一下!”
说着,林陈从包里掏出了瓶矿泉水,“我给你简单地冲一下,这么多泥污,时间长了会感染的!”
林陈让白梅梅扶着自己的肩头,用冷水不断地冲洗她的膝盖皮肤,白梅梅感到火辣辣的疼痛在那一刹那得到舒缓。
纸巾擦干了伤口,林陈又在上面多垫了几层,以防血渍渗出来。
“上车吧!我送你回去!”林陈说。
“今天让你送了两次,又帮我处理伤口,我是真的挺不好意思的!”
林陈笑了笑,“这有什么关系!遇到了,就好事做到底,送佛送西天啦!大家都是朋友,跟我不用客气!”
白梅梅没有选择的余地,便跟着他上了车。
司机启动了汽车。
“你住哪里?”林陈问。
“五一路!”
“嗯,也算是顺路!那地方是商品房吧!那地段价格不菲呀!”
“还好吧!贷款买的,首付20万!均价七八千,后面再慢慢还吧!”
“真是不错!那里听说是下一个市政发展的重点区域,房价还会一路上扬的!你跟你老公真有眼力!”
提起杨远山,白梅梅的心就如同搬进了块大石头,堵得慌!
“这事儿,跟他没关系!是我一个人定的!”
林陈把头转了过来,一脸的惊讶。
“买个房子,要考虑很多细节啊!对一个家庭来讲也是个不小的开支,这么大的事儿,就你一个女人拍板定下了?难道也没跟他商量商量?”
“没有那个必要!”
提起她老公,白梅梅语气冷淡得出乎林陈的意料。其实,刚才白梅梅上车的时候,林陈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她是去见她老公的,大黑天,却一个人回来。一个女人,走在漆黑的郊外,她家男人居然没有陪她一起回来,这里面一定有文章。
过了一会儿,白梅梅说:“你们什么时候结婚?要买房赶紧吧,看这行势,房价一时半会儿是跌不下来的!”
“我也在物色,有好的推荐一下吧!”
几辆大货车从一旁呼啸而过。
车沿着盘山大道行驶了一会儿, 见白梅梅不语, 林陈先开了口:“这大黑天儿的,风又大,怎么没有和老公一起走呢?”
林陈终于说出了他的好奇。
“今天真是太巧了, 两次遇到了你,都是在我打不到车的时候。要是没有遇到你,我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
白梅梅明显岔开了话题。
见白梅梅所答非所问,聪明的林陈也就不再追问了。
“不用谢我,应该的!谁还没有遇到麻烦事儿的时候啊!遇到了,就顺上一程也是应该的!我也有打不到车的时候,站在那里干着急!要是,真有什么重要的事儿,赶火车,赶飞机什么的,还真能把人给急死!哦,对了,现在不是有个打车软件嘛,下次,你下载一个,随时可以把车叫过来,这个问题就解决了!还是很方便的!”
“从来没用过,不过倒是可以试试!”
路况还算顺,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五一路白梅梅的住处。
下车后, 白梅梅把围在脖子上的天蓝色丝巾摘了下来,也许是风太大, 她抖了一下丝巾,包住了头,束缚住了她随风乱扬的长发。
这个小小的动作,非常优雅,很有女人味儿。
特别是那双手,捏住丝巾的一边的动作,让林陈感到很亲切又熟悉。白梅梅捏着丝巾的角儿,来来回回地晃了几晃,然后扬起来,包在头上,再拽住丝巾的两边,绕到脖子后面,反手打一个小小的结儿。
林陈看得着迷,白梅梅的身上有种和许阿琪不太一样的东西,确切地说,是成熟的少妇特有的韵味儿。
“你的腿,上楼行吗?”林陈问。
白梅梅转身笑了笑,说:“没事儿!充其量就是擦破了皮,又没有伤筋动骨!放心!”
“哦!没事儿就好!那我走了,天晚了,自己上楼多加小心!”
“嗯!谢谢你送我!”
白梅梅朝林陈挥了挥手,转身向自家门口走去。
第五十三章 出租车诡事 (一)
看着白梅梅一瘸一拐消失在楼房的门洞里,林陈叫司机发动了车子。
奇怪的是,车子却突然起动不起来了,每每拨动发动机的钥匙,汽车就发出滋滋拉拉的声音。
“怎么回事儿?今天真是见了鬼了!我这车刚刚保养过的,就歇菜,这钱算是白花了!”
“没油了?”
“油也是新加的!不是这个问题!我下去看看!”
出租司机解开安全带,唠叨着下了车,从后备箱摸到手电筒和工具箱,打开了手电,又转到了车前,打开了车的前盖儿。
车上有些冷,林陈搓着手,等了好一会儿,见司机合上了前盖儿。
林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安全带,抬起头来,向窗外张望,他以为司机会很快上车来,却惊奇地发现他依然停在刚才的地方,面色刹白,保持着一个前躬身的动作,半天也不动,似乎是僵在了那里。
林陈打开手机手电筒,眯着眼,向前方照了一下,从车窗里伸出了脑袋。
“喂!司机师傅,我说你干嘛呢?发个什么呆啊! ”
不知道司机听清了没有,他又敲了敲前车的玻璃。
“司机师傅,怎么样了啊?这黑灯瞎火的,可别趴在这儿啊?这车没问题吧?”
司机好像是听到了,慢吞吞地挪了下自己的脚步,又像是个傻子一样驻足在车的前方,他张了张嘴,像是在和林陈说着什么,林陈却什么也没有听见。
入秋了,天气转凉,夜晚就更冷了!
司机怎么老半天没反应?
难道他是冻僵了?
这天气,应该还不至于啊!
“司机师傅!要不要我下去帮忙?”
奇怪,这天气虽然有些凉,但绝不至于把人冻得走不动路啊!司机怎么了?怎么也没有个回应啊!
林陈眯起眼睛,伸着个脖子,希望借着有限的手电光亮看仔细。
哦!还好,司机没被冻僵,他在动!好象是在很费劲地移动了几步,又像是在从衣兜里掏着什么。
忽然,极其惊悚的一幕映入林陈的眼帘。
在司机转过身去的时候,借着手电的光,林陈意外地发现他的背上有个什么东西,黑乎乎的一团,看不清,像是趴在了出租车司机的背上,又像是整个骑在了司机的脖颈上。那东西很沉,压得司机不得不弯着腰,把身体躬成虾米。
那是个什么啊?
林陈紧锁眉头,伸长了脖子,眯起眼睛,希望看得再清楚一些。
猛然间,林陈看清了,天!那是个人!
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女人!
此刻,她正用雪白的双臂搂抱着司机的脖子,双腿盘在了他的腰上,刹白的脸,紧紧地帖着司机的脸侧,黑长黑长的头发直直地垂了下来。
“妈呀!”
林陈惊得一身的冷汗。
林陈哆嗦着,疯狂地按动了车的喇叭,在寂静漆黑的夜里,车的喇叭猛然发出了刺耳的“嘟嘟”声,倒是把司机吓了一跳,他几乎是跳了起来。
“快丢掉你背上的东西!”
林陈扯着脖子嘶喊道。
车外,司机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只见他躬着腰,一边用手电拼了命地砸自己的后背,一边不断地扭动着身子,看似努力要把那东西给甩下去的样子。
他的动作极其笨拙,原地打起了转儿
,就像是在玩着猫捉尾巴的游戏。
怎么搞的!别光原地打转儿啊!
“你身上有东西!”
林陈的喊叫似乎并没有起到作用,反而增加了那出租车司机的紧张,他惊惶失措地转得更猛了,嘴里胡乱地叫着,发出“啊!啊!”声,听起来令人不寒而栗。
林陈已经满头大汗,他尝试着打开了车的前灯,远光灯。
两道亮光有如刺透黑暗的利剑,前方是白昼般明亮,林陈看到那司机背上的东西在灯光的照射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司机受了惊吓,几乎是瘫倒在了地上,在林陈一声一声地叫喊声中,踉跄着站了起来,连滚带爬地钻回了汽车里。
“上锁,上锁!”
“你看到了什么呀?”
司机惊魂未定地说,“什么东西压得我喘不上气来?”
林陈顾不得给他解释,只是不停地催促道:“一个穿黑衣的女人!快,快开走!快!”
“啥?”
“一个穿黑衣的女人!”
“我怎么什么都没有看见!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骑在了我的脖子上,肩膀像是扛着重物一般!压得我喘不上气来!”
“啥也别说!我们快走!”
林陈紧张得几乎变了声。
司机发动了汽车,发动机发出了“滋滋拉拉-----”的声音,抖动了几下,然后再一次熄了火。
司机狠狠地拍了一下方向盘,恨恨地咒骂着:“他奶奶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不会是发动机出了故障吧!要真是发动机的问题,麻烦就大了!怎么搞的!我看看!”
林陈斜过身子,伸着脖子,把头凑到左侧的驾驶台下面,查看是出了什么情况。
“这儿什么也看不到!没用的!”
“我是检查你放的档什么的对不对!我也开了许多年了,算是个老司机,你再发动一下试试,脚点一下就可以了,别用力太大!”
轻轻转动钥匙,司机又一次启动了车子,车子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林陈坐了起来,扭了扭已是酸疼的脖子,眼睛的余光中,林陈看到,那个穿黑袍子的女人,并没有走,就在他这边的车窗外,正用脸帖着这边车窗的玻璃,幽幽地看着他。
她,面目极其狰狞,面板般刹白的脸上,眼睛显得格外空洞,血正慢慢地从其中的一只眼睛里流出来,腐蚀着那张白得刺眼的脸,可以看得到她的皮肤在一点点地陷进去,整张脸是扭曲,变形的,长而尖利的牙龇出了唇,带着仇恨,怨气 邪恶与愤怒的那双眼睛也在变化着,黑眼珠似乎消失了,只留下了吓死人的两块白,像放大了的死鱼的眼睛。她的头微微侧了一下,咧了咧嘴,朝他笑了。
虽然面目有所改变,林陈还是认出来了!
还是她!
真是阴魂不散!
这个女人,就是那个在地铁中,在人才市场里遇到过的, 也是他一直以来最怕见到的那个黑衣女人。
她终于又来了!
林陈心里不由得寒气直冒,脸色登时变得煞白。
“开,开,快开走!快!快!”
