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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梦前缘全文阅读

作者:云黛水长     惊梦前缘txt下载     惊梦前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丢失的尸体

    许阿琪在院外的包子小铺买了小笼包子,几个人上了五层的病房区。病房门口,许阿琪接了个电话,是单位打来的,说是有急事,她把包子交给了林陈,便匆忙回单位了。

    林陈回病房,找了个塑料袋,将包子分出一部分,留给了叶江川的爸爸。

    “他好些了?”

    胖子站在门口,探着脑袋向里张望。

    “嗯,现在是探视时间,你可以进来!你自己过去看看吧!”林陈说。

    胖子蹑手蹑脚地走上前,不禁吸了口气。但见叶江川乌青腊黄的脸,双眼紧闭,各种管子缠绕在身体上,从另一个角度看,就跟一具尸体没有什么区别。

    “怎么,今天不忙啊?有时间过来啊?”林陈问。

    “忙!再怎么忙,我也得过来啊!叶江川是因为替我跑老莫口才出的事儿!我能不过来看看他嘛!”胖子说。

    “全额报销的事儿,和队里谈得怎么样了?”

    “他们让我回来等消息!说再讨论讨论!”胖子站了起来,直着腰,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步,脸色铁青。

    “这些人,真够孙子的!叶江川要不是为了工作,没事儿也不会往那个鸟不屙屎的邪门儿地方跑啊!也不会出这样的事儿啊!出了事儿,就都躲了!连个医药费都舍不得出!这些人真不是东西!这医药费,他们必需报,全额报,否则,我就去告他们!不行,就走法律!谁怕谁啊!”

    “嘘!”

    林陈把手指竖在了嘴前,示意他小声,胖子看了眼林陈,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叶江川,点了下头,轻轻坐回到床边。

    “水!”

    有声音从叶江川的喉咙里发出来。

    “水!他能说话了!”胖子兴奋得两眼放光,“快,快,水在哪儿?”

    “这没什么新奇的!他已经说了好几天了。”

    林陈把水杯递了过去,一同递过去的,还有一个小勺儿,“一点点地喂,千万别呛着他!不要喂得太多,医生说润润就可以了!”

    胖子帮他喂了些水,叶江川看似平静了下来。

    这间不太大的病房里本来还有一个病人,因为受不了叶江川的发病干扰搬到别的病房里去了,空出一张床,林陈搬了把椅子坐了过来,动作格外地轻。

    “大夫给出病因了吗?”胖子小声问。

    林陈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你说会是车祸引出脑膜炎所致么?”

    林陈不是大夫,大夫之间的交流,他偶有听到,也听不太懂,他理解的意思是脑部细菌吞噬掉了一部分大脑皮层而影响到了他的大脑活动。这难道就是病因么?

    他只知道叶江川昏迷得越久,就越有可能成了植物人。

    “好黑啊!我在哪里?泥,水.. ”

    叶江川嘴里呢喃着。

    “叶江川,你醒醒!”胖子脱口而出。

    “别叫了,没用!他醒不了,一直就是这样,一会儿一句,东一句,西一句,搞不清他在讲些什么。有时说的像是胡话,有时又不像,说的话还很有条理的,我是搞不明白!”

    叶江川的嘴里“嗯嗯啊啊”含糊不清地哼叽了一会儿,又说:“汽车在安静的公路上行驶..  你走啊!你不走,会撞到你的!‘砰’的一声巨响. . 天旋地转.. ”

    林陈捅了胖子一下,“听见了吗?真不知道,他说的那个‘你’是谁!这样的话,我都听他说了好几次了!我觉得好像有个什么人,一直在他的梦境里!”

    胖子默默地望着床上的叶江川,对林陈说:“听那个开车的司机老王师傅说,他们从老莫口回来的公路,看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人站在马路上!”

    “奇奇怪怪?”

    以林陈的思维,公路上出现一个人,那是违反交通法则,公路上出现一群人,有点不可思议!除非是遇到了什么特殊情况,而胖子使用了“奇奇怪怪”来形容这群人,这一定会有什么原因,他为此很是好奇。

    胖子看了叶江川一眼,站了起来,为了不打扰病人休息,胖子拉着林陈出了病房。

    “林陈,我跟你说,你知道就好!你别告诉别人!这事儿要是说出去,人家都会以为你是在胡说八道!神经有问题!”

    林陈点头。

    “用奇奇怪怪来说这些人,一点都不过分!听司机说,回来的路上,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开着

    开着车,周围的车辆就都不见了!正当他们纳闷的时候,天上忽然下起了毛毛雨,前玻璃模糊,等擦干净一看,公路上就出现了这么一群人,还穿着诡异!”

    “他们穿的是什么?”林陈问。

    “听说,里面有人穿得都是些一百多年前的老式衣服,旗袍,马褂什么的!”胖子说。

    林陈沉思片刻,说:“听着,是挺奇怪的!不过,这与我的经历有些相似!”

    “怎么?你也见过这些人?”

    “梦境中,离奇的梦境中,我梦到自己和许阿琪看完电影的路上,追踪一个老太太,走着走着,那老太太就不见了!许阿琪提醒,我才注意到了周围的人的异样,也是和你说的一样,穿着旧式的衣服,再看,差点没把我们两个吓死!四周都是黄色,白色的菊花,而那些人,都盯着我们俩!人啊!”

    “啊?这么吓人啊!黄,白菊花不是给死人的嘛!还有,那些人都盯着你们,还不把你们两个给盯毛了啊!”

    “对了,我还梦到了你!”林陈突然说。

    胖子张着嘴,怔了一下,看着林陈。

    “哥们儿!拜托!求求你!你可千万,万千别梦到我!出现在你梦里的那些人,怎么听着都像是一百年前的死鬼啊!我可不能和他们在一起!”

    胖子的话,把林陈给说笑了。他拍了拍胖子的肩头,“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梦到的你,是在他们出现之前!”

    胖子长出了口气,“那就好!”

    “不过,我梦到你给我打电话,结果你后来还真的给我打了电话!你要跟我说话的内容,我都梦到了!”

    胖子抓了抓后脑勺,眨着眼睛说:“我想起来了!我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原来你是预感成真!林陈,你不一般啊!你不是普通人!”

    “这话,一个算命的也跟我说过!”林陈笑了笑,又说:“对了,你还没说完呢!那些人出现在公路上,后来呢?”

    “后来,司机按喇叭,那些人就离开了,只有一个穿黑衣的女人迟迟不肯离去!还说,那女人一直在盯着叶江川!”

    “啊?还有这事儿!又是穿黑衣的女人!他为什么盯着叶江川啊?”林陈问。

    胖子找了把长椅坐了下来,想了想,说:“我要更正一下,不能用盯,应该用‘幽怨的眼神看着他’!这是司机师傅特别强调的!”

    林陈张了张嘴,老半天从嘴里挤出了两个字“幽怨?”

    胖子默然地点了下头。

    “难道说?叶江川这小子与那黑衣女人还有过一腿?”林陈说。

    “我想司机王师傅不会随便用这么个词!他还特别问过我们,这女人会不会是和叶江川有过什么感情瓜葛!”

    “我也是这么想的!后来呢?”

    “后来,就出现了诡异的一幕!司机开着车从那女人身边经过时,还能看到她,开过去,从反光镜中再看,那女人就不见了!”

    听到这里,林陈吸了口气!

    “你说什么?她这么快就不见了!”

    胖子说:“是啊!我们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再后来,一个拐弯处,当时车开得并不快,叶江川系着安全带却从副驾驶的位置莫名其妙地飞了出去,落地后还打了个旋儿,撞上了路牙子上,被挤在了车与墙之间,侥幸啊!车如果再过一点,就会把他挤死了!侥幸得不可思议!像是有人故意放了他一马!饶了他一命一样!他身上却没伤,一直抽搐不止,医生担心是内伤,谁也没想到会出现癫痫症状,唉!”

    “嗯!是奇怪!”林陈说。

    听着胖子的描述,林陈浑身如坠入冰窟,一阵眩晕。

    他联想到了从地铁中出现黑衣女人起,一桩桩,一幕幕太多不可思议的事儿,就生生地发生在了他和他的朋友们的身上,冥冥中,似有一张张开的巨大的黑网,将他和他的朋友们罩在了其中,而他们,却根本看不到她的真实面目。

    恐怖,如影相随!

    林陈颓然地闭上了眼。

    “唉!”胖子叹了口气,继续说:“就是因为太过诡异,上面的某些领导就认为应该不算是工伤!真他娘的!这算是哪一门子的事儿啊!”

    “没事儿,按我的经验,工作时间,工作上出的伤残就是工伤!他们早晚也得全额给报,别太担心!”

    林陈看了下表,时间不早,肚子也在“咕咕”地打起了鼓。

    “回病房吧,趁大夫还没

    来查房,咱们俩先把包子吃了!”

    说罢,两个人回了病房。

    几个小包子下肚,林陈感觉还是没吃饱,他从包里拿了个方便面,撕开了个口,转身出门去热水房接些热水,把面泡上。

    上次烫伤后的凉水冲洗,算是护理及时。现在,他的手好了很多,已经去了纱布,但还是偶有作痛,尤其是端着东西的时候。所以,所有这些动作,他都必需做得小心谨慎。

    已经是快中午时分了,走廊里的人不太多,估计家属们都吃饭去了。

    林陈端着泡面,找了个连排的休息椅坐下,旁边坐着个身穿棕色的外套的中年男子,四五十岁的样子。

    他似乎是已经吃完了饭,打着饱嗝,翘着二郎腿,摊开的报纸有几张放在了腿上,自己手里面拿着一张正在看。

    林陈掀开泡面上面的纸盖,用筷子挑了一根面条吹着气儿,尝了下,面还是硬的,还没泡透。

    他从衣袋里掏出了调料包儿,撕开口子,把调料倒了进去,盖好了盖子。

    林陈无所事事东瞅瞅,西望望,等着面完全软下来,他斜睨了一下旁边那人的报纸,报纸副版标题赫然写着:

    新建月牙里小区凶案尸体离奇失踪…

    月牙里小区凶案!

    林陈怔了一下。

    “不好意思,先生,您的这张报纸能借我看一下吗?”林陈客气地说。

    那男人看了一眼林陈,也没说话,直接把报纸递了过来。

    林陈用眼睛飞快地扫视着那版新闻。

    报纸上内容大致是这么写的:新建月牙里小区凶案中的遇害者尸体在冰柜中离奇失踪,现场发现了一只女鞋。

    该标题的文字很少, 也没有特别的详细介绍,只是说遇害的那两个一男,一女的尸体不见了踪影,更多详情,警方不愿意透露。

    “月牙里小区!”

    林陈对这几个字眼特别的敏感,禁不住自言自语地说了出来。

    旁边的那位把报纸递给林陈后,一直闭目养神,此时听到林陈的话,就张开眼睛朝这边望了一眼,随意问道:“怎么?你也是月牙里小区的?”

    “不是!”

    林陈抖了一下报纸,“我是看上面这么写的!”

    “哦!”

    “听您这话,您应该是月牙里小区的吧?”

    “嗯!我年前搬过去的!”

    “哦!你是住那儿啊?”林陈翻阅着报纸,发出”哗哗-”的声音。“不好意思,我没有影响你休息吧?”

    “嗯,没事儿!我也是病人家属,病房里太挤了,空气也不好!这里还算清静一些。”

    “是啊!医院里可不就是这样啊!”

    林陈的面泡得差不多了,他掀开了盖子,一股泡面的香气袭来。

    “这东西没什么营养的!”

    旁边的人继续说。

    “知道!唉!这地方,能凑和就凑和了吧!能填饱肚子就行!”

    “我以为我们是邻居呢!月牙里小区前不久的凶案,你听说了吗?”

    “看报纸上报道了,死了一男一女,挺年轻的,可惜了!”林陈说。

    那人沉默了一会,说:“我就住那个小区,而且就住他们旁边!”

    “啊?那天你没发现什么吗?”

    林陈停止搅拌,抬眼看了看那人。

    “没有,警察都找过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事儿说起来真是蹊跷!那两个人就这么无缘无故地死了!还死得不明不白的,要是你是他们的邻居,你是不是也害怕呀!”

    “那还用问吗!要是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还好,就怕不知道,不知道吧,就爱瞎捉摸,越捉摸越害怕,这警察也真够草包的!这么个离奇的案子,到现在也没给公众个交待!”

    林陈叹了口气,又说:“这两个年轻人也挺可怜的!”

    “是啊!哎,你说说,有什么人偷尸?要这玩意儿干嘛!能偷尸的也真是贼胆大呀!再说,别人忌讳还来不及呢,居然还有人要这个!更邪门儿的是,居然是从警察眼皮子底下把尸体偷走的!这些警察也真是没用,这案子离奇,众人皆知,这么长时间破不了案子不说,到头来,连个凶案尸体都看不住!还能干什么!真是没用!”

第七十七章 梦呓

    泡面的味道在走廊里的空气中回荡,棕色外套起身,走到窗户边,推开了窗户,随即,一股清凉的新鲜空气灌了进来,将泡面味一扫而空。

    棕色外套踱着步子走了回来,坐回原处,见林陈依旧还在来来回回地看阅着那条消息,便说:“你好像很关注月牙里小区的这起案件啊!”

    林陈抬了一下头,说:“哦!没什么!只是很好奇!”

    在陌生人面前,林陈是不愿意讲太多的!

    林陈没再说话,皱着眉头,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来来回回把这几十个小字看了好几遍。

    “吱!”

    病房门打开的声音,吸引了林陈的注意力。

    他抬头一看,是罗大夫来查房来了

    林陈胡乱地匆忙又吃了几口泡面,便将那报纸递还到棕色外套手里。

    那人伸了个懒腰,见林陈递过了报纸,便笑着说:“你拿走看吧!我看过了!”

    林陈也没客气,便收了报纸,告辞回到病房。

    病房里。

    护士帮叶江川摘下了吊瓶,将器具收了起来。

    “大夫,他的情况怎么样啊?他啥时能醒过来啊!”

    叶江川的爸爸见大夫半天没有言语,便走了上去,面色紧张地询问罗大夫。

    “从各项指标上看,还是恢复得不错的,能彻底醒过来,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他的情况很特殊,一切还都是未知数。当然他能起死回生本身就算是一个奇迹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还是比较乐观的。”

    “那需要多长时间?”

    叶江川爸爸拉着罗大夫的袖子又追问了一遍。

    “这个真不好说!我们会尽力的!”他顿了一下,看着叶父,又说,“相信会越来越好的!只是需要时间!”

    大夫这么个职业,每天都要面对生,死。尤其是那些危重的病人,死亡往往只有一步之遥。而面对他们亲人的期待的目光,他们做的不能只是简单的安慰,而是实事求是地告之病人真实的境况,这听上去似乎有点残酷,但他们必需这样。

    “哦!好!好!这我就放心了!”

    叶江川爸爸紧急的眉头舒展开来,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宽慰的笑。

    林陈说:“你看,大夫,他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如果是睡着了,看着他, 是活生生的的生命, 并未远离, 但对于医生而言, 病人陷入昏迷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情况,有时候连医生都说不清为什么不同,昏迷的身体就躺在了那里,但总是有种感觉是,你不知道这个人去了哪里,你明白吗?这么说,家还在,主人也许外出了。”

    罗医生把手中的笔揣进了衣兜里,顺手给叶江川掖了掖被角儿。

    “大夫,您说的太对了!他绝对是外出了,并且经历非常!否则,他也不会这样,时不时地说了几句胡话,梦话!”叶江川的爸爸说着,忽然一拍大脑,“看我这记性!有件重要的事情,我忘了告诉您了!刚才,我看见他的眼睛‘睁开’了一下,您不是嘱咐我,没事儿的时候跟他说说话嘛!我就跟他唠咕了几句,我一抬头,就发现他睁开了眼,可很快又闭上了!大夫,您说,他这算不算是快醒了呢?”

    “睁开?”

    罗大夫取了小手电,扒开了叶江川的眼睛,对着你的瞳孔照了照,看看他的大脑对了光线的反应。

    “看见了吗!”罗大夫说,“他是假醒!他的眼睛斜向一侧,

    他的瞳孔对光还是没有什么反应,这说明他的大脑的功能还是没有恢复完全!”

    “可是,他还说话呀!就算胡话也好,梦话也罢,你反正能说话了!”叶江川的父亲继续说。

    “胡言乱语和梦话对于我们来讲是一个概念,让他说吧,对他彻底地恢复有好处。大伯,您也不用担心!从叶江川前面恢复的状况来看,我们对他后面的恢复还是很乐观的!”

    “罗大夫,您这么一说,我就放心多了!”

    叶江川爸爸说得急了,连着咳嗽了几声。

    林陈走过来,“就是!罗大夫说的没错!叶江川肯定会越来越好的!毕竟他那么年轻!您就别总是在这里盯着了!天天这么焦急,别说是您,就是我们这样的年轻人,身体也是受不了的!有我们在!您也回去休息吧!”

    “对啊!您回去休息吧!昨天就陪到很晚,我担心您这样下去,身体也会受不了的!”

    见叶江川又恢复了平静,罗大夫拿着本子,又记录了一些指标,就转身出去了。

    “好吧!我听你们的!那我先去睡一会儿!”

    叶江川爸爸犹豫了一下,也跟了出去。

    林陈关了病房的门,见许阿琪傻愣愣地呆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便将怀里篡成筒状的报纸递了过去。

    “坐啊!傻愣着干嘛!要是无聊看看这个,刚才我在外面走廊吃东西的时候,旁边的一个人送给我的!”

    许阿琪靠在窗户旁边,接过报纸,不说话,神色有些忧郁。

    报纸在许阿琪的手中被捋得更长了,从筒状变成了一条纸棍儿,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腿。

    “哎!我是认真的!看看!这报上是真的有内容!”

    见许阿琪对自己的话不以为然,林陈顺手从许阿琪手中将那报纸拿了过来,铺平,指着上面的那条消息。

    “我以前和你说过,月牙里小区死了一对年轻男女,那两个人,一个是个长了六个手指的女人,一个是个梳着平头的男子,这两个人正巧是我在地铁上遇到过的,还聊了会儿天的人,你还记得么?”

    “嗯!记得!怎么了?”

    “你看看这报纸,他们两个人的尸体竟然失踪了!”

    “失踪了?”

    许阿琪不相信地看了一眼林陈,“哗!”地一声抖开报纸,目光一下子就聚焦到那条消息上。

    旁边病床上的临时住过来的病人被惊醒了,重重地喘息着,翻了个身。

    叶江川似乎也受了影响,他的头来回扭动了一下。

    “它是透明的,模糊的!”

    叶江川又开始梦呓了!

    他的声音含糊不清,但还是可以辨别出来。

    相邻病床的那个病人轻轻叹了口气,“唉!” 嘴里无奈地嘟囔道:“这胡话说的!还没完没了了!”

    “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林陈说。

    “真没办法!一会儿一句!我整宿都睡不好!这病房就我们两个病人,看来,我得找护士给我调一下病房了!”

    很快,许阿琪扫完了那文字内容,轻轻合上了报纸,正要说话,就听到叶江川的病床上传来的声音。寻声望去,叶江川额头上大汗淋淋,侧着脑袋,嘴着不住地喃喃着:

    “我就知道你还会来!”

    “放开我!你走!你走吧!”

    “还要我如何跟你

    解释?你肯定搞错了人!…”

    “不!我已经不爱你了!别来找我!我要跑到一个你找不到我的地方去!”

    过了好一会儿,叶江川突然变得情绪激动起来,他依旧紧闭双目,不停地扭动身躯,脸色涨红,神情紧张,像是在挣脱着什么。

    “他在说些什么啊!”

    许阿琪拉了下林陈的衣角。

    “要不,再把医生叫过来吧!”

    “嗯!叫过来也没什么用!大夫不是说了么,他这样已经是常态了!快,咱们也找个小本儿,把他说的记下来。”

    “吱!”

    门开了一条缝,林陈转头,见是胖子从门缝里挤了进来,手里拎了一袋子桔子。

    “哎!我买桔子了,大家吃桔子!这里的水果真便宜.. ”

    没等胖子把话说完,许阿琪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胖子意思到了什么,看了看病床上的病人,就没再说话,而是轻手轻脚地将那袋桔子放在一旁的小桌上,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这恒古的月啊! 在天上就这么一直挂着, 挂了多少年? 多少朝? 多少代? ”叶江川继续说。

    “又开始梦呓啦?”胖子问。

    许阿琪照林陈所讲,从包里取了本子和笔,她搬了个椅子,坐在了叶江川的病床边。

    林陈轻轻点了下头。

    “这小子还挺有文学范儿的!还文绉绉的,真没看出来啊!发完疯,怎么一下子就成了个文化人儿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胖子低声“呵呵”着,伸手掏了个桔子,给许阿琪递了过来,许阿琪摆了下手。

    胖子干脆自己剥了起来。

    “要知道这么好,我就不让他替我去进货了,躺在这儿的是我,等我醒来,我第一件事儿就是报个文学的研究生班,也写写月亮 …”

    “嘘!让他继续说!”

    阿琪轻轻冲胖子做了个动作,要他住嘴,胖子不再说话,将自己的椅子向前挪了挪。

    “她的寒冷, 她的残缺, 她的朦胧, 她的月圆是否就是她见证了人世间的风云变幻, 见证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见证了太多的情与爱, 恨与仇之后所展现出的不同心境? 她是一个最忠实的观众, 看着人世间, 这个大戏台上的一出出戏, 她看明白了吗? 这前面的因, 后面的果? 这前世的情, 后世的爱?”

    几个人惊讶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他,面面相觑。

    叶江川好像不是昏迷,而是清醒地述说着,像电视台某个朗诵节日的主持,语言清晰,思维敏捷。

    “这,这还是叶江川吗?”胖子小声说,“他什么时候这么文气过!要是我,估计憋上一天,也挤不出这几句啊!”

    “先别管那么多,好像有故事!”林陈说。

    “可怕的符咒,让你陷入万劫不复的黑暗中!”叶江川呢喃。

    “符咒?”

    林陈看了眼许阿琪,倒吸了口冷气。

    “怎么?大街上的人都像你一样穿着这种旧式的旗袍啊!你穿着旗袍很美!就喜欢看你裸露的大白腿!.. ”叶江川还在呢喃。

    “看来,这小子平日一副正人君子相,其实也不像是什么好鸟!”胖子傻笑。

    “别说话,讨厌,不要说话!”

    许阿琪嘴里说,手里快速地记。

第七十八章 残花

    圆木桌子上,装着残羹剩饭的快餐盒,长颈青花瓶,几粒花生,闹钟随意地摆放着,显得凌乱不堪。

    青花瓶中的那束花曾如万千丹霞般绚美!

    那是白梅梅为自己的生日精心选的! 也是白梅梅房间里的唯一的带着生日味道的物件。

    几天前是她的那个35岁生日!

    没有问候,没有礼物,平常得和正常工作日一样无聊,没有人记得,除了她自己。

    爸妈是从不记得生日的,她们家没有这个习惯,孩子还小,还不懂事,还会有谁能记得呢!

    杨远山吗?

    他要是能记得她的生日,太阳恐怕会从西边出来!

    同样是女人,许阿琪就是不过生日也能收到男朋友林陈送来的漂亮而又价格不菲的红裙,想着许阿琪被男朋友宠溺,快乐与幸福溢于言表,白梅梅好生羡慕!

    这也许才应该是爱情,婚姻应有的样子!

    其实,很多女人是很在乎自己的生日的,白梅梅也不例外。

    这一天,她们会感觉自己似乎又老了一岁,岁月不在,青春在流逝,那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惜春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这一天往往来得特别强烈!

    像有人用刀在光滑的手臂上刻一下,生疼的,让你不得不记住,哦,又一岁!

    有时这种感觉带着苦涩,这份苦涩需要鲜花, 问候, 蛋糕, 面条, 烛光,酒,礼物来稀释,尤其是这些稀释物来自那个她所在意的人。

    白梅梅鼻尖有些发酸,她端着煮好的清水面条,用筷子挑起一根儿,又放了回去,索性放下了碗,把自己窝进了沙发里,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花发呆。

    这些花,全枯萎掉,蔫吧了!

    不再是原来的绚丽,已经不值得一提!

    已经35岁的白梅梅品尝到了有生以来真正的孤立无援, 上有老,下有小,人到中年,被人家拐跑了男人的她成了家里的天。

    她要想的事情太多,要她做的事情也太多!

    家里的,超市的,老人的,小孩子的!

    每天,每分钟,每个角落都可能会出现新的问题!

    电灯熄火需要换灯泡,马桶漏水,孩子幼儿园的亲子会,老爸的降压药,超市的进货渠道,新开张的竞争对手,还有如何促销来留住顾客,员工的工资要发,银行的贷款要还。。

    一时间,压力大得让白梅梅有些喘不上气来,佯装的坚强支撑着内心的脆弱,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她实在是太累了!

    白梅梅疲倦地向后靠了靠,拿起手里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无聊地来回转换着电视频道,终于她停了下来。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电视里播放的电视剧”红楼梦”的这个凄婉片曲,像是触动了她的心。

    她站了起来,从橱柜里取了一瓶法式干红,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把杯子举在自己的眼前,轻轻摇晃了一下,看着那透明长脚玻璃酒杯中,暗红的汁液一漾一漾的,像血。

    她仰头,一饮而尽。

    然后,又倒了一杯,再次一饮而尽。

    外面像是起风了,吹得窗户噼啪作响,白梅梅起身关了窗户,手臂却不小心碰到了桌子上的酒瓶。

    “啪”的一声,酒瓶落在了地上,一地的碎玻璃,房间里顿时弥满起了酒香。

    白梅梅并没有马上收拾,而是走进书房,烦乱地拉开了写字台的抽屉,她找出了纸和笔,坐下来,抿了抿嘴唇,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用笔在纸上郑重地写下了“离婚协议书”几个字。

    “叮咚”有人按了门铃。

    白梅梅放下了笔,晃晃悠悠出去开门一看,是潼潼和姥姥。

    “怎么满屋的酒味儿啊!你又喝酒了?少喝点儿,这东西喝多了对身体不好!都多大的人了!还是不会自己照顾自己

    !真拿你没办法!”

    姥姥进门,把潼潼的外衣脱下,挂在了衣架上。

    “没事儿,酒洒了,这不,我正准备收拾!”

    白梅梅说着,从旁边的厨房拿出了扫把和簸萁。

    “你们怎么过来了?”

    “潼潼说想你了啊!我炖了排骨,又顺便从超市买了些吃的,给你送一些过来,看这一地的碎玻璃渣子,你们两个可都要小心啊!别划到自己!”

    老太太将手里的袋子放在了桌子上,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的花。

    “这花瓶里的花都枯成这样子了,怎么还不丢掉呀!家里摆放枯死的花不好的!”

    老太太唠叨着,一手把那把枯花从瓶子里拿了出来,用鼻子闻闻了花瓶。

    “啧啧!水都臭了,你这日子是怎么过的!”

    “是吗?忙,没顾得上!”

    白梅梅从橱子里找出了杯子,给两个人倒了水。

    “潼潼幼儿园的陈老师说,咱们的赞助费还没有交,你没有收到幼儿园的通知吗?”

    “哦,收到了,刚刚收到!”

    “陈老师说,就差咱们家潼潼的费用了,别人家的都交了,赶紧交上吧!别老让人家催!”

    “知道!”

    老太太将那整束的花扔进了垃圾筒,从桌上拾了张纸巾擦了擦手,看了看白梅梅。

    “咦!梅梅,你长白头发了!”

    “早就有!二十多岁就有!我也染,只是你没发现!”

    “还不少呢!是不是压力大的缘故?”

    白梅梅轻拂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喃喃道:“没事儿的,现在年纪轻轻就有白头发的人多了去了!”

    “有的事,能让杨远山去弄,就让他去弄!你可不必太辛苦,操劳!”

    “哦!”

    潼潼跑进厨房,从冰箱里找了杯酸奶。

    “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先别喝,太凉了,会喝坏肚子的!”

    白梅梅一把把酸奶从潼潼手里夺了过来。

    “我就要,就要喝嘛!”潼潼任性地喊着,见白梅梅不给,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要是爸爸在,爸爸肯定不会不让我喝的!妈妈坏!”

    “我的小祖宗!怎么能坐地上!地上有碎玻璃,快起来!衣服白洗了!”白梅梅生气地说。

    “我不!除非你把酸奶给我!”

    “潼潼!”

    姥姥看见桌子上还有几片桔子,就拿过来,递给潼潼,说:“潼潼吃这个,潼潼乖!”

    “我不要吃这个,我要喝酸奶!”

    潼潼的牛脾气上来了,他认准的事儿,不管能做和不能做,该做不该做,他是都要做,这点和她爸一样。

    “等一会儿在喝,乖!”

    白梅梅耐着性子,突然,她想起来了什么,一步冲进了写字房,关上门,把桌上那张写了几个字的“离婚协议书”撕碎了,扔进了纸篓中。

    白梅梅回到客厅的时候,潼潼还是坐在地上,吃着桔子,安静地看着电视里的动画片,老太太正在打扫着地面上的碎玻璃渣子。

    “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说你还是不能让我省心!还跟个孩子似的!潼潼坐在地上,地上那么多的碎玻璃,我刚才给孩子检查了,还好没受什么伤!算是侥幸!要是扎着怎么办!多危险啊!你就把酸奶给他不就得了!你啊!真是让我操碎了心!”

    “我来吧!”

    白梅梅心烦意乱,懒着争辩,接过了扫把,打扫起了地面。

    “杨远山和你发生什么事儿了吗?这段时间,我怎么一直见不到他呀?”老太太皱着个眉头,不放心地询问着。

    “嗯… 没啥,就是大家都忙呗!”

    白梅梅寻思着,有些事儿还不能对妈说,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还没有考虑周全。

    “没事儿就好!”

    “姥姥,我可以喝酸奶了吗?”

    潼潼放下桔子皮,用手擦了一下嘴。

    “再等等!还是太凉!再吃坏了肚子,还要上医院,打针,吃药,你不怕呀!”白梅梅说。

    “妈妈就是嗦,还是爸爸好,爸爸就不管这么多!”潼潼吃不着酸奶,噘着嘴说。“可是,我都好长时间没看到爸爸了,爸爸不会不要我了吧?”

    见潼潼依然坐在地上,不起来,老太太索性将酸奶递了过去。

    有了酸奶,潼潼欣然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狸猫似地跃上沙发,开吃起来。

    “爸爸忙!”

    白梅梅打扫干净了地面,收起工具,机械地走了回来,又对老太太说:“妈,我爸的病怎么样了?”

    “唉!他心脏有问题也不是一两天了!医生说还要再会诊,麻烦!年纪大了,上了岁数就是麻烦!”

    “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不知道!毕竟这么大的岁数了!唉!等会诊后再听听医生们的看法,看看能不能做手术,做手术也有风险,唉!”

    “辛苦你了,还让你帮我带着孩子。”

    “有什么办法!你也不容易!照顾好自己吧!让我省点儿心我就谢谢你了。”

    “放心吧!”

    白梅梅早就知道,在老人的面前有的事还是不要说的好!是啊!告诉他们又能有什么用呢!除了让他们多一些担心,还能有什么!反而再急坏了身体,不是得不偿失么。

    想到这里,白梅梅笑了一下,“你看,我不是挺好的。”

    “和妈说实话,杨远山没有欺负你吧?”

    白梅梅结婚的时候,老太太就觉得这姑爷不地道!可白梅梅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错乱,偏要嫁给他,自己左说右劝,她是一点也听不进去!

    果不其然,才结婚不久,杨远山便原形毕露,已经好长时间了,见不到他的影,电话也不接!

    她最见不得的便是白梅梅在她面前红着眼圈的样子,偏偏问她,她又什么也不说。

    “我只是眼里进了沙子!”

    白梅梅总是这样淡淡地解释。

    “你有什么事儿,可一定要对妈说啊!我活这么大年岁了,什么人,我看得比你清楚!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对有的人,可不能太善良,太软弱!”

    “你觉得我是那种脆弱得容易被人欺负的人吗?你闺女不是吃亏的主儿!放心吧,老妈!”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知道,你总是嫌我唠叨!当妈的,没办法!”

    “要不,留下来吃了饭再回去呢?”

    “不了,你爸一人在家,我不放心,我还是回去吧!”

    说罢,老太太从塑料袋子里掏出了一个小饭盒。

    “这个,拿着!我刚炖好的排骨!趁热吃吧!”

    白梅梅打开饭盒,肉香扑鼻,白梅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香!还是老妈好!”

    白梅梅看了老太太一眼,笑着说,伸手捡了块排骨,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当然是老妈好啦!那还用问嘛!对了,我听邻居大姐说,看见有人在从你的那个超市里往外搬东西,大箱小箱的,又上新货了吗?”

    “嗯,是吗?不会吧!新进了的货不久啊!不知道杨远山又在弄什么!”

    “吵架,生气也是常事儿,生气归生气,不能因为这,就大撒把!不能耽误生意!回头,你去看看!那超市可别出什么问题!”

    “我知道!”

    老太太又坐了一会儿,就带着潼潼回去了。

第七十九章 超市纷争(一)

    关上门,白梅梅有些不放心,不是因为潼潼,不是老爸,是她的那个超市。

    超市已经有些日子没过去了,上次过去正碰上杨远山,两人谁都没理谁,有种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感觉,为了避免在员工面前的尴尬,白梅梅索性跟那边交待了一下,就回家休息了。

    杨远山最后一次打给她的电话也已经是三天前了,电话的内容无非还是那个字:钱!与先前有所不同的是,这一回,他显得更加成熟和老道,更加有了些人情味儿,至少,知道问问孩子的情况,并且还表现出了他对于她的那份旧情留恋。

    只能说,这人的演技提高了。

    老太太说的对,无论她的情绪如何低落,超市是绝对不能大撒把的。

    现在,也不知道那边营业状况怎么样,这个小小的超市是白梅梅全部的心血所在,她要靠它维系着家庭的全部开支。

    昨天看了报纸,白梅梅知道离她的这个小超市不远处,新开了一家连锁大型商场,听说里面的东西又便宜,又丰富!这将会给小超市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想到这里,白梅梅更加不放心。

    她看了一下表,时间还早,她收拾了一下,就出门去了超市。

    白梅梅到超市的时候,看见有几个人在搬货柜出来。

    “你们这是干嘛?谁让你们干的?”

    白梅梅上前冲着一个搬运工模样的人喊道,“哎!停下,都给我停下!好好的,为什么搬走啊!快停下!”

    那工人莫名地看了她一眼,对后面的人做了个手势,柜子被轻轻放了下来。

    “这些货柜好好的放着,干嘛都搬走啊?谁让你们往外搬的?”

    工人抹了把头上的汗,说:“经理说让搬走的!”

    “经理?哪来的经理?”白梅梅隐约猜测到了什么。

    “张经理呀!”

    “张妮?”

    “啊,对啊!”

    那工人揉搓着酸疼的肩膀说。

    果不其然,工人给的回答正中了她的猜测,杨远山居然将自己的超市交到了张妮的手中,这像一记狠狠敲击在白梅梅心头的重锤,几乎令她窒息。

    白梅梅一脸的鄙夷,“都给我搬回去!”

    “可是.. ”

    几个工人,抹着额头上的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不知所措。

    “张经理让我们搬的!你要是有事儿,你跟张经理说去!”后面的一个工人小声地说道。

    白梅梅转身,红着眼,义愤填膺地说:“这店是我开的!我这里就没有什么狗屁张经理!这里,我说了算!你们都给我搬回去,原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梅姐!你来啦!”

    白梅梅话音未落,会计小刘走了过来。

    见白梅梅一脸的不高兴,怯怯地说:“梅姐,我也没办法!杨总吩咐了,说这里一切都要听张妮的!”

    会计小刘的话,真是让白梅梅怒火中烧,脸上立刻罩上了一层阴云。

    “她怎么还没滚蛋啊!还恬不知耻地在这里做上太上皇了!”

    会计默然地低着头,没有说话。

    “店里的发生这样的变故,你怎么都没在电话里跟我说啊!”

    “梅姐,我…”会计吱吱唔唔地,抬头看了白梅梅一眼,没再言语。

    白梅梅面无表情,“行了,我也不为难你们几个,听着,先别搬走,你们在这儿等着。”

    杨远山!

    白梅梅心里恨恨地念着这个名字,一步冲进了超市。

    超市里已经变换了模样,很多货物被撤下,箱子东一个,西一个,凌乱地堆积着,货架子上基本都空了,有些还未整理的商品横七竖八地随意丢在上面,到处都是土,空气中布满灰尘。

    白梅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没有找到杨远山,却看到了张妮。

    她比先前胖了一些,白了一些,看来最近保养得还不错,肚子也见了形状,一个人坐在白梅梅的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正悠然自得地嗑着瓜子,开着白梅梅的电脑正在看连续剧,一只腿很舒服地被抬起来,没穿鞋,裹着黑丝袜的脚丫子就放在梅梅的办公桌面上,裙子因为腿的上抬,遮挡不住,露出白花花的大腿根儿,赫然地呈现在白梅梅的眼前。

    张妮知道白梅梅进来,却假装没看见,拨弄了两下头发,根本不屑多给她一个眼神。

    还是那句话,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谁让你坐在这儿的?”

    白梅梅血往上涌,话是憋着火儿说的。

    张妮扬了扬眉毛,瞥了眼白梅梅,缓慢地将脚放了下来。“哟,姐,你来啦!来了,坐吧!”

    “我在问你话呢!谁让你坐在这儿的!这是你该坐的地方吗!”

    “啊?坐这儿,怎么啦?我为什么不能坐在这里!谁让我坐在这儿!姐,你应该知道啊!你还没有老到上年纪!难道说,这么早就痴呆了吗?还能有谁!我老公呗!”

    也难怪张妮如此张狂!

    实际上,在张妮看来,杨远山才是这里的老板!因为,杨远山在她面前的表现,就是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他自己也是这么吹的牛!这家,这业都是他杨远山辛苦打拼下来的!杨远山出的资,杨远山买的房,就连这超市也是杨远山建的。

    所以,白梅梅算什么!她也只不过是早了她一步,傍上了杨远山这么个成功男人!

    白梅梅能得到的,她一样可以得到,甚至,她可以后来居上!

    同样是女人,凭什么,白梅梅是老板娘,而她张妮就应该以一种低人一等的打工女的姿态出现,凭什么她们两个人不能倒过来!她已经成功地把杨远山抢到了手,其它的也就顺理成章,也应该被她拿到手!

    别说,自从缠着杨远山给自己封了个经理职位,坐上了这把以前专属于白梅梅的老板椅,她还真的有种翻身的喜悦!她很快就以老板娘的身份自居了。

    一丝冷笑挂上了白梅梅的嘴角,她将手提包扔到了沙发上,一只手拄在了门框子上,冷哼道:“哟!你老公?你老公是谁?你什么时候有了个老公呢?快叫出来让我见识一下!”

    “哼!我老公,杨远山啊!姐,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真的挺会装的!”

    “哦,是吗?我看未必吧!他是我老公,你呢,充其量算是个姘妇!”

    “那又怎么样?我可没有骂过你!对你一直‘姐姐’,‘姐姐’地叫着,尊敬着!我也一直以为姐姐是个有修养的人,不会动不动骂人,难道说,我错了吗?”

    “哼!你厉害!领教了!”

    “哟!厉害可谈不上,我比不上你

    的!人家都不爱你了,还硬拖着不撒手!唉,我也觉得你真是可怜啊!不过呢,我也是挺佩服你的,真的!”

    “说得好!”

    白梅梅嘴角的笑凝成一丝讽刺。

    “哼!看来,你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啊!算你狠!算你脸皮厚,但不知道你究竟还要怎么样?这地方不是你待的,请你现在就出去!”

    “我凭什么听你的?我只听杨总的,他让我走,我就走!”

    张妮说完,很舒服地向后靠了靠,把头仰在了皮椅的靠背上,目不斜视地看着天花板。

    “我再说一遍,请你离开这里!”