由于紧张,林陈的嘴变得不那么利索,身子僵硬,面孔也僵硬,上牙不停地打着下牙。
司机也看到了,他惊得几乎动不了身子。
“妈啊!这是个什么东西啊!”
司机吓傻了,居然僵在那里,一动没动。
“开车,快!快啊!别愣着!”
林陈哆嗦着说,恐惧让他的声音发抖,小得像是蚊子在哼哼。
见司机吓得僵在了那里,林陈伸手狠狠地拧了一下司机的胳膊。
“快开车啊!”
林陈几乎是在吼!
司机“啊!”地发出了声惨叫,这才反应过来,他拼着老命地发动着汽车,一次,两次,三次,就在两个人几乎绝望的时候,车子居然神奇地启动了,他狠狠地踩动了油门,汽车“轰”地一声开走了。
帖着窗玻璃的女人脸瞬间消失了,应该是被甩了下去,林陈猜测着。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长长地舒一口气。
林陈回头望,司机也注视着后视镜,借着车的后灯,只看到一条笔直的路,路两边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她跟上来了没有?” 司机不停地看着后视镜,“后面黑乎乎的,看不清啊!”
“好像没有!”林陈回头又看了看说。
“好像是个女人的脸,我没看清!”
后视镜有些模糊,司机干脆也扭过脖子向后方张望。
“嗯!”
林陈转回头来,但见一道黑影赫然伫立在汽车的前方。
“刹车!”林陈一声大喊,吓得司机一脚踩了下去,车豁地一下子停了下来,要不是系着安全带,巨大的惯力能让两个人从车里面飞出去。
待缓过神儿来,司机看了眼前方,车灯照射下的马路,空空如野。
“怎么啦?你这声大叫,差点没把我给吓死!”
林陈向前欠了欠身,伸着脖子,扫视一番,见什么也没有,便松了口气,说:“刚才,前面好像有个什么人,没看清,一团黑影!奇怪,哪儿去了?”
“会不会是刚才的那个女人?她不会跟上来了吧!”
“谁知道啊!真吓人啊!”
“要是,你刚才不喊那一嗓子,也许我就把她给撞了!要真是什么脏东西,撞了就撞了!奶奶的!”
“别!万一不是呢!万一真的是个大活人呢!那你麻烦也就大了!”
“不会是遇鬼了吧!回去一定要用黑狗血浸透过的麻绳,套在刹车上。”
司机从后视镜望了望,显然还是有些不放心。
“有什么用呢?”
“这你就不懂了,黑狗血阳气盛,且污秽,克制那东西最好不过。那东西离不开刹车,用狗血绳套上一晚,就虚弱不堪了,清晨时将狗血绳取下烧掉,要一点一点的烧,那东西就会跟着绳子一样消失,什么都不剩了。”
“师傅怎么什么都知道呀?”
“我以前开过灵车,该知道的行业知识还是有一些的。”
“啊!”林陈瞬间石化,“那种车,你也敢开啊!难道你不害怕吗?不嫌晦气吗?”
“害怕?谁不害怕呀!可那时我年轻,衣兜里没钱,好不容易有这么个工作。你别说,那工资给的真是高!就凭那份工资,咱就是硬着头皮也得干啊!有什么办法!好在年轻,阳气旺,一般脏东西根本不敢靠前,不像现在年纪大了,遇到什么事儿,心里就毛毛的!”
“不过,估计你遇到过的,没有今天的吓人呀!”
第五十四章 出租车诡事(二)
司机抬眼又看了下后视镜,微微摇了下头。
“吓人的事儿,我遇到的多了!有一次我还拉了一具没脑袋的女尸,听说事故原因是那个女人开车时看见熟人,于是伸出脑袋想喊人,却被后面疾驰而来的大卡车撞飞了脑袋。 事后交警沿着血迹找了一百多米, 才找到了那颗头颅,可是已经被不知哪辆路过的车压变了形,那模样能把人吓个半死。 ”
“是,那还用说嘛!开灵车,遇到这样的事儿,你又不能不拉啊!”
“这还不算什么,还有更邪行的事儿呢!”
“啊?说说!”
“几个月后,有一天,我晚上开车送人去机场,回来正巧从那段路经过,就看到有个人向我招手,我一看,是一个女的,穿着个花格子衬衫,模样还挺俊。我问她,去哪儿啊?她说,去啸马场。跑啸马场这一趟,要经山区,不近啊,但也算是个肥活儿。我琢磨了一下,就让她上了车,她就坐在你现在坐的这个副驾驶的位置,这一路,我跟她聊天,她开始还“嗯,啊”地跟我回应,后来就不说话了,一直严肃着个小脸,跟想什么心事儿似的。”
“晚上,走山区,可不安全啊!你们两个也算是孤男寡女的,她不害怕啊!”
“她害怕?我才害怕呢!”
“你是男人,你怕啥!”
“你听我说啊!后来,她不说话,我一个人说吧,也没劲,就不说了。车开了一会儿,我就觉得我的这个右边的大腿根儿有点痒,等我低头一看,你猜怎么着!你想都想不到啊!”
“怎么了?”林陈好奇地问。
“她居然把她的一只手放在了我的腿上!”
林陈笑了,“这女人,可真够野的!她这可是在骚扰你啊!后面的事儿,你不用说,我也能猜得到!”
司机抽出一只把着方向盘的手,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转头瞥了林陈一眼。
林陈似笑非笑地说:“你就别装了!我就问你,你结婚了吗?”
司机讳莫如深地笑了。
“老实交待,后来呢?”林陈问。
“后来,车子进了山区,我就找了有片林子的地方,把车停了下来,我就跟她说,咱们两个下车吧!”
“怎么?真的要跟她苟合啊!”
林陈张着个嘴,一脸诧议。
“拜托,说话能好听一点儿吗?”
“嗯,好好!后来呢?”林陈笑着说。
“后来,我先下了车,我找了一片平整的草地,就去车里叫她,我发现她没在车里,可我也没有看见她下车啊!”
“她不会是下车解手去了吧?”
司机苦笑着说:“不会!要知道我是原地等了她足足1个多小时啊!我又找了好半天!也没找到这个女人!”
“荒郊野外的,她,一个女人还能去哪里呢?”林陈说。
“是啊!”
林陈笑道:“只可怜你这个新郎官儿,白搭好婚床了!新娘不见了!”
“别笑了,你接着听我说啊!”
“怎么?还有后面啊!快说,后来你找到她了吗?”
“你知道夜
晚的山里,特别的黑啊!我等着等着,就觉得不对劲!总觉得这个女人有些不正常!你想,他是主动找我的!她要是真的有什么事儿要离开的话,她也应该跟我说一声啊!”
“是啊,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你是鬼迷心窍了!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啊!”
“不是!不光是那个,她不是还差我车费呢嘛!我才等她老半天,要不然,我早就走了!我想,她也可能是山里面,哪个村里的,耍我停车,她趁机没给车费就溜掉了。算自己倒霉!我后来回到车里,就开着车往回走,可是,等我开了一段路,我就看见前方有人招手,等我仔细一看,差一点没把我吓死!”
“怎么了?你都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那向我招手的,是一个没有头的女人!身上穿着的花色衬衫和刚才的那个女子一模一样啊!”
“真的啊!”
林陈惊得张大了嘴巴。
“真的!吓死我了!我猛踩油门!逃走了!我当时感觉,我的车都快飞起来了!庆幸当时路上没有车辆,也没有行人!否则,肯定会出事儿!”
司机说罢,不自觉地提了速,车子呼啸而过。
“那个没有头的女人,会不会就是你用灵车拉过的那个被车撞飞脑袋的女人啊?”林陈问。
司机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后来我就不干了,挣钱不挣钱先不说,图个平安,舒心吧! 这不,干起了开出租。”
司机师傅一边开车,一边从衣兜里掏出了几个橄榄形状的小木雕,上面还有些小纹刻。
“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
“别看它小,菩提树之木制成的,避邪的。先前干那活,我也忌讳,就从寺庙里求来了这个,你看,还是有些效力,这不就派上了用场。今天要不是有它,我估计早就命丧黄泉了。
“菩提树可是佛教圣物,菩提木一定会很贵吧?”林陈问。
“不贵的,没用啊!我还是相信一分钱,一分货!”
“可能,还真如你所进,刚才那东西,要不是你戴着这个,估计还真的逃不出来了!”
司机扭着头看了林陈一眼,说:“嗯!万事都有因,那东西也不会无缘无故找过来。既然遇到了,你还是去好好上个香吧!”
见林陈在思索着,没回答。
司机有些不放心地问:“怎么了?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就是觉得…得慌!这黑衣女人,我见过,我总觉得是幻觉,今天又遇到她,不会是偶然!”
“啊?是吗?不会是跟上你了吧!如果那种可就麻烦大了!”
“会吗? 搞不明白跟上我干嘛! 我又没钱!人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我一老实人, 从未做过亏心事啊!”
“嗯!话是这么说,可是,有因就有果,这一辈子没做亏心事,保不准你上一辈子没做过啊!”
“上一辈子?”林陈笑了笑,“怎么会?人真的有上一辈子吗?我反正没有看到!”
“呵呵!谁知道啊!没看到,不一定不存在啊!别忘了,人的眼睛能看到的色彩也好,东西的大小也好,还是人的耳朵能听到的频率,可都是有限的!人
的理解力,对事物的认知力也是有限的!不用说太远,就说清朝吧,慈禧太后要是从手机里听到有人跟她说话,她一定会认为不可思议,你信不!”
“听着倒是蛮有道理啊!师傅看来对这些玄乎其玄的东西还挺有研究!”
“嗯,研究倒是谈不上!对了,你看见那女人附在我的身上?”
“嗯!”
“我说怎么自己感觉身上的重了!像是背着几袋子的面!可是,你说什么黑衣女人,你看清真的是女人?不太可能吧!除非是遇到那个了!”
出租司机不愿意提到那个字,车外一片漆黑,提到那个字,怕再把她招来。
“应该就是!”林陈说。
“我的妈呀!我以后夜里再也不敢出车了!”司机说。
正说着,前方有车灯闪过,司机向右打了下方向盘,又向左紧打方向盘,突然一脚猛地踩了下刹车,车子瞬间失去了控制般地原地转了一个大大的圈地儿,停了下来。
林陈只觉自己的身体向前方冲去,要不是系着安全带,人一定会撞上前方的挡风玻璃。
“怎么了?”平静下来,林陈问,“怎么突然踩刹车啊?没有你这么开车的!吓死我了!”