    见张妮泰然自若地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白梅梅走上前,手指着身后的门,“自己滚!不想碰你!怕脏了我的手!”

    “为什么?”张妮说。

    这话真叫白梅梅感到愕然,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拧着眉头追问道:“不明白你的意思!什么为什么?我让你现在滚蛋还有错吗?”

    张妮耸了耸肩,似笑非笑地说:“为什么需要出去的是我,而不是你?杨总说了,他已经不爱你了!你听不明白吗?人家不爱你了!不爱了!你,人老珠黄!不招男人待见了!他现在爱的是我!是我!是我张妮!否则,他也不会将这间办公室的钥匙交给我!这个位置理所当然是要换主人的!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看着张妮的嘴脸,白梅梅觉得从未有过的恶心。

    今天的她和刚来超市时简直判若两人,那时的她,早来晚走,将超市的促销活动安排得井井有条,还对白梅梅体贴关照,是一个又懂事,又能干的员工,白梅梅甚至曾经还把她当作得力助手,现在才知道,这女人的心机有多重,她是要取代她的一切!或许原来的那份清纯都是装出来的!自己居然没看出来!

    怎么留了她在店里!白梅梅好后悔!心里愤懑不已!

    “哎,我可是怀着杨远山的孩子呢!我想,杨总应该已经通知过你了吧!呵,实话跟你说吧,杨总其实从一开始就在追求我!真的,我也不知道我怎么这么吸引他,他亲口跟我说,从我一出现,我在他的心中就成了中心位置,梅姐,我看你还是知趣吧!趁早离开他吧!感情这东西,不好说!不爱了,就是不爱的!你说,你又何苦呢!”

    尖刻冰凉的话,让白梅梅的心猛然一跳,愤怒让她的脸由白转青,双手颤抖,她抓起茶几上的塑料杯子朝着她就扔了过去。

    张妮慌忙躲闪,那杯子磕在了对面的墙壁上,“啪!”地滚落到了地上,她回头,只不屑地望了一眼,依然纹丝不动地坐在老板椅上。

    手指着张妮,白梅梅怒不可遏。

    “你!你不走是吧?好,你等着!”

    白梅梅倒退了两步,一转身出了办公室的门。

    门“哐”地一声被白梅梅拉上了。

    等张妮反应过来的时候,白梅梅已经用钥匙把门从外面锁上了,这个办公室还是那种老式的锁,外面锁上,里面就是有钥匙也打不开的。

    张妮冲到门口,任凭她怎么样用手敲,用脚踹,白梅梅就是不开门。

    “开门!放我出去!”

    办公室的门被张妮踹得“哐!哐!”响,几乎要碎了的感觉。

    几个员工吓得不知所措地望着白梅梅。

    有人拿出手机,拨通了杨远山的电话。

第八十章 超市纷争 (二)

    “3,3,3,9!”

    “过!”

    搬家公司的工人们围坐在超市外的角落里玩起了扑克牌,因为实在无事可做。外面的这位说不让搬, 里面锁着的那位说让搬,他们也不知道该听谁的是好了!杨总说,一会儿就到!看来,也只好等他来了断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就这么白白耽误着,又有什么办法!既然没有办法,那就坐下来玩吧。

    “让你走,你就走!你跟她顶个什么劲啊!你不知道我这儿忙着呢吗!”

    杨远山的车到达超市的时候已是下午四点,他火急火燎地从车里钻了出来,手里拿着手机,边走边说,电话里那头儿是张妮。

    白梅梅隔着超市大门的玻璃,看见杨远山过来,迫不急待地从里面冲了出来,气呼呼地挡在了他的前面。

    “杨远山,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儿?你给我说清楚!”

    “什么怎么回事儿?”

    穿着阿迪达斯黑色外套,头发被吹得挺立的杨远山脸上有点挂不住,他收了手机,不耐烦地说:“反正,你又不来超市,那间办公室空着也是空着,她愿意待在那里,我就同意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啊!”

    “那她的经理的位置呢?谁给你的权利给她封了这么个职务!你看看!你看看,她把这超市给折腾的!”

    “那个职务不就是个摆设么!什么时候封,什么时候撤还不都是我说了算!”

    “我几天没来,这里就改天换地了!你真是够速度的!哎,杨远山!怎么我以前就没有看出来呢!真的是眨眼的功夫呀!你神速呀!你就让她怀上了!又是眨眼的功夫, 这超市就不是我说了算了!还蹦出了个狗屁张经理,挺着个肚子,还坐上了我的办公椅,用着我的电脑,脚丫子朝天地翘到了我的写字台上!你们也欺人太甚了吧!”

    “你先消消气儿,你听我说!”

    杨远山说着,把白梅梅拉到了一边,小声道:“张妮给找了个关系,有人看上了咱们超市的这个地界,出高价要接管咱们超市, 我看人家价格给的也不错,就…”

    看到白梅梅一脸的愕然,杨远山闭上了嘴巴。

    “就怎么啦?你倒是说话呀!”

    “就把这个超市给转了出去!”

    “啊?你说什么?”白梅梅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凭什么把超市给转让了出去?”

    “这是我的超市,当然我说了算了!”

    杨远山理直气壮地说。

    白梅梅气得手脚哆嗦,她用手指着杨远山,一脸的怒气,“好!你的!你就以为你说了算,就可以私自转手了吗?这个超市当初是注册的你的名字,可这个超市实际上是我们家出的资啊!你可是一分钱,一分钱都没出呀!你又不是不知道!”

    “经营人是我,我作出个这个决定是理所当然的啊!”

    “好!你说的没错!可是,杨远山,你不能说话昧良心!”白梅梅说得有些激动,她眉毛一挑,“你做事儿也太孙子了吧!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注册你的名字吗?”

    “你看上我了,怕我跑了,想留住我这个人!”

    “你以为你是谁呀!我还需要着脸上赶着你啊!”

    白梅梅气得把头扭到了一边,说:“杨远山, 我今天算是看清楚了你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我们家,我妈,我爸都多大的年纪了!白发苍苍的老人!就那点儿退休金,为了让我们有个营生,把多年省吃俭用的钱拿出来,东凑,西凑,求爷爷,告奶奶,才把这个超市给盘了下来,多不容易!杨远山,当初注册你的名字,是想让你踏实,在这个城市里踏实下来,给你个家的感觉,我好心当作了驴肝儿肺!”

    杨远山偷眼看了看四周,见大家都在注视着自己,心头一紧,他是不甘心被一个女人揭了老底儿,便慢条斯理地说:“别说话这么难听好嘛!注册成我的名字,可是我们大家商量的,又不是我逼着你做的!”

    “好!我活该啦!”白梅梅张了张嘴,点了点头,咬牙道。

    “再说,咱们结婚了,签谁的不都是一样吗?”

    “你还知道这个呀!知道你不和我商量一下,就转让了超市,我们还没离婚呢!你没想过转让

    之后,我们怎么办?”

    不是白梅梅这么一问,杨远山都没意识到这些。

    转让之后的打算,杨远山当然想过,只不过,他想的全是他自己!

    他想的是转让之后,至少钱握在他的手里,这样和白梅梅谈起来,掌握了一些的主动权,大不了,拿着钱走人罢了。

    西都温泉的那次与白梅梅的交涉,杨远山忽然觉得,这个女人不太好惹。如果快刀斩乱麻地立马离婚,他能从白梅梅身上得到的东西屈指可数。他很后悔按张妮所说,给她发出的同意离婚的短信。吵归吵,闹归闹,真的要离的时候,他还是多少有些不忍,毕竟孩子还小。可张妮那边又逼得紧,看着她的肚子在天天见长,夹在两个女人之间的杨远山也是有些焦头烂额。

    无论如何,也要先稳住。

    他心里想着,脸上故作放松地笑了笑:“梅梅,你先消消气!其实,我心里还是有你和潼潼的,你们-”

    后面的话,在杨远山看了一眼白梅梅之后,没有说出口。

    白梅梅瞪着他的眼睛,就已经告诉他,她早已洞悉一切,别装了!

    白梅梅会认为他心里装着他们吗?这个家,早已是名存实亡,从那次丑事儿暴露在白梅梅的眼前的一刻开始,一切的表面上看似的美好就已经像美丽的肥皂泡一般破灭了。

    杨远山没有抬头,他知道无脸面对白梅梅。但是,他觉得这也不能完全怪他,哪有不偷腥的猫!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

    所以,他的错误是可以原谅的!

    对于白梅梅,面对张妮那张得意忘形的脸孔,那种被背叛的难过和被遗弃的酸楚统统涌上心头。

    “用不着和我说这个,你觉得我还会信吗?”

    此时,杨远山的手机又响了,他拿了起来,对着电话有些不耐烦地囔囔道:“知道了,知道了,催什么催!”然后,果断地按下了红色的挂断键,手机黑了屏,映显出他的那张仓惶的脸。

    “是那贱货又在催?”

    “嗯!”

    白梅梅用手指着办公室,说:“她还有完没完?还掺乎进了我的超市,还什么张经理,已经骑在我的头上拉屎了!见过不要脸的,可还真没见过比她更不要脸的!”

    “其实,我当时想的就是你一直没来超市,总要有个人来管理的!”杨远山语气缓和地说。

    “那也轮不到她!”

    白梅梅看着杨远山,显然是猜到了他心里所想,随即缓缓地转过身子从怀里掏出了“离婚协议”,递了过去。

    杨远山没动。

    “我不签!除非你答应我的条件!”

    “门儿都没有!”

    “你想逼死我吗?这字我不签!”

    “那她呢!你还留着她!在这里天天恶心我吗?”

    “你就不能通融通融!我也是左右为难!我要她打掉,她不打,我能怎么办?我让她走,她要钱,你又不给!”

    杨远山口是心非地说着,心里想,为什么要打掉这个孩子,当然不会让她打掉,这是他的孩子。

    他没敢正眼看白梅梅,目光向那几个蹲着玩牌的工人扫去。

    杨远山的眼睛交待了一切,白梅梅不傻。“你骗谁呢!觉得我白梅梅好欺负是吗?”

    “反正已经是这样了,你说吧!我还想和你在一起,如果你还能给我机会。”

    “让她先滚蛋!”

    “没钱她是不滚的!”

    “少跟我提钱不钱的!对于她来说,没有条件,她必需滚!”

    “行,行,行!你先让她出来好吗?”

    “让她出来也可以,不要让我再看见她!然后咱们俩个再好好谈谈。”

    杨远山当然知道,白梅梅再谈,无非还是要他净身出户,他自然不愿意,该占的,他是一定要占上,比如这个超市,比如孩子。

    老话儿不是讲,人不为已,天诛地灭!

    不是说做人一定要尔虞我诈,但是很多时候,就是要自私自立一些才能站住脚,因为社会就是这样一个竞争的社会,毫不利已,能做到的那是

    雷锋。历代王朝,为了争权夺位,不惜兄弟相残,哪一个不是自私的体现,没办法,人的本性!这是杨远山一直以来秉持的处事原则。

    还有,走到这一步,这能怪他杨远山吗!

    谁让白梅梅总是这么强势呢!在家里,在超市,都不给他一丝喘息的空间。谁让她们家这么强势呢!看她妈那态度!就算是倒插门儿的,也毕竟是个男人吧!话里话外,连点男人的尊严都不给,搁谁谁受得了!

    不过,当务之急,先得让张妮出来,她还怀着他的骨血。

    她不能有个三长两短的,当然,不是她,他还谈不上有多爱这个女人,是她肚子里的孩子,那是他的孩子,因为是他的孩子,所以绝对不能出问题!想到这里,杨远山轻点了一下头,“行,找时间,咱们好好谈谈,我也想潼潼了。”

    “潼潼?”

    白梅梅瞪了杨远山一眼,杨远山侧了下脸,见那几个搬家公司的工人还在树荫下打着扑克,就在他把头转回来的一瞬间,他发现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穿黑色长衫,黄色窄脚裤的女人,一动也不动,似乎在注视着他们两个。

    今天是个阴天,她却举着一把黑伞,伞举得很低,遮住了她的半个头,看不清她的样子。

    过了一小会儿,那女人了也不走,就这么伫立在那边。

    这人是白梅梅带来的吗?

    她久久地站在那里干嘛?

    监视着自己?监听?为离婚留下证据?

    “白梅梅,我们两个人的事儿,就我们两个人谈,在谈好之前,你不要把别人拉进来,好吗?”杨远山表现出了他的不悦。

    “我没拉人来啊!”白梅梅说。

    “那,那边站着的穿黑色长衫,打着把黑色伞的女人是谁?她好像一直在往我们这边看!”

    顺着杨远山目光所指,白梅梅回头张望,却未看到什么穿黑色长衫的女人。

    “你说的人呢?”白梅梅问。

    杨远山原地360度转了个圈,吸了口气,莫名地摇了摇头,“我刚才还看到呢!会不会走了?”

    想着老妈去医院看父亲,还不知道医院那边的情况如何,白梅梅看了下表,时间也不早了,她知道以现在这种情况,就是再说下去,也说不出个结果,便无心再谈。

    “行了!别找了!我白梅梅做事光明磊落,不像某些人,两面三刀!我没带人过来!这一点,你放心!我明天过来,你赶紧叫张妮滚蛋!不要让我再看到她!离婚的事儿,你再好好想想!你现在提出的这个条件,我不能接受!这些东西,都先搬回去,我爸还病着,我先回去了!”

    白梅梅向着办公室方向看了看,把背包儿往肩上挎了一下,扭头就走了。

    杨远山独自一人到办公室给张妮打开了门。

    “老公!你怎么才来呀!人家都饿疯了!”

    见门开了,正在看剧的张妮立马起身,娇滴滴地,像块膏药般地帖了上来。

    杨远山铁青着脸,有些不耐烦地躲开了。

    “行了!别叫我老公!叫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那叫什么?我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别人管不着!你不是我老公,那我肚子里怀的孩子他爸是谁呀!”

    “你能确定这孩子他爸一定是我?”杨远山沉声道。

    “你!你侮辱人!”

    听杨远山冷不丁这么说,张妮大着嗓门儿发了泼。

    “没有,只是说说而已,你以后别没事儿找事儿,她让你出去,你就出去!”

    “为什么呀!我凭什么要看她的脸色!”

    杨远山懒着和这个女人争论下去,低声叹了口气,“她明天回来了,你先搬出去!我也没办法!你搬也得搬,不搬也得搬!”

    “凭什么!我就是不!”

    杨远山微微叹了口气,“你傻呀!以我们现在的情况,还不是和她硬碰硬的时候!再说,你肚子里有孩子,动起手来,吃亏的可是你,再搭上条小命就更得不偿失了!你要是不搬,将来后果自负!”

    见杨远山态度坚决,张妮没再说话。

第八十一章 重合的梦境

    不知不觉,叶江川已经昏迷有些日子了。

    同一病房的另一个病人受不了叶江川没日没夜的胡话干扰,已经请求搬离了,那边的床位又空了出来。

    这天,天气格外的好,护士早早地打开了病房的窗帘。

    外面,太阳已经悄悄点燃了第一抹瑰丽的朝霞,像溶化的水彩,令人神怡地在遥远的天际边朦胧地渗开,而后,大片的朝霞从那边燃了起来,东方的天就成了一片的火海,一缕七彩的光从天而降,穿过窗,扫了进来,扫过了病床上的叶江川,没有人觉察到。

    胖子正靠在窗边哼着曲儿,看着手机,昏迷中的叶江川突然就这么醒了。

    他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片雪白,萦绕在鼻间的是消毒药水的气味,他头痛欲裂,皱着眉头瞥了一眼胖子,轻轻地说了一句:“难听死了!”

    突如其来的说话声,让胖子一怔。

    “哎!叶江川醒了!叶江川醒了!快去叫医生!”

    看见叶江川张开了眼睛,胖子激动得差一点蹦起来,一脸兴奋地对门口外值班台的小护士说。

    “啊?”

    护士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嗨,我说护士姐姐,他醒了,赶紧啊!快把医生找来,别在那儿发呆啊!他真的醒了!”

    “哦,醒了,醒了,太好了!”听见胖子刚才的喊叫,护士小跑着去叫大夫了。

    通知了护士,胖子走回床边,拍了下叶江川:“哥们儿,你终于醒了,听得见我说话吧?你知道你迷迷糊糊地睡了多长时间嘛!”胖子屈着手指,想了想:“哎哟,整整10天啊!可把我们大家吓得要命!还以为你怎么了呢!头儿让我留在这儿,和你老爸一起陪护你,还有林陈,许阿琪,工友老六…这些朋友也常过来,哦,对了,林陈今天过来,估计他也该到了!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叶江川懵然地眨了下眼睛。

    说曹操曹操到,林陈拎着大包小包的水果,还未进病房的门,就听到胖子和叶江川的对话声,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推门进去,见叶江川果然张开了眼睛,兴奋得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子冲到床边,放下水果,对胖子说:“什么时候醒的?”

    “就刚刚!”胖子笑吟吟地说。

    “谢天谢地!醒了好啊!”林陈俯下身,扶着叶江川的肩膀,“兄弟,以后别再这么吓唬我们大家了,好吗?”

    “嗯!渴!”叶江川的声音里带着轻微的颤抖。

    “快!水!”

    胖子给林陈递过了水,林陈小心翼翼地扶着叶江川起来,把水给他喂了进去。

    “怎么样?好些了么?”林陈问。

    叶江川轻点了下头,不知道是因为昏迷太久,还是因为紧张,喝过水的叶江川把头缩在病号服的领子里,神情像个老鼠般地看着他们俩。

    “你真的吓死我们了,出了车祸,就是昏迷,查不出你哪里有问题,然后就发疯,又叫,又踢的,还差点死了,把大家吓的,又奇迹般地活了过来,你小子真是太神了!昏迷中你还讲话,有时胡言乱语,有时又不是,倒后来我反正分不清你说的哪句是胡话,哪句不是了,没见过你这么神的!”

    胖子一股脑儿地说个不停,被林陈止住了,林陈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

    “叶江川,我这就给你爸爸打电话,他这些天太累了,回去休息了,知道你醒来的消息对他来讲,应该比什么都重要!”

    林陈拿起了电话,拨了过去。

    这边,胖子的嘴依旧没有闲着。

    “叶江川,你知道嘛,你昏迷的时候,浑身抽搐,扭动,嘶吼,可吓人了!后来就说胡话!好像是在和一个人没完没了地对话,让人琢磨不透!”胖子站起来,摸了摸叶江川的头,“我想问你一件事儿,你跟我说实话!”

    “什么事儿?”叶江川问。

    “听开车的王师傅说,你们几个人在从老莫口回来的公路上,看到了一群人,司机按了喇叭,这些人就走开了,只有一个穿黑衣的女人,一直在路中站着,迟迟不肯离去,有这回事儿吗?”

    叶江川想了想,默默地点了下头。

    “王师傅还说,那女人一直在注视着你,并且以一种幽怨的眼神注视着你,车子在从她身边开过去的瞬间,这女人便消失了,有这回事儿吗?”

    林陈收了电话,走过来,坐在邻近的小凳子上。

    叶江川看了眼林陈,面无表情地对胖子说:“还有吗?他还说了些什么?”

    胖子顿了顿,说:“就这些,也没说什么,我想知道的是,你认识这么个女人吗?你和她有什么过结吗?不防跟我们俩说说!我觉得,你这次在回来的路上出的事儿十分诡异,可能会和这个女人有关系!”

    整个世界骤然隐匿了喧嚣,大家都在等着叶江川的回应。

    叶江川却出乎意外地低下了头,半天没说话。

    林陈说:“还有一件事儿,上一次,我出门的时候,发现一个女人站在病房外,鬼鬼祟祟的,她看到我出来,转身便离去了,当时,她的行动太快,我也没有来得及看清她的面容,但从背影上看,应该是个年轻的女人,不胖不瘦,穿着深色的长裙,具体颜色,我记不得了!头发这么长…”林陈用手在自己的肩头向下的位置比划了一下,“披散着,这个女人,你认识吗?是谁啊?”

    林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说着话,双手便在自己的衣兜里掏了起来,上衣,裤兜,都找了一番,似乎没有找到。后来,干脆将衣兜里的东西都掏了出来,还是没找到,又重新把东西收了起来,神情失望地说:“奇怪啊!”