出租司机顿了一下,说:“要不是我反应及时,我们今天就没命了!”
林陈懵然地四处看了看,怯怯地问:“我没发现什么呀!那个黑衣女人追上来了吗?”
“不是!”
“那是什么?”
“你看!”说着,司机打开了远光灯,“看你的右方,看看我刚才转的这个弯儿,右边突然没有路了!看不清外面是什么,黑漆漆的,要是晚一步,我们就掉下去了!”
“下面是什么?”
“你没听见水声嘛!”
“河?”
“嗯!”
“咱们不是早就进市区了吗?我不记得这条路有河呀!哪里来的河啊!”林陈说。
“我也不记得这里会有河!不信你下去看看呢?”司机师傅熄了火,转过头来问林陈。
林陈看着漆黑的车外,不情愿地摇着头,说:“我相信你,相信你的经验,河就河吧!反正没掉下去就算命大!算命的说我活不长,也许今天就是一个劫,算是我逃过一劫吧!就不下去了,万一那黑衣女人再出现呢!咱们走吧!此处也不宜久待!”
“这条路,我怎么不认得了!我都走了多少次了,不可能出错的!”
“听得见流水声,会不会只是个水沟呢?”
“调转车头,把灯打过去吧!不过,不好调啊!右边一片黑乎乎,没办法向右打轮儿!道又窄,不好弄!”
司机说着,重新启动了汽车,车子轰鸣,可就是原地不动。
林陈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你这是什么破车啊!我求求你了!好不容易启动了汽车,你就别再人为地熄火了,你看!又打不着了!这黑灯瞎火的鬼地方,你想吓死我啊!你有胆儿开灵车,我可是没有!”
“轮子可能是陷到泥里了!麻烦了,看来必需下去看看!谁下去?”
司机看来也是被刚才的那一幕吓得不轻。
第五十五章 出租车诡事(三)
“我,我下去吧!”林陈说,“你帮我盯着,一有问题赶紧叫我上来!”
司机犹豫了一下,说:“算了,我也下去吧!两个人是个伴儿!壮胆儿!再说,我是司机,躲在车里算个什么!”
“嗯!也行!手电!”
“手电?我的手电呢?”司机四处摸索着。
“不就在你屁股后面嘛!”
司机一拍脑门,“看我这脑子!我刚才上车的时候,扔座位上的!”司机摸了一下自己的屁股后面,将那电筒递了给林陈,“我说什么东西一直硌屁股,一紧张都没想起来屁股下面还有个手电!”
“我先看看!看看外面安全我再下去不迟!”
林陈接过电筒,隔着窗玻璃向外照去,玻璃上却只映出了自己的影子。
司机启动了窗户控制,林陈一边的车窗缓缓下移。
手电从窗户缝隙中探了出来,左右,上下扫了一遍,手电发出的白光,一下子照亮了车外侧的空间。
“看到了什么?”司机问道。
“看到了!你说的没错!不过,不是河,是一大片的水!”
林陈打开车门,钻了出去。车外的地面异常泥泞,没走两步,林陈只觉得脚下一滑,身体失衡,就听到“啪”地一声,整个人狠狠地跌倒在了地上。
“怎么了?”
车里,司机紧张地问。
“没事儿,就是滑了一跤!你下车时要小心!”
林陈从地上爬起来,借着手电的光亮,四下张望着,朝车里说:“地上泥泞得很,全是水,你就别下来了,待车里吧!车轮陷在泥里了,没什么事儿,我去找个石头垫上就可以了!”
司机说:“这四周好像是没有大个儿的石头吧?”
“在车里等我!”
林陈边说,边头也没回地向远处走去。
大约走了一百米左右,终于在水边树坑里找到了一块扁平状的,稍大些的石头,林陈估量了一下,感觉应该没有问题,就抱起那石头往回走。
一阵风吹来,他觉得脸上,手臂上丝丝地凉,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毛毛雨,在不太亮的月光下,四周的一切变得雾气蒙蒙的。
天气异常冷,冻得林陈打了个喷嚏,他穿的那点衣服根本不管用,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躬着身子,把脖子缩进领子里,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回走。
又走了几步,他停了下来。
林陈一只手里打着手电,照了照前面的路。
路不太好走,下过雨,满是泥泞。
林陈摸着怀里的大石头,石头不算大,但却显得格外的沉重,压得整个手臂都是酸酸的。
林陈将那石头换在了另一个手臂上,抬头张望了一下。
前面的路太暗了,林陈下意识地用手电筒打出的白光向着司机的方向左右摇了摇,出租车司机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将车的远光灯打开了,瞬间前面亮了起来。
擦着额头上的小雨珠,林陈驻足喘息了一会儿,又向前走去。
这是什么破地方儿!
路这么不好走!
司机怎么开到这么个地方来呢?不会是故意给自己绕道,为了多收点钱吧?
林陈边走边想着。
应该不会!
司机看上去是个老实人,不像是那种很有心机的!自己没有必要把人家想得那么会算计!比较大的可能应该就是天黑走迷了路了!自己不是也经常犯这种错误么!路口那么多,哪个该出,哪个该进,一不小心开错了也是很正常的。
司机估计都等得着急了!
林陈想着,便加快了脚步,可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噗嗤,噗嗤!”的脚步声。
林陈停住了脚步,后面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林陈向前走,那身后的脚步声便跟着又响了起来。
林陈驻足,猛然回过身去,将手电的光,照向身后之人。
身后是个身穿家居服的年轻男人,那人用手遮挡着他刺目的光亮,林陈没有看得清他的面容。
这哥们儿脑子没毛病吧!
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
“嗨!这里真冷啊!”林陈打了声招呼!
那人并没有理会。
这让林陈很不高兴!
不理自己也就算了!
石头比较沉重,想着司机师傅还在车上等着他,林陈转过身来,抱着石头继续向回走。
这地方黑灯瞎火地,路又不好走!林陈想,也许是刚刚自己的声音太小,那人没有听见吧!
与人行方便是林陈一贯的处世之道,能帮帮别人就帮帮别人吧!这里这么偏僻,那人兴许也是走迷了路!
林陈放慢了脚步,想等等那人走过来,和他一起走,顺便问问他是否需要搭上他一程。
他走得更慢了, 后面的人似乎也放慢了脚步,就这样走了一会儿也不见后面的人过来。
算了!
刚才和他打招呼都不理自己,人家或许根本就不愿意和自己同行呢!
自己何必还要凑上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呢!
还是赶紧把车从泥泞中开出来吧!车子陷在这里,开不走就麻烦大了!
林陈决定放弃原来的想法,又重新加快了脚步向车的方向走去。
大约走了十来步,林陈突然感到特别不对劲,说不出来为什么,就是不对劲!
后面安静得出奇,刚才的脚步声消失得无踪无影。
他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差点没把他吓死:原来离他有一段距离的那个人,此时正紧紧地帖在他的身后。
那张脸紧紧地挨着他的脸,几乎是要贴上了。
并且,那脸疙疙瘩瘩的有些奇怪!
林陈一惊,下意识地连忙躲闪,倒退几步,说:“你,你干嘛?”
那人也不理会,伫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握成半拳的手依旧还是抬在眼睛处,挡住了手电射过来的光。
林陈听到一个声音传来:“嗨!这里真冷啊!”
谁在和自己打招呼?
是他?
可是,他的嘴唇都没动一下!
不对!这声音明明就是自己的声音!是自己刚刚说的那句话!
是回音么?
林陈连连后退着脚步,用手电再次照向身后的那个人。
“你,你有毛病啊!不好好走路,跟我帖那么近干嘛? 刚才,你在和我说话吗?”林陈问。
那人表情呆滞,也不作答。
手电光亮在那人的身上,上下晃动了一下。在那人放下手的一瞬间,林陈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
好奇怪!
这脸很是熟悉!宽大的额头,浓浓的眉毛,一双小而炯炯有神的眼睛上,戴着一副黑边眼镜,疙疙瘩瘩,一脸的青春痘,尤其是那个招牌样,朴实的小平头。
这不是那列末班地铁上,林陈所遇到的那对在月牙里小区新购置房产的小夫妻中的男青年,平头儿吗!
太像了!
不是像,就是他啊!
可是,他不是在月牙里小区凶案中,离奇死掉了嘛!
望着那人的那张脸,林陈突然感到毛骨悚然,他还是镇定了一下,说:“我们见过吗?”
由于惊慌和紧张,林陈的声音发飘。
人并未回答,眼镜后面的小眼睛,似睁似闭。
“你怎么啦?哑巴吗?还是听不见我说话?我在跟你说话,怎么不回答呀?”林陈再问。
死一般的寂静令林陈浑身发冷!
“你不要过来!”
他用手电晃着那人的脸,怀里紧紧抱着石头。那人依旧抬着手遮挡着自己的脸,一动也不动。
林陈倒退着向回挪动着脚步。
“你,倒是说话呀!你究竟是人,是鬼?”
见那人始终不动声色,林陈的心紧张得“咚,咚!”乱跳,“你,你别过来!过来,我就用石头砸死你!”
这人不正常啊!
平头儿男是死了的啊!
林陈越想越紧张,他情不自禁地把石头举了起来,重心不稳,两脚不由自主的向前滑动,脚底打滑,身体顺势后仰,没站稳,石头从他的手里滑落到了地上,差一点儿就砸到了他的脚,惯性让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林陈颤抖着从地上挣扎起来,见身边有棵小树,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两脚一蹬,像只猴子,攀了上去。
“别靠近我!你走!走开!”
惊惶失措的林陈挥舞着手中的手电筒。
手电筒的光亮再一次打在那人的脸上,林陈看见他露出一抹揶揄的笑,随即转身向回走了。
见那人走远,林陈轻轻松了一口气,从矮树上跳跃了下来,拾起了那块大石头。
“嗨!这里真冷啊!”
忽然,林陈又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从不知是什么地方的地方传来,幽幽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他肯定那声音绝对是自己的!
这是什么地方?
如此空旷之地居然也会有回音!
四下里一片黑暗,雾气越来越重,他已经看不到刚才的那个人,但他知道,那人也许并未走远,也许就隐藏在白茫茫的雾气之中。
林陈恐惧到了极点,他顾不得许多,拔腿就向回跑,边跑边回头叫:“不许靠近我!不许靠近我!”