    “什么奇怪啊?你在找什么啊?”胖子问。

    “那天,那女人走后,我在门口还捡到了一朵花,蓝色的!我把它随手塞在衣兜里了,怎么现在不见了呢?”

    “估计是掉出去了吧!”胖子说。

    “你说什么?蓝色的花?”叶江川听着林陈的叙述,神情有些激动,他撑着身子向上坐了坐。

    “你认识这女人?这女人和你在公路上看到的女人是同一个人吗?”

    胖子把脑袋探了过来,一脸的好奇。

    “不!”

    意识到了什么,叶江川的动作一下子僵在那里,好几秒后他微微仰着头,望着林陈说:“除了那花,你对她还有什么印象?”

    林陈摇了下头,想了想,说:“说实在的,这个女人,从体形和走路样子看,我也觉得十分眼熟!但我不好断定就是她!”

    胖子在一旁听得着急,用手拍着床架子,说:“叶江川,有什么事儿,你就直说吧!我们都是你的朋友!不会笑话你,也不会出卖你,关键时,还能给你出个主意!”

    话音未落 ,病房的门开了,罗医生带着几个实习大夫走了进来,看见叶江川张开了眼睛,他表现得也很兴奋,对叶江川说:“醒了!太好了!现在感觉怎么样啊?”

    “还好!大夫!

    有点晕眩,我只知道自己掉下去了!”

    看着罗大夫,叶江川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恬淡的笑容,一字一句地说。

    几个人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你看看我,我看看他。

    罗医生站在床边,有些疑惑地问:“啊?小叶,你掉下去了?你是从哪里掉下去了?”

    “掉进了一条细长的峡谷里!”

    峡谷!

    这个敏感的词让林陈灵机一动,他眨了下眼睛,试探着,循循善诱地对叶江川说:“你看到我了吗?我和许阿琪,你牵着一条长长的藤蔓往一大片园子走,我们让你回去,我们一起往回走,然后山涯塌了,你掉下去了,我们一直在喊你。”

    没想到,听到这里,叶江川重重地点了点头,“我能记得,我后来看到了你和许阿琪,我往回的方向走,有一条峡谷横亘在前面,我先下去,结果坍塌了,我掉了下去!那谷地看着不深,实际上很深,我是一直往下落,我摔到在什么地方,我也没有一丝印象!只知道四周黑暗,潮湿,我怕极了,也看不见,但能闻到一种气味儿,好恶心的气味儿,像呕吐物一样的味道,不,是腐烂的尸体的味道。”

    听到这里,林陈的脸气一下子就变了,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们两个人的对话更让把胖子和一旁的罗大夫听得是一头雾水,几个人面面相觑。

    胖子说:“哎,你们两个聊得倒是很投缘啊!反正我是什么也没听明白!我说,咱们先听听大夫是怎么说的吧!”

    “啊?”

    不对!这很不对!就是不对!

    有着温暖笑容,办事严谨的罗大夫,本以为叶江川说的是梦中胡话,没想到林陈居然能把他的胡话给接上,他下意识地看了林陈一眼,疑惑不解地说:“不好意思,你们把我给弄糊涂了!你是怎么知道叶江川的梦境的呢?”

    罗大夫的话,确实把林陈给问住了。

    怎么跟他解释?

    实话实说,他会相信嘛!

    和一个严谨专业的大夫去谈一些玄乎其玄的东西,人家会不会看不起自己?

    可是,除了实话实说,林陈一时还真想不起还有其它什么办法。

    迟疑了足足半分钟,林陈终于鼓起勇气,“说起来,大夫您可能都不信!但我还是要告诉你实情!真实的情况是,我也作了一个梦,一个很有意思的梦,不仅梦到了叶江川,还梦到了胖子,梦到了电影的结局!不可思议的是,我的这个梦,居然预感成真!梦到胖子打电话给我,告诉我他的恐惧,告诉我叶江川出事住院了,后来,他果真打了电话,内容和我的梦境出奇一致!这一点,你可以问胖子!至于叶江川,我在梦中看到的情形和他的梦境居然吻合!”

    胖子插话道:“这一点,我可以作证!林陈确实预感到了我的电话内容!”

    “大夫,您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呢?”林陈说。

    罗大夫似乎一直在思索着什么,低着头,拨弄着听诊器,半天没言语,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抬起头,对林陈说:“我完全相信你说的话!”

    “嗯!有些不可思议!”林陈说。

    “目前科学上对梦的成因众说纷纭,更是无法达成共识!有说是抽象信息碎片拼凑而成,也有说是其它东西作怪,梦中所见,甚至并非是模糊的感觉,也许是对未来清晰的窥视,预感成真,这种案子举不胜举!”

    “是啊!”林陈叹了口气,“太不可思议了!”

第八十二章 房顶上的人影(一)

    罗医生用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给叶江川听了听心脏,“现在好些了?还能闻到那种恶心的气味儿吗?”

    “嗯!还能闻到一丝!”

    “他怎么样?”林陈问。

    “嗯,还好!心率还正常!叶江川,还有什么不舒服吗?”罗医生问。

    叶江川依在床头,微闭着眼,独自喃喃:“有啊!我一个人,接近恐慌的边缘,我能去哪儿?我在黑暗中摸索,有东西在我周围涌动,像虫子,用它们柔软的,恶心的身体不时地蹭着我。”

    “虫子?什么虫子?你现在头晕不晕?有什么不舒服吗?恶心吗?” 罗医生问。

    “那虫子,有被我挤断了的,踩扁了的,流着红色的,绿色的汁血,有的已经成泥了,有半截的虫子粘在我的身体上,还有爬进了我的嘴里。”叶江川说。

    “我在和你说话,你能听见吗?”

    见叶江川所答非所问,罗医生不能确定叶江川是否真的清醒了。

    叶江川有意识地抬起了头,他看了看罗医生,说:“我听见了,你在和我说话,你在问我感觉恶心吗?”

    “是啊,你现在舒服一些了吗?晕吗?”

    “我好多了,刚刚有一些!”

    罗医生伸出了一只手,伸开了五指,问:“你能告诉我,这是几个手指吗?”

    “五个。”

    罗医生停止了笔录,从本子上撕下了一张纸,在上面写了几行字,然后盖上了笔帽,把笔放在衣兜里。

    他招了下手,把护士叫了过去,把那张写了字的纸条递给了护士,说:“要不然,先把这几项检查给他做一下,然后去约一下神经科的李主任吧!他没什么太大的问题,我等你们的检查结果,我先去查房了。”

    说完罗医生就出去了。

    叶江川出了一身的汗,满头都是。

    “叶江川,你刚才又在说胡话了!”胖子摸了下叶江川的头,低声说:“头是有些热,刚才说的都是些什么啊!什么虫子,听得我都觉得恶心!估计罗大夫认为是你的神经出了问题,让你去约神经科的李大夫!”

    “我的神经没问题,我只是把刚才的奇怪的感觉说了出来。这房间里怎么这么热呀!”

    “热吗?”

    胖子从床下的面盆里找了条毛巾,回手一把丢给了林陈,“嗨,别愣着,去把毛巾弄湿,给他擦擦。”

    “我成了你的助理了!”林陈接了毛巾说。

    “我没闲着,我去关窗。”

    “胖子,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呀!你还嫌这房间不够热吗?” 林陈拍了下脑袋,“我明白了,关窗比弄湿毛巾省事儿。”

    “我就图省这点事儿呀!关窗开空调啊!还我胖子缺心眼儿!还不知道是谁缺心眼儿!”

    胖子走到窗边,向外看了看,不经意间,愣住了。

    太阳不见了,天地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灰暗阴沉起来,又黄又暗的天空,似乎沙尘暴即将来临。有股刺鼻的粉尘味,弥漫开来,天边,一条抖动的黄线,向前滚动,越来越宽,像黄龙腾起,声如牛吼,嗷嗷的,闷雷一声接着一声,令人胆寒。

    “林陈,你看外面!要起风了。”

    “起风了?怎么这房间这么热!热得反常!”

    林陈走过来,看了看,关上了窗。

    “林陈,我是不是差点儿死了?”

    叶江川似乎有些惶恐地问。

    “别瞎想!”

    林陈把沾湿的毛巾递给叶江川,“你看,你不是回来了吗?咱们这么多的人呢!你死不了!

    “轰隆隆 ---”

    窗外传来巨大的声音,像雷,又不像雷。

    三个人不禁都把目光转到了窗外。

    “这是什么声音?这声音我怎么这么熟悉呀!”叶江川说。

    “雷声!”林陈说。

    “是地裂的那个声音!林陈!”叶江川突然说。

    胖子用惊奇的眼神看着他们两个,“你们两个又在说什么?叶江川,你又在说胡话了!好好的,哪儿来的什么地裂啊!”

    窗外很快恢复了平静。

    叶江川做完了检查,又回到了床上,靠在床头,无所事事的他从桌子上拾了本杂志,随意翻阅两下,又放了回去。他的目光四处游荡,突然,他凝视着房屋的斜上角,面容有些紧张地说:“那里有人!”

    “什么人?”

    “在房子的斜上角儿。”叶江川说着,眯着眼睛继续向病房的斜上角儿看,神情愈发慌张起来。

    林陈和胖子顺着叶江川的目光向病房的斜上角儿看过去,就是个白色的墙角儿而已,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看到。

    “叶江川,你怎么了?”

    从地上拎起水壶,林陈给叶江川倒了小半杯热水,用嘴吹了吹,递了过去。

    “看来你还没有完全清醒啊!半梦半醒吧!”胖子说着,放下手里的手机,把脑袋凑了过来,看着叶江川,“知道不,你又在说胡话了!”

    胖子一脸困惑地用手在叶江川的眼前晃了晃,用眼睛对视着他的眼睛。叶江川竟然毫无反应地依旧注视着房间的那个角儿,他嘴角抽搐了一下, 用手臂把胖子的大脑袋挡在了一边。

    这个举动让胖子和林陈不由自主地再次把目光投向了斜上方,病房的那个角儿。

    “叶江川,你看到了什么?”

    林陈小声地问,从叶江川专注,凝重而认真的神情来看,他应该不是在胡言乱语。莫非,他真的看到了什么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他们,在看着我们!”

    “你在做梦呢吧? 你在说什么啊?那里哪里有人啊?那是屋顶的角儿,人怎么能上得去呢?也没有梯子啊!”

    胖子有些不相信,他摸了一下叶江川的脑门儿,“你没有发烧啊!怎么睁着眼说胡话!”

    “那里真的有人!”

    叶江川低声肯定地说。

    “嘘! 胖子你别说话!”

    林陈白了胖子一眼, 对叶江川说:“你能确定那里有人?他是谁?你认识吗?”

    “不认识,是个小孩儿,那小孩子真够小的。婴儿的样子,看不出男女,光溜溜的大脑袋。”

    “那里真的有小孩子吗?我怎么什么也没有看见啊?”

    胖子努力睁大了眼睛看着房角儿说,看得时间长了,脖子都了酸。“你说,在哪儿?我这就去找把扫把,扫一扫房顶,灰灰尘尘都扫干净,省着你们疑神疑鬼的,自己吓自己。我本来就是个好好的人,也快被你们给搞神经了。”

    “是有人,你们看不见,我能看得见!”

    叶江川的话,让林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觉浑身一震,眉头也皱在了一起。

    或许,叶江川真的成了阴阳眼?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他会伤害我们吗?”胖子怯怯地问。

    “你也能看见?”林陈小声问胖子。

    “我?我怎么能看见!我是听叶江川说的啊!对于鬼神之事,我从来就是小心谨慎的!看叶江川的样子不像是在和我们开玩笑!”

    好奇心让胖子把眼睛

    睁得铜铃般大,却啥也看不见。

    “张那么大有个鸟用!胖子,你难道不知道小眼聚光吗?说你傻,你还别不服啊!”林陈说。

    “你才小眼聚光呢!这么说,你看见什么了?”

    胖子很失望地摆了摆头,眼睛确实睁得太累,他干脆闭上了眼睛。

    “他们长得吓人吗?他们会伤害我们吗?”

    林陈懒着嗒理胖子,小声问叶江川。

    有个小护士推门进来,准备给叶江川换药,她在移动的工作小台子上熟练地做着配药准备。

    “不知道,不太吓人,就是一个孩子,很小的,嗯,现在又来了一个人,现在是2个人了, 这人也穿着病号服,他看上去不是很老,又白又瘦,戴着黑色副宽边的眼镜,棱角分明,嗯,这个人好是面熟啊!”

    “什么?你看到了人?哪里呢?”

    小护士实在好奇,见大家伸着脖子向房角儿观望,她也微微向后退了一下,抬眼向上看。

    “幻觉吧?”

    “不是幻觉,他们就在那里。那个新来的人,我好像是哪里见过他,我想想, 一个名人,对,我见过他!”

    “名人?是谁啊?”

    林陈和胖子几乎一口同声地问。

    “别着急,让我想想,我肯定见过这个人,太眼熟了,在哪里见过呢?宽边眼镜,很浓的眉毛,嗯,电视里, 对, 让我好好想想, 他好像主持过节目,对,综艺节目,电视台的主持人, 姓吴,吴什么来着?”

    “吴沁?吴晓晓?吴佳?”林陈说。

    “不是,不是女的,是个男的!叫吴什么来着?主持综艺节目的。”

    “综艺节目我都不怎么看!你们爱看啊!太没有情调了!俗!什么玩意儿啊!还不如找我去做个策划。打开电视,人五人六,搞笑加扯淡的一群,不用问,就知道是综艺节目。懒着看他们在那里卖萌!还不如洗洗睡呢!”胖子说。

    “嗨!发什么牢骚!又不是让你做电视评论员!没人给你发工资!快想想,那个主持人叫什么来着?”林陈说。

    “那小子好像叫吴… 什么言?”

    胖子用手抓了抓脑袋,撇了撇嘴说:“我倒想起一个人,我对他呢,也谈不上喜不喜欢!没有感觉吧!好像挺爱秀他们家孩子的,也没有太多关注。”

    “吴尚言!”叶江川受到了启发,一拍脑门儿,脱口而出了三个字。

    “你看见了吴尚言?”

    小护士听到这三个字,打了个激灵,吓得颤抖了一下,手里端着的换药托盘“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大家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吓了一跳。

    “对不起,对不起!”

    小护士有些慌乱。她连忙蹲在地上,把大块的碎片收拾了一下。

    “怎么了?你也认识吴尚言吗?”林陈不解地问。

    “啊!不会吧!你能看到吴尚言?”护士紧张地抬起头,一副努力看清房角儿的人影的样子。

    然后,她有些失望地转回了头来,对叶江川说:“如果你要是能看见他,你就是见了鬼了?隔壁,就和这个病房隔着一个房间,刚刚,就刚刚,没能抢救过来,我是说,过世了一个人,一个男的,嗯!就是你说的综艺节目主持人,大家都认识,叫吴尚言!好像是挺有名儿的吧!”小护士说。

    “啊?”

    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异地说不出话来。

    “突发心脏病,潜性的。一直好好的,突然就不行了!”护士继续说,“这些本不应该告诉给你们的,你要是能看见他,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第八十三章 房顶上的人影 (二)

    “你怎么知道他死了?”林陈问叶江川。

    “我不知道他死了呀!我不是一直躺在这里,谁会告诉我呀!”。

    “他不可能知道,因为吴尚言刚刚过世,甚至身体还没弄走呢!”小护士怯怯地说,“我胆子最小,没去那边帮忙,护士长知道我胆子小,才叫我到这边给你换药的。”停了一下,小护士忍不住,压低声音问叶江川:“他还在那里?”

    “在!他张着嘴!一动不动,就像一张照片,挂在房顶的角落里!”叶江川的声音发颤。

    “遗像么?”林陈屏住呼吸,小声道。

    “啊?我的天!我听说吴尚言临死的时候,是一口气喘不上来,大张着嘴去世的啊!我的手怎么抖得这么厉害!感觉不是我的了?要不我去叫护士长过来看看?”

    小护士紧张得不得了,声音都在颤。

    “妈呀!太可怕了!我们跑吧!”胖子说。

    “别!你们跑了,我怎么办!”叶江川说。

    谁也没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房顶的那个斜上方空荡荡的角落里,空气似乎凝滞了。

    “啪!”

    门外传来一声巨大的像是玻璃破碎的声音,大家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跳,胖子是直接蹦了起来。

    几人呼吸急促,面面相觑,筛糠般地抖作一团。

    “我出去看看!”

    林陈定了下神,转身盯着房角,一点点后退,转身跨出了病房的门,小护士抬眼看了下房角,也慌慌张张地跟了出去。

    紧跟着,门外一片嘈杂声,还不时传来了“嘤嘤!”的哭声。

    胖子紧张得浑身直哆嗦,正准备起身,被叶江川一把拽住了,“你别走,在这儿陪我,房顶上的人还看着我呢,你再走了,我恐怕会被吓死,我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带走!”

    “干嘛?你让我留在这儿,你以为他就不会带走一双啊!”

    “胖子,你… 真是患难见真情!哼!你走吧!”

    胖子见叶江川面色惨白地缩在床角儿,生气的样子,便干咽了口唾沫,坐在了床边。

    “行,我不走了!我就在这儿待着,舍命陪君子一回!就当是场幻觉!反正这么老半天了,我是什么也没看到!没觉得这房间里有什么异样!”

    由于紧张,叶江川把胖子的手腕抓得生疼。

    “哎,你轻点儿!叶江川,你会不会是开了天眼了啊?我听说,开了天眼,就能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东西!”

    “咦?人影消失了!”

    说着话,叶江川蜷缩在床角上的身体一下子坐了起来,快速地四下看了下,过了好一会儿,确定真的是消失了,才轻松地舒了一口气。

    “真的走了?”胖子问

    “好像是!”

    胖子甩开了叶江川的手,活动着手腕儿,走到门边,伸着脖子向外张望。

    “叶江川,你说你刚才看到的人影会是吴尚言的鬼魂吗?”

    “是吧!”

    “你想过没有,隔壁的隔壁死了的吴尚言,他的魂魄不散,跑到你的病房里来干嘛呢?临走,顺便过来串个门儿?”

    叶江川从桌子的塑料袋里掏了两只桔子,剥着皮,苦笑道:“还是别过来串门儿的好!这不是来串门儿,这是来炼咱们的胆儿!吴尚言这人,活着的时候,我对他没啥特别印象,死了给我的印象倒是挺深刻!”

    见胖子还在伸着脖子向外张望,叶江川将手中的桔子皮扔了过来,正砸在胖子的脑袋上。

    “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个名人去世了嘛!”

    “好像还来了记者哦!长枪短炮的!”胖子说。

    “都什么时候了,还满足你的好奇心,我今

    天才发现,胖子你这个家伙真不是东西,你小子的快乐永远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我还一直把你当哥儿们呢! 哼!”

    “哎,嗨!没那么严重吧! 你可别这么说,你难道就不好奇吗?不好奇你跳进那口破井里干嘛!”

    门外传来再次的哭声很快就消失了,从门里向外看去,一片嘈杂。

    有家属,记者,还有医务人员行色匆匆地在走廊里来回走动,很快,林陈和小护士就回来了,林陈迈步进门,又退了出来,停在了门口,看着房角似乎在犹豫。

    “进来吧!人影消失了!”胖子依然坐在叶江川的床边,找了张报纸对折了一下,当作扇子,来回扇着。

    “真的消失了?”林陈问。

    叶江川说:“反正,我是看不见了!应该就是走了吧!”

    林陈无法克制心中的紧张感,他看了眼房角,用后背贴着墙,一点点从门口挪到了病床边。

    “走了就好!吓死人了!”

    “是啊!吓死人了!我们医院今天这是怎么啦啊!”小护士在后面重复着林陈的话,跟着林陈走了进来,转身从卫生间取出了簸箕,扫把,准备打扫地面。

    小护士看上去,年纪不大,柳眉凤眼,青丝垂肩,微微上翘的樱桃小嘴,衬托着一对令人愉悦的小酒窝。

    胖子迎上去,抢过护士手中的扫把,笑吟吟地说:“我帮你扫吧!护士姐姐,刚才外面那声响到底是什么啊?”

    “有人摔了一只碗!什么风俗!太不像话了,这是医院,那么多的病人都需要安静,在这里摔碗,再吓死几个!”

    “是挺不像话的!”胖子说,“谁干的!一定要批评!这叫不讲社会公德!”

    “批评?批评谁都不知道!谁也不承认!也没人看见!没人注意!”

    “还有这事儿?”

    胖子吸了口气,直起身,拎着扫把,拉开了门,探着脑袋向外张望了一会儿,正要关门,许阿琪拿着大包,小包走了进来,她看到地上的碎物,便好奇地问:“怎么了?外面乱哄哄,这房间里也乱哄哄?外面地上碎了个碗,里面地上也是一地碎渣儿!”

    许阿琪的到来,让林陈有些意外。

    “阿琪,你不是去单位了吗?”林陈问。

    “听说叶江川醒了,今天不忙,就赶过来看看!”许阿琪说,“顺便,给你们送来些吃的!”

    她的目光扫向叶江川的时候,发现他并没有关注到自己,而是呆呆地缩在床头上,手里握着个水杯,像是取暧般,握得特别紧。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房顶上方某个并不确定的方位,看似平静的面孔,眼睛却交待了心中的惴惴不安。

    许阿琪将一大包食物在叶江川眼前晃了晃,“嗨!给你带好吃的来了!也不谢谢我!”说罢, 她将食物放在叶江川床头的小桌子上。

    声音转移了叶江川的注意力,他向许阿琪礼貌地点了点头。

    出现在房顶上的人影,莫名其妙的摔碎地碗… 这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呢?

    叶江川继续用眼睛紧紧地盯着天花板的那个角儿,心里异常凌乱。他一口气喝掉了温吞吞的茶水,心脏在急速地跳动着。

    林陈说:“几天前,我也遇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儿,我和许阿琪在一个街头小广场看到了一个又高又瘦的穿白衣服的人和一个矮胖的穿黑衣服的人,旋转着跳舞,越转越快,飘了起来,我就和许阿琪跟着他们,结果看到他们飘到了一户人家里去了。”

    “飘起来?一黑,一白?你们不会说的是黑白无常?”

    胖子把碎玻璃倒进了垃圾桶,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正常人,怎么会跳着跳着舞,飘起来呢!”林陈顿了下,继续说:“我是以为我能看到什么别人看不到的,可是,为什么今天你说的这个挂在房顶上的人影,我就看不到呢

    ?”

    叶江川笑了笑说:“只能说明,我比你的功力强大!”

    “叶江川,林陈,你们在说什么呢?什么房顶上的人影?”许阿琪抬着头向上看了看,“听得我是汗毛直立啊!哪儿呢?”

    “跟你说,一时估计也说不清,就是电视台的一个主持,死了,死在了隔壁病房。叶江川说,刚才他看到了那人的影子,出现在咱们这个病房房顶上。”胖子替叶江川回答。

    “啊?”许阿琪一惊,吓得她仰起了僵直的脖子。

    “不用怕!已经消失了!”胖子安慰道。

    “我的天啊!那人死了?”许阿琪说。

    “是啊!他的家属来了,都挤在那边的病房里,哭。走廊里不知道是谁还摔了一个碗,把大家都吓了一跳,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要是故意的话就太过分了,也不顾及别的病人的感受!太不像话了。把安静的病房搞成什么地方了!问起来没人承认!”胖子说。

    “算了,这是什么时候,不理智也是可以理解的,人家赶上了这事儿,大家多多理解和安慰才是。想一想,吴尚言的家人是多痛苦啊!唉!不过,话又说回来,和那些死得寂寞就如同他们活得寂寞的那些人比起来,吴尚言算是幸运的,没有白活一场,至少,活着的时候,是个名人,好歹大家都知道。人活一场不就图个出名得利吗!姓吴的那小子也应该知足了!”林陈说。

    “名人就活得滋润吗?我看也不见得。”胖子道

    “至少他们比咱们有钱啊!”林陈说。

    “吴尚言还算是不那么让人烦的,有的影视名人,不管人家喜不喜欢,天天跟只苍蝇一样在公众眼前飞来飞去,还以为就他们自己长成了花儿!其实美女和帅哥儿都在民间呢!烦都烦死了!有钱就一定任性啊!”

    “嘘!别说了!”

    叶江川突然说,他紧盯着天花板的目光,让所有人的神经再次紧绷了起来。

    “怎么了?他不会又出现了吧?”胖子问。

    林陈低声问叶江川:“你又看见他了?”

    “嗯,都在,吴尚言还有那个小孩子。那孩子样子很萌,光秃秃的大脑袋,也是一动不动的样子。”叶江川说。

    这话,让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不禁往下一沉,一股凉意袭来,沿着脊梁骨有,由上到下渗透进去。你看看我,我看看他,脖子后头直冒凉气。

    小护士战战兢兢地看了眼斜上方,后退了两步,“我这就去找保安,找护士长!”

    林陈不经意间听到了“光秃秃的大脑袋”这几个字,他轻轻拍了拍叶江川的后背,叶江川一个激灵。

    “干嘛?”叶江川问。

    “没事儿,别紧张!”林陈说,“我就问你,你眼神怎么样?”

    “不怎么样,近视外加散光,加起来有500多度,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不是,真不是!为什么不配个镜子?”

    “我戴上就晕,况且,我戴镜子不帅。哎,为什么想起问我这个?”

    “没什么,看不清就算了。”

    “什么看不清?”

    “你看得清我?”

    “当然,你哪一根毫毛是新长出来的,我都知道!”

    “去!我是认真的,别开玩笑。”

    “我也是认真的啊!”

    “你要是能看清,你帮我看看,房顶上的那个小孩子,耳朵下长着什么吗?”

    “怎么?又消失不见了!”叶江川说,“我不知道是我的眼睛的问题,还是他们真的消失掉了,反正,现在他们又不见了,你们别怕了!我虽然眼神不好,可房顶上的人却能看得真切,你一说,我倒是想起来,刚才看到的这孩子耳朵下,,好像有个点儿!”

第八十四章 房顶上的人影 (三)

    林陈一惊,耳朵下有个点儿?

    这让林陈有些害怕,因为,林陈隐约觉得,凡是耳朵根下有朱砂痣的小孩子似乎都与他有关!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有朱砂痣的孩子就像是受了什么诅咒一般,又总是命运多舛。叶江川的声音依然在响,像一条鞭子抽打着他的神经。

    “那点儿,是朱砂痣么?”林陈的声音很小,有点颤抖。

    “是吧?”

    叶江川正说着,就见身材肥硕的护士长和刚才年轻的那个小护士一同走了进来。

    “这个房间?”护士长问。

    “嗯!”小护士说。

    小护士看向叶江川,叶江川轻轻摇了下头,小护士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是那两个人影消失了呢?还是,不要跟护士长解释什么?

    “我说今天咱们医院就已经够乱的了!你说你神乎其神的讲这些,要是就我一个人在也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对咱们医院是什么影响!”

    护士长显然有些不太高兴, 继续道:“一名称职的护士,当务之事就是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病人的反应你记录了吗?病人的需要永远是第一位的!”

    小护士低着个头,没说话。

    护士长在房间里四下张望了一下,“这不是没什么吗?咱们这儿是医院,不是教堂,科学讲求实事求是,是吧!别没事疑神疑鬼的!”

    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护士长觉得也许自己的当着病人的面说这些话有些不妥,就温和地向大家笑了一下,说:“没什么,现在还有些时间,你们尽快聊,我们探视的时间是有限的,病人需要休息,这病房里怎么来了这么多的人啊!影响病人休息!要是没什么事儿,就尽快离开吧!36号,有什么需要,就叫我们!”

    “好的,好的!”

    胖子替叶江川应和着,看了看受了委屈的小护士,说:“这位护士姐姐对我们挺好的,我们还打算出院的时候给你们写个表扬信,送个感谢函什么的呢!”

    见小护士看他,胖子讨好地向她挤了下眼睛。

    “好,这就好!”护士长看了一下表,好像有事儿的样子,吩咐了一下,就急急地出去了。

    小护士独自走到窗边,把窗户开了一道小小的缝儿,让房间里令人窒息的空气流通起来。

    见没有人说话,叶江川就问林陈:“刚才干嘛问我这个小孩子的问题?”

    这句话刚出口,他发现了林陈耳朵根下的那颗朱砂痣,一只手揪起林陈的耳朵,仔细观察了一下。

    “哎哟!轻点,轻点!可是被你逮着了!也别这样揪啊! ”林陈连说。

    “神了!没错,那孩子的耳朵下的小朱砂痣,是和你的有些像!”

    “耳朵下带朱砂痣的小孩子?”

    小护士正站在窗口向下看,听到这话,惊出一身冷汗,她意识到了护士长刚刚对她说的话,赶紧用手挡住了自己的嘴。

    “怎么了?”几个人不约而同地问道。

    小护士不敢再犯错误,站在原地没动,没再说话。

    胖子走到门口,伸着脖子向外看了一下,轻轻关上的病房的门。对小护士道:“护士姐姐,没事儿啦!说吧!”

    “他们消失了?”小护士问叶江川。

    “嗯!”

    小护士面色紧张地看了眼房顶,舔了下干涸的嘴唇,说:“咱们病院的产科,有个孕妇,还有二十天才是预产期,结果昨晚见红,今天突然早产了,生下的孩子是个男孩儿,死胎,耳朵下就有一个朱砂痣!”

    “天啊!”许阿琪轻叹道,“又是朱砂痣! 又是光秃秃的脑袋的孩子! “

    “而且还是死胎!”胖子满脸惊愕,举着可乐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下,扭了盖儿,一仰头,咕嘟,咕嘟倒到了自己的嘴角里。

    “天啊!不!不要!”叶江川忽然神情紧张起来,脸色一时变得煞白,大喊着,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脑袋,边说,边惊慌地往后靠,后面是墙,

    他无处可躲,只得将头又伸出了被子,张开两支手臂向后,把自己架在了床梆子上。“不要过来!不,不要! 不要过来!”

    “怎么了?”

    看见叶江川突然变得不同寻常,几个人也不约而同地神色慌乱起来。

    “他来了,他向我走了过来,他在你的身后!”

    叶江川哼哧着,无比的紧张,额上冷汗淋淋,他伸出的一只手,哆哆嗦嗦地指着胖子的位置。

    “他?”

    “吴尚言!”

    胖子吓得一个趔趄,一头趴到了旁边的床上。

    林陈壮着胆子,把他从床上拽了起来,胖子的小腿肚子一直抖个不停。

    林陈假装镇定地大声说:“吴尚言不是坏人,人家名人耶!人家名人是体面的人,不…不会害你的,不怕!”

    虽说声音大,这嘴还是有些不争气,嘴唇在抖,下牙打上牙。

    小护士也躲到了林陈的身后,抱着头,浑身上下筛糠般的颤抖个不停。

    “他在跟我说话!”叶江川冷汗涔涔, 颤抖道。

    “他,他,他说什么?”

    “嘘!”叶江川示意大家不要出声,“他,他怎么了?他显得非常难过… ”

    “你说的那个他是谁呀?吴尚言吗?”

    “当然了,还能是谁!…” 叶江川用手轻轻拽了下床边胖子的袖子,小声说:“胖子,你去把他的家人叫进来!”

    此时,胖子浑身上下抖如筛糠,他疑惑地看了看叶江川,扫视了一下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又神色慌张地四处张望一番,低声说:“你真的确定那鬼魂就在这儿?你.. 可别耍我啊!你要是敢没事儿耍我玩儿,你等着,大爷我不会给你啥好果子吃!”

    叶江川对着胖子的耳朵低语道:“你小子倒是去不去?怎么?现在的吴尚言你也敢得罪?你找死啊!他可就在这儿看着你呢!你还大爷,大爷的!要不我问问他认不认你这个大爷?”

    “妈呀!他真在这儿?你可别唬我!”

    “你还不信怎么着?不信的话,我就真问问他要不要认你这个大爷?”

    “别,别,千万别!我不敢,不敢,我马上去!马上去!”

    说罢,胖子连连摆手,定了下神儿,紧挨着着墙溜出了病房。

    不一会儿的功夫,门开了,进来了3个人,一个老太太,一个面色红肿,穿深紫色衬衫的女人,还有个不倒十岁的男孩子,他像是受了惊吓一般,紧紧地帖着那个女人,胖子跟在他们后面。

    显然,这一家人还沉浸于亲人骤死的痛苦中,无法自拔。

    就在刚刚推开房门的那一刻,女人停顿了一下,回头望了望胖子,似乎对胖子所说的一切表示怀疑,但对于亲人的离去的那份不舍还是让她带着家人过来看看。

    女人有些微胖,齐耳的短发,看得出平日里她是个干炼的职场女人,只是这突忽其来的变故让她的精气神儿都耗竭了。

    她张了张嘴,没出声,像一个被剜去了肉的河蚌,只是干燥地敞着唇。

    老太太也胖,带着喘,被女人搀扶着。

    那个孩子从一进门儿,就被林陈认出了,是原原,就是上次他摔倒在路上,遇到的那个孩子,还差一点被车撞到。原原也认出了林陈,愣愣地望着他,没有出声。

    难道吴尚言是这个孩子的亲戚吗?林陈猜测着。

    “我八十四了!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老太太瘪着嘴说。“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去,阎王爷就惩罚了我的儿子?我不去,这能怪得了我吗?我也不想拖累人,早去了就好!阎王爷你搞错了!”

    “妈,你在胡说些什么呀!人家叫咱们过来,不是来见阎王爷的!”

    女人一边说,一边扭头儿看着胖子,胖子有些不知所措,只得把目光投向叶江川。

    心想,叶江川,你倒是说话呀!你小子让我把人家都给整来了,你别跟个缩头乌龟似儿的,你不说话,这叫我怎

    么办!

    鸦雀无声。

    “叶江川!”

    胖子压低了声音,在叶江川耳朵根儿处恨恨地说:“这是什么场合!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小子倒是有料没有啊!要没有,你就准备找骂吧!让大家干在这里,你这不是害我吗!”

    女人看到了他们在耳语,拽拽老太太的胳膊,“妈,咱们走吧!”

    “他看着你们,要你们别走!”叶江川看着前方突然说。

    “你在说什么?”女人望着叶江川,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姐,我没有胡说,他真的在看着你!我骗你做什么!我们素不相识,我何苦要骗你呢!你相信我!”

    叶江川感到了阵阵的冷,披上了衣服。

    女人目光游离,她扫了眼房顶,恍惚中,她的眼前是一个明媚的春天的傍晚,阳光像金色的丝带披在林间的木椅子上,这是她和他相识的地方,白桦树笔直地拔地而起,闪烁着银色的光,就像渔民们刚刚打上来的刀鱼,空气里浮动着毛茸茸的花粉的气息。气息是温暧而湿润的,树叶儿在枝上轻轻摇曳。

    那女人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是你?你在这里吗?我知道你就在这里的,是你吗?”女人长长吸了一口气,目光转向叶江川

    “他在这里,对吗?”

    “你说的那个他是吴尚言吧?你叫黄红宇?”叶江川问。

    女人含泪点了点头。

    一时间,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凝滞了,那是一种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恐惧,悲痛,喜悦,交织成一个无比巨大的网,把所有的人都粘在了上面。

    “我的儿哟!你快回来吧!”

    老太太听到这里,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放声大哭。

    她用衣服的袖子子胡乱地擦拭着眼角的泪,许阿琪给她递过去了几张纸巾,旁边的几个人也跟着抹眼泪。

    “他说,他现在很好,叫你们别难过。”

    过了好一会儿,叶江川缓缓地说。

    听到这话,老太太的眼泪再次喷涌而出。“他是真的在这里吗?他能听得到我说话吗?”

    寂静!

    “看那被子!”小护士突然惊呼。

    随着声音,大家这才注意到,裹在叶江川身上的那床本是白色被子上,有一大块黑色的油腻腻的东西在蔓延,速度之快,令人胆寒,黑色所到之处,在光线的环绕中,被子便呈现出一种丝样状。

    黑色的丝样状的一大团!

    黑头发!

    林陈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这个字眼,顿感毛骨悚然。

    他发疯一般冲到床边,一把抓起被子,拉开一旁的窗户,就扔了出去。站在窗户边上,看着那被子旋转着向楼下飘去,林陈能感到自己的身体在瑟瑟缩缩地发着抖,后脖梗子直发凉。

    没有人说话!似乎每一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煌一幕吓得不轻。

    “妈妈,小时候,你总是抱着我睡觉,你还记得咱家有一张照片,你一直收在柜子的抽屉里,在那张照片上,你累了,平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我就趴在你的肚皮上,光着屁股,也睡着了,是爸爸还活着的时候,爸爸给拍的,照片的背面还有你写的字:懒妈妈和懒小子。那时的生活虽然很穷,现在想起来是多么的美好呀!”

    怎么回事儿?

    叶江川对那老妇人声情并茂地表述,更让大家吃惊不已。

    更诡异的是,他此时说话的声音已经变成了充满磁性的浑厚的男中音,所有的人都能听得出来,那声音大家太熟悉了,那就是主持人吴尚言的声音。

    “妈呀!叶江川这是鬼魂附体了吧!”

    胖子对林陈小声说,林陈朝他使了个眼色,他知趣儿地闭上了嘴巴。

    在场所有的人面面相觑,惊讶至极。

    “没见过,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许阿琪小声嘟囔着。

第八十五章 床边

    “没见过,不代表不会发生!”

    林陈战战兢兢地走近叶江川,顺手抄起了个塑料袋,在叶江川面前小心翼翼抖动了一下,轻轻地说:“告诉我,你还是叶江川?”

    叶江川没有回答,他的头和上半身歪向一边,闭上了眼睛,有泪水从他的眼角流了出来。

    “这小子还真流泪了啊!”胖子侧脸看了眼林陈,低语道。

    “你真的在这里吗?” 老太太张了下嘴,向前走了两步,伸手在前面摸索着,似乎要抓住那个稍纵即逝的儿子。

    “在啊!”

    叶江川神色忧郁,似乎也被这个只有他一个人能感受到全面的场景所感染。

    “他在那里?”女人似乎还是不敢相信。

    “已经在你的面前了!”叶江川道。

    女人带着满腔的疑惑,怯怯地对叶江川说:“你帮我再问问他,我还能再看见他吗?没有他在,我不知道以后怎么办?”

    “如果想他了,他说,你就点三支香,他会知道,如果旁边的两支灭了,中间的一支还在燃着的时候,他就回来了,就在你身边。”

    “这小子神了!他不会是又犯了病吧!就是不知他这整的是哪一出儿啊!” 胖子用胳膊肘捅了捅林陈,压得极低地声音又说:“哎,你觉得呢?他真的能听,能看到什么东西吗?说的跟真的似儿的!这情景,怎么看,怎么像极了老辈人说的出马啊!”

    “我觉得是真的吧!可我怎么就不能全信呢!”林陈暗自嘀咕道。

    还有,难道说这么巧?

    死的人是原原的爸爸,名主持吴尚言!

    林陈站在一边,看看叶江川一脸认真的表情,琢磨着。

    小护士推着车,出去了。

    不知从哪里吹过来一股风, 吹起了窗帘子轻轻晃动。

    “爸爸还说了什么呀?”原原探出头来,急切地等待着。

    大家的目光聚集在了叶江川的身上,叶江川微闭着眼睛,沉默不语。

    胖子凑上去,用小得只有他一人能听到的声音,对叶江川耳语道:“哥们儿,你现在这副德行像极了神婆儿,你打哪儿学来的?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啊!人家都等着呢!别让人家失望啊!反正就你一人能装,你就拣好的说吧!随便你怎么说,人家又是老人,又是孩子,又是女人的,安慰安慰就是了,但也别装得过了,看出来就不好了!”

    胖子用胳膊肘儿捅了捅叶江川,却被叶江川用手给推开了。

    “爸爸还说,你要画他,就画他早晨洗完脸,刷完牙,整理好了头,穿好了衣服的样子。不要画他刚起床打哈欠的那副臭德性儿,不要画他挖鼻孔的样子,很难看了,他不喜欢。”

    胖子在一边哭笑不得,心想,也真是难为这小子了,连“挖鼻孔”这词都给绉出来了。

    “还有吗?”孩子又问。

    “还有,”叶江川顿了一下,对那孩子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还有,你-真-的-不-应-该-接-听-那-个-电-话!”