林陈听到的回复,还是那句话:“嗨!这里真冷啊!”
他自己的声音!
他没有出声,却能听得到!
而且,这声音一直在他的耳边没完没了地回荡,直到他冲到车子旁的那一刻,那声音才消失掉。
“你跑什么呀!小心别再滑倒!找一块合适的石头这么费劲啊!”司机说。
林陈再次回头,没有看到什么,他的心略微放轻松了一点儿。
司机见林陈回来了,就钻出了车子,接过林陈手里的石头垫在了车轮子下。
“不错!这块石头正合适,找块石头要这么老半天啊!”
“嗯!附近没有啊!全是小块的!起不到任何作用!这么大的车,必须要这么大的石头才行!”
“看来,以后我这车上还得准备个石头!”
“石头太沉,木头也行!体积要大一点就可以!对了,你刚才听到了什么声音没有?”
林陈依在车门处,点了一颗烟,吸了一口,惶恐不安地问。
司机垫好了石头,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站起身来。
“什么声音?没听到什么声音啊!”
林陈围着车转了一圈,又举着手电筒四处看了看,“奇怪!司机师傅,你真的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么?”
“只有你呼哧带喘的跑步声,其它的,还有什么声音吗?好像也没听到其它的什么声音了啊!这里安静得有些吓人啊!”
“有没有看到一个人呢?一个男人,穿着家居服,这么高.. 到我这儿.. ”林陈抬手比对着自己。
第五十六章 出租车诡事(四)
冰凉的手指触上了自己的耳朵,林陈不由得缩了一下脖子,很快,他又听到了一个夹裹着冷风的嗓音响在了他的耳畔:
“嗨!这儿真冷啊!”
还是那个他自己的声音!
“这个声音又出现了!多清晰啊!这一回听到了没有?”林陈急忙问。
司机摘下手里的橡胶手套,顺手塞进裤袋里,屏息,微侧着脑袋,过了一会儿,又须臾无奈地四处望了望。
“刚才,听到了吗?”
林陈狠吸了两口烟,掐灭,丢在了地上,用脚捻着。
“什么都没有啊!你不会是幻听了吧!我就有过这种经历,总是能听到一个曲子的声音,其实只是幻听!和自己的情绪紧张有关系!”
“那,那个穿家居服的男人呢?难道也是幻视?”
司机听到林陈这么说,愣愣地看了林陈一眼,说道:“你还看到了人?我是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男人?这四周空旷得要命,又这么晚了,哪里来的什么男人?嗯,是那个女人吧?要是那样的话,我们的麻烦又来了!”
“走!上车再说!”林陈见石头垫好了,二话没说,拉着司机上了车。
两人刚上车,雨就大了起来,雨水冲刷着前车玻璃,打在车窗上啪啪响。
司机师傅启动汽车,雨刷器划过,挡风玻璃清晰了一会儿,但很快又花成一片。
车里的空气渐渐回暧,林陈搓着手,在座位上足足僵了好几分钟。
司机师傅系好了安全带,侧头看了一眼林陈, “你看上去很紧张啊!愣着干嘛?系上安全带,对了,你那边的门好像是没有关好!”
林陈回过神儿来,扣上安全带,又重新关上门。
关上车门的那一瞬,林陈的衣服角被车门夹住了,他不得不将车门拉开了一条小缝儿,随即将衣角拉了进来。
林陈正要关门,发现门根本关不上,低头一看,连着衣角一同被拉进来的,还有一只拽着林陈衣角的白软软的手,一看就知道,是一只女人的手!
从外向里伸了进来!
从下向上伸了进来!
手腕处被夹在了门缝上,透过窗玻璃向外望去,车门外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特别明显的是:那手长着六个手指!
“啊呀!”
林陈一声惊叫,汗毛直竖,差点跳起来!把司机也吓了一跳。
“来了!她来了!”
林陈慌乱地拍打着,但是似乎一点也不起作用,那手还是死死地拉着林陈的衣角儿。
“关门!”
“关不上!先开车吧!”
汽车“轰”地一声启动了起来!
“走吗?”
“不行!衣.. 服.. 衣服被拽着呢!”
“用手.. 手电!砸!砸它!”
接过司机递过来的手电筒,林陈胡乱地砸了一通,但那感觉就像是砸在了棉花糖上,低头再看,那手依然是死死地攥着他的衣角儿,不见一丝松懈。
“弄不下去了!”
林陈呼吸急促,声音因惊吓而变了腔儿。
“把衣服脱了!”
林陈解开安全带,迅速脱掉了外衣,打开门将衣服,连同那手一起扔了出去。
拉上车门,车子也像是受了惊吓,来回晃动了几下,“轰!”地一声,开走了。
车开了好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只听得到各自的心脏还在“咚咚”地乱跳。
司机看了眼一旁呼吸急促的林陈,打开了远光灯,打开了空调,将温度调试了一下,说:“没事儿了!没事儿了!过去了!”
林陈**着上身,又惊又冷,他听到自己上牙打下牙发出的“咯咯”的声音,浑身上下战栗不止。
空调吹出的冷风让林陈抖得更厉害了。
“忍一忍,空调刚启动,过一会儿就暖和了!”司机说。
“糟了!我的手机和钱包!”
林陈突然眉头一蹙,面色苍白道。
“啊?怎么?你的手机和钱包在那上衣里?我们还要开回去?别!我求求你了!”司机说,“要是手机不太贵的话,要是钱包里的钱不多的话!咱们还是.. ”
“谢天谢地!”
“又怎么啦?”
“都没丢!在我裤袋里!”
林陈上下翻了一通,长长吁了一口气,“我就说嘛!我记得是都放在裤兜里的,我是不会马大哈的!”
“这世界上最好听的四个字,就是谢天谢地!”
司机看了林陈一眼,加了档,仪表盘上的指针噌噌上窜,车速明显感觉更快了!
“都110迈了啊!这不是高速!这不是在玩命嘛!你这是严重超速啊!赶紧降下来,要不然,110会跟过来的!”
林陈看了看车的显示表,提醒着司机。
“没事儿!这时候路上没有人!”
“万一有人,恐怕刹不住啊!”
“心里慌! 开得快点儿,还好一些!那东西追不上!别怕,我是老司机了!我有把握!”
“嗯!降一点儿吧!太快了,我紧张啊!”
司机降慢了车速,显示表针指向了80。
林陈目不转睛地看着后视镜,又看了看手表。
“已经是午夜2点啦!这时速,实在是太慢了!总觉得会有什么东西从后面跟上来!你还是开快一点儿吧!”
司机侧过脸看了一下林陈,苦笑道:“时速快了紧张,时速慢了也紧张!反正怎么都紧张!”
“司机师傅,空调能在调高一些温度嘛?我怎么还在浑身发抖啊!”
“阳气不足,你就会发抖!”
司机说着,转动了一下控制按钮。
林陈说:“啥?你说啥?”
“我是说,阳气要是不足,人就会发冷,哆嗦!”
司机打开了收音机,收音机里传来嘶嘶啦啦的噪音,司机旋转着调试按钮,却半天也找不到一个清楚的节目。
“关了吧!这时候估计已经没有什么节目了!”
“本来就想找首歌听听,分散一下咱们紧张的情绪!可能是车速快了,音质也不好!算了!不听了!”
“玩儿去吧!”
就是司机点上关闭按扭的那一瞬,突然,一个女人细声细气儿的声音从收音机里冷不丁地发出来,好像是说给林陈听的!
两个人都听得真切!
林陈惊呆了!
玩儿去吧!
这几个字,让林陈特别紧张!因为,他手机中的陌名电话打过来的时候,里面也有个相同的声音说出了这几个字!而后,便发生了黄色大卡车冲撞过来和马路中血泊里躺着的许阿琪的情景那诡异的一幕幕。
林陈飞手关了收音机。
车里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刚刚有个声音,你听到了吗?”
司机侧了下脸,问林陈。
“知道!”
谁也没再说话。
紧张,不安,林陈的心里十分惶恐。
他真的不知道,所发生的这一切应该如何解释,想着刚才的那只长着六根手指的白手,林陈的眼前浮现出一具冰凉的女尸,忽而,那女尸又变回成地铁里的那个偎依在平头男身旁,跟他谈论着月牙里小区房子的女子,只是,此时的她,秀发在风中微微摇摆,她的目光呆滞无神,有气无力地向他伸出了手臂,这个动作,让林陈一惊。
他不得不把她和黑衣女人联系到了一起。
她们有联系吗?
外面的雨似乎小了,车子里的空气闷得要命,林陈按下了车窗。
清凉的风加杂着雨丝一下子涌了进来,林陈顿觉清爽许多。
过了一会儿,林陈说:“我去拾石头的时候,遇到一个奇怪的
男人!他也不作声,就一直跟着我!后来,他走开了! “
“哦! 走开了啊!那你当时那么紧张干什么啊!”司机说。
“不是因为这,是那人很眼熟! 我在想,后来伸进我们车里来的却是一只女人的手!我都搞不懂,究竟我们遇到了什么?男人,还是女人?”
“你不懂,我就更不懂了!”
司机调转方向盘,汽车拐了一个弯,车速略微降了下来。
“你没有看到有什么人跟着我?”
“没有啊?也许有,可是我没有看清,只看到一小团蓝色的光环绕着你!”
“白光吧!应该是手电筒的光?”
“不是!手电筒的光是直的,是白色的!你身上的光是蓝的!确切地说,应该叫光晕吧!”
“你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没有啊!怎么了?”
林陈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这个男人,他跟着我!我一回头,发现这人居然是帖着我走!”
司机说:“啊?帖着你啊!是够吓人的!你一个男人,他应该不会对你非礼吧!那他走路帖你这么近是要干嘛啊?这人不正常啊!”
林陈微微吸了一口凉气。
“他的脸很像我以前遇见过的一个男人,不过那人已经死了!我试着和他说话,他也不理我。他跟着我走,我慢,他也慢,我还听到了一个声音,是我自己的声音,奇怪不奇怪!”
司机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路。
长久的沉默之后,司机说:“别想它!现在是午夜,如果真有鬼,现在也正是他们出来的时候! 能安全地回来就好!就当你又逃了一劫吧!庆幸吧!”
“嗯!”
“我这人吧!怎么说呢!平时日子过得像白开水,每天出车,回家,睡觉。从没有想过鬼神这些东西,总觉得吧,这是农村老太太迷信!只有那些发展落后地区的人,没有很好的受过教育,没知识没文化的,才会相信!”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我自从干了开灵车的活儿,就不那么认为了!真的!思想就开始转变了!”
“从今天往后,估计你更不会那么认为了!”
“嗯!你说,怕它们有什么用?人啊!其实生死也许就是一瞬间的事儿!一瞬间,孩子就出生了!一瞬间也可能发生了地震,车祸,人就成了鬼了!像我们这些开车的,天天在路上跑,干的本来就是危险的活儿啊!”
听了司机师傅的话,林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掏出手机想给许阿琪挂个电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反正就想挂个电话,听听她的声音。
天太晚了,打过去,对方已经关机了。
林陈失望地收了手机,对司机说:“如果真的就是人变鬼,鬼变人循环往复也就真没啥可怕的了!”
“呵呵!怎么可能!”
司机笑着摇着头,“我在发愁,把你送回去,我自己后面的路可千万,万千别再遇到点啥了!”
“不用怕!你不是有护身符吗!有神佛护佑着呢!我也是要去求一个挂在身上!”
过了许久,远光灯扫向前方,林陈看到了一个路标指示牌。
“对了!这条路就对了!这条路开到头儿,再开过一片树林,前面就应该到我家了!”
“不用转弯?”
“不用!”
“那边可是林木公寓呀!”
“咋啦?”
“听说,那地方邪得很!闹鬼啊!我说今天怎么这么点儿背啊!”
“哦!林木公寓的事儿,你也知道?”
“嗯!知道!出租车司机都知道!你住那里?”
“嗯!”
“早点搬家吧!”
司机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有些哆嗦,他感觉车子也在抖动,他加大了马力,发动机发出很大的呜鸣声,而后沿着前方的路,绝尘而去。
第五十七章 数字列(一)
许阿琪不再在单位附近租那个50平米的单元房了。
原因很简单,自己一个人太害怕!就在几天前的一个晚上,许阿琪又习惯性地失眠了。夜阑人静时分,她又听到那个女人的笑声,“嘻嘻-嘻嘻-”的笑声,时断,时续地传进她的耳朵,她慌恐地打开了灯,那声音就消失不见了,可关了灯,那声音就会不请自来地钻进她的耳朵里。
更为令人头疼的是,她找不到这个声音的来源,在外地出差时,听到过这个声音,现在,她回到这座城市,还依然能听到这个声音。
也许这个声音就来自她自己,和那次在五一路白梅梅家听到的哭声一样,都是幻听!要不然,怎么会在哪里都能听到这么个笑声呢!她这么猜测着。
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会不会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呢?
她也去看过医生,医生给开了枣仁安神液,每天晚上喝上一两支,还是难以入眠,医生后来又给开了安眠药,效果还是有的,能睡上安稳的觉了。
但心里,许阿琪还是感到莫名其妙的紧张。
加上,有几天,林陈并没有给她挂电话,许阿琪胡思乱想的毛病又犯了。她实在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臆想,林陈是工作忙?还是生病了?或者,是不是看上了别的女孩子?不再爱她了?他们单位那几个小秘书长得都不错啊!
无奈,许阿琪决定还是搬了回来和林陈一起住,反正两个人也是要结婚了。给林陈搬回来住的理由是,害怕!
许阿琪能回来,林陈自是求之不得。
这天,是个公休日,外面天气并不太好,刮着风。
林陈靠在床头看一份材料,越看越困乏,不知不觉身子一歪,睡着了。脑袋正好压在了盘腿坐在床边正在看小说的许阿琪的肩上。
许阿琪侧了下头,看着林陈安稳的睡颜,本能地放慢了呼吸,拉过被子的一角,轻轻搭在了他的身上,一动也不敢动。可是,维持一个姿势久了,许阿琪的肩膀发酸,她用脚勾过来枕头,小心翼翼地将林陈的头搬到了枕头上。
一觉醒来,林陈发现屋里的光线很暗,床头柜上的闹钟显示的时间是下午4点多钟了,自己这一觉竟然睡了2个多小时。
许阿琪正盘腿坐在床边,手里拿着那面他从井里拣来的小铜镜认认真真地修饰着自己的眉毛。
听到这边有响动,许阿琪回了下头,又把脑袋重新扭了回去,继续修理她的眉毛。
“醒啦?”
“嗯!”
“真能睡!你太缺觉了! 昨天回来的这么晚啊!以后可不能这样!这林木公寓太偏僻,回来太晚,恐怕不安全!”
林陈睡得有些落枕,从后脖梗子到肩膀都是酸的。
他努力坐了起来,靠在床头,怀里抱着被子,顺时针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见许阿琪正在认真地修理着眉毛,那小铜镜被派上了用场,便说:“怎么样?这个小镜子还是很有用的吧!当时我给你,你还不要,差点扔了,要是扔了多可惜呀!”
“啊,这铜镜还行吧!”许阿琪侧着脸,照着镜子,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拔着眉毛,顺便应呵着,“要不是找不到镜子,我也不用它!这种
铜镜,用起来还真的挺不习惯的!凑合用吧!放着也是放着!嗨,你刚才看着看着书就睡着了,还做梦了!”
“是吗?一点儿记忆都没有呀?”
林陈伸了个懒腰。
“说明你做的梦很浅,所以记不得的。哦!对了! 你作梦的时候还张开了眼睛,吓了我一跳,刚想叫醒你吧,见你那双眼睛又闭上了! 还打起了呼噜! 结婚以后咱们俩恐怕要分床睡! 要是跟你在一起时间长了我估计我的失眠会更严重!”
“啊? 是吗? 别啊!分床睡不太好吧!”
看到林陈快撇到耳朵根的大嘴,许阿琪“噗嗤”一声笑了。
“林陈,我发现你这人特逗!”
“怎么逗了?”
林陈抱着枕头,胳膊肘儿就拄在枕头上,托着自己的腮帮子子,一副洗耳恭听的面容。
“你吧!干什么都是那么热闹!比如,你吃东西,你会吃得五官错位,吃出响儿,看你吃东西,会让人不自觉地增加了食欲!”
林陈很配合地舔了舔嘴唇。
“再比如,你喝水,我发现你不是一口一口地喝!”
“啊?是吗?我倒是没注意!还是你观察得仔细!你说说,我是怎么喝?”
“你是一瓶水倒进去,中间都不带喘气的!我觉得,不应该用‘喝’这个字来形容你,应该用‘饮’!比较合适!”
“那不是一样嘛!”林陈说。
没想到狡猾的她,竟讳莫如深地瞥了林陈一眼,“我说的是音标第四声好嘛!大叔!”
本就比许阿琪反应迟钝的林陈听了这话有些发懵,他眨着眼睛,忽而明白过来,揉了揉因为睡了太久而昏昏沉沉的脑袋,狠狠道:“你这小妮子,骂人都不带脏字儿!真真拿你没办法!”
许阿琪停下了刮眉的动作,拿着镜子左右照着,又把头伸了过来,指着自己刚才修好的这一边的眉毛,问林陈:“哎,谁骂你啦!我才懒得骂你呢!快帮我看看,我这眉毛修得怎么样?好看吗?”
林陈歪着头,看了看,说:“还不如不修呢!”
许阿琪悻悻道:“这人!真没审美!”
说罢,把头转了回去,须臾,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又把脑袋转了回来。
“对了,我差点忘了!还有你睡觉!不仅打起了呼噜,还一直在梦噫,嘴里念叨赔猪,赔猪,还喊救命!我知道你在作梦,就拍了你一下,你才安静下来!搞不明白,林陈,我怀疑你是不是作梦偷人家猪去了? 被人发现一通臭揍!要你赔人家猪啊!老天!你连睡个觉也那么热闹啊!”
许阿琪的话,让林陈有点不好意思,他僵硬地笑了笑。
“你说我作梦赔.. 赔什么?赔人家猪?拜托,你也太低估了我的智商了吧!我偷点什么不好!偷人家猪!呵呵,那么老沉的份量!你觉得我能扛得动吗?猪偷我差不多!一斤猪肉就算它10元,一头猪200斤,也不过2000元啊!我要偷,就直接偷钱多省事儿!偷猪,份量在哪儿先不说,那东西也容易叫啊!还有,再弄我一身屎尿..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有洁癖啊!偷猪这活儿绝对不是我干的!你肯定是听
错了!”
许阿琪蹙着眉,看着林陈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云里雾里地点了点头。
“我还是偷人吧!我要偷就偷你好么?”
一脸狡黠笑意的林陈双手交叉,托在脑后,左右活动着脖颈,懒懒地打了个哈气!
许阿琪无意听林陈耍贫嘴,言之凿凿地说:“可你真的是这么说的啊!”
林陈收了笑,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我真的不记得自己作了什么梦!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管它呢!反正也是梦话!你还认起真来了!”
“下一次一定给你录下来!叫你自己听听!”
“好啊!不就是句梦话,你可真逗,这么教针儿啊!”
林陈侧身,从身后抱过来散乱的被子,两三下,把它叠规整。
“不是我教针,是你的这梦话确实让人很费解,你还念叨了一些数字!”
“我还念叨数字?”
林陈笑了,把叠好的被子挪到了床的那一头,回头对许阿琪说道:“看来,你说的没错,我这觉睡得确实是挺热闹的!”
“很奇怪,就像是字谜,嗯.. 等等,我帮你记在纸条上了。”说着,许阿琪的眉笔被叨在了嘴上,空出一只手,递过来了一个小小的纸条。
“字谜?”
林陈眨着眼睛,有点摸不着北,不过,说到猜字谜,林陈倒是来了兴致。
“我不会作梦都那么高深吧!我知道门捷列夫作梦梦到了化学周期表,我林陈居然也能梦到什么数字!”
林陈说着说着,把自己给说笑了。
“不过,这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我上学的时候,就数学好,我可喜欢数字了,可喜欢猜数字游戏了,会猜数字的人都聪明,你没发现我的脑袋就比一般人大一号?”