    这句话,叶江川说得很不正常,每一个字节都被拉得很长,让所有在场的人都愣了。

    这声音,不男,不女,不粗也不细!实在是太奇怪了!确切地讲,是阴阳怪气,怪声怪调!

    它不属于叶江川,叶江川的声音,不用描述,大家都知道,他也不会这么说话;也不属于吴尚言!吴尚言的声音沉着而浑厚,充满了磁性。

    说它粗,其中的“不应该”三个字,说得异常的尖细,高出正常人不知多少个分贝。说它细,又像是喉咙里着塞着个馒头一般。

    太不正常!

    这句话,更是让林陈不由得一惊!

    不该接那个电话!

    哪个电话?

    林陈看了眼那个叫原原的小孩子,那孩子也在条件反射般地注视着他,两个人相视无言,不用问,心里应该都在自然而然地回顾着从人才市场一路狂奔的林陈摔在草地中,手机响个不停,原原最终好奇地拿了起

    来的那一幕。

    估计在场的人中,只有他和原原知道那件事儿,如果原原告诉了家人,他的家人会知道,但无论如何,叶江川不应该知道!

    此时,叶江川正蜷缩在床上,一只蟑螂从他的眼睛底下经过,把他吓得一哆嗦。

    他的大脑异常混乱,他不知自己经历了什么,只记得有个奇怪的声音充斥着他的耳朵,后来,他似乎也跟着那声音莫名其妙地重复了一句,他也不知道,吴尚言和那秃脑袋小孩子的鬼魂是什么时候消失掉的,也许是在那声音响起之前吧,他猜测着。

    隐约,他又听到了轰隆隆的类似地裂般的声音,病房里平地起了一团白色的烟雾,烟雾很大,慢慢腾起,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说不出的似香又不似香的味道。叶江川呼吸急促,香味很呛,呛得他干咳了几声,呛得他几乎窒息。他张开了嘴,白色烟雾涌进了他的嘴巴,鼻子,毛发,牙齿… 他感到牙碜,抿了下嘴,将嘴里的什么东西吐在了手心儿里,一看,尽然都是白色的骨头渣子…

    真是好恶心!

    他侧过身,正要从床边桌子上取些纸巾,突然惊悚地发现,在他床边的地上,坐着一个身穿黑色长衫的女人,此时,正在抬着头注视着他!

    刹白的面孔,痴情的双眸,鲜红的朱唇,漆黑的长发,最特殊的是,在那双凝视着他的眼睛边渗出来的两道血红的泪痕,而那染了红色指甲的手,握着把红色的扇子,正在向自己的身上徐徐地扇着什么…

    “啊!”

    一声惊恐的尖叫,打破了平静。

    叶江川应该是从床上跃了起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踩空摔在了地板上,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围拢过去。

    好好的,他怎么突然从床上跳了起来啊!

    对叶江川这突如其来的过激举动,大家都是一头雾水,纷纷在询问着。

    “你没事儿吧!怎么了?”

    “有… ”

    叶江川的话刚说了一半,突然想到了这儿还有吴尚言的亲属,便没再说下去。他喘着气,顾不上被磕碰得生疼的膝盖,扫了眼床边,又四下张望了一下。

    烟雾散去,房间里一切如故。

    那女人,他是见过的,她站在从老莫口出来的公路上,也是这样长久地凝视着车中的他!

    “哥们儿,你是不是又抽羊角疯了啊!”胖子蹲下身,拾起刚才叶江川跌倒时碰落在地上的保鲜盒,轻声说。

    林陈拽了胖子一下,朝他使了个眼色。

    “怎么回事儿?”女人看似紧张地问。

    “没什么!可能是我们这个朋友的癫痫病又发作了!”胖子说。

    大家把叶江川重新扶到了床上。

    “他,他还在那里吗?”女人问。

    叶江川双臂撑着床沿,躬下身去,将脑袋向探了下去,他检察了床底,又直起身子,检察了窗帘的后面,终于平静地舒了口气,说:“走了,不见了!”

    病房里,空气闷燥,林陈推开了窗户。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窗外,窗外,天湛蓝湛蓝的,天空中那些变幻莫测的白云,或驻足,或悠悠地飘过,时而聚拢,时而散去,更远处的云更多,像云光奔泄般的银海,纯净而祥和。

    “叔叔,你说我爸爸真的还会回来的吗?”

    “肯定会的,只是你看不到他而已!”

    林陈对黄红宇说:“吴尚言以前不知道自己有病吗?没有备些药呀什么的在身边吗?”

    “没有,他以前身体挺好的,只是最近总是不舒服。”

    “啊?没有去医院查查吗?”

    “查不出什么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有些日子了。”

    “从上次见到你之后!”原原在一旁突然说。

    “见到我以后?”

    林陈瞪大了眼睛,难道吴尚言的死会和自己扯上关系?“孩子,你能确定

    是见到了我以后么?”

    “那次和你见面,一到家,当晚我就开始发高烧,爸爸带我去了医院,打针,吃药,屁股被扎得疼,所以我记得清楚,紧跟着,爸爸开始咳嗽不止。”

    林陈愣住了。

    气氛尴尬。

    望着大家聚集过来的目光,林陈有些不知所措地僵在了那里,似乎有点被误会和冤枉的感觉。

    许阿琪打破了沉闷,“碰巧了!只是碰巧了而已!没什么!林陈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他也不是什么神人!”

    “嗯!是啊!原原生病可能是因为最近流行感冒,没事儿还是少去医院的好。医院不是什么好地方,吴先生也许是在医院里被什么病毒给感染了,才生的病也说不好!”

    胖子的话,算是帮林陈解了围。

    又是一阵子的安静,大家都没有说话。

    “我们家的猫也死了!”老太太坐在椅子上,用衣角擦拭着眼角的泪,叹了口气,“我要找时间去给观音菩萨上个香。问问她,我们家这是怎么了?这是作的哪一门子的孽哟!可怜我这儿子,年岁轻轻就走了!这左一桩,右一桩的!”

    “啊?你家猫死了?它是怎么死的呢?”林陈问。

    “我发烧,它也打蔫儿,我病了三天,它没能活下来,就死了。”

    提起猫,原原一副很难过的样子,“我的那只大肥猫已经十五岁了!”

    “吃脏东西了?”

    “不知道是不是吃了脏东西,她在我家,都是吃我买的猫粮,都很长时间了,一直没有问题的,这一回,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吐白沫儿,地上,沙发上,桌子上,哪儿哪儿都是它吐的,它以前从来不这样的!”

    “猫毕竟是动物!哪能像人一样知道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啊!”许阿琪说。

    “我们家猫可懂事儿,方便的时候都去自己固定的沙盆的,从来没有这样到处乱吐白沫儿的时候。”女人看了眼大家,想了一下,继续说:“说远了,真不太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反正已经这样了,我们不打扰你们了!”

    随继她转头对老太太说:“妈,咱们回吧!那边还有许多事要办呢!”

    “嗯!”

    老太太红肿着眼睛,目光显然还游离在窗外。突然,她转向叶江川,迟疑了一下,说:“小伙子,你刚才是真真看到了我儿了?你就说实话,没有就没有,孩子,我不会怪你,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心的,是不是只是想给我安慰?”

    “你刚才不是都看到了,听到了,您还在怀疑?”

    “我不怀疑,我相信,相信!我想知道为什么命运这么不公啊!”

    老太太又伤心起来。

    “叔叔,我们还会再见面吗?”原原在一旁一直没说话,此时,突然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一愣。

    在接了那个诡异的电话之后,他们家里就出了这么多的事!林陈琢磨着原原刚才的话,他想起了什么,心头一怔,一种未知的恐惧袭上心来。

    会不会是自己,是自己给这一家人带来的噩梦呢?

    他甚至想到了原原接了那个无声的电话之后,他们遭遇了黄色大卡车的冲撞,侥幸逃脱的一幕。难道说,原原家的不幸也是原自于原原好奇地接听了那个诡异的电话?

    林陈不愿意相信,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思维游离了,在胡思乱想而已。

    这段时间,他发现他自己已经变得特别的神经,什么事儿都会去想很多,而且总是往那方面想,越想心里就越发毛。

    这样下去,他早晚会发疯的。

    他张了张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跟原原说什么,让他们小心,不是没事儿吓唬人家吗?什么也不说,可林陈总是怀疑,这一家人,包括吴尚言的死是不是因为那个电话…

    也许两者间没有一点关系,如果是那样就好了。

    送走那家人,林陈关上了门。

第八十六章 蓝色光环

    林陈问叶江川:“他们,上面的,他们真的都走了吗?”

    “走了!怎么?你还想让他们回来陪陪你?”叶江川说。

    “别,别!”林陈连忙摆了摆手。

    “他们还是走了的好,按你说的,飘在房顶上,真是吓死人了!对了,你是怎么就能看见的呢?”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醒来的时候就看见房角儿上的人,开始我还有点奇怪,他们怎么上去的?他们怎么会离地那么高,飘浮在空中呢?如果没有你们在,我会以为我是死了!”

    许阿琪把手放在自己的心窝处,她能感觉得到自己的的心脏还在突突直跳,她就这么怔怔地看着叶江川,足足一分钟,直把叶江川看得发毛,看得不自在。

    “我说,嗨,姐姐,你再这么看下去,你就看上我了,你想让我和林陈成了情敌啊!”

    “叶江川, 你真是惊着我了!”许阿琪说。

    说话的间当,林陈发现叶江川总是神情紧张,不住地往床边张望,想起刚刚他好好的,突然从床上惊跳起来的奇怪举动,便问:“叶江川,你刚才到底是怎么啦?你话说了一半,我知道你看见吴尚言的妻小在,没往下讲,现在,他们都走了,你就说吧!”

    “我又看见她了!”叶江川说。

    “谁?”

    几个人几乎是一口同声地问。

    “一个穿黑色长衫的女人!”

    “黑色长衫?”林陈的目光不自觉得和许阿琪对视了一下。

    “嗯!这女人,我见过!在从老莫口回来的公路上,她站在那里!一直看着我们的车!准确地说,是看着车中的我!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长时间地看着我!我也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后来,在我们车子驶过她的瞬间,她就消失掉了!刚才,我又看到她了!”

    “在,我们这间病房里?”许阿琪敏感地问。

    叶江川点头。

    “就在,我床边的地上!刚才,我突然觉察到气氛不对劲,猛然间发现地上坐着个盯着自己的女人,还离我那么近,我当时浑身的汗毛一下子都乍了起来!太吓人了!真的!我想,你们可能没看到她吧,考虑到有老人,有孩子,我怕吓到他们就没敢说!”

    胖子瞪大了眼睛,转到叶江川的病床那边看了看,还是有些不相信地说:“叶江川,你跟我们讲的都是真的?今天,可不是愚人节,别跟我们开这种玩笑!说实在的,你讲的,我都不敢信!房顶角落里的鬼魂已经叫我后脊梁窜冷气了,现在又冒出了个床边的女人,要真的是真的,我怕我会吓出心脏病来!”

    “你爱信不信!”叶江川冷哼。

    “我信!”林陈说,“我也见到过一个穿黑衣的女人,不止一次!那女人漆黑的长发,垂感十足,脸特别白,嘴唇特别红!”

    叶江川说:“没错!还有,她的眼里流出的泪居然是血!挺可怕的!”

    林陈频频点着头,“我在地铁里见过这个人,后来在人才市场也见过这个人!我觉得,她是在跟踪着我!”

    “你也见过她啊!”叶江川用一种很认真的表情看着林陈,“我还以为,她只是在纠缠着我呢!”

    “可我,刚才就没有看到她啊!还有你说的房顶上的人影,你听到的话,我既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

    许阿琪想了想,说:“如果真的是叶江川所讲,那他就有透视眼了,传说中的开了天眼了!”

    “啊?开天眼!”

    胖子在一旁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听了刚才的对话,便不自觉地插了一句。

    “我只是听说过,有人能听到别人听不见的声音, 有人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如果不是今天真的见识了,我是真的不相信的!”许阿琪说。

    “天眼又叫慧眼,这种眼能看到许多别人看不到的人,我大爹和我讲过!”

    “啊?是吗?他也遇到过这种事儿啊!如果是这样,这种匪夷所思的事看来确实是存在着的,我还怀疑叶江川又是癫痫发作,或精神失常呢!”胖子说。

    听了这话,叶江川面露不悦地反驳道:“什么话啊!你才是精神失常呢!”

    胖子跟着嘿嘿地笑了,补充道:“哥们儿别生气,我没恶意啊!”

    林陈站起来,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踱了两步,“胖子你还真的别不信,听我大爹说,他小的时候,住同院儿的就有这么个天生开天眼的小伙伴,有一次,他们在路上玩,那个小伙伴指着一个小巷子,对我大爹说,那里有两个人,一个穿着白长褂,黑裤子的男人,走的真是太快了,像飞了一样,在往小巷子的深处走。一个穿蓝马褂小孩子,跟在后面,也走得飞快。我大爹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见。我大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有问题啊,就叫了一个老爷爷问,问有没有看到走路这么飞快的两个人,那老爷爷就说,他也看不到,只是这小巷子昨天发生了抢劫,一个穿白长褂,

    黑裤子的男人和一个穿蓝马褂的小孩子被人用刀刺死了,那两个人是父子俩。不过我听过的都是天生的开天眼,叶江川你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吧?”林陈说。

    “不是,我才发现我能看到他们!”

    “我说叶江川,你怎么就有了特异功能了?真是不可思议呀!我的人生观看来都要被颠覆了!”胖子的目光在叶江川身上来回打量,继续说:“刚才真是吓死我了,吓得我出了这一脑门子的汗。”

    胖子说完,用手捋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子,把粘在手上的汗在叶江川的被子上擦了擦。

    “兄弟,你以后可以改行,跳大绳儿,我帮你忽悠!”

    “嗨,你这是往哪儿擦呢!”许阿琪蹙眉,“金世友先生,请您讲点公共道德好嘛!”

    “嘿嘿,太讲公共道德就不是我金世友了!”胖子笑着说。

    “你!”

    “行了,行了,别争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胖子和许阿琪的对话提醒了叶江川,后背轻微的瘙痒让他扭动了一下身子,不自觉地用手指挠了挠,有些不耐烦地说。“这床新换的被子不厚啊!我怎么也一身的汗啊?”

    “你不是也是被吓着了?”胖子道。

    “也许吧,护士小姐,我要换衣服, 我这衣服都湿了,就换个上衣就可以了。”叶江川冲着门口的值班护士喊道。

    护士拿来了干净的病号服,林陈发现叶江川脱下上衣后,**的前胸有一块小小的胎记,不是特别的明显,但是如果仔细看,就能看到。

    “这胎记正好长在前胸上啊!”林陈道。

    “从小就有,你的眼睛够尖的,看来什么也逃不出你的眼睛!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

    林陈似乎想起了什么,走到叶江川旁边,把头发往后捋了捋,露出了耳朵下的那颗朱砂痣,问叶江川:“有你这透视眼太好了,你再看看我这耳朵下的朱砂痣,我这也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你能看出什么吗?”

    “嗨,有点意思,你们咋出生的时候,你们娘都给你们带出来了点什么,又是朱砂痣,又是胎记,我娘就什么也没给我带。”

    胖子在一旁无聊地嘟囔道。

    “你希望你出生的时候,你娘给你带点什么呢?疤?痣?痦子?瘊子?鸡眼儿?或者说是斗鸡眼儿?”

    许阿琪一边把叶江川换下来的衣服递给了护士,一边念念有词地对胖子说道。

    “别,别!我不是那个意思!”胖子说。

    叶江川眯起眼睛,伸长了脖子,看了好一会儿林陈的那颗朱砂痣,摇了摇头说:“怎么了?就是一颗朱砂痣,没看出什么呀!”

    “没什么,看不出来就算了!”

    林陈有些失望, 继而又说:“你再帮我看看许阿琪,看看能看出什么吗?”

    林陈想起了那个算命先生的话,那些话总是让林陈不放心,他希望借助叶江川的眼睛能发现些什么。

    “干嘛呀?我的感觉是你把叶江川的眼睛当成了孙悟空的火眼金睛,怀疑我是不是白骨精啊!我有那么邪恶吗?还是你要我现原形啊!”

    “没有,不敢,只是看看能看出什么!”林陈跟着解释着。

    “讨厌,还能看出什么!哎!我说,林陈,你要是闲得没事儿,去帮叶江川削个苹果去好嘛!”

    “哦!”

    林陈从桌子的塑料袋里掏出了个香蕉,递给了叶江川,说:“兄弟,先吃个香蕉吧!这个不用削,比较省事儿!”而后,又拿出本杂志,随意地翻阅起来。

    许阿琪其实心里明白着呢!

    对于那云福寺前的算命先生的预言,许阿琪早就猜出了一二,林陈在她面前总是避讳去谈这个话题,让她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算命先生的预言很可怕!并且,是关于她的!

    算了!瞎想这些有什么用!

    许阿琪看了眼林陈,“哎!林陈,你真是够懒的!让你帮叶江川削个苹果都嫌麻烦,以后要是结了婚,还不知道你会变成什么样!”

    “!林陈,许阿琪小姐要变卦了!叫你削个苹果,你就削呗!递什么香蕉啊!还省事儿!这一回,你可要真的省事儿了!许小姐说,对你结婚后的表现表示怀疑!”胖子说。

    林陈合了杂志,不禁哑然失笑,“许阿琪小姐,结婚以后,我天天给你削苹果,行不!你只要吃不腻,我就天天削给你吃!”

    许阿琪也笑了,觉得这个无聊至极的话题再说下去也没有意义,便没再说话。

    这么长时间,叶江川一直靠在床头坐着,浑身上下又僵又酸,他活动了活动四肢,转头的功夫,目光瞥到了许阿琪。

    “许阿琪你别动,你的身上有一道蓝光,蓝得有些发紫的那种,和别人的不一样!”叶江川突然说。

    “啊?我身上有蓝光啊?”许阿琪深感困惑。

    蓝光?

    停下正在包桔子的手,她勉强舔了一下自己脱水般苍白的嘴唇,指了下林陈和胖子,“哎!那他们两个身体上也有这种蓝光吗?”

    叶江川歪头看了下,轻轻点了下头。

    “那我就放心了!听人家说,每个人好像都是自带光源的!”

    许阿琪看似轻松地将桔子一片一片地放进了嘴里。

    林陈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什么自带光源? 是不是自带电源啊?插头在哪儿啊?要是这么好,我还用买充电宝干什么啊!许阿琪,你真的是逗死我了!”

    胖子跟着“嗯嗯!”地应承着,“说得有道理!我也是同感啊!”

    许阿琪咽下最后一瓣桔子,无可奈何地看着林陈和胖子,见他俩还是笑个不停,便干脆抓住了林陈的衣领,“你们两个,真是除了贫嘴,一点用都没有!再笑,再笑我就不理你了啊!”

    “好了,好了!不笑了!你接着吃桔子吧!”林陈止住了笑,问叶江川,“哎!哥们儿,你刚才说,许阿琪身上的蓝光发紫,和别人的不一样,许阿琪问你,我和胖子有没有,你又点了头,我糊涂了,我和胖子身上倒底有还是没有蓝光呢?”

    “有,但不是蓝色,是白色的!很柔和的白色的!不认真看,是看不出来的。但许阿琪身上的是刺眼的蓝色的光!”

    “是吗?这有什么区别讲头吗?”

    “不知道,也许没什么区别吧!”叶江川说。

    “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许阿琪紧张地说。

    “年纪轻轻的,又能有什么问题,真是没事儿找事儿,人为制造恐慌!”胖子在一旁,从叶江川床头柜上拿了支香蕉,剥了皮,边吃边说。

    “胖子,你不能给叶江川留两根啊!这可是人家送给叶江川的!都被你吃了,他吃什么!”

    “没事儿,吃吧!”叶江川说,又对许阿琪安慰道:“放心,你也没事儿!”