林陈把枕头拉过来,垫在了屁股底下,又兴奋地接过了纸条,见上面潦草的一些数字,不禁皱起了眉头。
许阿琪上床,倚在床头,顺手将床边小桌子上的奶茶捧了过来,用嘴轻轻吹着,轻声道:“看得明白我记的吗?”
林陈看了看纸条,又看了看许阿琪。
“这,这是我梦里说的?人家能梦到化学周期表,我梦的这是什么玩意儿啊!38… 388… 3838883.. ”
林陈苦笑了一下,指着纸条上面的数字,幽幽地问:“这.. 这… 这意思是妇女同志们的行列?”
听着林陈的解释,许阿琪嘴里的这口奶茶差点笑喷出来。
“亏你想得出来!连妇女同志们的行列也能想得出来啊!”
林陈一脸的无辜,“你看你这写的,3和8都快连上了,你不会记错或漏记数字吧!要知道,如果真是数字游戏的话,一字之差可就没有结果了,或者就南辕北辙了!”林陈说。
“不会记错,在梦里,就这一组数字,你可是嘟囔了好几次,才引起我的注意!我还核对了一遍呢! 每一次都是这些数, 顺序都没错,要不是觉得奇怪,我才懒着记下来呢!谁会没事闲着去记梦话呀!”
第五十八章 数字列(二)
许阿琪吸了几口奶茶,见林陈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便凑过来脑袋又看了一会儿那组数字,若有所思地说道。
“嗯!林陈,这,这些数倒是很有规律的样子!这里面兴许会有东西!”
林陈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梦话就是梦话!也许什么也不是!就是胡言乱语而已!”
“那可不一定!我们最近遇到的匪夷所思的事儿还少吗!这些数字不管有用没有,咱们先留着,万一能派得上用场呢!就像那面从井里拾来的小破镜子,当时差点丢了,现在不是还能用来修理眉毛,用来化妆嘛!你在梦中,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到这些数字,这些数字能出现在你的梦中,一定是会有原因的!我们说不准能破译这些数字后面的秘密,拽出一大串的糖葫芦来呢!”
林陈看着这些数字,沉默片刻,说:“嗯,听起来倒是有些道理。我更希望这些数字就是数字,最好别是什么咒语!别跟吉呀,凶呀什么的有什么牵连。不要牵扯到任何的事情,我希望我们永远平平安安的!”
“啊?这些数字难道会是咒语?那我们赶紧把它撕掉算了!就当你什么也没说,我什么也没记!”
林陈没言语,拿着小纸条表情凝重,似乎陷入深思。
“这东西和我从井里拾回来的小镜子上的神秘图案一样,令人匪夷所思啊!”
许阿琪神色慌张地扯着林陈的衣袖:“要真是不好的咒语,那就当它们不存在不就得了吗? 干嘛还费心费力地研究呀!纸条撕掉,刀子有吗? 把铜镜上的小字刮掉不就得了!”
“我说我的大小姐,你以为它们不存在,它们就不存在了吗?你当作没看见,可它们看见你了,你那叫驼鸟思维,把头埋在土里,屁股还在外面,有什么用?自个儿骗自个儿玩呢!”
“行,行,行,你总是占理儿,行了吗?”许阿琪说。
“所以说,与其被它们搅得心神不宁,还不如想办法破译了它们,图个心理安宁,你说呢?”
“问题是就凭咱们,能破译得了吗?”
“说真格儿的,你说这些文字像是有规律,我也感觉比铜镜上的小字要容易一些,铜镜上的小字应该算是天书了! 嗯,上一次我给你的那个懂文字的朋友的涂有小铜镜上图案的纸,他解得怎么样了啊?还是没给你回复吗?” 林陈问。
“我后来给他打过一次电话,他说那很可能是诡异文字,他要研究研究。专家都研究不出来,靠咱们俩在这儿猜,我信心不足耶!”许阿琪叹了一口气,“你说,这些数字,还有铜镜子上的像文字的东西,有关系吗?”
“什么事情都说不准,不用迷信专家,先别瞎猜了,你把这些数再给我念一遍,我认真地写下来,没事儿时再慢慢琢磨琢磨!把纸和笔递给我!”
接过纸笔,林陈皱着眉头,“说吧,一个数一个数地念!”
“嗯!”
“等等,这不会是什么咒语吧?”
林陈迟疑片刻,有些不太放心地用手指抵了抵许阿琪的手臂,“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儿!也是和数字有关的!不知道能否给咱们一些启发。”
“说说看!”
桌子上有块西瓜条纹的泡泡糖,被林陈抓到手里,他饶有兴致地看了看上面的数字条形码,又扔回到桌上。
“我上学那会儿, 我们那宿舍楼, 据说是被诅咒了!”
“啊?宿舍楼还能被诅咒啊!”
“这事儿,说起来蹊跷!有人发现, 楼门口的墙上总是出现一串小小的红色数字!”林陈说。
许阿琪瞪大了眼睛,往林陈这边挪了挪。“还有这事儿!是什么样子的数字呢?”
“看不懂, 没什么序!像是拿红色粉笔涂上去的!”
“你见到了吗?”
林陈点了一下头,“红色挺醒目的,不过大家都觉得很平常,我们宿舍楼的墙壁上早就被人涂的乱七八糟了,还有小广告什么的,留下电话号码的情况多了去了!所以,看到那些数字,当时没觉得有什么!”
“那怎么说是被诅咒了呢?”
“因为,那组红色数字出现后,没过多久,你猜怎么着!宿舍楼里住一楼的103死了一位同学, 出车祸了!”
“这么吓人啊!这有必然联系吗?”
“好像是有!当时我们学校正好组织大家大扫除,清理过一次墙壁。之后,一切太平,可过了一段时间,那组红色粉笔涂的数字又出现了,没过多长时间,住二楼的203又死了一位,还是了车祸,”
“我估计,那两个同学发生车祸和这些数字没关系,倒是和你们学校门口的交通管理混乱有关系!我去过你们学校,门口简直太乱了!车辆也没有什么秩序,也没人管,小贩们居然能在马路上摆摊儿,孩子们乱跑!我说啊,就这种状况,出事儿是早晚的事儿!”
“你说的倒是有道理!可是问题好像还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
“啊?”
“你听我接着说啊!墙壁不清洁是要给我们减分的,所以这次红色数字的出现很快就引起了同学们的注意,有人用布给擦掉了,我们宿舍楼算是太平了一段时间,可过了几个月,那红色数字串儿又莫名其妙地出现了。”
“一定是有人在恶作剧!”
“谁知道,没过两月, 住三楼的303室又死了一位同学。”
“天!”
许阿琪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也太令人费解了吧!短短的时间内,你们宿舍就出了三条人命啊!三条啊!你们还能在那宿舍楼里安心度日啊!不怕作噩梦啊!半夜十分,还敢出门啊!”
“303的那个同学是死在了老家!又不是死在我们学校!”
“不论他死在哪里,也是你们宿舍,你们学校的啊!嗯,303的这个同学是怎么死的呢?也是出了车祸?”
林陈摇了摇头,“回老家的路上,偶遇有人抢劫,他就反抗,结果被人给刺伤,死在医院了,只有22岁,算是个意外吧!”
“唉!这么年轻!太可惜啦!”
许阿琪遗憾地叹了口气。
“嗯!可不是嘛!家里的独子!他的老爸,老妈来我们学校取他的遗物的时候,哭成了泪人啊!”
“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惨!”许阿琪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不过,这个303的死好像确实只是个意外而已!”
“可是,他的死却偏偏是在那串红色数字出现不久发生的啊!这就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的死是否也与红色数字串有关系了!”
“啊?那红色的数字串是什么数字呀?你写出来,我琢磨琢磨!我倒真是好奇!”
林陈伸了个懒腰。
“当时谁会记呀! 老长的一串数字呢! 你让我把”π”背下来, 我硬着头皮, 能背到3.14159265。 没办法, 必需背! 这个,又没有人考试,大家都懒着去背它, 再说了,那几个同学出事儿是不是和这个有关还不知道呢!”
“那倒也是!只是你们学校同学出事儿也太蹊跷了!嗯, 是不是那数字串儿里有玄机? 就没有人研究一下吗? 没有人记下来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应该没有吧! 再说了,我们受的是辩证唯物主义的教育,根本就不信什么邪祟,谁要是去研究这个,还不被当成怪力乱神才怪呢!”
“哦,对了,一,二,三楼的都出事儿了,那住四楼的403还不被吓疯了?”
许阿琪眨了下眼睛,怯怯地说,“要是我住在403,我就立马提出调宿舍!”
林陈沉默片刻,又茫然地看了眼手里的数字条,微微点了点头。
“你还真说对了,403疯了一个,因为失恋发疯的,站在教学楼的楼顶,要他女朋友出来见她,学校一时没能联系上他女朋友,他就跳楼了!”
许阿琪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啊?天!这都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跟你开这种黑色的玩笑干嘛啊!”
“那503呢?503还活着吗?”
“我们宿舍楼是那种老楼,没多高!就四层!403就到顶了,没有503呀!”林陈道。
“我的那个妈呀!你们宿舍楼前前后后四条人命啊!你们校长位置应该不保了吧!这些学生们家长能饶得了你们学校!”许阿琪长长舒了一口气,轻轻拍着自己的前胸,“谢天谢地!还好你们的宿舍楼就四层,没有503,你们学校也太吓人了吧!”
“只知道学校把那楼封了一段时间,为此,原来楼里住宿的同学不得不被安排到了别的楼去住,其实从第一次有人出事儿开始,就陆续有学生回家住了。全校上下人心慌慌的,学校不再提此事,算是息事宁人了。不过,后来我知道,公安局的人来过,还找来了几个同学做了笔录,毕竟是出了事儿,几条命啊!”
“最后的调查结果是什么呢?”许阿琪好奇地问。
“没什么结果!还能有什么结果!无非就是意外和心理问题罢了!”
阿琪想起了一件事儿,就说:“嗨, 我倒是好奇, 你住在几号呀?”
“我住几号? 都多少年了! 早忘了!” 顿了一下,林陈侧过脸来,狡黠地朝许阿琪笑了笑,说:“嗯.. 想起来了!我住的是1号!幸运数字呀!不就遇到了你了吗?”