    “肯定没事儿的,别自个儿吓唬自个儿。”林陈说。

    “那为什么只有我是蓝色的啊?”

    “蓝色的多好看啊!比白不呲咧的好看多了,蓝色,蓝色的大海,蓝色的天空,蓝孔雀,蓝宝石,蓝精灵,蓝猫警长,还有蓝色的多瑙河,蓝色是圣洁的,蓝色多好啊!胖子你说是吧!”

    这个解释连叶江川自己都笑了。

    “动画片都上来了!叶江川你真有出息!还是未成年!真幸福!咦,不对,是黑猫警长,就这记性,你还总觉得比我有优越感!呵呵!还有,阿琪,蓝和白是个啥?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说不准蓝色的光环比别人更有优势呢!”胖子说。

    不管别人怎么宽慰,许阿琪始终皱着个眉头,似乎有一道阴影在她的心底,挥之不去,她总是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真的,不一样!

    这种不一样,让她有些惶恐!

    “林陈!”

    “嗯!”

    “上一回,我们在云福寺的照片,你手机里有吗?”

    “可能有吧!我找找!怎么了?”

    “我怎么记得,那次照的好多张照片上,也有莫名其妙的蓝色光影!不知道和叶江川所能看到的是一样的吗?”

    蓝色光影的照片!

    对啊!

    许阿琪的提醒,让林陈一怔。

    他赶紧点开手机相册,很快就找到了几张自己从相机里转过来的云福寺的照片。

    照片被送到叶江川跟前的时候,叶江川本来斜靠着床头的身子陡然挺直,他的手指轻轻滑动过手机屏之后,点了下头。

    “我能看到的,就是这道蓝光!和照片上的一样的!”

    林陈默默地收回了手机,嘴里说了句:“看来,还真不是手机的原因!”

    不是手机的原因,又会是什么原因呢?

    回家的路上。

    许阿琪和林陈谁也没说话。天色已晚,他们坐着长长的公交车,过了一站又一站。窗外有忽明忽暗的风景。许阿琪将头靠在了林陈的肩上,微闭着眼,嘴角有亮晶晶的口水,她太疲倦了。

    奇怪的蓝色光影,像魔咒一般深深地印在林陈的脑海。

    他用手温柔地抚摸着许阿琪的头,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

    他所向往的未来,其实就这么简单,天长地久的路,还有身边的许阿琪。

    他一直都那么地喜欢她!只希望,算命先生的话不是真的,蓝色光影也没有特别的寓意,所有的美好不会戛然而止。

第八十七章 痴目久视

    两天后。

    相貌俊俏的那个小护士推着小车走了进了叶江川的病房。

    病床上的小炕桌上,摆着早饭,一个糖三角儿,一碗稀粥,一碟小咸菜外加一个鸡蛋,医院的饭食也就这样,叶江川今天还算是有了些胃口,他靠坐在床头,把剥好了皮的鸡蛋塞进了自己的嘴里,随便嚼了几下,便囫囵吞了下去。稀粥和糖三角儿也是两三口进肚儿,这吃饭速度比得上灾荒年的难民抢食。

    下意识里,叶江川知道那个穿黑衣的女人应该还会到访,说不好是什么时候,她会冷不丁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他必需时刻保持警觉,所以,像吃饭这样的事儿,能快速解决就快速解决吧!

    他不知道那个诡异的黑衣女人为什么来找他,但从这两次与她相遇,从她长久凝视着自己的目光中,他知道,这女人似乎对他并无恶意。不是说,眼睛是一个人心灵的窗户么,她那样痴迷地,久久地看着他,叶江川相信,她肯定是有强烈的想法。

    护士在工作台边忙活着。

    “护士姐姐,可以问你个问题吗?”叶江川抬头说道。

    护士姐姐这个称呼,叶江川还是跟胖子学的,叶江川发现,自从自己把称呼从“护士”改为“护士姐姐”,不仅拉近了彼此间距离,更为实用的是,每次扎针的时候,相对以前,他更加会被温柔以待,少受了不少皮肉之苦。

    护士回头看了他一眼,浅笑道:“下回别叫我姐姐!我可能还没你大呢!”

    “那就护士小妹!”

    “问吧,什么问题?只要我能回答!”

    “嗯…”叶江川挑了根咸菜,举在嘴边,想了想,说:“这个问题嘛,应该不算是什么**,你应该可以回答!人家说,女人心,海底针。我就是想知道,如果你们女人长时间地注视着一个男人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这个呀!”护士转过身来,咬着嘴唇,顿了一下,说:“很多种可能啊!”

    “说说看!”

    “比如,就拿咱俩举例,我这一针给你打下去,忽然发现自己一时疏忽,打错了药!当然这种可能性很小!”

    叶江川眨了眨眼睛,“什么意思?你发现给我打错了药,你不赶紧抢救我,而是久久地注视着我!乖乖!你是想看着我怎么死吗?”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说着,护士低下了头,偷偷地笑了,还一发不可收拾,笑岔了气儿。

    笑这东西是会传染,叶江川也跟着笑了起来。

    护士揉着肚子,止住了笑,说:“我是说,我会看着你想想该怎么办!”

    “哎哟!护士小妹,我想知道你是护理专业毕业的么?这么危机的关头,你还要长久地看着我想啊!你再这么慢镜头地想下去,我的小命就玩完了!”

    “我肯定是要想一下啊!这也算是医疗事故吧!我要想用错的是什么药,严重不严重,怎么跟护士长说,是紧急抢救,还是一般性的解决!这些都要想一下吧!”

    “护士小妹,你走题了!我说的是女人长久地注视着男人!不是想一下!”

    “女人长久地注视着男人是什么意思?”小护士重复着叶江川的话,不禁嘻嘻地笑了,“谁长久地注视你啦?”

    “这个,你别管

    !你只要告诉我,你们女人这是表达的什么意思!”

    “这意思还不简单!喜欢你呗!”

    “当然啦!无论男人,还是女人,见到自己喜欢的都会不由自主地用眼神追逐对方啊!如果一个女人长时间地看着你,她就是在让你感知她的内心!告诉你,她喜欢你!她在等你来找她!这个,你还不知道啊!”

    “也是啊!”

    叶江川低着头,挠着自己的脑袋,琢磨了一会儿。

    吃过早点,叶江川用手背蹭干净了嘴角上的稀粥残渍,上伸了几下手臂,活动了活动身子,看见老爸进来,就对他说:“要不,你就回去吧!家里还有一堆事儿,我没事儿了,大夫说了,过些天就可以出院了。你就别老陪着我,再说外面租房也挺贵的,有那钱给自己买点好吃的多好!”

    叶江川爸爸把从住院处小商店买来的日常用品,简单地塞到了床下,搬了把凳子坐了过来。

    “我看,还是等李大夫给你会完诊我再回去吧!”

    “李大夫估计只能约到下周了!”小护士推着小车,走过来对叶江川的爸爸说

    “哦!”

    “量下血压!”小护士说。

    叶江川爸爸将桌子上吃剩的残物收拾了一下,给护士腾出了个空位。

    “李大夫很忙啊?”

    “是啊!神经科的李大夫的号排得满满的呢!”

    “要不,我就不看了吧!林陈不是也说,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我的神经没毛病!我所遇到的,林陈和许阿琪也遇到过!是在另一个空间,跟你说,你也听不懂!”

    “可是,罗大夫不是说,你是过度刺激出现了神经方面的失常嘛!”

    “我没有精神失常!我正常得很哪!”

    “正常人,谁会这么长时间,天天都是胡言乱语!”

    叶江川固执地嘟起了嘴,“罗大夫说的不对!我根本就不是受了过度刺激,也没有精神失常!爸,你要是这么不放心,你干脆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去好了!”

    护士给叶江川的手臂上绑上了血压带,示意他先别说话。

    “110,70!”

    护士解下绑带,看着血压表上的显示数字,叶江川轻问道:“我恢复得还不错,是吧?我是不是可以出院了呢?”

    “这得问大夫!”

    护士记好了数字,麻利地收拾起了仪器,看了看叶江川父子,“嗯,到底还要不要给你们约李大夫?”

    “约!”叶江川爸爸说。

    “没有必要!瞎花钱!”叶江川皱眉道。

    叶江川爸爸想了想,说:“听罗大夫的吧!我觉得还是有这个必要!你昏迷了那么久,醒来后又神经错乱的样子也确实不让人放心!”

    叶江川没有再说话,只是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将拖落到地上的被子向上拉了拉。

    “那就约下周吧!这周已经满了!”护士说。

    “看来,现在跟你一样,神经出了问题的人还不少啊!下周也行吧!”叶江川的爸爸说着,坐到了叶江川的床边。

    “谁神经出了问题啊!”叶江川说着,无可奈何地将头扭向了一边。

    “李大夫是我们这儿的名专家,他的出诊费用可能要比别人高一些。而且恐怕不能报销。”护士说。

    “多少钱?”叶江川问。

    “500元!”

    叶江川靠在床头上坐着,一只手轻轻按摩着自己被针头刺痛的另一只手的手背,有些吃惊地说:“挂个号要这么贵!”

    “专家号就是贵!不过要是能看好病也行啊!”叶江川爸爸皱着眉头,无奈地说。说实在,这费用赶得上叶江川爸爸在院外租的小房半个月的租金了。

    “医院就是个宰人的地方,挂个号动不动就好几百,都是老百姓,老百姓能挣几个钱呀!真好意思开牙!不用挂,我没有神经方面的毛病。有的东西,科学是讲不清楚的!”

    “叶江川没有神经方面的问题,大伯您不用白花这个钱!”

    林陈拎着水壶走进来,正巧听到他们的对话,看见叶江川爸爸紧锁的眉头,犹豫不绝,就拍着他的肩头说:“大伯,我也有过类似叶江川的经历!也在梦里胡言乱语过!还说了一些数字啊什么的!我也曾经精神游离过!我现在不是也挺好的!我女朋友可以给我作证!要不,我提议,先观察观察再说吧。你说是吧!您也累了,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几个年轻人,您就放心吧!”

    林陈麻利地给大家的水杯里倒了热水。

    “好吧!既然你们都这么讲,那就听你们的吧!”

    这些天来的折腾,对于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来就,身体确实有些吃不消,叶江川爸爸又坐了一小会儿,见大家都没说话,就起身说道:“好吧!听你们的!昨晚没睡好,我先回去再睡一会儿!”

    说罢,便离开了。

    没多久,许阿琪和胖子就来了,病房间里的气氛顿时热闹了起来。

    胖子拉了把椅子,坐了过来。

    “叶江川,戴监昨天还问到你,问你恢复得怎么样?”

    “你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说不是很好呗!”

    “干嘛那么说啊!我这不是恢复得挺好的嘛!”

    “我这样说,你能多休息几天啊!对了,你昏迷时的梦话,你还记得吗?”胖子问。

    “模模糊糊吧!怎么了?”

    “没怎么!”许阿琪抢话道,“那天,我和胖子在回去的路上,边走边聊,胖子说,偶尔听到你的几句梦话,提到了几个人的名字,觉得挺有意思!胖子还说,你讲的,乍一听是东一句,西一句没有什么头绪条理,但仔细琢磨吧,又像这里面有故事!我们两个都挺好奇!”

    叶江川笑笑,“啊?我梦里的胡话?还有意思!你们就拿我开涮吧!我真搞不明白,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病房里酒精味被几丝飘飘忽忽的桔皮香所代替。

    胖子包着桔子,“你怎么理解都行!我所关心的是,现在醒了,你还能讲吗?我们可都听上瘾了,你要是不讲下去,不是会难受死我们啊!就像一块蛋糕,刚吃半口就被人从嘴里夺走一样。林陈你说是不是!”

    林陈点了点头,顺便将包好的桔子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怎么?你们都听到了什么了啊?”

    叶江川一脸懵然地问。

第八十八章 模糊的记忆 (一)

    见大家光顾着吃桔子,没人回答,叶江川把玩着手里的一个空纸药盒,“哎!你们倒是说话啊!我在梦里都说了些什么啊?我倒是有些印象,但记忆模糊!”

    胖子从桌子上抽出纸巾擦着手,“管它是不是梦话,反正你小子现在在我的眼中就是个鬼才,哥们儿原来还真小瞧你了!梦话都比别人说的有水平啊!”

    “叶江川,接着!”

    林陈又扔了个桔子过去,被叶江川一把接住了。

    林陈将手在衣服上随意地蹭了蹭,从包里掏出一本黑色封皮的书来,举在手上给大家晃了晃。

    “我昨天在地摊上,无意发现了这么一本书,挺有意思,就买了下来。这书上讲的就是关于灵魂的,它用很多的实例来证明心灵或者意识并非附着于**,梦幻与清醒时的世界同样真实。梦境或许可以穿越时空,带我们回溯到过去,也会带我们洞悉未来。我在琢磨,我,许阿琪,胖子,叶江川.. 我们这几个朋友这段时间以来,或多,或少,好像都经历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儿,这应该就是所说的离魂经历吧!我查阅了一下,国内外都有这种离魂的实例描述,通过梦境,造访异次空间的案子数不胜数。”

    叶江川用一种很认真的表情看着林陈,“我就觉得,我的经历就是这样!”

    胖子伸手抢过了那本书,随意地翻阅着,嘴里连连说道:“看不懂!这东西看似很深奥啊!看来,你们还真有研究!反正,我是看不懂!”

    林陈说:“看不懂很正常!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们遭遇的这些事儿,似乎有着某种特殊关联!比如说,我的梦境居然和叶江川的梦境中的景像,内容重叠;再比如,我预感到胖子打来电话所说的内容居然成真了;还有,一个穿黑衣的诡异女人在我们周围的频频出现!还有更多不可思议的事情的发生,不胜枚举!你们说,这会是简单的巧合吗?”

    胖子把书还给了林陈,摇着头对他说:“那天,我看见大吊车吊着钢筋水泥板在我的头上,绳子断了,板子砸向我!那个恐怖的情景真实得不能再真实了!否则,我也不会给你打那个电话!可我还没开口,你就告诉我说,我之所以要打这个电话给你就是因为我看到了这么个情景,我当时惊讶得都不能用言语来形容!我相信,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天下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啊!我现在都快神经了,每每看到大吊车,我都赶紧躲得远远的!还觉得恐怖异常!”

    “恐怖异常?我是都快麻木了!”许阿琪倒坐在椅子上,声线冷淡,侧过脸对林陈说:“我昨天夜里又听到那女人的笑声了!时断时续的!”

    “我怎么没听到啊!”

    “你?睡得跟个死猪似的!”

    “你弄醒我啊!”

    “我是想弄醒你,可实际上我的意识是醒着的,身体就像是瘫痪了一样,不听我意识的指示,根本就无法动弹!总觉得有个女人藏在房间的某个角落中,她看得见我,我却看不见她!那笑声,我出差在外地时能听到,我回到这座城市,还是依然能听到,似乎就在耳朵根儿底下,又清晰,又近的感觉。”

    “你以前跟我说过!这

    次的笑声和上次一样吗?”

    “嗯!这一次,我还听到了门开了又关,听到了有脚步声!让我感到无比的恐惧!”

    胖子挠着后脖梗子问:“什么笑声?”

    “就这样!”许阿琪想了想,模仿着,嗓子眼里发出细微的“嘻嘻!嘻嘻!”声。

    胖子吸了口气,跟着说:“这声音让人听得直起鸡皮疙瘩!要是夜里听到,还真的挺人的!”

    “我还听到过哭声,在我的朋友白梅梅家里,那声音像是和这笑声是同一个人!也是特别细微!‘咿咿啊啊!’的,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到现在,都不知那声音是来自何处!我的朋友说,可能是隔音效果不好,可是后来我们俩都觉得应该并不是隔音的问题。”

    “看来,是有什么东西也跟上你了啊!”胖子对许阿琪说。

    “嗨,别光听啊!讲讲你的故事吧!”胖子对叶江川的一言不发地发着呆似乎十分担心。

    “我有什么故事啊!”

    叶江川靠坐在床头,那件套在他身上的病号服过于宽大,他将袖子向上挽了挽。看来,他恢复得还不错,动作麻利,说话也比以前有力气了。

    “你的梦话啊!你的梦话可多了!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胖子笑着说,又将头转向了林陈,“是吧!我说得没错吧!”

    “记忆模糊!”叶江川说。

    “我帮你想!那个叫什么佩珠的,应该是你的故事主角吧!从这名字就知道一定是个美女!听得我也想亲一口,你怎么都不记得了呢!”胖子呵呵着。

    “等等!”许阿琪一怔,“胖子,你刚刚说的那个名字是叫佩珠?”

    “啊?光我就听到他在梦中提到过好几次!怎么了?”胖子有点莫名其妙。

    许阿琪把头转向林陈,幽幽地说:“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你在梦中也提到过这两个字眼!当时,我以为是你偷了人家的猪,又赔了人家的猪!你还笑着说,你没有那么智商低,还记得吗?”

    林陈默默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同音,同意的两个字,还是只是同音而已的两个字,巧了呢!”

    胖子露出惊讶的表情,“怎么?林陈,你也梦到过这么个名字啊!”

    “和叶江川一样,我也是记忆模糊!但是究竟是什么故事,我现在没有太多的印象啊!”

    “胖子又看上佩珠姑娘了,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一下啊!”许阿琪吃完桔子,望了眼胖子,见他神色惊讶又焦急的样子,便打趣道。

    胖子温和地应道:“反正我老婆也不在身边!行呀!只要你能找得到她!就麻烦你帮我介绍一下吧!”又想起来了什么,扭头对叶江川说:“叶江川,那个佩珠现在在哪儿呀?”

    “我怎么知道!我要知道,我也去找她了,有我这个帅哥儿在,恐怕早就轮不上你了!”叶江川笑着说。

    胖子向前凑了凑,“行,你们都比我好!也就是我,我胖子体大心宽,懒得和你们计较。唉,叶江川,相对于这位佩珠,我更好奇你的这个胡话连篇的

    梦!”

    “怎么说呢!梦中,我从涯上掉下去后,一直在一片混沌中挣扎沉浮,后来,我就不挣扎了,我知道再挣扎也没什么用。有人,我也不知道是人还是鬼,带我走进了一个长长的洞,传说中的隧道吧,也许是时光隧道,那隧道是特别黑,洞的那头有一点点白色的光亮,我就朝着光亮走,走了很长很长的路,终于走出了洞口,洞口外有一大片的湖,没有边际。湖水是碧蓝色的,阳光很足,洒在湖面上,粼粼水波,闪闪亮亮的,天上的云在悠然地移动,非常美丽。再后来,我跟着那个人上了一条船,水波不兴,我们的小船就像是在一块玻璃上滑动。我和那人划着船,看着岸上峰峦倒立在湖里,一色青青,好惬意!突然,平静的湖面像一锅烧开了的水,猛然间沸腾起来,狂风骤起,驾驶着奔涌的浪头一下子就把我们的小船给掀翻了。我不太会游泳,就在水里挣扎着,那水不知为什么,变得臭不可闻!后来,我的身边好像出现了一个女人,我能听到她不停地问我,在奈河的水里是不是感觉也很惬意?”

    说到这里,叶江川突然停了下来,他低垂着眸子想了一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眼,说:“这个从老莫口回来的公路上遇到过,在病床边注视着我的穿黑衣的女人,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原来,她曾经出现在我的梦中啊!”

    “后来呢?后来你又看到过她吗?”

    “后来,她抱住了我,像一条蛇,紧紧地缠住了我!我一直在挣扎!从窒息到感到身上不舒服,难受,忽冷忽热,发抖!”

    “她不停地跟我说着什么,好像是在唤醒我的记忆,可我什么也听不进去,后面的记忆非常混乱而模糊,好像在被一个叫赵小双的人追杀,就想逃命的感觉;又好像和一个叫佩珠的女人有着什么关系。 再后来,水一下子就消失了,我终于看清了她,她长得并不难看,柳叶眉,配着一双杏眼,尖尖的下巴,一袭黑色长衫,她说让我多看她几眼,因为她的这个样子会很快消失掉的。现在想起来,她应该就是我前面提到过的穿黑衣的女人。”

    叶江川的描述,让林陈的心沉入谷底,难道说,叶江川遭遇的,和自己遇见的会是同一个女人?