“1号遇到我?我怎么不知道!我也没住1号啊!不对! 耍我呢!1号是厕所!又开始贫嘴了!”许阿琪反应过来,白了林陈一眼。
“我可真不是贫嘴,你忘了,咱们才认识不久,你差一点走错厕所, 在门口幸亏遇到正要出来的我,我告诉你,女厕所不在一,二层,这两层都是男厕所, 女厕在三层! 只有三层有女厕所! 还有比你更晕的人吗? 连个厕所都能走错,还一个女同志, 我都替你不好意思!替你害臊!”
第五十九章 移动的白光
连个厕所都走错,还是一个女同志,我都替你不好意思!替你害臊!
林陈这话说的!
真是一点儿也不给人家留面子!
许阿琪拧着个眉头望着林陈,张了张嘴,愣是被林陈挤兑得半天没憋出一个字儿来。
这家伙有时说起话来,也不顾及别人的感受,说话不走脑子也不是一两次了!
这种自己丢丑的事儿,他居然还记着,还再三再四地当成个话题,没完没了地提起。
许阿琪越想越气。
许阿琪的沉默,看似不高兴的样子让林陈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语失,他抿了抿嘴,讨好地朝许阿琪“嘿嘿”笑了笑,伸出来一只手,轻轻地,蜻蜓点水般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面颊。
对方鼓着个嘴,默然观望着。
在这样的静默里,林陈忐忑不安地又看了一眼许阿琪。
这小妮子看来是真的生气了,要不然,怎么会这么老半天地盯着自己,一句话也不说呢!
林陈想着,又把手伸出来,轻轻地,在自己脸上拍了一下。
“怎么?没吃饱饭吗?要不要我帮忙?”
许阿琪冷哼。
林陈终于如释重负地笑了出来。
“不敢!小姑奶奶的心意,我领了!”林陈用手背抹去额头上的汗,又说:“看把我给紧张的!我其实是想为那事儿给你点赞的,也不知道怎么就把你给说不高兴了!我也晓得我不会说话,在单位被领导不待见,在家得罪媳妇! 唉!我也不是故意的! 你呢,就别生气了! 知不知道,女人生气可是要长皱纹的!会变丑的!我才舍不得让你生气呢!”
甜腻而又肉麻的话,说得许阿琪牙根儿都发酸,她下意识地举起手,想狠狠地拍他一下,却未料到,林陈干脆鼓着嘴,把一侧的脸给伸了过来。
“你!”
许阿琪的手,停在了半空。
“怎么?你还真舍得打我啊!”
“我才懒着跟你生气呢!”
这家伙冷不丁油腔滑调的温柔,真是叫许阿琪不可自拔地沦陷,她的手在空中挥了两下,还是放了下来。
“嘻嘻,我就知道你是舍不得下手哒!”
“行了,别贫嘴了!哎,你说研究所儿的那座楼真是有意思,如此虐待女同志,上个厕所还要憋着爬三层楼。一,二层全是男厕所,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安排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一层是领导们专用的,几个领导都是男的呀,但也幸亏你走错了厕所,让我对你加深了印象,我们后来才走到了一起,我给你的这次厕所门前的晕菜打100分。”
“你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许阿琪问。
“当然是夸啦!只是,听说过火车奇缘, 公园偶遇, 图书馆相识, 嗨! 人家相识都是旅途中,在诗情画意中,充满了书香,花香,就咱们俩个人儿的相遇,是不是味道有那么一点点臊气,不太浪漫, 是吧?”
林陈把自己给说笑了, 他拍着许阿琪的肩,笑得直不起腰。
许阿琪没笑,冷眼看着林陈乐,“好了,好了,你笑够没有啊?你还记不记数字啊!”
“记!”
林陈收了笑。
房间里昏暗得很,他扭头看了看窗外,窗外昏天黑地,风似乎比刚才小了许多,林陈伸手按下了床灯的按钮,床灯发出的暧昧的光,投在许阿琪的脸上,倒是给她平添了几许温润,柔和的女人味儿。
听好了,我念了,38… 388… 383
8883!”
笔尖儿跟着那声音,在纸上飞舞。
“你念得太快了,看我记得对不对,我再核一遍啊!38… 388… 3838883!”
“后面没听清,算了,我再念一遍吧,38… 388… 3838883!”
许阿琪的语音未落,只见一道刺眼的白色亮光“唰!”地一下,从房间中划过。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两个人目瞪口呆!
“怎么回事儿?你刚刚看到了什么没有?”
林陈因吃惊,嘴巴张成了o形。
“是白色的光!”
“对!是亮光,极其刺眼的那种白色的亮光!我感觉是从床头柜上射过来的!”
“你看清了吗?”
“没错,是从床头柜射过来的!”
“床头柜子上有小铜镜,难道说小铜镜子会发光?会不会是小铜镜反射过来的光啊?比如太阳光?”
林陈眨了眨眼睛,再次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外面还在刮风,天灰蒙蒙的!有太阳吗?”顿了顿,林陈又说:“还有,会不会是对面别的楼窗户折射过来的阳光呢?”林陈说。
“你不是说,白光从桌面上的小镜子发出去的嘛!”许阿琪说。
“镜子自己应该不会发光吧!我觉得光应该是从窗外射进来,被小镜子反射出去的!”
许阿琪翻身下床,趿拉着鞋,一步就跨到了窗台边,推开窗户,伸着脖子向外环顾了一下,风渐小了,但整个儿天空依旧是黄尘满天,混沌一片,天昏地暗,根本看不到太阳,更没有发现有什么光照过来。
“外面没有看到太阳!也没有其它光源啊!”
林陈揉了揉眼睛,将身子挪到床边,伸手拿起小铜镜翻来覆去地仔细看着,镜子还是原来的镜子,没有什么异样。
“光源不在窗外,难道在咱们这间房子里?房子里除了这盏不太亮的小床灯,也就没有别的光源了!不可能是小床灯!”
“嗯!是有些奇怪啊!你发现没有,刚才的那道光亮是从房屋的一角快速地移动过来的,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掉了!”
关上窗户,许阿琪转过头来,“只有一种可能,有飞机这样的移动的物体飞过,折射太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照到桌子上的小镜子上,再被反射过去,我们看到的光亮就是移动的!”
“不是没有太阳嘛!”林陈说。
对话似乎陷入了僵局。
林陈坐在床边,怔怔地望着许阿琪,思索片刻,将目光又投到手中的铜镜上,手指轻轻在小铜镜的镜面上拂拭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面小铜镜自己发出来的白光!”
“会吗?”
“难道,你没注意?这道刺眼的白光的出现,是发生在你念了三遍那个数字串之后嘛!”
小心谨慎地拾起自己放在桌子上的那个写有数字串的纸条,许阿琪皱着眉头琢磨着。
“这些个你梦噫的数字,难道说真的是什么咒语?”
林陈微微点了一下头。
“这样,你再念三遍,看看这镜子有什么反应!”
“嗯!”
许阿琪低下了头,看着那些数字,一个,一个地念着,她念得非常地缓慢,唯恐念错一点儿。
“38… 388… 3838883,38… 388… 3838883,38… 388… 3838883!”
这样读了三遍。
但见,一道白色光亮从镜子里射了出来,像探照灯一般明亮,从左到右,划过屋子。
面面相觑。
“这镜子可能真是个宝贝,先收好了!”林陈说。
“你确定是宝贝,不是…”
许阿琪压低了声音,惶恐不安地问。
“肯定是宝贝,我确定,我有直觉,相信我吧!”
林陈笑了笑,吸了一口气,用袖子轻轻擦拭着小镜子。
“当时,我都把它扔了,又拣了回来,那时就觉得这东西不一般,要是不好的东西,早就有问题了,这么长的时间了! 至于有什么用,还不知道!但就凭它能发出这种神奇的光亮,我敢说,这东西一定不一般!这东西收好了,你要修理眉毛,换个别的镜子用吧!你要是把宝贝弄坏了,不就可惜了!”
林陈的话,说得许阿琪连连点头。她的手伸向纸巾盒,犹豫了一下,又缩了回来,俯身拉开抽屉,从里面翻出了块真丝小方巾,小心翼翼将那镜子放在了丝巾里,包好,放进床头柜的抽屉里。
“你的动作真快,你这眉毛还只修理了一边儿啊!”
林陈坐在床上,用手指着许阿琪的古怪的眉毛笑了起来,一直笑弯了腰,笑得直咳嗽,根本就停不下来。
光想着小镜子了,林陈的提醒让许阿琪忽然意识到自己才修了一半的眉毛,现在,又被林陈拿来嘻笑,顿觉有点尴尬,有点郁闷。
她像个小怨妇一般默默地斜睨着林陈,幽幽地说:“哎,林陈,刚才你不提醒我,是不是就等我出丑呢?现在,我出丑,你就特别开心哈!”
林陈拍了拍许阿琪的肩,继续笑道:“怎么会!你这眉毛绝对是神来之笔啊!能把眉头修成这样就出门的女人,那可不是一般的女人!人家一看,就知道是愤怒的小鸟出动了!超级可爱啊!愤怒的小鸟,哈哈哈哈... ”
笑,这个东西也会传染!
林陈笑得神魂颠倒,看得许阿琪努力保持严肃着的小脸儿也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这悄无声息的一下却偏巧被聪明的林陈所捕获。林陈猜到了她想笑又不敢笑的小心思,便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许阿琪的脑袋。
“有本事,你就憋着!许阿琪小姐,你可千万不要笑,你这张憋得通红的小脸儿可比抹了上千元的化妆品还要好看啊!”
许阿琪紧咬嘴唇,最终憋住没笑出来。
她抬起手,挥了一下,像赶苍蝇般的把林陈那只放在自己脑袋上的手给弄到了一边儿去。
“讨厌,我刚梳好的头,又被你给弄乱了!”
“哎哟!得,又得罪许阿琪小姐了啊!”
许阿琪白了他一眼,对着手机屏凑合着照了照,说: “你也不知道提醒我一下,我光顾得跟你说话了,忘记只修了一个眉毛!嗯,还有别的镜子吗?快给我用一下!”
“别啊!”林陈收住了笑,拧着眉头,仔仔细细的看着许阿琪的眉毛,一副很欣赏的样子,“听我的!不用修理了,这样也挺酷的,真的,走在马路上一眼就能认出是我媳妇,跟别人就是不一样,连眉毛都一粗一细, 一高一低, 就是有个性! 就是与众不同!就这样也挺好!咱们许阿琪小姐反正也没别的优点,除了丑,就是丑!”