    “我只知道八字轻的人才能看到这些!”许阿琪说。

    “你前面说,故事中有一个人叫赵小双?你看到这个人了?”林陈问

    “嗯,裁缝赵小双,我知道,有这个人呀!”

    “那个人可能会是我, 我的前世,感觉有人这样叫过我!”林陈道。

    胖子说:“林陈,你也是幻听了吧!你们说的话,我真有点糊涂,怎么回事儿?玄而又玄!又是前世,又是梦话!又是哭声,又是笑声!好像你们三个经历的事比我经历的还要多,还要可怕!你们可别真把鬼给招来啊!”

    许阿琪敛下眉眼,她也不希望会是这样,她也一样害怕!但表面上依然强硬。

    “放心,不会吃了你的。你以为你的肉好吃呀!你以为你是唐僧呀!”

    “那倒也不是!”胖子露出一口白牙,转向叶江川,继续说:“我更好奇的是,你坐着车,是怎么就出去的?还摔出了个癫痫来?”

第八十九章 模糊的记忆 (二)

    叶江川活动了一下筋骨,想试着下床,他用手撑着床,把自己的身体慢慢挪了下来,胖子想上去帮他一把,他摆了摆手。

    “我自己来!总是在床上待着,人都快废了!你问我怎么摔出去的,老实说,我也纳闷呢!我坐在副驾驶上,好好的,就觉得有一股力量,见过打网球吧,我就是那个被打的网球,一拍子就把我给打出去了,拍在这里,你们看!”

    叶江川坐在床边,把病服的袖子向上撸了撸,露出了上臂,继续说:“邪呼哈!多大的力量!人都被拍出去了,这地方竟然没青,没紫,不太合常理呀!看来,这东西对我还算温柔!胖子,你怎么就那么有预感,没有去老莫口儿!算你躲过这一劫!要是这一拍子拍到你身上,别看你胖,非把你拍扁了不成, 你都缓不过来。说不准就死过去了!”

    胖子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走到叶江川的身旁,拍着他的脑袋,浅笑道:“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谢你替我跑了一趟老莫口,谢你替我挡了这诡异的一拍!其实,如果那一拍真的拍到我金胖子的身上,我看也未必象你说的那样!因为我皮糙肉厚!”胖子张着嘴,顿了一下,摇了摇头,“不,这词不是很合适,皮糙肉厚好像不是啥好词儿吧?”

    林陈噗嗤一下先笑了。

    胖子白了林陈一眼,继续说:“笑什么!这么说,就以我的定力,定力知道不?说深了,这是佛教用语,跟你们说,你们也听不懂,通俗点儿,这么说吧,西游记里有个定海神针,有它在,大海就能平静,日本的,印尼的大海啸,死了多少人,知道为什么吗?”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胖子又要整哪一出儿戏。

    见没人理会,胖子说:“就因为没有定海神针!没有定力!”

    “我还以为怎么了!就这呀!”叶江川撇了撇嘴。

    “嗨,你别撇嘴,你们不服不行,我金胖子就有这能力,拍在身上,就你们几个,瘦得跟个干巴猴儿似的,不行!轻而易举就会被拍出车去!要是拍到我,切!那拍子杆儿,就会‘啪嚓’地一声,折了!”

    胖子一只手向下挥了一下,得意洋洋地耸了一下眉。

    大家不自觉地打量起胖子,胖子红润的脸挂着笑,而且是那种没心没肺的傻笑,胖子的身材比中等身材的人还要矮,比普通人要胖,是个十足的身体结实的矮胖子,挽起的袖口,裸露出的胳膊也是又白又结实,像小棒槌似的,穿着肥大的裤子的腿,活像两个直立的圆枕头。尤其突出的是他的那个挺得很高的大肚子,换做女人,一定会被认为怀孕至少七个多月以上。整个人看上去像个秤砣,也真应了他的那句话:定力足!

    有人窃笑。

    “护士,护士小姐!”

    看到护士站在门口,许阿琪招呼道。

    “什么事儿啊?”护士问。

    “咱这儿有苍蝇拍儿吗?最好是木杆儿的那种。”

    “没见有苍蝇啊!要不我给你们找找?”护士道。

    “算了,不用了!”林陈忍不住,呵呵地笑出声来。

    “干嘛?干嘛不用了?”

    许阿琪显然对林陈的多嘴表示不满,“咱们试试嘛!让金胖子同志秀秀他的定力,也让咱们长长见识嘛!”

    “怎么?你要用苍蝇拍儿拍我?这是侮辱我金

    胖子的人格!”

    “你老人家有着这么强大的定力!不让我们几个见识一下岂不是可惜了!先不提大海,让我们看看能不能把苍蝇定住,也行啊!看看这一拍下去,苍蝇拍儿会不会断啊!”

    “行了,行了,你们二位都闭会儿嘴吧!我知道的定力,可不是胖子你说的那样,什么皮糙肉厚!人家讲的定力是指心地纯净,信念坚定!不被假象所迷惑,不为名利美色动心!我看啊,你还是回炉再好好学学去吧!”

    叶江川没心情听他们耍贫嘴,他走到林陈的身边,坐了下来,诧异地望着林陈。

    “林陈,刚刚你说赵小双是你的前世,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猜的,隐约听到过有人这么称叫我,还不止一次!赵小双,不是我的前世,又会是什么?我现在不叫这个名字!”

    “那这么说,叶江川讲的事儿可能就是你前世发生过的事儿!”许阿琪说。

    “会吗?如果是那样,我们几个前世应该也是有所关联的!否则,我们的梦境不会那么巧合地重叠!叶江川也不会知道我的前世经历!穿黑衣的诡异女人也不会频频在我们几个人周围出现!一定是有原因的!我真想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如果真有我们的前世的话!”

    “是啊!我也是一样困惑!”叶江川说。

    林陈说,“我们捋捋头绪,你后来还看到了什么? ”

    “情节有些乱,梦里我记得清楚,你要让我现在讲,我也讲不出来,全忘了。只记得那水消失后,我看到了一个图案,蓝色的图案!”

    “图案?”许阿琪在一旁,看上出有些兴奋地说,“你还能把它画下来吗?”

    许阿琪把笔和纸一道递了过去。

    叶江川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拿笔在纸上画了起来,“有些像这样,不,这样!”

    “你们看,是不是有些像甲骨文?就是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叶江川简单地描绘了几个他能记住的像文字样的东西,并把纸倒转了过来,让大家看。

    “你等等!”

    林陈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纸条,上面是他涂上去的,小镜子上的像甲骨文的文字的图案。

    林陈交给了文字专家一份,自己又留了一份,一直带在身上。他把它展开了,放在旁边,大家不约而同地把脑袋凑了过去。

    “不一样啊!”胖子说,“但是像,特别像!”

    “什么意思嘛?”

    “林陈,文字专家到现在都没有给你个答复吗?”许阿琪问。

    “他说他从来没有见地这种符号的,也许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文字!”林陈说。

    胖子没说话,他把两个图又叠在了一起,举起来, 对着阳光看了半天, 又重新放好,想了一会儿,又把其中的一个,在另一个图的上,下,左,右四个方向变换着位置。

    这样重复做了两遍,又重新各自放回了原位,摇了摇头。

    “胖子,你看出了什么吗?”林陈问。

    “没有。”

    “等等,胖子你把下面的那个图放在另一个图的上面。”叶江川应该是有了点什么想法,对胖子说。

    胖子这样做了,叶江川端视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

    “但是这个图放在那个图的左边就能接得上,是个完整图案。”胖子说。

    “对,好像能凑合接上,你们看。不过就算是接上了,又能怎么样?我们还是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呀!”叶江川说。

    “但至少,这么放是对的吧!”胖子说。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许阿琪有些失落的说,她把两个图案左右来回摆放着,突然停了下来,叫道:“呀!林陈你看,你没发现这个合在一起的图案很是眼熟吗?在哪里见过。”

    林陈连忙伸过脖子,仔细辨认了一翻,一拍脑门儿,:“很像是一朵花!我想起来了,你捡的那只破鞋上的绣花图案,是不是?当时你跟我说,你要把那只鞋拿回来,说那图案很别致,你能绣成十字绣,我就好奇,多看了那图案两眼。”

    “你们等着,我这就回去把那只鞋取回来。”许阿琪说得兴奋,拿着小包儿,起身奔出了病房。

    “别慌慌张张的!路上小心!”

    目送着许阿琪出了病房,林陈转过头来,看了看叶江川,又看了看胖子。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胖子你跟我提到过,说你听到叶江川在梦境中总是提到一个大宅院,叶江川,你还有印象吗?”

    “我想想,两个大宅院吧!原来没什么关系,好像是后来因为一个女人发生了一些事儿。我的记忆不是很清楚。”

    “后面的故事,你还记得吗?”

    “真的记得不是很清楚!”

    “还能记住多少呢?”林陈问。

    叶江川本来平整的额头,纠结成川字,他努力地想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

    “不行,不行,你一定要想起来,这对我,对我们很重要!”林陈说。

    “真是的,关键的时候,你怎么记不清楚呢!还不如我去!”胖子在一旁焦急地抱怨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本来就应该是你去嘛!谁让你不去的!谁让你跟头儿说,你算命不能西行,不能去老莫口的呢!干活儿地时候没你,吹起牛来绝对有你!还定力!你就作吧!现在你说你定力强,定力强你不去,让我去!”叶江川瞟着胖子,随口嘟囔道。

    “什么?胖子也算了命?”

    算命这个话题让林陈来了兴趣!

    没等胖子开口,叶江川替他回答,“你问他,他在年初吧,找人算了一命,准的惊人哦!工地上缺材料,头儿让他去老莫口那边进材料,他死活不去!说算命的不让他去老莫口,这活儿总得有人干吧,我就自告奋勇替他去了,结果,还真出事儿了!他幸亏没去,不然,躺在这儿的就是他了!”

    林陈说:“算命的都能给你算老莫口之行有问题啊!看来,这算命的还真不简单!”

    “我们家特信这个,怎么样!看来,我没有去是对的了!”胖子得意地说,“我们家老太太就跟我说过,当你困于天,限于地的时候,你最好去听听上天的旨意,趋吉避凶。哎,我说你们还别不信,有时候真的很有用的!”

    “找谁算的?”林陈追问。

    “云福寺门口的一个瞎子!”

第九十章 恐惧袭来

    云福寺门口的一个瞎子!

    林陈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胖子眨了眨眼睛,搞不明白为什么林陈变得突然神情紧张起来,林陈从来都是不急不慌,泰然自若的,好像遇到什么事,他也都是很沉稳的样子。这一回他是怎么了呢?胖子迟疑片刻,说:“云福寺门口有一个瞎子,我就是找他算的!怎么啦?”

    林陈就觉得自己的脑子轰的一下。

    “你是说那个瘦了吧唧,拄着一根圆头棍儿的,长方脸,高鼻子?一脸小纹儿的道士?”

    “啊!那儿就他一人给人算命,应该没有别人了吧!不是他还是谁!我每次去云福寺上香,总是能看到他!别看他是个瞎子,其实他是能看到的!”胖子说。

    “这你就错了!他是真瞎啊!我也怀疑他是装瞎,就在他面前来回晃动手指,测试过他的眼睛,他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我觉得这人确实是个瞎子啊!”林陈说。

    叶江川插话道:“除非他用第三只眼看!”

    林陈眨巴着眼睛,“第三只眼?天眼?”

    胖子说:“林陈,你说对了!人说,他真的有第三只眼,就是天眼!好像比叶江川功力还要强啊!”

    胖子掏出手机,轻点了几下手机屏,把手机举到了林陈的眼前。

    “看!看看这张照片!”

    这是一照男女合影,照片上,男的高而瘦,黝黑的面容,笑容憨厚,不仅有着中年男人的沉稳,还保持着青年的青涩;女人看上去二十来岁,圆圆的脸,透着农村女人特有的红润,眉黑而浓,一双大眼格外妖娆,编得精致的麻花辫儿俏皮地搭在厚厚的胸前,真是那种少有的美人。她装扮很时尚,穿着件碎花连衣裙,歪着头看着男人,露出一口白牙,笑起来古怪精灵。

    叶江川把脑袋也伸了过来,看了看,“这女人真漂亮!他们是谁啊?不认识!”

    胖子说:“你们两个先别问我他们是谁,你们就看这张照片,你们能看出来什么吗?”

    听胖子说话的语气,这照片看来不一般。

    林陈和叶江川凑近脑袋,又仔细斟酌一番,似乎也没有看出来什么,彼此对视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也不会看面相!但我感觉,这女人太漂亮了,追求者一定会很多,从这男人的装扮来看,又不像是很有钱的。他们两个在一起,应该长不了!”叶江川说。

    胖子将手机收了回来,歪着头,将那照片放大,仔细观看着,“第一次见到这女人,我都愣住了!天下居然还有这么漂亮的啊!看上一眼都是种享受!”

    林陈不知所以地说:“这女人是很漂亮,可你给我们两个看他们的照片干什么呢?这两个人,我们又不认识!”

    胖子抬起了头,不紧不慢地说:“这男的,是我们工地的一个工友,跟我关系还是比较不错的。照片是她老家的媳妇来看他,我给他们拍的!他媳妇走了以后,我发现他一直很沉默,我就问他,是不是因为媳妇走了,心里难过?他总是摇头!我后来才知道,他是怀疑自己在外打工,家里的媳妇不放心!”

    林陈笑道:“这么漂亮的女人留在家里,是挺不让人放心的!”

    “是啊!”叶江川随声附和,“那么多的隔壁老王呢!”

    “我的这位工友,就如你们所说的,总怀疑自己在外打工,家里的媳妇跟同村的另一人有染,可也只是听了些谣传,也又没有什么证据。我跟他说,云福寺门口有个算命瞎子,实在不放心,你就去算算吧!没想到,这人还真的便拿了他媳妇的照片和生辰八字找了去。结果,那算命瞎子掐着手指告诉我的那个工友,说他看到了可怕的景象。”

    “什么可怕的景象?”

    林陈和叶江川几乎是一口同声地问。

    “听我那个工友说,他在看照片时,脸一下子僵住了,当时表情挺吓人的!我工友就问他怎么了?他就指着那女人的照片说,这女人要出事儿!你们两个看到的那个长着漂亮脸蛋的女人, 在他的眼里居然会瞬间失去了肉感,也没了光泽,如同腊肉!并且,他媳妇的脸上不断涌现出来的褐色斑点,就像一块块的菌斑,越来越大,越来越深,最终占据了她的脸的全部!而后,腐烂掉了!整张脸的肉都腐烂掉了,只剩下骷髅头!我那工友当时就懵了!就问,他说的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啊?什么意思呢?”林陈说。

    “他叫我那工友不用担心他媳妇出轨,因为她很快就要死掉了!”

    “那结果呢?”

    “结果,我那工友半信半疑。 想给他媳妇打个电话,也不知道怎么说。就这么过了几天,老家打来电话,说让他赶紧回去一下,一问,才知道是他媳妇果真出轨了邻居家的男人,并被邻居家女人的兄弟捅了刀子,死掉了!在算完命后的一周不到的时间,就死掉了!”

    “还真的死掉了!”

    叶江川默然地走回到自己的床边,坐了下来,“这个算命的瞎子不一般啊!我真想会会这个人,找他也给算算,可又不敢!我遇到了那么多的事儿,万一算出个什么不理想的结果,我怕我不能接受!”

    死寂!

    林陈吸了口气,颓丧地坐在椅子上,控制不住地颤抖!

    胖子注意到了林陈的异常,“哥们儿,你好像很了解云福寺的这个算命的?你也知道他?也找他算过?”

    “嗯!”

    此时的林陈什么也听不下去了,他的脑子是一片的空白。

    无名的恐惧感再次袭来!

    这么说,那算命瞎子说的话,保不准是灵验的,林陈继续想着,也就是说,他和许阿琪也许真的只有三年的阳寿了,那瞎子还说,没有解,没有解,还有比这更恐惧的吗!

    林陈面色苍白,毫无表情,一直以来,他确实感觉到了真的害怕,总是觉得有那么个鬼魅在不远处静悄悄地注视着他,仿佛有个蝙蝠似的东西,不停地在内心深处飞来飞去, 随时会降落到他的头上。

    是的,那个该死的算命瞎子!他居然给胖子和他的工友算准了!

    当时,他和许阿琪怎么就这么嘴欠,偏要找他给算上一算呢!

    不是没事儿找事儿!

    瞎子说他们都会不久于人世,只有三年的期限可以折腾了,林陈是不愿意相信的,但今天胖子的话又给了他不得不信的理由,因为至少,胖子算的应验了,算命瞎子预言胖子工友媳妇的死讯也应验了!

    林陈其实早就想过无数遍了,关于死亡。每天,世界各地都在演义着无数的死亡情节,预知的,未知的,突然降临的。

    死,不过是两眼一

    闭,腿一蹬,一切就成了过去时了。

    死亡是什么?怕的又是什么?世界不过如此,死亡也不如此。

    不是还有很多人选择自杀的吗!

    这说明,在一些人眼里,死亡并不是最痛苦的,还有比死亡更痛苦的,需要借助死亡得以解脱。

    他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可是,他还是惧怕死亡,他和许阿琪的死亡!

    还有,怕的是未知,怕的是等待着死亡的过程,对于未知的恐惧和煎熬的过程,足了让一个人崩溃。

    林陈眉头撩起,眼睛睁得大大的,痴呆呆地望着对面的那个挂衣服的架子。

    不对,那瞎子还说,他也许还有唯一的希望,他是带有朱砂痣的人,虽然难,但是那毕竟是希望,只要是还有希望就好。

    林陈这样安慰着自己,他慌乱的神经渐渐平静了下来。

    可是希望在哪里呀!林陈想到这个问题,他感到了无比的沮丧。

    他站起了身,什么也没有说,出了门,去医院的小卖部给自己买了包红塔山的烟,站在小卖部的门口,他点了烟,深深地吸了几口。

    几口烟下肚,尼古丁的力量稍稍麻醉了些他紧张的神经。

    小卖部人声嘈杂,林陈沿着小路向回走,几个身穿白大褂的大夫从身边走过,林陈驻足,回头注视着他们走远的身影。白大褂在他的眼中如同魔法师的黑色斗篷,铺天盖地地罩住了死亡,死亡没有走开,它或许就坐在城市的长椅上,耐心地等待着。

    他拿起了手机,给许阿琪挂了个电话。

    “阿琪,你到哪里了?”

    “一会儿就到,还在路上。”

    “哦,别贴着楼走啊!注意楼上的花盆,今天天气预报说是有风吧?三四级,刮风的时候,小心头上的广告牌!”

    “风不大!没事儿的!”

    “走路一定要注意前后的车辆,过马路的时候,你走在人流的中间,一定要等绿灯亮了再走,千万别闯红灯,听到了没有?”

    “嗯!知道!”

    “上楼的时候,走楼梯,别坐电梯……”

    “林陈,你怎么了?”

    “没事儿,只是担心。对了,在家的时候,没有我在,你别开火,别动电源啊!”

    “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别瞎担心!”

    “看到精神不太正常的人,躲得远远的!还有,还有别和陌生人说话!不要随便上别人的车!”

    “林陈,你真的没事儿吧?”

    “就是特别担心你!快点过来吧,我现在怎么这么想你!”

    “哈!就最后那句我爱听!放心,我飞不了的!”

    那边许阿琪先挂了电话。林陈握着手机的手微微有些抖,他关了手机,又狠吸了两口烟。

    “不要在这儿吸烟!”有个身穿制服的人在不远处冲着他喊。

    林陈把烟掐了,却发现这烟头儿是怎么也掐不灭,总有黑色的烟,一股股的黑色的烟,从里面向外冒出来。

    林陈把烟头来来回回看了一遍,红塔山也有假烟吗?他干脆把烟头儿扔在了地上,用鞋底儿狠狠地将其捻灭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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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年轻人遭遇一系列离奇经历,看似不相干的人与事儿,却与前世的他们有着种种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个前世受尽屈辱的女人l;来了,向尘世中的他们伸出了魔爪..惊梦前缘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惊梦前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惊梦前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