林陈接着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挑了挑眉,“可是,我喜欢!”
“你说谁丑呢!”
林陈的头被飞过来的枕头生生砸中,连忙告饶。
“好吧!好看!好看!行不?”
“你这人!真讨厌!”
第六十章 电影院
林陈有个爱好,就是无论多忙,多累,他也会时不时地抽出个时间去看场电影。
他一般喜欢选择工作日的晚场,这个时候,往往人不多,图个清静。林陈会提前买好冷饮,再加上包葵花籽,五香花生米,或者牛肉干什么的,坐在电影院里,一边看,一边慢慢地嚼,视觉和味觉一起得到了满足,这是实实在在的一种享受。若是女朋友在身边,自然更好,趁着黑,两个人还可以腻上一腻。
除了那种苦情片,他没多大兴致外,很多类型的电影,林陈都喜欢看,尤其是喜欢惊险类的大片,破案或悬疑类的电影。它们往往给大家布下满天疑云,诱导观众按照设定的思路走下去,但结局经常出乎意料。林陈痴迷于推理,就像他喜欢数字游戏一样,从重重谜局中拨茧抽丝,一个个解开谜团,他觉得这是一场智慧的角逐,格外有意思。
如果时间允许,看完电影再随便找个地方,喝上点小酒,回味一下电影中的情节,人生似乎就很完美了。
在林陈看来,一部电影,就是一个人的人生。
多看电影,就可以多体验不同人的人生经历。
人生不就是一个体验与经历的过程嘛!
所以,喜欢电影的人的一生,值!
林陈对于悬疑类电影的痴迷很容易就影响到了许阿琪,很快,看这一类的电影就成了他们两个共同的爱好。
这天,是个周末,林陈和许阿琪去看了场电影。
电影票是许阿琪早就买好了的。
这部由国外著名导演指导的进口大片已经在媒体上被炒作了许久,醒目的电影海报帖得到处都是,片子又是林陈喜欢的破案悬疑类,有点像福尔摩斯探案的那种。正赶上电影票促销推广,许阿琪果断抢购了两张,不用问就知道,林陈一定会喜欢。
果不其然,林陈知道后,开心极了。
路上略有堵车,两人赶到电影院的时候,电影刚好开始。
灯光渐渐暗淡下来,只剩银屏投出的微光,大屏幕上开始播放电影。
前面的剧情似有拖沓,讲的是某俱乐部的舞会中,男男女女们在没完没了地打情骂俏的事儿。
刚才光顾得赶路,现在坐下来,林陈觉得口渴得难受,黑暗中,他摸索着,松开了领口处的衬衫扭扣,打开了瓶可乐,“咕咚咚”喝了几口,拧上瓶盖,将头向后靠了靠。
后面,一对男女在不停地窃窃私语,扰乱了林陈看电影的心情,他烦闷地回了一下头,狠狠地瞪了那两人一眼,那两人会意地停止了聊天。
有股香气袭来,这味道似乎并不太好闻。
大屏幕上,舞会的场景还在继续。富丽堂皇的氛围,光线暗淡柔和,香气弥漫,西装革履的绅士老爷们,各自拥揽着珠光宝气的女人,应着疾缓抑扬的爵士乐在翩翩起舞,精巧的大吊灯上,流苏颤动,女人们纤细的腰肢,配着飞扬的裙摆,留给观众一种迷离恍惚的感觉。
此时,林陈的头有点发胀,他又闻到了那股香味儿,他皱了皱鼻子,好像是寺庙里烧的那种香的香气,继而,他感到有些困,打了个哈气。
林陈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
屏幕上,裙摆还在旋转飞舞,红的,绿的,黄的..
色彩愈发混杂,渐渐交织到了一起,像画家手中的调色板…
香气愈发浓烈…
……
隐约中,散场了,林陈拉着许阿琪随着拥挤的人流走出了电影院。
外面的小
摊点全都挂着红灯笼,不绝于缕的吆喝声里,烟火气、食物的香气弥漫。
林陈买了几支羊肉串儿,小贩撒得辣椒过多,辣得两个人是满头大汗,林陈几下吃完了羊肉串,将竹签丢进了垃圾桶,掏出纸巾擦着手。见许阿琪被辣得直哈气,便赶紧去冷饮部买了两杯冰镇的芒果饮料,两人边走边聊。
“刚才的那个片子还不错!就是比较烧脑子,有点看不明白!尤其是结尾更是没看懂!这位著名的外国导演真是水平了得!我是跟不上他跳跃式的思维,他以为观众也和他一样呢!”许阿琪说。
林陈从许阿琪的手中又抽出一支羊肉串,“要是吃不了辣的,你就别吃了!剩下的那几串给我吃算了!”
“干嘛?经我允许了吗?你就吃我的肉串!吃不了辣,我也想吃!我可以慢慢吃!我就没有打算给你吃的意思!就像看不懂这种烧脑子的悬疑片,我也想看了一样!我可以慢慢琢磨,但你不能剥夺我欣赏的权力一样!”
许阿琪言语坚定,令林陈不得不停了嘴,他犹豫了一下,将手中吃了一半的肉串塞回到了许阿琪的手中。
“啥意思?”
许阿琪费解地问。
“还你啊!”
“你都咬了一半了!你叫我怎么吃啊!”
“那怎么办?接着吃,我叫剥夺你享受美食的权力!还给你吧,你又不能吃!”
“扔了!”许阿琪说。
林陈看了看许阿琪,面无表情地接过那支吃了一半的羊肉串,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这不就把问题解决了嘛!我聪明吧!”许阿琪说。
“你聪明!你聪明,这个电影你还看不懂它的结局?”林陈说。
“我觉得是这个片子的问题,好多人应该都没看明白吧!”
林陈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对许阿琪说:“你的智商不够!肯定有看明白的,你信不?”
许阿琪望着林陈,眼中尽是不屑,“听这话,你是看懂了?”
“我猜,我猜那对双胞胎兄弟心灵互通,所以一个被害,一个能收到对方发过来的信息。所以真正破案的关键是灵异的信息,在n次元空间才能找到答案。”
林陈的分析看似挺有道理,许阿琪站在原地没动,皱着眉头,嘴唇抿成一条线。
“嗯,我说呢!怎么会有那么多回放的画面!我说呢!那人弟弟怎么一次次地从梦中惊醒!最后一次惊醒之后,警察就在那片废弃的园子里找到了哥哥的尸体!好像还真的是你说的那样啊!”
正说着,林陈的手机响了,是胖子的电话。
“林陈, 你小子怎么不接电话啊! ”
“啊?没听到啊!”
“你要不接电话你就别弄这么个摆设好不好, 害得我打得这一脑门子的汗! 这电话打得我这叫个上火!”
“没有啊!刚刚是你打的电话?可是我的手机上显示的不是你啊!找我有事儿?”
“我就是用我的手机给你打的,就是一直打不进去,好不容易通了,你也不接!有事儿? 必需有事儿才能给你挂电话! ”
林陈笑了笑,说:“当然不是,没事儿也可以给我打电话!随时随地欢迎胖子老兄来骚扰!”
“嗯, 说正经的, 你这几天还好吗?”
胖子的声音听上去很急促,像是有什么事儿要说。
“啊? 怎么了? 怎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我就问你,你这两天还好吗?”胖子没等林陈回答就自顾自地继续说,“真是奇怪, 自从上回咱们去那口井回来, 我怎么总感觉不对劲儿! 我总是感觉, 我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缠上了! “
“被什么东西给缠上了?说说看!”
“叶江川,你记得吧,他前些天出事儿了!”
“啊?”
这声惊叫,惊动了一旁的许阿琪,她拉了下林陈的衣角,低声问:“怎么啦?”
林陈摆了下手,示意她先别说话。
“快说!到底是怎么啦?”
“他和我们工地的人去老莫口那边进材料,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奇怪的事儿,很诡异!后来,他就出事儿了!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结果平整整的路,他居然从副驾驶的位置上被甩了出去,也没有超速,他还戴着安全带,安全带却莫名其妙地开了,他那一侧的门也莫名其妙地开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那他人怎么样了?”
“还在医院里,一直昏迷着!”
“他没危险吧?”
“不好说!这小子算是捡了条命,确切的说,是半条, 应了他的那句话,他命大,上帝保佑吧!”
“半条?”
“啊, 应该是半条,听说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呢!”
“哎哟!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儿啊!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世事难料!”林陈叹了口气,又想起了点什么,继续说:“等等!胖子,你刚才说他去哪里进材料?”
“老莫口!”
“老莫口?”
“嗯!怎么啦?”
“怎么又是老莫口啊!”
电话中,胖子似乎是吸了下鼻子,隔着电话,也能感觉得到他很紧张。
“我总觉得他是替我… 替我…, 唉!怎么说呢!本来头儿是让我去的,我执意不去!他见没人去,才自荐去的,要不然恐怕出事儿的就是我。我肯定没他命大, 要真是我去,说不准现在就已经见马克思去了!还有,昨天,我在工地干活的时候,突然觉得脑袋顶上有东西,有东西,有东西.. ”
“别紧张,慢慢说!”
电话中,林陈听得出来,胖子紧张得语无伦次,便安慰道。
“我抬头一看啊!我滴个娘呀! 是塔吊的长臂吊着混凝土板就在我头的上面!”
“啊!怎么会这样!这是违反安全规则的危险作业啊!”林陈说。
“我也不知道,那东西怎么会在我的头顶上!我正抬头向上看,突然,钢丝断了,混凝土板向我砸下来,哎哟我的妈呀!你知道吗,这玩意儿可不是开玩笑的, 要是真砸着我, 我不就成了肉酱!我连忙惊叫着躲闪!等我跑开,也没听到有东西砸下来的声音啊!旁边的人都看我, 我再一看,那上面其实什么也没有!既没塔吊,也没有什么混凝土板。别人还以为我是神经病呢!可是我是真真实实地看到了混凝土板向我砸下来啊!骗你是龟孙子。”
林陈听得出,胖子是受了惊吓,他的声音有些抖。
“啊?还有这事儿!胖子,你不会是出现幻觉了吧!不用担心自己被砸成肉酱!还缺点盐!”
为了给胖子压惊,林陈故意开了个也算不上玩笑的玩笑。
“我可懒着跟你开什么玩笑!”
胖子好像是真生气了,电话突然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